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岁钱?我又不是你的小辈。”她说。
陆珂心想你的确不是我的小辈,你是我的小祖宗。
两人拿着手机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直到安好这边的鞭炮声没了。
“睡吧。”陆珂看她打了好几个哈欠,“明天联系。”
安好揉揉眼,乖巧地说了“晚安”。
***
三十儿一过,这个年就快了。
初一,安好跟着钟婶忙忙这儿、忙忙那儿的,过得更快。
初二,安晟离开。
安好起床后帮钟婶擀擀面条,吃完早餐就去爷爷的书房练字。至于安锐,他存在感极低,每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梅香飘逸的书房里,安好端正地坐在书桌前写字。
如今再写,身旁不会有人指导她了,也不会有人再时不时妙语连珠,给她讲过去的那些故事。
可她的心是平静的。
虽然还是很想很想爷爷,但她却不再悲痛,只是想念。
这大概是因为她有了新的依靠。
想起她这位新依靠,早上发的微信他又没回。以前都是秒回,过年放假了,他倒忙了起来。
安好没多想,继续专心练字。
不一会儿,钟婶进来送点心和水果。
“刚才问小少爷中午想吃什么,他说家里就咱们几个,简单点儿就成。你有什么想吃的?我给你做。”
安好觉得这才回来几天,她脸圆了一圈,忙说:“简简单单最好。而且您做什么我都爱吃!”
“就你嘴甜。”钟婶笑笑,“练吧,我去忙了。”
钟婶前脚刚走,安好的手机就响了。
新依靠?
“喂,你好忙啊。”
听筒里没有立刻传来他的声音,而是嘈杂的人声和呼呼的风声,甚至还有鞭炮声。
海城不是不允许燃放烟花爆竹了吗?
她正要问你在哪儿,那边就说:“我到析元镇了。”
***
安好是从后门溜出来的。
大过年的,她真编不出来理由出门,可想见他的心早就飞了出去,就算是在牢里,她也得想办法越狱。
一路小跑,她来到析元镇的标志性景点——莲桥。
相传,析元镇最早时以曲河为界,分成西边和东边,两边的居民要想来往就只能把东西放在木盆里,顺着曲河飘啊飘,飘到对面。
后来,住在西边的工匠爱上了住在东边的绣女。
工匠为了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修了这座桥。
这个绣女的名字叫阿莲,所以这座桥取名为“莲桥”。
此时此刻,陆珂站在桥上眺望。
安好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周围的一切都虚化了,唯独他清晰突出。
稳着狂跳的心脏,她向他走去。
脑子里乱乱的,心里也乱,只晓得他为了见她,居然大过年一个人千里迢迢地跑来……
陆珂很早就看见她了。
眼前风景虽然美,却总是少了什么,直到她入画才变得活了。
“跑什么?”他看到她头上的汗,“我一直等你。”
安好脚步一顿,然后突然加速撞进了他怀里,灿烂的笑容让梨涡彻底绽放开来:“你怎么来了?你真来了啊!是真人!”
陆珂掐掐她的小脸儿,摘下围巾给她围上:“想见你,就来了。”
她踮起脚尖在他脸上吧嗒了一下。
***
析元镇不大。
从镇头走到镇尾,稍微走快点儿,有个大半天就能走完。
现在天气冷,曲河的观光小船不开,安好不知道该带陆珂怎么玩,只好先去了她以前常去的小店。
这家店卖的炒面特别好吃,会放很多的小菜。
安好早餐吃的不少,并不饿,可陆珂一大早就坐大巴过来了,没有吃东西。
“你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呢?”她说,“我给你带点儿家里的吃的,好多呢。”
陆珂喝了口水,胃里舒畅了些。
他本来订的是明天的票,上午九点发车,中午到达。结果昨天查票的时候,有人退票了,他果断又买了今天的票过来。
起得太早,再加上大巴里空气不好,他不太舒服。
“这家店你以前常来?”他说着,又喝了一大杯水。
安好托着下巴看他,说:“对啊。有时嘴馋了就跑出来偷吃一点。但不敢吃太多,否则回家就吃不下了。”
“剩下的浪费掉?”他记得她可是奉行节约。
过来送饮料的大叔说:“安安才不会浪费,安老爷子家教可好呢。我和我老婆都是专门给她做小份儿。”
陆珂了然,大叔忽然又问:“你是谁啊?以前没见过呢。”
安好一愣,生怕这位大哥语出惊人,忙说:“他是我同学!新同学!”
