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豆麻袋 (秦嘉)

　　“口是心非。”原野直起身子，毫无芥蒂地笑了笑，“我懂的。”
　　明窈如鲠在喉。
　　她并不后悔自己说的话，只恨自己段数太低，豁不出去脸面。
　　周围都是来接孩子的学生家长，明窈顿时想到先前他也是像这样等着她考完试的。
　　恰逢校门开启，陆续走出的初三学子引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陆星源正跟姜柏尘说着什么，远远地看到明窈之后就甩开了身边的人，“我姐来接我了，我先走了。”
　　姜柏尘的目光追着陆星源看了过去，喃喃自语道：“小姐姐和小舅舅好像还挺般配的……”
　　如他所说。
　　明窈和原野并肩站着，夕阳光透过枝叶间的缝隙在他们身上。
　　凉风吹过，跳动着的斑驳树影透出了惊艳的味道，令人不忍打扰。
　　“姐。”陆星源欣喜的声音打破了这一片的寂静。
　　他完全无视了原野，却在看到明显和他们离了一段距离的薛玲子时愣了下，“咦，玲子姐姐你也来了？”
　　“是啊。”薛玲子说话间挪动步子靠近明窈，“我们都来接你是不是觉得很有面子？”
　　“嗯。”陆星源挤在了明窈和薛玲子中间，拉着她们往外走，“我好饿了。”
　　原野也不恼。
　　他双手插兜，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身后看着明窈。
　　她穿着雾霾蓝色的短袖连衣裙，肩线处缀着珍珠，身姿窈窕。
　　柔软顺滑的长发扎成了丸子头，少女的天鹅颈优雅夺目。
　　“玲子姐姐手里拿的什么？是你送我的吗？”陆星源和薛玲子虽说三不五时地都在聊天，但确实有一阵子没见到她了，一见面就没忍住开始扯皮。
　　“是给你姐的。”薛玲子顺手塞到了明窈手里，“你姥姥的签名书。”
　　“欸？姐姐你怎么不早说？”陆星源没有想那么多，只以为是薛玲子送给明窈的，“我那里有一整套呢……”
　　明窈手里的动作紧了紧，下意识地看向原野。
　　二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相碰撞，像是要把所有未尽的心事都融入其中。
　　玲子说得没错，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她低下头，颤抖着的眼睫如蝴蝶扑闪着的翅膀。
　　原野迈开长腿，快速走到了明窈身边。
　　他自然无比地牵起她的手晃了下，低声道：“你喜欢她怎么不跟我说？”
　　“我想嚯一杯奶茶。”薛玲子眼尖地看到了这一幕，拉着陆星源走去了街边的一家奶茶店，“借我20块买奶茶，月底32号还你。”
　　“不就20块吗？等等哪来的32号你说……”陆星源猝不及防地被薛玲子带跑偏了。
　　明窈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人，只错愕地抬头看向原野。
　　手上传来的热度好似要将她融化，这瞬间仿佛世界都只剩下了他们。
　　“说了就管用吗？”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说不出的无奈。
　　说了就管用吗？
　　她想她对原家来说就像是一根深入骨髓的刺。
　　因为原杳不在了，这根刺更无法根除。
　　“管用。”原野垂眸看着明窈，嗓音轻淡却带着重量，“你说的话都管用。”
　　明窈仰头对上原野。
　　他身上带着光，眼神温暖坚定。

