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老板未言语,似乎默认。
励如桑不禁又看向万老板。不知所谓“功劳”,具体是什么意思。但去年那场拍卖,别说她,业内没有人不关注,毕竟藏家一般不会轻易将汝瓷拿出来拍,所以每一次汝瓷出现在拍卖会上都能牵动业内人士的神经,而每一次都能刷新汝瓷拍卖史的记录。
纳瓦先生继而望向励如桑:“至于励女士,你的姥爷殷老先生对鱼子纹一直很有研究,没少帮人鉴定过赝品,作为老先生的亲孙女,也是手把手带出来的徒弟,你不可能不了解。另外,去年出现在拍卖会上的汝窑天青釉洗,据我所知,卖家正是窦冰,你作为窦冰的妻子,窦太太,你不会不清楚吧。”
励如桑心道他的“据我所知”挺多,正欲回应,手腕倏尔被人紧紧攥住。
她偏头,一下落入赵也白浮游着错愕的乌沉的眸子里。
“怎么了?”励如桑一时没反应过来,万分困惑。
赵也白眉心狠狠跳动,声儿有点颤:“……你嫁人了?”
励如桑微怔一下,记起自己确实没和他讲过这件事,点头:“是。”
赵也白手一抖,眼深若寒潭,目光如刀刃:“为什么才告诉我?”
“你没问过我,我也没契机和你谈起这件事。”而且完全没必要。励如桑对他的反应感到莫名。现在也不是和他聊私事的时候。
“等会再说。”励如桑示意他先放手。
赵也白却跟没听见似的,纹丝不动。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信息来得太多,就像龙卷风……”
亲妈:“吹啊吹啊,你赤脚不害怕~”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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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后两天我得请假,要去外地不在家里,没办法写更新。抱歉抱歉抱歉,这段时间太动荡了。9月我争取日更、不断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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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晋.江文学
chapter 29
明明满场的人,四周围却好似因为赵也白跟着安静下来,均在等着看赵也白究竟要做什么。
励如桑不得不再问他:“怎么了?”
赵也白咬咬腮帮,咽下话,眼底没笑意,语气也没很好:“等下说。”
终于松开她。
继而他闷闷不作声地一口气喝掉她面前的一杯酒。
励如桑暂且不理会他,转回和纳瓦先生的对话:“多谢纳瓦先生的抬举,我外公的名号不假,生前的确是扛鼎掌眼。但我一直不敢自诩我外公的徒弟,学艺不精,给他老人家丢面儿。至于我先生是去年香港那场拍卖会上汝窑天青釉洗的卖家,不知道纳瓦先生的消息来源是哪里?我作为他的枕边人竟毫不知情。”
“嘭——”地一声,随着她话尾音的落下传自她身侧,正是赵也白不知为何重重地将被子掷桌上。
励如桑不禁皱眉,心底有点毛,不过没等她发火,赵也白先道歉:“对不起,手滑。”
然而,她没从他脸上看出丁点儿真情实感。
剑眉下他乌沉的眸底蓄满压迫感,直直迎视她,隐忍得一言难尽。
很快,他起身:“我去趟洗手间。”
励如桑盯着赵也白的背影,心思兜转。
纳瓦先生拉回她的注意力:“不管怎样,还是请你和万老板一起品鉴品鉴我这珍藏。想必二位对汝瓷也是感兴趣的。”
励如桑承认,凡是宝贝儿,没有人不感兴趣,她方才初闻纳瓦先生今次亮出的是汝瓷,心中亦蠢蠢欲动。
她未马上作声,先等万老板的反应。一来不愿外露自己的真实情绪,二来毕竟万老板是前辈,她得有个晚辈的姿态。
不消片刻,见万老板大大方方上前,励如桑便跟随其身后。
这是一只残破的天青釉盏托,因为本身胎质坚薄和晶莹清澈的冰裂纹,看上去愈发脆弱,叫人不敢靠得太近,仿佛呼吸太重,它就会散架。
可除却残破的那个口子及其周围皲裂痕迹,整个盏托釉如凝脂、匀净温润,天青尤翠、微微泛蓝,乍看之下的确是上乘品。
励如桑半眯眼。
现世流传的汝窑真品其实不过百件,其余大多为北宋之后的仿汝窑,其中以雍正年间仿制的汝瓷最佳。而现代的汝窑制作,因为有全新的科学技术和设备做支撑,烧制的汝瓷珍品可以和宋代的汝瓷相媲美【注】,同样具有一定的收藏价值。
纳瓦先生正在解释他这件珍品的由来,是他之前回日本,从他故里的一位收藏家手中购得,一番讲述自己多么不容易才将它收入囊中。
万老板的双眼不离盏托,波澜不惊道:“可以想象纳瓦先生的不容易,散藏于美、日等博物馆和私人收藏的传世汝窑,据不完全统计加起来也就大概十件【注】。”
励如桑不由又看了眼万老板,心想至少从相关数据来看,他确实对汝瓷有所了解。
万老板明显察觉她的目光,回看励如桑,侧身让出空间,问她要不要靠近些。
励如桑道了句谢,没有拒绝。
纳瓦先生补充,她若要上手摸一摸,也没有关系。
励如桑原本并不想碰,但既然都近在咫尺,她光眼睛看,的确不过瘾,也影响她暗自做评判,在万老板离手后,她到底没忍住,也试了一试手感。
纳瓦先生和万老板的目光顿时集中她身上。
从业多年,励如桑自然不会在表情上轻易叫人察觉她的内心活动,前后保持一致的神态,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在纳瓦先生饱含期待的视线里,将话题转到佛头上:“您清楚的,我最遗憾的是错过了前天晚上的拍卖会。”
纳瓦先生听明白她的言外之意,笑眯眯:“你也应该记得,我昨晚请你来,说过有事情请你帮忙。”
励如桑同样闻弦知雅意:“就是这个汝瓷?”
