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的直觉告诉他,烟盒的主人是励如桑。
这场异国他乡逢故人的奇遇,他尚未回过味便以连个联系方式都没留而告终。
吕烈山打电话来时,问他是不是没睡醒。
赵也白一语双关轻嘲:“我也觉得我在做梦。”
这座泰北小城的火车站非常小,没两分钟他就走到门口,一眼从寥寥三两个高举的牌子里找到写有他名字的那个。
赵也白本也不欲拿这私事和吕烈山多言:“我看到你安排来接我的人了。”
吕烈山立刻收线:“你万事小心。”
赵也白径直走向那个高举他名字的男人。
对方看着皮肤偏黑,大眼扁鼻厚嘴唇,应该是个没有任何混血成分的土著当地人,一口中文却标准而流利:“赵先生是吗?我是吕哥的朋友,你可以叫我八爪。”
说着友好伸出他没有小指的左手。
“你喊我小赵就好。”握手时赵也白留意到他的右手少了无名指,明白他为何取名“八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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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半夜睡得很饱,励如桑以为余下的三个小时车程她该没有困意,结果还是不知不觉睡着了,并且对到站毫无察觉,列车员清理卫生时发现她,她才被叫醒。
整节车厢已经空无一人,而手机里躺了好几条郝瀚的消息,问她是不是还没到,怎么他的朋友没接到她。
励如桑一番解释。
“唉哟姑奶奶我一天到晚被你吓得迟早得英年早逝。”
虽然郝瀚是典型的易受惊体质,但毕竟多年朋友,励如桑看穿他做作的夸张:“又有什么事要告诉我?直接说吧。”
郝瀚便不拐弯抹角:“不知道为什么圈子里一夜之间疯传,你去东南亚寻宝,寻的就是曾经送往国家博物馆途中丢失的古佛头。”
“你觉得可信度多大?”励如桑反问。
郝瀚听不出她的语气,圆滑地把球再打给她:“这得取决于你。”
励如桑不接:“我现在是不是需要自己打车?”
郝瀚无法强行要答案,就势发给她一张照片说:“我朋友另外有事,这是我朋友的老婆Aom,你找找看。是她负责接你。”
车站容量小,冷清得不像个车站,窗口售票员都在打瞌睡,站在车站门口翘首以盼的性感火辣的女人经反衬分外醒目,根本无需找。
由于此前刚在曼谷接触过变性人,了解到分辨变性人的几个显著特征,途中励如桑发现Aom便在其列,遂多聊了几句,奈何Aom不会中文,英文也不太好,沟通起来不太利索。
当然,励如桑欲前往的目的地,Aom准确无误为她带到了。
这是古城外的一个乡村民宿,以院子中心的绿植划出的十字形石板路通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分别矗立四座当地风情的建筑,全是木屋子,看起来许多年没再翻新、装修过。
之前查过,除了亲自来,没有其他渠道能预订客房。
励如桑暂别Aom,根据路标指示牌,来到位于东面建筑的前台,向老板娘递出一张身份证。
窦冰的。
第3章 chapter 03
chapter 03
老板娘年纪不大,得益于混血,颜值不亚于Aom,她接过身份证后看了励如桑一眼,没有质疑身份证和励如桑本人不相符,更没有追究励如桑和身份证主人的关系,直接送上房间钥匙,笑靥如花:“我正好奇窦先生今年怎么还不见人,看来又是有事耽搁了。”
流利的中文夹带明显的口音。励如桑接过钥匙:“华人?”
“不像是不是?”老板娘撩了撩头发,“我都是第四代了,祖籍在广东梅州。”
励如桑颔首,惦着她方才的“又”字:“上一次窦先生没来,是什么时候?”
“前年。”
问的时候抱着试试的态度,没想老板娘似乎一点不避讳,励如桑于是继续好奇:“那前年是不是也有人代替窦先生来过?”
“是啊。”老板娘有问必答。
“叫什么知道吗?”
