她把手机调成静音放在床头柜,掀了被子上床。一躺下,就感觉枕头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她滞了下,手往枕头下探去。
摸出来一只贝壳。她询问的目光看向祁嘉亦。
“在索际岛的时候捡的,本来是要送给你的,后来忘了。”祁嘉亦还是靠着床头坐着,低垂着眉眼看她,眼角噙着笑意,“还刻了名字。”本来只刻了他的,后来项绥回德国,他对她的感情压抑得慌无法排解的时候就会看着这只贝壳出神,不知怎么的,又加了她的名字上去。无聊得那些小年轻的把戏,他一度对自己这种幼稚的行为不齿。
掌心确实能隐约感觉到壳面的刻痕,她看了眼,是他们两个人的名字。
“……”他恐怕不太明白他这个人以及他们的关系之于这种原本是情侣间的小浪漫的事情有多不搭。她面无表情把贝壳推到他那边,“不要。”闭上眼睛睡觉。
她要是满心欢喜一脸娇羞收下才反常,况且本来也是看她表情总是寡淡没事找事拿来逗她的。祁嘉亦不气不恼,低笑了下,把杂志和贝壳一起放到床头柜上,探身过去关项绥那边的床头灯。能感觉到被子下项绥的身体僵了僵。他恍若未察,把自己这边的床头灯也关了躺下去。
时间其实还很早,才刚过九点半。项绥是没什么事可做,也为了避免和祁嘉亦相对无言才早早睡觉,她没想到祁嘉亦竟然比她还早回房。两人第一次在双方都清醒时同床共枕,满室黑暗,听觉便格外灵敏,彼此间的呼吸声都能听到。这种状态是尴尬让人不知所措的,连空气中都漂浮着不自在的因子。
这是于她而言很魔幻的场景,项绥脑子有点热,思绪也杂乱无章。心情难以言表,很多想法在脑海闪过,她什么都抓不住。应该是怅惘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的,诡异的是,她心脏禁不住鼓动得有些快,她屏着气,似乎有一点紧张。
那个让她耿耿于怀很多年的人,现在跟她躺在一张床上,以丈夫的身份。
这桩婚事是因孩子而起的,她应当平静以待才是,但她不自觉心跳乱了节奏。
这些莫可名状的思绪让她有些懊恼,她暗暗吐出一口气,努力摒除脑袋里的胡思乱想让自己入睡。
旁边突然响起窸窸窣窣的细微响动,项绥警惕地竖起耳朵,下一秒,祁嘉亦已经靠过来,一手探在她脖子底下让她枕着,一手轻揽她的腰。
身体霎时紧绷,项绥下意识抵住他不让他靠近。
“我怀着身孕。”黑暗中,她凭感觉瞪向祁嘉亦,咬牙警告。
“没想怎么着,我只是想抱抱你。”祁嘉亦的声音低低的,偏带磁性的嗓音浸染在这暗夜中,听起来沙哑了一分,“我们是真的结婚,是真的打算好好经营这段婚姻给孩子一个健康成长的家庭环境的。我们不是契约夫妻,我是你名副其实的丈夫,你要习惯我的存在。”
其实他们还差个证,但这确实是他们确定下来的事。
项绥舔唇,犹豫着,良久,抵住他结实胸膛的手腕骨还是松下来。
能从她的反应感觉到她的默许,祁嘉亦在黑暗中凝着她,唇角扬了扬。
这样已经算很好了。虽然几乎是他在推着两个人前进,但她也努力克服着自己的心理障碍在配合。摸不清她是真只因为孩子还是有一点对他的情愫在里头,但她在慢慢接受着跟他有关的事不是么。这对他来说,已经是奢侈了。
“是不是还没有睡意?”他问项绥。
项绥闭着眼睛,脑子比刚才还要清醒。
“你对我的了解还不怎么多,我跟你说说我家里吧。”祁嘉亦没等她回答,吁一口气,说,“我爸妈是化学家,大半辈子的精力都投注在化学研究上,花在家庭的时间不多。”
“我记事起便很少看到他们,有时候一个月也看不到他们一次,都是家里阿姨带我,有点像放养式。”
“或许是因为从小就没怎么照顾我,心里对我有愧,他们对我的约束很少,不违法乱纪就行,我的事情都由我自己拿主意。相对应的,关心也不会很多。”
“我跟你说过我从石岭坑回来后选择性失忆的事你还记得吧。”祁嘉亦不急不缓,“我去石岭坑的那段时间他们在国外参与一个实验项目,按靳自南说的,我出门跟以往一样没跟他们汇报,后来受了伤失忆,靳自南他们怕我爸妈担心,没通知当时还在海外的他们,所以我爸妈其实不知道我失去了部分记忆,也不知道我去过石岭坑,在那认识的你。”
项绥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跟祁嘉亦相反,八岁以前,她的童年特别幸福。她妈妈很温柔,她爸爸很顾家,她是他们家唯一的孩子,简直被宠上天。他们家家境优越,她爸爸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多,不管是出于真心还是讨好,大家对她也都是慈爱宠溺的。是八岁后才变了而已。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项绥眼睛望着天花板,“博取同情吗?”
