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文斌像吃了定心丸,语气终于松泛下来,过了片刻似是小心翼翼的询问,他开口:“不去看看他么?他应该很想见你。”
喉咙被堵着,说不出话,半晌她才张了张嘴,“不去了。”
严文斌想程珂有她的难处,在那样的位置做这样的事,总是有风险的,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说:“不去,不去也好,反正总有机会见的。”
还有机会吗?
程珂心一片凉,却又听见严文斌的声音——“当初晓川要和我合伙的时候,我曾问过他一个问题。”严文斌顿了顿,“我问以他这样的身份,他想要得到什么,你知道他的答案是什么吗?”
“他只对我说了一句——未来和我爱的人。他想要的,这是全部。”
窗外引擎声,喇叭声,一片嘈嚷。
车厢内却无比安静,程珂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泛白。
没有风吹进来,她却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文斌,等晓川出来,请告诉他——以后无论如何都不要放弃,不要认命,一定要更好的活下去。”
“程珂?”严文斌听出不对劲,“为什么说的像是再也见不到一样……程珂?”
回应严文斌的只有盲音。
将手机放回口袋,严文斌转身却看见赵元生提着水壶。
“阿珂姐怎么了。”
严文斌摇摇头,“你不用担心,大人的事大人会处理好。”视线落在水壶上,“我去打吧。”
赵元生看着严文斌离开的背影,目光沉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84章
“苏总, 人带来了。”
盘子里是刚上桌的牛排, 五成熟, 带着一些血色。
苏耀辉眼皮未抬一下, 由始至终都慢条斯理地切着眼前盘子的肉。
李奕飞被推了进来,脚下虚软跌倒在地。一起被押进来的,还有一个白人,身材高大,嘴里骂骂咧咧说着洋文。
苏耀辉抬眼看了看那个白人,白人顿时哑声。放下刀叉,苏耀辉用绢布擦了擦嘴, 然后将它随意地丢在一旁。
李奕飞看见苏耀辉,整个人打起摆子,声音也颤抖起来,“苏总、耀总,你饶了我,我马上走绝不再来了。”
苏耀辉面无表情,拿起烟,朝保镖抬了下下巴。保镖上前, 替他点上。
缓缓吐出一口烟, 苏耀辉舒适地靠在椅背上,垂着眼看着李奕飞, 丝毫没有立刻处置他的意思。
抖了抖烟灰,苏耀辉斜叼着烟,拿起桌边放着的几张纸。
“要了多少钱。”苏耀辉看着纸上的内容, 漫不经心地问。
李奕飞盯着苏耀辉手上的资料,依稀瞥见几个字,脸色顿时更加惨白了几分。
“……五……五千万。”
苏耀辉猝然冷笑了下,“要的倒也不多。”
李奕飞慌得全身颤抖,“是我糊涂动了歪脑筋,苏总求求你放过我,放我布鲁斯,我……我给你当牛做马。”
“当牛做马?”
李奕飞猛点头,“是。”他爬起身匍匐在地上,装成了一只狗,“汪汪汪!”
苏耀辉笑起来,眼底却闪过一丝嫌恶。又抽出一根烟续上,苏耀辉看着资料上最醒目的一行字,许久后才缓缓将纸凑近燃着的烟。
火苗先是微弱,渐渐才亮起来,到最后徐徐燃烧。
将燃着的纸丢在牛排盘子里,不多会便化成了灰烬。
“我以为废了你一只手一条腿,你会长记性了。”苏耀辉将烟按灭在方才的灰烬上,终于起身慢慢走到趴着装狗的李奕飞面前,弯下腰试图将他恐惧的表情看的更真切一些。“只是可惜你好像没当回事,真是让人失望。”
苏耀辉的声音慵懒,却让人不寒而栗。
不再看李奕飞,苏耀辉起身。透过落地窗看出去,远处阴沉沉一片,雨点已经缓缓落下来,在窗上留下斜长的水痕。
“又下雨了,泥腥味……真让人不好受啊。”苏耀辉喃喃,雨下得更大了,瞬间噼里啪啦敲打着一切。“不过倒适合做些事情呢。”
话音落下,李奕飞两眼瞬间涨红,“苏总,苏总!不要,不要……”
苏耀辉面色丝毫未改,背对着保镖挥了挥手。
“做干净点儿。”
保镖会意,片刻又问:“另外一个呢?”