“这就不清楚了,是个比我还年长些的女人,没怎么和我们说过话,我们也从不主动过问客人的隐私。挺漂亮的,从衣着和发型看,应该非常喜欢邓丽君。”
在励如桑所认识的窦冰身边的人里,暂时对应不上这号人物。
一个小女孩在这时从老板娘身后的门跑出来,抱住老板娘的腿,埋着脸用泰语带着哭腔说着什么,老板娘搂着小女孩也用泰语又拍又哄,旋即对励如桑道:“不好意思,我女儿刚跟着我丈夫从她奶奶家回来,几天没见想我了,要我陪她睡觉。窦先生的房间还是在A座102号,喏,左手边这栋楼,你顺着这条走廊过去很快能看到,我就不送你了。餐厅和洗衣等生活服务在右手边这栋楼。之后还有其他问题的话你都可以再来找我。”
“好,谢谢。”励如桑点头,从盒子里抽走一张民宿的名片,上面不仅有前台的电话,还有老板娘的名字和联系方式。
抬眼时不期然和老板娘的女儿对上眼,赶巧,正是夜里在火车上同一车厢里的那个黄皮碧眼的小女孩。
小女孩被老板娘抱起在怀中,搂着老板娘的颈子趴在老板娘肩上,眼睫挂满水珠子,明显也认得励如桑,盯着她看,大概在自己家里比较有安全感所以没再露出惧色。
走廊两侧的墙上挂的是各式面具,个个面目狰狞咧开血盆大口。
泰国的面具文化闻名遐迩,与中国傩、藏文化类似。当下见面具个个精致,不似普通工艺商品,励如桑不免放慢脚步细致观赏,没发现“禁止摄像”的标识,便取出相机拍了拍。
期间没碰上过其他人,四下里静悄悄,一排六个房间,仿佛只有她一位住客。等她折回102号房门口,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情。
房间二十平米左右大小,充满泰式风情的正常标配,不简陋,也绝对算不上豪华。
励如桑看了一圈,稍做简单的检查,才放下背包,进浴室洗去火车上的风尘。
待她出来,手机又累积三条来自郝瀚的语音。
第一条语音郝瀚询问她现在的行程,要她报平安。
第二条语音郝瀚要她吃好喝好时别忘记给他带点纪念品。
第三条语音郝瀚谈回之前被她单方面中断的话题:“……你想过没有?消息是谁放出来的?谁知道你跑去东南亚了?”
励如桑长按语音键,直接回答他第三个问题:“你知道。”
被列为头号怀疑对象的郝瀚一改往常的铁公鸡形象,立刻国际长途call过来:“我怎么可能干这种事?”
励如桑开启免提功能,赤着身体慢悠悠擦拭残留的水珠:“那你觉得还有谁?”
郝瀚险些被她的反问气吐血:“再给你一次机会纠正措辞。”
励如桑微勾唇重新问:“除了你,谁知道我的行程?”
“……”郝瀚听出她故意,败下阵来,不再纠结,认真探讨问题,“你哪里疏忽大意被发现去了东南亚我怎么会知道?反正窦家那群吸血虫和庄家都有可能,他们那么关注你,自有他们的方法也说不准——你还是别继续跟我报备你的行程了,省得又怀疑我,我承担不起责任。”
励如桑侧身看自己的花臂,闻言准备收线。
郝瀚犹犹豫豫着最后和她说:“那个……沈惟舟挺关心你,一早还是他找我问你现在是不是真在东南亚,我才得知传言满天飞。”
励如桑顿一下,只问:“你怎么回答的?”
“我就说自从你成为窦太太我就没再和你有联系给糊弄过去了。”
“嗯。”励如桑语气寡淡。
郝瀚嘴碎:“哎哟,你的风流债呀……他可真惨,好好的女朋友突然变成自己的——”
没等他讲完,通话中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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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吕烈山给他的寄件还没到,赵也白不着急前往自己的目的地,让八爪先带他熟悉当地民风,中午吃饭的时候才拿出地址向八爪打听。
八爪看过后轻微皱眉:“方便问一句,你的客户该不会是来参加地下拍卖会的吧?”
赵也白挑眉,不动声色问:“这家民宿和地下拍卖会有直接联系?”
八爪对许多外人所不清楚的事情了如指掌:“不能说这家民宿和地下拍卖会有直接联系,而是每次来这里参加地下拍卖会的人,都有他们固定下榻的几个地方,这家民宿是其中之一。所以这家民宿也只接待特定的客人,其他人想住也住不进去,会被以‘客满’的理由拒绝。”
赵也白又问:“这个地下拍卖会有什么特殊之处?你为什么要特地确认我的客户是不是来参加的人?”
“全世界的地下拍卖会,拍卖的都是见不了的东西,其他地方我不清楚,但我们这里,每次一到拍卖会期间,死于非命的外国游客数量就会增多,据我所知其中一半是参加拍卖会的人,而他们基本都在拍卖会上拍到过宝贝。”八爪压低音量,“你是吕哥的兄弟,我有必要关心你的安危。”
饭后,借着上洗手间的功夫,赵也白再次和吕烈山通电话:“……怪不得雇主只管开高价,不愿意透露太多信息方便我们有的放矢地制定安全方案,原来不仅仅因为雇主的要求高、难度大,危险性也非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