“哦。”大叔笑了笑,“小伙子长得可帅啊,一看就是大城市里的。慢吃哈!”
陆珂别有深意地看了安好一眼,没有说话。
大年初二,店里人不多。
再说他们来吃饭的时间,当不当正不正的,基本就是没人。
陆珂慢条斯理吃着面,期间见安好总是看时间。
“你是偷跑出来的。”他说。
还真是洞悉一切哦。
安好叹口气:“我中午得先回去一趟,吃完午饭我再出来。就算我爸不在,我和小锐也是得老老实实的。”
“嗯。”陆珂应了一声,低头吃面。
瞧这样子,肯定是不开心了。
不过平心而论,要是她大老远跑来看他,却只能在外面被晾着,她也不开心。
“要不你去我家吃吧!”
她把心一横,想着自己还不能从远方来一位朋友吗?她人缘也是很好的呢。
陆珂愣愣,见她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不觉笑了笑:“不怕了?”
“怕。”她说,“可我更不想你在外面晃悠。”
小丫头就是知道心疼他。
放下筷子,陆珂心情愉快地掏出手机发了条短信,说:“我有办法。”
安好懵懂地眨眨眼。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小店里迎来第三位客人——安锐。
安好当场惊在原地!
这是什么不寻常的走向?
“你来了啊。”安锐看了眼陆珂,自然地坐在了中间的位置,“我还以为是明天。”
安好:“……”
陆珂说:“我中午想去你家吃饭。”
“中午?”安锐顿了顿,“晚上不吃?”
“也可以。”陆珂摸摸安好的杯子,见凉了,又给加了点儿热水,“你安排就行。”
安锐点头:“好。”
这都哪儿挨哪儿啊?
安好觉得自己肯定是在做梦,怎么她的弟弟和她的男朋友,这两个明明该互不相干的人好像是多年挚友呢?
“你先回去。”安锐说,“之后我再带陆哥回家,就和钟叔他们说是我朋友。”
陆哥?!
这什么鬼称呼,安好彻底凌乱了。
陆珂送她出小店。
她拉着他去旁边的小巷子,问:“这是怎么回事啊?你什么时候和小锐……”
“他还不错。”他说,“以后你有事可以找他。”
安好:“……”
***
安静的小店里,安锐喝着可乐。
陆珂送完安好回来,坐在刚才的位置。
安锐瞟他一眼:“你对她还行。”
陆珂没说话。
放假前,安好带着安锐去奶茶店里拿天文书。
趁着安好去卫生间的功夫,安锐主动摊牌:“你喜欢安好。”
陆珂坦荡承认:“可她现在不公开,也不能公开。”
安锐盯着他,神情带着不符合年龄的成熟稳重,可说的话却是孩子才有的倔强和稚嫩:“那你会对她好吗?你要是欺负她,我就把事情抖搂给我爸。”
这话着实让陆珂吃了一惊。
联想安茜的种种行为,他还以为这个弟弟也不会和安好和谐相处……
“我们什么时候走?”陆珂问。
安锐又喝了一大口可乐,看看时间,说:“再等等的。让她在家里晃悠一圈,都知道她在家我们再过去。而且我跟钟叔说我是来接人的,太快了,不现实。”
小小年纪,心思还挺细。
陆珂对这小子起了点儿好奇心,但想想安家内里也不是多和睦,便没有问什么。
可有人愿意说。
“我八岁的时候回老宅过年,听宅子里的佣人说我妈是怎么嫁给我爸的。”
安锐从来不是什么成熟的小孩,他是独惯了。
读幼儿园的时候就被江慧颜要求用课余时间学奥数、学英语,等上小学了,直接丢到寄宿学校,每天和同龄人过得像劳改.犯。
或许童年里缺失了太多本来拥有的乐趣,所以越简单纯真的东西越能吸引他。
可江慧颜不给他这些。
每每母子相见,江慧颜总是跟他说:“小锐啊,妈的指望全在你身上了。你好好学习,将来整个安家都是你的!你一定不能辜负妈,要让妈扬眉吐气。”
这些话听多了,真的很烦。
于是,安锐不愿意接近妈妈,也不愿和总是嫌弃他像块儿木头的姐姐一起玩,更不消说一年也见不了几面的爸爸。
那年回家过年,江慧颜对着老宅的佣人颐指气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