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农家女 (长面包的树)

　　“爹！”钱满枝觉得亲爹赶人赶得太直接。
　　“满枝，我送你回去，妹夫找不到你又该着急了。”钱富贵怕钱满枝再哭下去，父母改主意，他迫不急待地起身推自行车。
　　“大哥！”
　　“满枝，你别急，回去先和妹夫商量，这病也不是急症，你和妹夫俩口子有话好好说，别吵架。”王兰在钱满枝耳边说着好话。
　　钱满枝回娘家主要是为借钱，钱借不到娘家人还不愿意她留下来，她也不是没脸没皮非要赖着不走。她心里还担忧赵村新，让她留下来过夜她还不愿意。
　　钱富贵骑着二八大杠走在高低不平的乡间小路，钱满枝被震得差点摔下车。
　　“大哥，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回去。”她觉得坐车后座不如自己走回去。
　　“什么？”风太大钱富贵听不清楚钱满枝说什么。
　　钱满枝扯一把钱富贵的衣服，用力有点过猛，正在骑行中的钱富贵身子一歪，连人带车都被惯性带偏。
　　钱富贵人高马大得及时刹车，单脚支地把车稳住后才吼她：“你干什么？”
　　“大哥，我自己走回去。”钱满枝重复道。
　　“你走回去？”钱富贵送钱满枝回家是怕她想不开，万一半路跑去跳水……
　　“我坐单车屁股痛，走回去还舒服一点。”钱满枝一边说一边还摸摸屁股。
　　“那你自己注意点。”钱富贵想着剩下半截路都有住户人家，钱满枝的情绪也没有不对，他也就偷懒调头回家。
　　钱满枝路上还在担心赵树新会为她的离家出走着急，等她回家才发现他一样地干活吃饭，并没有半分焦急。
　　“你怎么才回来，赶紧去做饭。”赵树新只当不知道钱满枝回娘家的事。
　　钱满枝不高兴地走进厨房，摔摔打打开始做饭。赵树新听到厨房的动静，摇摇头拿出药准备服用，他不打算理会钱满枝，不理她过一会就好，倒是理她越发容易没完没了。
　　钱满枝把饭做完也没等到赵树新问她话，她翻个白眼默默开始冷战。
　　赵乐乐周末放学回家就察觉到家里气氛不对，父母互相不说话，有什么事都喊她传话。
　　“乐乐，去喊你爸吃饭。”钱满枝从厨房端菜上桌，经过赵乐乐身边时催她去屋里叫人。
　　“爸，吃饭啦！”坐在屋檐下写作业的赵乐乐冲着屋里大喊一声，又继续埋头写作业。她这道大题写到最后一步，想写完再去吃饭。
　　赵树新从屋里走出来：“乐乐，吃完再写。”
　　“爸，我写完这一题就来。”赵乐乐舍不得暂停，写完手上这张卷子，书包里还有七八张卷要写，她得抓紧时间。
　　“乐乐，你最近考试成绩怎么样？”赵树新在饭桌上关心起她的学习情况。
　　赵乐乐咬着下唇道：“爸，老师劝我考高中，她说我以后有机会可以上大学。”
　　“上什么大学，家里的情况你又不是没看到，你上高三又要多三年，哪来钱供你？你要读中专，听说很多学校都有补贴，剩下的钱家里也能想办法凑一凑。”钱满枝不等赵树新开口先出声反对。
　　“乐乐，你考中考念个师范或者卫校都不错，毕业以后当护士或者老师，以后也好嫁人。”赵树新的话没有那么激烈，但话里话外也是赞同钱满枝的意见。
　　“爸，小明哥为什么能读高中，他成绩还不如我。”赵乐乐提到大伯家的堂哥是不服气不甘心。
　　“你拿什么和他比，他是男孩子，你爷爷奶奶还指望着他给赵家涨脸，你呢？”钱满枝讽刺地看着赵树新，希望他能开口反对，可惜失望了。


第3章 红烧肉
　　星期天下午赵乐乐背着书包和未来一周交到食堂的大米和一大瓶咸菜回学校，未来一周大部分时间都靠这两样度日，咸菜吃完她才舍得花钱在食堂打一份土豆丝和大白菜之类的便宜菜。
　　学校的寄宿条件并不好，不是常见的八人间宿舍，而是用老旧教室改造成的大间寝室，一间屋子放着多床双层架子床，上上下下加起来能睡几十个人。
　　赵乐乐把粮食交到食堂才回寝室，宿舍里人多手杂，她是不敢把东西放在宿舍，除非她能一直守在宿舍里。她刚开始住宿舍的时候傻乎乎不了解情况，从家里带过来的咸菜放桌上都有人偷吃。她问一圈也没有人承认，虽然是家家户户都有的不值钱咸菜，可对她来说少一些代表着多在食堂买一份菜，对手头钱不多的她来说也是种损失。
　　从那之后她什么东西都不会放在外面，连衣物都是锁在箱子里。
