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诸修的灵堂,设在他京城的一座宅院里。
这宅子应该有不少年头了,青瓦白墙,很有古风,也多少有些破败,倒是院子里种的一株葱郁大树,树叶如华盖一般,远远的,称得上壮观。
此时宅院外正是车水马龙,前来吊唁的人出出进进。门前的道路上停了不少车,以至于叶瑾瑜的车根本开不进去,只能提前下车。
因为上去的路是一个小坡,叶瑾瑜只得慢慢地往上走。
刚刚下车的时候还没感觉,走了几步,叶瑾瑜才发现下着雨雾,不过,这时路已经走了一半,再回去拿伞,叶瑾瑜也觉得没有必要。
叶瑾瑜只好抱紧自己,小心地看着了地上潮湿的柏油路,加快了脚步。
一把黑伞伸过来,为她挡住了风雨。
叶瑾瑜抬头看了看,走过来的,是一身麻衣的江辰正。
打量着江辰正的装扮,叶瑾瑜想了想,问道:“我也要穿吗?”
“问过妈,说你不用。”江城正说着,搂住了叶瑾瑜的腰。
“里面的情况还好。”叶瑾瑜又问。
江辰正笑了笑:“又有什么不好呢?什么年代了,又不用哭丧,我们安安静静地陪二叔走完最后一程。”
“刚才……”叶瑾瑜想要说出在医院发生的事。
江辰正几乎和她同时开了口:“听景辉说,二婶不愿意过来?”
叶瑾瑜叹了口气:“本来她也没有过来的必要。”
江辰正没有说话,继续扶着叶瑾瑜往上走。
叶瑾瑜往四周看了看,道:“二叔这个宅子倒是不错,瞧着挺幽静。”
“这是他母亲住的地方,已经空置了好多年,二叔是孝子,我想来想去,还是这里,比较适合做他最后的一站。”江辰正道。
叶瑾瑜不知为何有些想笑,二叔这就走了,就此把他和他母亲与江辰正的恩怨统统带走,却留下儿子,交给江辰正照顾。
两人很快进了宅门,穿过一个阔大的庭院,走进了被用作灵堂的客厅。
于悦这时迎了上来,问道:“从司慧阿姨那边过来的?”
叶瑾瑜点了点头,问:“我妈呢?”
“在里面陪来的客人说话。”于悦指了指旁边一个小偏厅。
江辰正拍了拍叶瑾瑜的肩膀,随即拉住她的手道:“走吧,我带你给二叔鞠躬。”
向灵堂正中江诸修的遗像鞠躬三下后,叶瑾瑜让江辰正忙自己的去,随即瞧了瞧正坐在遗像旁边椅子上的江辰元。
“和景辉哥哥一起过来的?”叶瑾瑜上前,微微地弯下腰问。
江辰元看看叶瑾瑜,“嗯”了一声。
这之后,叶瑾瑜干脆坐到江辰元旁边,算是陪陪这孩子。
“姐姐,我要尿尿。”江辰元低声道,这时已经站起来,明显有些急了。
叶瑾瑜起身,想着这里闹哄哄的,也没人顾得上孩子,只怕江辰元已经憋了好一会。
问过旁边工作人员卫生间的方向,叶瑾瑜将江辰元带了过去。
等江辰元从里面出来,叶瑾瑜看看他,道:“听说这里是你祖母的故居,我们到外面走一走?”
江辰元听话地点了点头,跟在了叶瑾瑜后面。
和江辰正打了个招呼,叶瑾瑜带着江辰元走出客厅,只为了让孩子透一口气。
在庭院里走了好一会,江辰正突然问了叶瑾瑜一句:“姐姐,我的妈妈和大妈妈,到底谁是好人?”
第二百八十四章 各怀心思
叶瑾瑜看了江辰元许久,知道孩子潜意识里想要的。未必是答案,不过是些慰介。
在江辰元渴望的目光中,叶瑾瑜微微弯下腰,笑了笑,问道:“对于辰元来说,妈妈和大妈妈都是最亲的人?”
江辰元似乎有些紧张,一直定定地瞧着叶瑾瑜的眼睛。
“你只要记住她们都爱你,这就够了。”叶瑾瑜说着,心里却在打鼓,自己这样的说法,孩子到底能不能接受?
