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时是手机的震动,舒舒提醒她,应该准备收拾行李去机场。桑暖看向身侧,解宴还没有醒。她轻手轻脚地下床,起身穿衣服时,背后窸窸窣窣的,有人从背后搂上她的腰。
“你要走了吗?”解宴声音低低的,带着醒来后特有的沙哑。
“要准备收拾了。”虽然她也愿意解宴的搂抱能够多停留一会儿,但是至少让她穿上衣服。桑暖艰难地分开解宴的手,才刚套上一件灰色的短袖衬衫,他又靠上来了。
还是搂着她的腰,将脸贴在她的背上。
衬衫那薄薄的布料根本阻挡不了他的体温,即使是被空调的冷风吹拂,也依旧灼热的体温。为何他身上的温度正常,但是手却常年冰冷呢,这一直是桑暖的一个疑惑。
“暖暖别走好不好。”还没有褪去晨起的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像是沙砾落进沙漏。
桑暖转过身,试图说服他:“我们最早明天上午又可以见面了,只是分开十几个小时。”
解宴的眼睑倦怠地半垂,还没有从睡眠的状态清醒过来,但是逻辑似乎没有乱:“十几个小时,好长。”
十几个小时,好像确实是很长。她认同这句话。
然后,在她怀中的人呢喃着,对她叫了一声:“姐姐。”
如同水里乍然之间落入一块冰,水珠飞洒起来,在你鼻尖眉梢添上冰水的沁凉。又或者是已经翻滚了好几圈的可乐罐,里头气泡满满,等被拉开拉环,迫不及待地绽放出来。
这一个称呼,是解宴第一次说出口。
桑暖从床边坐回到床上,她软着声音,哄解宴再叫一回。从没有人见她姐姐,能叫得她心脏柔软得像一片云。
刚睡醒的解宴特别好说话,他又叫了一声,在她唇边,却落入了她的心上。没有深吻,解宴只是用唇舌,细细地描摹她唇的形状。
“能别走吗?”
色令智昏,应该与桑暖现在的心情无比契合,她差一点就答应,如果不是门外持久不断的敲门声。
舒舒敲了好一会儿的门,酒店的门才被桑暖打开。她的视线在桑暖的唇上和锁骨处停留了一会儿,装作没看见上面的痕迹,一如平常那样问她,东西都收拾好了没有。
桑暖回了一句马上,就回去整理。
舒舒没有进去,虽然桑暖让她坐一会儿,可才踏进这间房没几步,她就感受到了里面气氛的不寻常,又明智地退了回去。
总感觉有一天会被解宴弄死,她闪过这么一个想法。
今天晚上桑暖还有一个活动,所以这趟飞机不能延误。桑暖在飞机上又睡了一会儿,下飞机的时候,精神还算不错。
今晚的活动是拍摄一个公益小短片,她出镜的时间最多几秒,拍摄任务还算轻松。
桑暖在更衣室里换好衣服出去,摄影棚搭在户外,夏季的白天总是格外的长,夕阳将天际染成了橙红色,还没有完全从天边隐去。
而且好像越到晚上,越是炎热。光站在摄影棚里一会儿的功夫,桑暖就感觉到鼻尖上在冒汗。她不敢自己动手,让舒舒用纸巾替她将汗小心擦去。
一切准备就绪,场记板按下,桑暖对着摄像镜头,说出已经准备好的台词。
她的话音还没有落下,就听到而后传来呼呼的风声,桑暖警觉地转身,然后看到有一根木棒狠狠地砸向她。
桑暖从没有像现在那样快过,她往旁边一扑,致使那根木棒没有砸中她的后脑勺,取而代之的是她的手臂。疼痛立刻就蔓上来,太疼了,疼得她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这一场意外让整个片场都骚动起来,袭击她的男人还想举起木棒,很快就被工作人员联合制止住了。
舒舒惊慌地扶起她,现场有人在呼叫急救车。那根伤人的木棒掉落在地上,袭击她的男子虽然被工作人员制服住了,依旧在不甘地叫唤。
“桑暖你这个婊、子。”他用最恶劣的话语辱骂她,“我要弄死你!”
“你毁了我,你毁了我啊!!!”
第55章
桑暖捂着发疼的手臂, 疼痛让她的五感都集中在受伤的手臂上。桑暖的肌肤本就白皙, 那一棍子下去手上立刻就起了红印, 夹杂着越来越明显的血丝。
舒舒着急得眼睛都泛起泪花, 她抱着桑暖,带着哭腔地喊:“救护车呢,救护车还没来吗?”