　　“赵乐乐，你怎么才来？”赵乐乐上铺的姚桂华低头问。几十人一间的宿舍，除开同班女生，还有其他班级的女同学，姚桂华和赵乐乐就不同班，不过俩人关系还不错。
　　“我家远。”赵乐乐随口答话，不过姚桂华并不是真想知道原因，她只是打招呼等赵乐乐一起去食堂。
　　“快点，晚一点食堂都没好菜。”姚桂华家庭条件好一点，不像赵乐乐光吃咸菜。
　　赵乐乐和姚桂华一起进食堂，俩人排队打完米饭找到一个靠窗位置坐下，姚桂华碗时还有一份芹菜香干肉丝。
　　“食堂的菜越来越不好吃，肉丝也越来越少。”姚桂华边吃边抱怨，说是肉丝却找不出几根，白沾个肉菜的名。
　　赵乐乐吃着咸菜，选择闭上嘴安静的吃饭，她觉得姚桂华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姚桂华习惯赵乐乐沉默的性格，她并不需要回答，只是想找人听她吐槽。
　　赵乐乐虽然羡慕姚桂华伙食好，可学校大部分同学都是像她一样从家里带咸菜下饭，她也没有什么不满足或者自卑，大家都是一样的人，谁也别笑话谁，姚桂华这样的毕竟是少数。
　　“赵乐乐，你快看，那个是不是你哥哥。”姚桂华指着打菜窗口的一个男生问。
　　赵乐乐眯着眼睛仔细看了三秒钟：“那是我堂哥。”
　　“堂哥也是哥哥，他在哪个班？你看他买的可是红烧肉，他可真舍得，也不知道分你一点。”姚桂华家里条件不错，可到她手里的钱也不多，让她买红烧肉这样的硬菜也是舍不得。这道菜可以放假回家再让家里做着吃，在学校买这种贵菜太不划算，她宁愿把这钱拿来买零食。
　　“都说他只是堂哥，他吃肉为什么要分我，又不是亲哥。”赵乐乐不想关注赵小明的一举一动。
　　“喂，开学的时候你爸送你上学，给你两块钱零花钱，给你堂哥也是两块钱。他拿钱的时候可是说把你当亲妹妹照顾，怎么吃肉的时候就不记得你。”姚桂华替好友打抱不平。
　　“食堂这么多人，他没看到我也很正常，我吃完了，你走不走？”赵乐乐当然知道原因，可她无意告诉外人俩人不和的真相，更不想在学校里和赵小明面对面碰上。
　　姚桂华见赵乐乐起身，吃得差不多的她也跟着站起来，俩人一起离开食堂。从食堂到宿舍这段路，姚桂华还在愤愤不平，似乎受委屈的是她。
　　“好了，我要去教室自习，你要不要去？”赵乐乐打断姚桂华的念叨。
　　“不去，我的成绩不如你，读书也没用，我只想顺利拿到毕业证。”姚桂华的成绩不好不坏，家里已经替她安排好未来，她的心思早就不在学习上。
　　赵乐乐在去教室的路上遇到赵小明，兄妹俩迎面撞上，俩人互看一眼各自扭头走开，俩人都不想在学校里和对方说话，更不想让同学知道俩人不和，只有装作不认识没看到。
　　赵乐乐抱着书本走进教室，大家都在静悄悄地看书做题。她放下书本看着墙上的励志标语——知识改变命运，也拿出卷子开始疯狂刷题。
　　赵乐乐在进行紧张的复习，最后一段时间连学渣都在老师的敲打下认真起来，她更是不敢放松。每天学习到熄灯时间后还舍不得放弃，要偷偷跑到厕所背书。早上也是第一个起床，只为利用晨练前的那点时间。
　　班主任看在眼里喜在心里，还在课堂上举例表扬，号召班上同学大家向她学习。老师的话让赵乐乐在班级的人缘变差，最后一个多月，大部分同学的命运都是回家继续种田，认真地装个样子给老师看就行，何必傻乎乎的真拼命。
　　班主任不想让班级上的学渣影响到好学生学习，把几个成绩好有希望的学生组成学习小组，单独给他们开小灶。
　　赵乐乐心里过意不去，觉得老师这样做对其他同学不公平，可她更知道这样做对她的好处。她把老师发下来的试卷借给班上有心学习的同学，让他们抄一份，能学到多少就要看他们本事。
　　她拿到试卷后也问过姚桂兰，对方却直接拒绝：“我不要，我们班老师发的试卷都多得做不完，我只想少做几份，每天写得手都痛，老师还说不够。”
　　“老师也是为我们好。”赵乐乐也不喜欢堆成山的试卷，但是她不能昧着良心说老师不好。
　　“我知道，可是我以后也不能再上学，我做再多的试卷也没用。”姚桂兰的话里有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伤感，她并不喜欢家里帮她做出的安排，可家人的劝告都有道理，她也就同意毕业后去学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