　　☆、五十四只麻袋

　　
　　54
　　夏至过后, 海城的热意几乎要将整座城市吞噬。
　　午后的卧室里，空调机尽职地吐散着冷气，紧闭的门窗把热浪彻底隔绝。
　　明窈丢下手里的画笔打了个哈欠, 思绪穿过墙壁飘到了一墙之外的那头。
　　原野的话像是一记石子投入了明窈的心湖中。
　　除了当时泛起的涟漪之外, 这记石子也留在了她心里。
　　对门的房子那天之后就没了动静。
　　按说是早就装饰妥当了, 奈何迟迟不见原野搬进来。
　　明窈不知道他打的是什么算盘, 唯一明了的是, 事态的发展早就脱离了原来的轨迹。
　　“叮咚”的门铃声响起时, 明窈堪堪回过了神来。
　　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出原野的脸, 随后又被她否定。
　　她已经有几天没见到原野了，但此刻来的人却不会是他。
　　陆星源中考结束后就说服陆衍之搬进了明窈家里, 并答应他每周带明窈回家吃一顿饭。
　　因为这顿饭, 他苦口婆心地求了明窈一整个晚上。
　　要知道他平常读书都没有这么拼命的好吗？
　　原野新买的房子在明窈对门，陆星源为了不让明窈觉得他是和小舅舅统一战线的，毅然决然地决定搬进姐姐家的次卧。
　　哪怕这个小房间还比不上他的卫生间, 他也义无反顾。
　　明窈透过猫眼看到门外的陆姓父子，了然地替他们开了门。　
　　“姐。”陆星源拖着行李箱一脸兴奋地走了进来, 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 “你可爱的弟弟我来陪你啦。”
　　“……”明窈无奈地避开了身子。
　　陆衍之紧随其后。
　　他对房子的摆设并不好奇，在他看来这套房子实在太小了, 他不舍得明窈住在这里。
　　“真的不回家住吗？”陆衍之垂眸看着明窈, 向来严肃冷峻的脸上有了些许的裂缝，看起来竟有些温和脆弱。
　　“嗯。”明窈想也不想地就点了下头。
　　她这段时间和陆衍之的关系缓和了不少，也愿意多和他说句话了, “我在这边住得挺好的。”
　　“那辛苦你照看他了。”陆衍之在心里叹了口气，算是把陆星源交给了明窈。
　　明窈摇了摇头就不说话了。
　　而陆星源这会儿已经在屋子里打了个来回，小声地嘀咕着：“小舅舅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这套房子？”
　　要不是想着不能背叛蔚蓝，他都想给小舅舅点赞了。
　　除了地方小了点之外没别的毛病。
　　至于他那个小的不能再小的房间……也不知道小舅舅是不是故意这么安排的。
　　陆星源回到起居室看到陆衍之，诧异地开口问道：“老陆你怎么还不走？”
　　“没规没矩的。”陆衍之睨了陆星源一眼就不想搭理他了。
　　他一会儿还要回医院，和明窈交代了几句后就离开了闻柳巷。
　　陆衍之走了之后陆星源就更加欢脱了，往后一跃瘫倒到在了沙发上，“姐，我们一会出去吃火锅吧？”
　　“不急。”明窈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看着陆星源，“你先把行李归整好，等会儿我们来约法三章。你虽然放暑假了，但也不能光顾着玩。”
　　陆星源：？
　　说好的姐弟情呢？
　　“哦。”陆星源生无可恋地应了下来。
　　他起身开了行李箱，把他的东西一点一点地收拾了出来。
　　明窈没有上前帮忙，等陆星源都收拾好了就跟他聊起了暑期计划。
　　她先前就和陆衍之聊过了，暑假给陆星源报了英语辅导班，又让他挑了个乐器课。
　　考虑到陆星源玩性大，课程安排得不算紧，也算是劳逸结合了。
　　饶是这样，陆星源依旧叫苦不迭。
　　不过说归说，他到时候还是会老老实实地去上课。
　　明窈对陆星源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为了安抚他，晚上她带他去了一家口碑颇佳的日式火锅店。
　　他们过去的时候人不算多，也没等位就直接进去了。
　　火锅店里的冷气开得很足，墙上的浮世绘细腻精致，搭配火锅上升的热气有种奇妙的和谐感。
　　明窈挑了个靠墙的座位，直接把点单的平板丢到了陆星源手里。
　　陆星源熟练地挑了自己和明窈爱吃的，最后还不忘讨好地说道：“姐，我给你点个大福吧？你要紫薯还是抹茶？”
　　“紫薯。”明窈从手机里抬起头来，眼角的余光却瞥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梁思渊？
　　冤家路窄大概就是形容的他们。
　　他们上一次见面是在三中的志愿填报讲座上，点头即过。
　　梁思渊比以前沉稳了许多。
　　虽说依旧是那副温和的性子，可多数时候那笑意只浮于表面。
　　唯独在看着明窈的时候，那一星半点的希冀隐藏在复杂晦涩的眼神里，活像是她辜负了他似的。
　　明窈不太喜欢这种感觉，再看到梁思渊便快速地收回了视线。
　　可惜梁思渊看到她了。
　　他手里拿着一杯可尔必思，看到和陆星源对坐着的明窈，犹豫片刻还是走上了前来。
　　“明窈。”梁思渊在他们桌前站定，“好巧。”
　　“梁思渊？”陆星源的目光在明窈和梁思渊之间移动，好一会儿才认出这位校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原野看久了，他竟也不觉得梁思渊有多帅了。
　　而且他听薛玲子八卦过明窈和梁思渊的故事，本能地不太喜欢梁思渊。
　　出来吃顿饭都能撞上，陆星源简直服气了。
　　但他转念一想，自己刚刚被原野威逼利诱套出了用餐地点，就莫名有些暗爽。
　　“陆学弟。”梁思渊认出了陆星源，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介意我在这坐一会吗？”
　　陆星源心想他是不介意的，但有人介意啊。
　　他转了转眼珠子，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学长找我有事？”
　　“是有点事儿。”梁思渊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