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窝头有大有小,今天程诺诺和沈晏还没回,盆里大个的窝窝头就被挑走了。就着香喷喷菌子汤和野菜,大家伙狼吞虎咽,连掉在桌上的渣渣也扫在掌心倒嘴里。
韩茵一边吃一边含糊道:“遥遥,你拌的野菜真好吃,一点儿也不苦!”
程遥遥诧异道:“你们怎么饿成这样?”
一个男知青大口嚼着窝窝头,道:“我还没四点就饿坏了。今天也不知道咋的,真是饿!”
韩茵道:“今天食堂吃玉米面窝头和炒菌子呢,程诺诺做饭失手了,味儿不怎么样,饿得还快。”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都说今天饿得特别快,估计是天热,消耗大。
程遥遥闻言挑了挑眉,细嚼着嘴里的窝窝头。荞麦面加玉米面做的窝窝头冷却以后很粗糙,得细嚼慢咽,再喝两口菌子汤才咽得下去。这窝窝头是程诺诺早上做的,没有那股令人舒服的味道。
程遥遥下午吃了叫花鸡和烤菌子,这会儿不太饿,掰了半个窝窝头就不吃了。她本想把窝窝头给韩茵,想了想,趁人不注意偷偷藏进饭盒,回屋去了。
晚上,大家伙都上床睡觉了,程诺诺才回来,轻手轻脚地进屋上床。张晓枫迷糊地问了一句:“你怎么这么晚回来?”
程诺诺低声道:“我……我遇到隔壁村的上海知青,跟她们聊了会儿。”
“哦。”张晓枫白天累坏了,也没多想,转身又睡着了。
程遥遥睁开一只眼,月光下程诺诺安分躺在被窝里,没有再做什么奇怪的举动。她翻个身,抱着饭盒继续睡了。明早还要去种大豆呢。
第19章 青梅和野菜团子
第二天一早,程遥遥是自己醒的。浑身肌肉无一不在叫嚣着疼痛,这是用力过度的后遗症。她慢吞吞爬起来,坐在床上揉眼睛,睡眼惺忪的样子很娇憨。
韩茵她们都起了,看见程遥遥起床还挺惊讶:“你今天不赖床啦?”
“唔,我得去种豆子呢。”程遥遥打开藤编箱子,一阵猛翻。
原主爱美,箱子里的衣服尽是漂亮罕见的洋装,她挑了一件天蓝色的上衣。拿出来,抖下一个小盒子。
程遥遥捡起小盒子打开,里头空空的。这小木盒子雕刻精美,像装首饰的。可原主记忆里没有见过这个东西啊……程遥遥疑惑地歪歪头,昨天谢三给她吸蛇毒的时候,记忆已经补全了才对。
不管了。程遥遥把小盒子塞回箱子,换衣服下床,端着脸盆毛巾去院子里洗漱了。
这时候才清晨六点,才打来的泉水冰凉,泼在脸上冻得程遥遥打哆嗦。程遥遥洗漱完毕,把乌油油头发编成松松的麻花辫,穿一件天蓝色蝴蝶领衬衫,明眸皓齿,叫人眼前一亮。
韩茵羡慕地拉拉程遥遥的辫子:“你这辫子真好看,教教我咋编的呗。”
程遥遥笑道:“我帮你编一个。”
韩茵的头发没有程遥遥那么乌黑柔顺,但是发量多。程遥遥把她的头发理顺,分成三股,手指灵活地编起来。眼睛顺便往灶台看,程诺诺在炒咸菜,沈晏在边上帮忙,两人眼神时不时勾缠在一起,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那股腻歪劲儿。
韩茵举着块塑料小镜子正美呢,从镜子里瞧见程遥遥的眼神,小声道:“腻了一早上了,不知道中什么邪了,也不避着点人。遥遥,你别搭理他们,不值当生气。”
程遥遥挑了下眉。韩茵这些纯洁的小青年哪里会明白,这不是避邪,是……如果程遥遥没猜错的话,两人昨天肯定进行了一番深入交流。
“我没生气啊。”程遥遥笑笑,松开手,“扎好了,你看看。”
韩茵长相其实挺俏丽,脸型方中带圆,平时梳着一根油光光的大辫子,显得脸有点大。程遥遥给她扎了根松松的蜈蚣辫,额角挑出几缕刘海,脸型被修饰得小了很多,整个人看着漂亮多了。
韩茵照着镜子,喜不自胜:“真是……我说不出来,你编的辫子真好看。”
张晓枫也笑道:“是,遥遥一向会打扮,这样一弄好看多了。”
程遥遥笑笑,当了二十年的大小姐,别的不会,吃穿打扮可没人比她更在行。
这时,程诺诺叫道:“饭好了,快来吃饭吧。”
韩茵忙收了镜子,跟程遥遥一块儿洗了手,上桌吃饭。
两个热腾腾杂粮面窝窝头,一盘看不见油星的炒咸菜,一盆清得照见人影儿的咸菜汤。习惯了前几天肉菜的知青们都提不起劲儿来,虽然这才是知青点正常的伙食水平。
程遥遥忙着喝了两口咸菜汤,努力把窝窝头咽下去。韩茵也嘀咕:“这个月的粮食快吃完了吧,咸菜里一点油都没,噎死我了。”
不是少油的问题,是没了那股让人舒服的味道。程遥遥皱皱眉,这程诺诺昨晚累着了,也不起来晒月亮了,搞得饭菜这么难吃。
新蒸的窝窝头味道还行,挺暄软,程遥遥趁热吃了一个,喝了大半碗咸菜汤。她去厨房拿了两个新蒸的窝窝头,装了几筷子咸菜,跟韩茵道:“我中午回不来吃饭,你跟张晓枫帮我领了。我这里先把中午的份儿装走啦。”
韩茵爽快地答应了。食堂的窝窝头可是五分玉米面三分荞麦面呢,还有一份加肥肉片炒的青菜!
