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
她被烫到了。
烟雾氤氲里，林茶看见程译州缓慢地，叹了口气，然后动了动嘴唇。
“慢点吧。”
她动作停了停，眼里满满都是感动：“你真好！”
程译州别开眼，干脆拿出手机看消息。
他昨天没碰手机，这时候打开一看，不断的跳出消息来，全都来自一个人。
林茶。
他看得很快，一会就把她发的那几十条消息看完了，视线最后落在她发来的那个粉粉嫩嫩的表情包上。
一只粉色的兔子，鼓着嘴，头顶只有晚安两个字。
他看了她一眼，又塞了一个小笼包，嘴也鼓了起来。
很奇怪的，居然和那只兔子有点像。
“我很快就好了！”林茶察觉到他的视线，匆匆忙忙开口说了句。
“饿。”他低下头去，又看到了林茶聊天框下的，另一个消息。
来自他爸，只有两句话——
江城待够了没？
闹够了就回来。
他收了手机，眼底是沉沉郁色。
“走啦！”林茶这时候起身，拿起旁边那个轮椅，伸出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我好了！”
“给我吧。”程译州收了眼底郁色，伸手要去拿那个轮椅。
“不用了。”林茶摇摇头，“还是我来吧，你帮我拿一下打包的东西就好了！”
她抬脚往外走，在推开门的那一刹看到了淅淅沥沥的雨。
梅雨季节，江南多雨水。
“你带伞了吗？”林茶扭头看向程译州，眼底泛着细碎的光。
“没有。”程译州也看见了行人手上的伞。
“我回去拿。”他抬脚往外，“你在这里等……”
话音未落，他的手又被林茶拉住。
“我有啊！”只见她从书包里抽出一把粉嫩的伞，在他眼前晃了晃。
“你撑吧。”林茶递过伞，很自觉地站到他身边，距离很近，手臂贴着手臂。
程译州低头看了她一眼，接过伞，推了门出去。
“别靠太近。”门被关上，林茶香软的气息蹿入鼻尖，他往旁边移了移。
“哦。”林茶垂着脑袋，努了努嘴，有些泄气。
一路往公交站走去，一阵风过，伞面歪了歪，程译州握紧伞柄，伞面最后还是稳在头顶，带着微微倾斜的角度，把林茶整个人都罩进了伞里。
“雨有点大。”林茶看着越来越大的雨势皱了皱眉,“今天的体育课肯定不上了。”
程译州看着前方，过了好一会儿，才往旁边靠了靠。
斜风带着细雨往伞里吹，不管怎么挡都没办法完全挡住。
林茶看着被淋湿的轮椅，换了个方向，左手拎着轮椅，放到了两人中间，以免轮椅被淋湿。
程译州一低头就看见她这个小动作，视线再往外移，就看到她被打湿的肩膀，纯色的衣服打湿，贴在肩膀上，隐隐可以看到里面肩带的痕迹，他当即皱了皱眉，移开了视线，语调带着几分僵硬：“进来一点。”
“什么？”林茶抬眼看他，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衣服被打湿的事实。
程译州不想多说，往她靠了两步，手臂差一点点就贴上她的。
林茶惊讶，眼尾扬起，抬手碰了碰他，笑道：“伞太小了，对吧？”
“还行。”程译州看着前方，最后还是放弃，任她小动作一大堆，撑着伞走到了公交站。
粉嫩的伞被收了，林茶甩了甩轮椅上的水珠：“我们等会要先去还轮椅吗？”
“时间可能不够。”程译州看了眼时间，语气淡淡。
“看来我明天得起早一点才行。”林茶嘟囔道，默默地算着时间，觉得自己今天起得也挺早了，只不过在路上耽误了一会儿，吃早餐的动作也慢了些，不然不会这样……
“不过。”她时间算到一半，又觉得有些怪，“你今天也晚了，对不对？”
程译州没搭腔。
她就继续掰着手指算：“是这样的，不然按照你平常到班里的时间，我来粥铺的时候，你应该已经走了呀！”
程译州还是不理她。
车很快来了，他拿着伞，往车上走去。
林茶在背后盯着程译州的背影，很快注意到，他耳尖泛着些许红意。
“你很热吗？”林茶跟上去，絮絮叨叨问道。
“没有。”程译州坐到位置上，目视前方，过了好一会儿，实在是被林茶一双晶亮的眼睛盯得没办法了，才终于回了一句，语调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恼怒。
“那就是害羞了！”林茶笑道，“你耳朵红了。”