因为公益片的拍摄极简单, 也没有什么危险的动作,所以现场没有配备医护人员。工作人员匆匆拿了一点冰块过来,用白色纱布包着。
冰块贴到受伤的部位,冰冷的刺激感让桑暖轻轻叫了一声,即便如此,还是没有减轻疼痛感。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缓冲, 桑暖已经能勉强忍受这不断侵上大脑神经的疼痛。
那个攻击她的男人还在谩骂, 他的头发很长都盖过了眼睛,胡子应该也很久没剃,整个人的面貌是憔悴的。但是攻击谩骂桑暖时, 明显精神亢奋。
桑暖看着那个五官都扭曲的男人, 在想他是谁?她认得这个人,肯定认得。不论是说话的声音还是模样,都很熟悉。
他看到桑暖痛苦皱眉的模样, 像是精神失常一样大笑起来。
“疼吧哈哈哈,我会让你更疼!”那人的眼里血丝通红,“就和你说了几句话,碰了碰你, 你把我害成什么模样!?”
“我会杀了你的。”他死死盯着桑暖,“我一定会杀了你。”
警车比救护车更早到达,他们将那个男人押上警车。桑暖作为受害人,本应该也一起上去。但她同样也是伤者,所以她被允许延后一段时间做笔录。
在那个男人被押上警车的那一刻,桑暖记起了他是谁。他们有过不短的交集,一起拍过电影,他想要在拍戏时亲吻她,后来在酒吧遇见,依旧言语不干净。
救护车终于带着刺耳的鸣笛声过来,桑暖见到一身白衣的护士,感觉自己的手臂更疼了。在救护车昏暗的空间内,只有几个人的空间内,桑暖在舒舒怀里,终于忍受不住地流泪。
“好疼。”她喃喃地又说了一遍,“好疼。”
消毒水的气味混杂着酒精的味道,并不好闻。医生为她处理伤口,只是稍稍一动,她就疼得泛起泪花。
这种程度的重物打击,已经造成了骨折,即使带着口罩,也依然能看出医生表情的严肃。他让桑暖好好休息一段时间,而且这几天,必须住院。
为了避免媒体记者和许多无关人的探访,桑暖的病房是单人间。她换上病号服,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就像电视机里播报的明日的天气,晴朗无雨。
桑暖的左手已经打上石膏,舒舒心有余悸地擦拭眼角的泪。
“就差一点,那个人就要砸上你的头了。”她现在一想起来就后怕,“他是个疯子,绝对是个疯子,最好这次让他牢底坐穿,一辈子都别出来。”
手上已经没有一开始那钻心的疼痛了,桑暖在经历过愤怒得也想照他的头来这么一下之后,冷静下来的头脑开始在想他谩骂她的话。
“他说,是我害他变成这个模样。”桑暖抬起头问舒舒,“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疯子的话都是胡言乱语的,我们什么都没做过,不管不顾地就来打人。”舒舒气愤地拿起一个苹果,拿起刀开始削皮起来。好好的一个果肉饱满的大苹果,削完皮后,硬生生瘦了一圈。她将剩下的果肉削成几块,喂给桑暖吃了。
经历过这一天的事,桑暖已经疲惫不堪,也无暇去想他口中的话语到底是因何而来,一躺到床上就沉沉入眠。
再次醒来,是因为感觉到有人。
眼皮沉重,睁开很费劲,她转过头,看清了床边坐的人。如同画一样的眼下,有淡淡的阴影,而那双漆黑的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解、宴?”她的思维好像还在梦里,因此是缓慢地叫出他的名字。
桑暖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终于确认眼前不是她的幻想,而是解宴真的来到了她身旁。
“你怎么来了?”她问,“日本不是还有工作吗?”
“推了。”解宴的声音很轻,像是怕吓着她一样。他低头去她打上石膏的手,手慢慢地抚摸上去。只是石膏隔离了她的触觉。
“疼不疼?”
桑暖的眼角垂下,又想起了木棍碰上手臂那一瞬间的疼痛,“很疼,非常疼。”
“我以为那个时候我的手要断了。”她说,“不过现在看来,手没有那么容易断。”桑暖尽力想开个玩笑,不让解宴脸上的表情显得那么悲伤,但是她开不起来。
一想起那场遭遇,大脑告诉她的只是疼,还有恐惧。
“如果,如果他拿的是刀的话,我是不是就见不到你了。”
眼睛忽然覆盖上一片黑暗,解宴的声音在耳边,“别想。”他说。
“你会好好的。”
她闭上眼,眼睫划过他的掌心。解宴的手冰凉,像是常年握着一块冰,永远都捂不热。
他在她的耳边低喃:“是我的错,是我没有让你在我的视线里。”
在黑暗中,桑暖没有看见解宴的眼,慢慢地染上了红,有最疯狂的情绪在里面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