“可是……我听到那些大人都在骂妈妈。”江辰元眼睛里充满了迷惑。
感受到了一个六、七岁孩子心底的无奈,叶瑾瑜觉得孩子可怜,伸手摸了摸江辰元的头,故作轻松地道:“谁家没几个爱说闲话的,那些人的话,可听可不听。”
这样一句话,似乎让江辰元松了口气:“姐姐,我知道了。”
望着面前这张天真面容,叶瑾瑜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看来江辰元最终还是会回到凌芳芳身边,她只能期待,凌芳芳除了争夺遗产之外,还能有几分舔犊之心,至少,在江辰元心里……做一个好人。
“伯母……”江辰元拉了拉叶瑾瑜的袖子,目光看向了她身后。
叶瑾瑜回过头,注意到江夫人独自从宅子的台阶走下来。
“妈,您怎么出来了?”叶瑾瑜拉着江辰元迎上去。
江夫人温和地望了望江辰元,才道:“看到你们两个在外面站着,我出来瞧瞧。”
叶瑾瑜笑起来:“没事,我带辰元到外面走走,里面有些闷。”
江夫人“嗯”了一声,看了看天色,道:“看来又快要下雨,你们两个别走远,免得淋着了雨。”
叶瑾瑜不由抬起头来,果然,天空变得有些昏暗,乌云压在了头上,让人很是压抑。
“夫人,别冻着!”许姐匆匆地跟了出来,将一件外套,披到江夫人身上。
“辰元,伯母有话跟你说。”江夫人朝着江辰元招了招手。
江辰元似乎有些畏惧江夫人,犹豫了好一会,才小小地迈了两步。
江夫人打量着孩子,想了想,用征询的语气问道:“辰元,刚才你景辉哥哥跟我说,你妈想要把你带到身边,你心里有什么打算?”
叶瑾瑜不由瞧了瞧江夫人,能感觉出来,她完全是把江辰元当成一个大人看待,显然,江夫人是想听孩子自己的意见。
江辰元多少有些紧张,抬头看看叶瑾瑜。
叶瑾瑜知道他有点不敢说,索性代替江辰元,回了江夫人的话:“辰元还是想回到亲生妈妈那里,昨天他已经和辰正说过自己的想法,至于司慧阿姨那边……她也答应了辰元。”
江夫人点了点头,看了看江辰元:“虽然和司慧阿姨住一起,是你爸爸的遗愿,不过,没有人会勉强你。”
江辰正望向江夫人,唇角已经勾了起来,身体不自觉地,靠住了叶瑾瑜。
“竹芸,你正好在,我们有话嘱咐你。”
三叔公背着手从外面走了进来,朝着江夫人招呼道。
叶瑾瑜注意到,来的不仅有三叔公,还有江家一些长辈,这其中有几张面孔,前几天和三叔公一起到过江诸修的病房。
江夫人神色淡然地看着三叔公:“好。”
叶瑾瑜皱了皱眉头,预感躲不过,他们要说江诸修遗产的事。
三叔公瞧了一眼江辰元,江夫人道:“我们听到一些消息,这孩子……诸修不肯交给那个姓林的女人养?”
江夫人并不急着回答三叔公的话,回身对旁边的许姐说了几句,许姐随即上前,拉起了江辰元的手,指了指屋里:“辰元少爷,要不我们进去?”
江辰元明显有些犹豫,看看江夫人,又瞧了眼叶瑾瑜,最后还是跟着许姐回了里面,只是,在上台阶之前,江辰正回头又望了几眼,表情里竟有几分担忧。
叶瑾瑜明白孩子是在担心他回到自己妈妈那边的事会不会变卦,远远地对他摇了摇头,用眼神让他放心,随后,叶瑾瑜走到江夫人旁边,扶住了她的胳膊。
“我们听说,诸修决定让司慧做这孩子的监护人,我们几位老辈人商量了一下,觉得到底不太妥当。”三叔公摆出了长辈架势。
江夫人就这么听着,到后头,伸出手,望向天空,似乎自言自语道:“又下了!”
“妈,要不我们进去吧?”叶瑾瑜立刻提议道,心里烦死了这些为老不尊,各怀心思的“老辈人”。
江夫人看一下三叔公和他身后站着的几位,道:“关于孩子怎么安排,在诸修的遗嘱里已经说得很清楚,他既然愿意拜托司慧,自然是相信她能照顾好这个孩子。”
叶瑾瑜听出来,江夫人不过点到为止,至于江辰元后续安排,她明显是懒得跟这帮人说。
三叔摆了摆手:“不妥,不妥,司慧毕竟不是咱们江家人了,把江家的孩子交给一个外人照顾,我们做长辈的不放心,以后传到外面,不怕人家笑话我们江家没人了?”
“各位长辈,都进去吧!”江夫人说了句,对叶瑾瑜递了个眼色,婆媳二人一起往客厅里走去。
等叶瑾瑜陪着江夫人回到偏厅,不出意外,这些位也跟了进来,看来是没打算就此收手。
三叔公直接坐到了江夫人的对面:“虽然辰元不是嫡出,不过毕竟是江家子孙,照顾好他是咱们大家伙的责任,我倒有一个想法,竹芸,你要不要听一听?”
江夫人笑了笑:“我听着。”
“现在孩子还小,什么事都不懂,最怕有居心叵测的,算计孩子得到的遗产,”说到这里,三叔公顿了顿:“司慧要养这孩子,我们也未必一定要拦着,不过,诸修留给孩子的东西,不能交给她来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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