纳瓦先生不承认也不否认,只道:“你可以先谈一谈你对它的看法。”
励如桑眉梢一挑,心道一开始明说不就好了?铺垫那么多关于她背景来历的奉承之语。
眼角余光瞄见赵也白已经从洗手间回来,励如桑刻意走回自己的桌几前,端起茶杯示意赵也白帮她斟满,同时也有关心赵也白的意思。
如果她没判断错误,他刚刚就是在跟她发脾气。
不断察觉他和以前不一样的同时,也不断感觉他和以前那个小胖子本质上还是同一个人。想想两人认识的时候,都已经十五岁了,即便性格等方面尚未完全定型,也初具雏形。
赵也白帮她倒了茶,可,并没有看她。
励如桑很想笑。虽然不确定,但她猜测他这副神情多半为赌气。换作以前她便觉得可爱,如今和他的外在形象十分违和,形成的反差愈发令她感到可爱。
她想告诉他,他如果反感诸如“可爱”此类的评价,就不要再做出在她看来并不成熟的举动——只不过错过了她已婚的消息,犯得着不顾场合地打断她、现在还摆脸色给她看吗?
若非面对的是他,在他发脾气之前,她已经先给冷脸了。
啜一口茶,励如桑放回杯子,转身走回汝瓷前。
赵也白瞥一眼杯口留下的隐隐水印,抬眼皮,追循励如桑的身影,眼神微微闪动,手掌在桌下攥成拳头。
“纳瓦先生,丑话说在前头,不是我自谦,而是我确实能力有限,这么短的时间里要我在没有任何工具的辅助下动动嘴皮,容易是容易,但会不会是帮倒忙,我无法承担后果。”话说着的同时,励如桑更加认真地绕着汝瓷踱步。
纳瓦先生单只手轻轻顺着一边的八字胡捋:“不必有顾忌,想说什么说什么,闲聊罢了,没有什么后果需要你承担。你想知道的,之后自然而然也会告诉你。我不是不讲信用的人。”
励如桑继而朝万老板躬身:“又要班门弄斧了,见谅。万老板如果有不同的意见能指点一二,也是我的荣幸。”
万老板笑了一下:“也许是我需要向你请教。”
若继续来回客套,只会无止境。励如桑就此打住,进入正题:“纳瓦先生,既然您买了它,说明您对它有自己的评判标准。我能先听一听吗?这样的话,有意见相同的地方,我就不必再重复。”
“不不,我其实不太懂其中的门道,是专门请了几位大师来为我们提供参考意见。”纳瓦先生看似如实相告,“我只是听了些皮毛,一般不都是从胎质、釉面、芝麻钉几个方向着手?”
两个手下与他耳语了几句后,纳瓦先生又道:“冰裂纹、香灰色胎、芝麻挣钉,对不对?鉴定汝窑瓷器的三个要点。”
励如桑点头:“冰裂釉色,需要天时地利,不是人为可以控制。”
纳瓦先生再道:“还有,汝窑用玛瑙作釉的原料,所以瓷器表面气泡明显,结晶体反光后会出现许多亮点。”
“古人称之为‘寥若星辰’。不过再明显,也还是要用放大镜才能看出来。”励如桑接腔。
“需要放大镜吗?这个不难。”纳瓦先生马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