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天,尤冠熙跟着华蝶办事都一言不发,就连吃饭都不抢着买单。他知道,只要在办事,只要旁边有人,只要既在办事旁边又有人,华蝶是女boss女军师女战士,自己就做从侍。
但是,当只剩他俩儿,比如送完了迟慧像现在这样,她就变回了骚碧池。在车里,尤冠熙抚摸着华蝶,逗她道:“蝶儿,亲爱的,你今天怎么舍得穿bra?”
华蝶道:“是啊,都穿了一天了,该脱掉了。”
于是,立刻伸手解内衣扣,几秒不要就从衣服里面掏出内衣,直接扔至后座。尤冠熙立刻血脉贲张,用了好一会儿才平复,缓缓道:“现在bra都能从前面解扣了?”
第三章
华蝶定主意做演员 迟慧扭伤塞翁失马
因为修了两个学士学位的缘故,华蝶的本科有五年,因此还没毕业。
当时,华蝶读历史专业的初衷是因为特别感兴趣,而且也知道难度不大,不就看书写论文么,最喜欢看书,最不缺的就是观点。可是,情况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虽说华蝶高二暑假托福就考了640,与她的中学同学们相比,英文算很好。
但是第一节 课,她就不能完全听懂了,她发现自己的英文阅读速度简直是龟速,reading list上动不动上百页的reading,拼了命也读不完。至于写essay,憋了一肚子的话,都讲不顺溜,有些时候为了赶在deadline之前提交论文,实在没辙,只能写会表达的观点,而不是自己想说的话。
类似于评价一条裙子,华蝶其实想说:“剪裁可圈可点,质地太飘,颜色有点荧光不好搭配……”,但由于只会说:“有可取之处,只是颜色不好看”,因而只能写会写的交上去,一篇论文不足以表达华蝶真实想法的三分之一。华蝶非常沮丧。
正当过着每天写论文,把天从亮写到黑又写到亮的日子,华蝶收到了学校的一份邮件,minor报名开始了,并且这个minor可以作为第二个学士学位。华蝶觉得天天读写,都要崩溃了,决定学个好玩点儿的专业,于是报名了戏剧学院的表演专业,毕业后可以拿BFA in Acting学位。
华蝶本想给自己的生活找点儿乐子,而且在洛杉矶,演员是一个平常职业,不是那么自带明星光环,也不是所谓“戏子”般不堪。
一次自己和家人在某餐厅吃饭,一位金发碧眼的服务生给他们上菜,华蝶觉得他帅极了,还和他打趣道,你这么帅应该去好莱坞碰碰运气。那位帅哥答,自己就是演员,只不过在这里挣点生活费。所以,貌似奶奶都有点转变观念,不再把演员称为“戏子”啊,“戏子”的。
奶奶华炼,原名华敛之,因原名当年显得过于布尔乔亚,故而改之。她完全没有80岁老人的老态龙钟或身体孱弱,完全身体硬朗,精力充沛,思维敏捷,行动矫健,干事利索,把家里上上下下都收拾得停停当当。
奶奶对华蝶所选的专业一直耿耿于怀,觉得文科类专业难免卷入各种斗来斗去,这到哪里都是一样。她自己当年医学院肄业,一辈子想做医生而不得,所以非常希望华蝶读生物之类的专业,将来上医学院。但华蝶对学医兴趣不大,每每胡乱搪塞。
但华蝶万万没想到,读戏剧是她给自己挖的又一个大坑。打开莎士比亚,华蝶都傻了,这是英语?!读剧本,你一言我一语,10页纸读完,这两个人什么关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没有头绪。最最令华蝶崩溃的是,自己说英语有中国口音,自己又不会什么德州口音,中部口音,老师明确表示,如果你将来想在业内做演员工作的话,要改掉口音,否则你的角色选择面会非常窄,只能选择中国移民类的角色,演不了Asian American。
华蝶当然同意老师的观点。在国内做演员不也要会讲普通话么,普通话都说不好,当什么演员啊,自己目前的情况就是英文普通话说不好,阅读有生字算半文盲,文章写得不能尽情表达算文化程度不高,华蝶非常沮丧。
而奶奶却安慰道:“语言也不是一日之功,跟自己比每日进步就行,语言就是个‘练’字,再说了,英语还是比较好学的,俄语才是难学,舌头卷舌头。”
华蝶听后笑了,她想起了大姑。奶奶的英语、俄语现在都忘得差不多了,家里俄语最好的是大姑华梦。奶奶一直讲,大姑什么都好:人长得漂亮,腿长腰细,年轻时跳芭蕾,讲俄语,读苏联小说,就是命不好。巧不巧正好赶上老三届,女文青变女知青。等回城后都快30了,找的姑父,老实巴交,只一点,对大姑真是痴心一片,当年不相亲,不娶妻,只苦等女神。而大姑那时也没有更多选择,只能勉强屈就。