“虽然他们没怎么陪过我,但是我知道他们疼我这个儿子,没什么可值得同情的。”祁嘉亦低低笑,“我是想告诉你,他们知道你的存在但是没有很急切地要和你见面,或者以后你们可能也不会有很多机会一起见面一起吃饭,这些都不是因为不喜欢你或者对你不满意。我怕你多想。”所以提前说一声。
“为什么要多想,不是说了尊重我们见面时间由我们定才没有见面的么。”项绥反问。话出了口又觉得自己太容易被他带着跑,似乎毫无阻碍便接受了他的家庭,顿时懊恼起来。
“你别说话了,我睡了。”她偏过脑袋闭眼,声音染着气闷。
脑后祁嘉亦似乎在嗤嗤低笑,她耳根不禁有些发热。
祁嘉亦揽在她腰上的手缓缓移到她的小腹上,轻抚着,似乎能透过肚皮抚|摸到里面的小生命,他满足地叹出声,“真好。”
以前他不会浪费时间去设想成家以后的生活是怎么样的,甚至觉得也不是非要找个人像完成任务一样去组建个家庭。但如今,他没有预兆地就有了自己的家庭,边上躺着的是自己喜欢的人,他们还有了孩子。这种感觉,真好。
真好么?项绥只是沉默听着,没作回应。
她不知道这个选择于她而言好不好,她现在隐约有点确认的是,她做下这个决定,兴许真的有一点她的贪心在里面。
因为她是祁嘉亦。
两人没再说话。这么没有逻辑地叨了几句,虽然基本都是祁嘉亦在说,但是气氛没有再那么地无以言说,神经也不再那么绷着了。
神经状态放松下来的项绥阖着眼,睡意来得快。昏昏沉沉陷入睡梦之际,额头上似乎有一抹温软贴上来,很快又离开。
眼皮沉得掀不开,她脑子里却迷糊地想起,之前祁嘉亦好像说过,如果她不愿意,他可以睡沙发。
脑子越来越混沌,思考能力被拉拽着,已经没有办法辨别那是做梦还是幻听亦或是现实。热源把她拥住,意识被拽入无底黑洞,她沉沉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最近作息错乱到不行,导致一天睡不着几个小时,脑子都是涨的,很想睡但是根本睡不着。晚上本来十点的时候想睡觉,明天再补回这章,躺到十一点半都没睡着,我就又爬起来码字了。思路不顺畅,我就想说调节一下写个段子给他们开个车,写到一半放弃了。写的都是啥呀,我竟然已经不会写车了[摊手]
第48章
祁嘉亦不知道靳自南打哪儿知道的他和项绥结婚的消息, 晚上值班的时候,就接到了靳自南的电话。
那天之后, 靳自南和苏一沁都没再跟他见过面。苏一沁仿佛淡出了他的生活,连消息都没有。除了当时他主动找靳自南要石岭坑的地址这次联系外,靳自南倒是给他发过不少消息, 也打过电话,他都没回复。没想到他今晚竟然用陌生号码来给他打。
许是生怕祁嘉亦挂他电话,在知晓祁嘉亦听出对方是他后,他就赶紧道明来意:“我听说你跟项绥结婚了。”
祁嘉亦拿开手机的手顿了下, 把手机贴回耳边。
“嗯。”他淡声回, 惜字如金。
“恭喜你们啊。”靳自南在那端讪讪笑。
靳自南和他一二十年朋友,在他面前向来是服软的那个,偶尔惹着他, 也会狗腿求饶。但像现在这样小心翼翼忐忑不安的模样, 还是第一次。
他本性不坏, 也讲义气,但在一些事情上容易失了心智走偏。祁嘉亦理解他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像很多普通人一样自私地只顾自己的安全选择自保,对苏一沁也一样。但他不能原谅他的朋友以怨报德那样对待一个对他们有恩的人,还欺瞒着他把他一并骗走。那个时候如果他们跟他挑明自己的顾虑不想掺和其中,他不会强留他们跟他一起冒险, 事情也不会到如今这个局面。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 怎么处理和他们的关系。至少他现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
“谢谢。”他的回答依旧简洁。
祁嘉亦的反应太过冷淡,靳自南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有些头大。又怕祁嘉亦听着通话里没声了会挂电话, 他想了会儿,还是试探着打探项绥的消息,“项绥她不是怀孕了吗?现在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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