苏耀辉眯起眼睛,看着院子里立着的两只淋雨的鸟,淡淡说:“做什么事都带着这个男人,也难为他了,倒不如成全他……让他们成双成对地走。”
李奕飞和白人被带走后,一直跟着苏耀辉十多年的保镖阿标对苏耀辉说:“李奕飞从那出来后,见了林宴。今天早上程珂也去了,呆了几个小时才出来。”
苏耀辉挑眉,心中只觉有趣。
“倒是比我想得聪明。”
客厅靠墙的地方放了一个大鱼缸,形形色色的鱼在池中游来游去。苏耀辉拿起一些鱼食投了进去,透着玻璃看鱼儿争食。
“刚刚传来消息,小苏总她派了他们法务部的人做季晓川的律师,总局局长已经打了电话过来询问情况。如果不出意外,季晓川的罪名会很轻,或者无罪。”
苏耀辉仍弯着腰看着四处翻腾的鱼,过会他问:“林宴去了?”
保镖点点头,“手里还拿着东西。”
苏耀辉想了想,笑说:“倒比我想象中查的更快,不过昭辉不是那么容易原谅的人。她能帮程珂,那么程珂也付出了该付出的筹码。你说,筹码会是什么呢。”
阿标点点头,“我尽快查出来。”
“下去做事吧。”
“那个……”阿标想了想,还是说:“陆小姐打来了很多电话找您。”
苏耀辉抬了抬眉梢,表情似笑非笑,对着阿标说:“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样的人么。”
阿标不答,苏耀辉自问自答道:“不知天高地厚,得寸进尺——见好就收这个道理,他们这辈子都不会明白。总想要得到更多,真是太愚蠢了啊。”
看守所里,季晓川漠然看着眼前的人。
“你可以叫我李律师,也可以叫我的名字。”李永良将一张名片递到季晓川面前,季晓川接过淡淡扫了扫名片上印着的头衔。
片刻,他将名片推了回去,“你走吧,我不需要。”便要起身,却被他叫住,“季先生,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来,但我和海茂没什么好谈的。”季晓川微低头,眼神平静,全然没有一丝急切的神色,只余坦然。
李永良见过太多挣扎着想要逃离牢笼的人,可季晓川这样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推了推眼镜,李永良说:“是程副总请我来做你的律师,如果是这样,你愿意和我谈谈吗?”
“阿珂?”季晓川皱眉,“她让你来的?”
李永良虽不明白苏昭辉为什么会让他这个业内首屈一指的律师,来接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案件;更不知道为何在他来之前苏昭辉会向他强调,让他告知季晓川是程珂让他来的。
但如今他渐渐有些明白,眼前这个男人与公司里冷淡无比的程副总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所以请季先生好好配合我,我一定不负程副总所托让你平安出去。我想,季先生你也不希望让程副总失望吧。”
如果是她,他自是信的。
坐下,口述,李永良唰唰在纸上记录。
直到警察提醒时间到了,季晓川站起身,向李永良微微鞠躬。
李永良用那双精明的眼打量着季晓川,若不是亲眼所见,他还是无法想象如今这个社会,竟还有没有户口的黑户。而眼前的季晓川模样虽与常人无异,可他总觉得他身上有一种不一样的特质。
具体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反正让他觉得有些怪就是了。
将纸笔收进公文包里,他起身准备离开,就在这时候他听见眼前的男人压着低低的情绪问了他一句:“她还好么。”
程副总么,自然是好的。有钱有势,还有苏昭辉给她撑腰,怎么会不好呢?
李永良笑了笑,回他:“程副总过得自然是好的。”
他看见季晓川眼里的情绪,大概猜到季晓川想问什么,想知道什么。片刻,他理了理西装,“程副总业务繁忙,想必等忙完手头的项目,自然会来看季先生的。若您有话想要对程副总说,我也可以为你转达。”
张张嘴,季晓川摇头,“没有了,谢谢。”
李永良感到些许疑惑,片刻他笑笑,不再想了。
“好,那下次再见。”
三天后,樊海龙醒过来了,但医生诊断有脑震荡,可能存在后遗症。
程珂听到这个消息后可还是松了口气,她想只要樊海龙活着,那便还有希望。
樊海龙醒来后,李永良作为代表与他进行了赔偿协商,庭外和解是他谈判的目标。
谈判金额最后超过一百万,这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无疑是一笔‘丰厚’的数目。
只是事情比想象中更加棘手一些,无论他们提出多少赔偿金,樊海龙都丝毫没有动摇的迹象。
李永良对这个结果有些意外,更让他意外的是,樊海龙似乎根本不在乎赔偿金多少的问题,他想的始终只有让季晓川坐牢这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