“没有。”程译州低头看着那把粉色兔子伞，恼怒更甚。
“真的。”林茶笃定地点头，“你脸也红了。”
“……别说话了。”
程译州手机一阵震动，他拿出一看，很快挂断电话。
脸上浅浅的红在一瞬间淡去，他脸色不太好看。
林茶看到了那上面的三个字。
程万霖。
也是姓程，她想到那天老吴说的，程译州和他父亲关系不好，而他在看到这个来电的时候神情又那么阴郁。
所以程万霖是他爸爸？
“我和你说一件事情。”林茶很快伸手去拉了拉程译州，“你知道你同桌吗？就是王越明，他之前不是不在嘛，我听说是因为他本来先找一个人麻烦，但是找错了人，找到了隔壁学校的校霸，当时误会还没弄清楚，两个人就要打起来了，但是就在打起来之前，你同桌，他拿起了一根铁棍，还没冲出去，铁棍先是碰到了额头，后来掉了下去，砸伤了腿，就骨折了……”
她叽叽喳喳拉着他，开口说着一点都不好笑的事。
他却慢慢地卸下了一半力，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最后把视线落到林茶脸上。
“不是很好笑。”他缓缓开口。
林茶眨了眨眼睛，放弃了王越明的故事，看着程译州缓和了不少的脸色，眼睛亮了亮，“好吧，那我换一个，你知道那个……”
第十章
林茶说了一路，短短的十多分钟里，给程译州普及了三五个八卦小故事。
最后下车的时候，她提着轮椅，冲他笑，古怪中带着几分羞涩：“我也去买辆车吧，你说好不好？”
恰好经过车棚，程译州看了眼自己昨天留在学校的山地车，听到她的话，眉心一跳，迟疑半刻，开口问她：“为什么？”
“我想和你一起上学啊。”林茶很坦荡，直视他，眼睛湿漉漉的，像小鹿，莫名带着几分依恋。
“我喜欢自己一个人。”程译州不看她，脚步却又随着她慢吞吞的动作放慢。
“为什么啊？”林茶问道，“明明我们一起，不是也挺好的吗？”
“那是你这样觉得。”他踏上走廊，收了伞，修长白皙的手指握住伞柄，轻轻甩了甩伞面，水滴密集地落到地面上。
“是啊。”林茶承认，但又想尽力说服程译州，她跟上他脚步，“不过，两个人作伴，在路上就不会孤单也不会无聊了。”
她想到今天在车上，程译州听到她说起最后一个故事的时候，扬起的唇角，弧度很小，微不可察，但眼底的光骗不了人。
“两个人？”程译州这时候嘴角也扬起，和之前在车上没什么分别，只是眼底一片漆黑，“也不一定就真的不会孤单，这种关系，也不一定能长久。”
“能长久的。”林茶急哄哄道，眼底一片真诚和赤诚爱意，手在侧身拽得很紧，“你愿意的话，我会陪着你的。”
她不知道程译州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看着他那样的眼神，心底却止不住地难受，带着几分从没有过的心痛。
“随便你。”程译州眼睫微颤，他往前走去，又有几分无力感，但看着林茶握着拳一脸认真的样子，又觉得莫名带了几分可信。
“那今天放学你带我去买吧，好不好？”林茶追上他，抓住他衣角，轻轻晃了几下。
“嗯。”程译州应了一声，敲响医务室的门，没来得及抽回自己的衣角。
门很快开了，年轻的校医站在站在门口，看见程译州之后笑了笑：“怎么了，来得这么早？”
程译州让开位置，林茶缓缓上前，举了举手上的轮椅：“来还东西了。”
“这么快就还了？”校医接过轮椅，放到了一边，视线在两人之间轮转了一圈，最后对着林茶笑着开口问道，“你用的？”
“嗯。”林茶点点头，缩了缩脖子，大半个身子都藏在程译州身后。
“好得挺快哈，不愧是年轻人。”校医眉头一挑，笑得狭促。
程译州点了点头，道了句谢之后就领着林茶往回走。
医务室的门被关上，林茶缓缓吁出一口气，拍了拍心口，显得很紧张，脸上带着几分不自然的红晕。
“所以你现在觉得不好意思了？”程译州看她一眼，淡淡开口。
“那当然了。”林茶皱皱眉，秀气的鼻子也皱了皱，“早知道，就不要借轮椅了，他刚刚肯定看出来我是装的了。”
程译州又想到了昨天傍晚，她瘸着腿一歪一扭地走路，动作浮夸得不行，他那个时候为什么没想到她是装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