不过,结婚后,家里的一切均以大姑的意志为转移,大姑在家就是一句顶一万句,而大姑又属于前晚做了一场梦,第二天就能立刻买火车票去莫斯科的那种。奇怪的是,大姑去莫斯科一定是坐火车,而不是乘飞机,要坐6天6夜。
在奶奶看来,大姑这种魔幻浪漫主义,一辈子苏联梦不醒的人,也只有姑父这样的男人能接受。大姑的不醒之梦还深深影响了下一代。本来表哥考上了湖州省的一所高校,大姑不满意,花钱把表哥弄到俄罗斯读大学,最后表哥终于毕业于莫斯科大学,大姑简直高兴坏了,觉得这是她人生的第一桩喜事。
可是可是,时过境迁,在21世纪初,莫大已不是1950年代的莫大,“留苏”的意义远远不可与1950年代相比,表哥的学历在京师和尚摩找工作都费劲,最后在湖边市找到工作,还跟俄语没关系。
但大姑依然故我,她就觉得甜甜的俄罗斯葡萄酒最好喝,满是气泡的俄罗斯巧克力最好吃,看柳拜的演唱会和观众们一起唱是最好的时光。
华蝶挺感谢大姑,有她这样一位魔幻般的标杆,自己怎么自我,都还没有突破家里接受的底线。
此后,华蝶每天三小时横咬筷子练口音。但木质的筷子摩擦嘴角,容易引起嘴角发炎,换成咬不锈钢勺子的滚圆长勺柄,情况好了很多。每天训练完成,拿掉勺子时,口齿都变得更利索,腮帮肌肉仿佛焕然一新,感觉非常奇妙。所以,尽管进步难以量化,但是华蝶却乐此不疲。
如今本科最后一年,华蝶暗自打算毕业后就做演员。原因很简单,她特别享受创造角色的过程;在舞台上,在镜头前,她总是非常兴奋。并且,在戏剧学院,她备受教授和同学们的肯定。所有的同学都希望能跟Anna一起排练、交作业,这是她在文理学院历史专业从未有过的待遇。她看过历史专业同学的文章,文笔之优美,让她觉得自己练成,大概还要十年。
在戏剧学院同学Jack的介绍下,Anna签约了好莱坞的一家经纪公司拍广告和平面。
但是,好莱坞的经历非常曲折不平。
首先,华蝶不喜欢好莱坞的审美。一次拍摄广告,化妆师给她画下眼线,愣是把华蝶的杏眼画成细长眼,华蝶的眼睛从来就没有显得这么小,她跟化妆师理论,并出示自己平时的自拍照。但化妆师答,这样化妆才显得像亚裔美国人,你的那些照片看上去像日本人,与拍摄要求不符。
其次,得到工作的异常不确定性。尽管华蝶在学校表演才能备受肯定,但试镜对她而言,完全像是在摸彩票,根本不知道怎样才能被选中,总在希望、失望、绝望、意外之喜之间徘徊。
华蝶跟Jack吐槽,这样下去毕业后,做职业演员根本无法养活自己,Jack答道:“你家就在洛杉矶,我毕业还得负担房租,我才是不容易。”金发碧眼的Jack来自堪萨斯,是一位标准美国大帅哥。华蝶道:“拜托,好莱坞有多少好机会能给到亚裔啊,你发什么愁啊?你这么帅……”
不等华蝶说完,Jack就急急打断道:“得了吧,导演和制片都觉得我帅得毫无特色,个性不突出,非常无聊,我都在想要不要把头发染成黑色。”
华蝶哭笑不得,她才跟理发师预约好,准备后天去选染发颜色,因为觉得黑发太呆板了。
两人坐在跑道看台上,望着天边的余晖聊天,Jack道:“据说,现在中国机会很多,你会中文,你可以尝试去中国拍戏。”这倒点醒了华蝶,不必拘泥于一处,哪里有机会去哪里。于是,与Jack一起,拍摄了不少ULA电影学院和拿法电影学院华人同学的作品,也认识了不少国内影视制作人。
当华蝶沉浸于表演事业的开拓时,迟慧也在疯狂找实习。迟慧打算从第一年的暑假起,好好做一份实习或者part time,这样到毕业时,自己已有工作经验好找正式工作。
然而,迟慧的找实习之路也不是一帆风顺。
本科时,迟慧曾在电视台做过一份长期实习。但是,直到现在回想起,仍五味杂陈。
彼时,迟慧干劲十足地去电视台,虽然没什么钱,非常辛苦,每次下班回来都睡过站。
但一次,迟慧跟尤冠熙QQ聊天时,表达自己非常崇拜台里的著名主播任晴,不仅因为她业务水平一流,而且她对人和蔼可亲,经常带一些零食给众人分享,对迟慧这样一个刚刚来台里不久的实习生,都非常关照。“我真的好想成为她那样的女人啊。” 迟慧输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