大家伙吃完饭,程诺诺留下来收拾碗筷,其他人有说有笑地去上工了。今天多云,天气倒是凉爽,很多村民已经在田里忙活了。
程遥遥一眼就看见了谢三。他高高的个子,穿着件破褂子也比别人显得精神,正跟大队长林大富说话。林大富指手画脚地说,谢三沉默地听着,偶尔摇头。
程遥遥抱着怀里的饭盒,轻快地跑过去,叫道:“大队长,谢三哥!”
谢三沉默地看过来,林大富应了一声,打量程遥遥。程遥遥今天穿着一件天蓝色小上衣,颜色像是从天空裁下了一块,衬得皮肤更是雪白,美得叫人恍神。
林大富看着程遥遥,觉得自己昨儿的决定是太莽撞了:“程知青啊,昨天让你去大豆田干活的事儿……”
“挺好的!我觉得大豆田干活适合我,比下田插秧强。”程遥遥一口打断林大富的话,笑吟吟道,“多谢大队长照顾我!”
“是……是吗?”程遥遥甜甜的笑容把林大富的话都堵了回去,他挠了挠头,对谢三道,“那你照顾好程知青。”
谢三“嗯”了声,提起工具率先转身走了,程遥遥就跟在他身后,鞭梢一甩一甩。
一个是穿着破烂,沉默阴鸷的地主家狗崽子,一个是穿着新衣裳,娇滴滴的城里女知青,两人一块儿走过田埂,叫水田里干活儿的人都看傻了眼。
“妈的,这谢三儿走啥运了,大队长派这么个俏活儿给他?”
“咋能让程知青跟地主家的狗崽子去下地,这不是肉包子打狗吗?”村里的二流子林狗蛋涎着脸道,冷不防被砸了一脸泥水,“哎哟,谁砸我?!”
林家骏黑着脸瞪他:“是我,咋地?”
林家骏是大队支书的儿子,林狗蛋还能咋?忙赔笑:“没咋,没咋。”
旁边人知情,笑道:“家骏,你咋不让你爹跟大队长说声儿,让你带程知青去干活儿。这种俏活儿咋也该留给自己人啊。”
林家骏狠狠把秧苗砸水里,他能没说吗?才开口就让他爹用鞋底子抽了,让他别打城里知青的主意!
有老成的人道:“一天拿五个工分儿,还不能吃午饭,这俏活儿给你,你要?”
众人都闭嘴了。这种又累又吃亏的活儿,除了地主家的狗崽子,谁乐意干?
只有林狗蛋哼哼:“地主家埋着好几坛金子呢!不稀罕这三分五分的。”
甜水村的老传言了。一个从前在谢家当长工的传出来,说谢家埋着几坛金子。可当初chao家的时候,谢家里里外外翻了多少遍,谢三娘陪嫁的拔步床都让搬走了,柱子上的金箔也刮了下来,还能有什么金子剩?
可财帛动人心,起初谢家时不时就要被翻一遍,直到谢三长大了。才十五岁的少年,被打得满头是血也不屈服,死死挡在自己奶奶跟妹妹身前。
一干成年男人都被吓退了。他们要财而已,可这个十五岁少年的眼睛告诉他们,他是要杀人的。这狗崽子在无人知晓的时候,已经长成了一头狼。
也有不信邪的继续招惹谢家,都被谢三一一堵着找了回去。谢三一开始会挨揍,可这小子跟不怕疼似的,揍不怕。到后来,谢三打架越来越狠,一群人都打他不过了,也就没有人再招惹谢家。
再说了,这么多年也没有人见过传说中的金子。谢三因为成分问题,一直干着最累,公分最少的活儿。虽然谢三常常打猎,也都补贴进他奶奶的药罐子里了。谢家要是真有金子,还能过成这样吗?
小路上。谢三仍旧背着那个大筐子,手里提着程遥遥的布兜,头也不回地走在前头。
程遥遥撅着嘴,气鼓鼓跟在谢三身后走。她今天穿了新衣服呢,虽然不是什么巴黎定制全球限量,可谢三看都不看她一眼,是不是太过分了?
这样想着,路过风雨桥的泉眼时,谢三主动帮她装水,程遥遥也不要,自己提着水壶蹲在泉眼前装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