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自己不该想的。
她已经答应了徐风清,而且是真心实意爱徐风清,却偏偏去想其他男人的话,就觉得自己太过于浪荡。
她立马收敛了心神。
到了第七天的夜里,街上遥遥传来了马蹄声,随后就是枪声。
司露微正在睡觉,吓得猛坐起来。
两名仆妇跑过来:“小姐,这是哪里放炮吗?”
他们叫她“小姐”,让司露微很是别扭,愣了好一会儿都没适应。
南湖县还没有经过兵灾。
皇帝退位之后,南昌府的巡抚自己歇了官职,告老还乡,孙督军顺利带着人马接手,和平度过了。
对于枪声,普通人不熟悉。
司露微学过十几天的枪,她知道。
她脸色很白,对两名仆妇道:“快,藏到厨房的地窖去!”
家里只有四个下人,她就带着这四人,一起躲到了地窖。
枪声一直很远,好像是在城北。
但持续到了天亮。
天亮之后枪声歇了,下人们要从地窖出去,司露微道:“再等等。”
后来厨子先说饿了,有点不以为然,想要出去,司露微也不好充他们的主子,只得随他们出去,自己也爬出了地窖。
中午的时候,消失了整整八天的沈砚山和司大庄终于回来了。
他们俩满身脏,精神却很好,特别是沈砚山,眉目熠熠,脸上有笑,左颊酒窝深深陷了进去。
他这么笑着,就漂亮得不像话。
他上前,一把抱起了司露微,将她半举起来在空中转了个圈。
司露微还想问,司大庄就在后面接话:“小鹿,五哥要做团座了,咱们发达了!”
第28章 沈家的人
司露微做菜得心应手。
如今新宅的厨具齐全好用,而且还有个厨子打下手,她不过两个小时,就做出了满桌肴馔,有鱼有肉。
她问司大庄:“哥,昨晚是哪里放枪?”
“咱们团座把二团的团座给毙了,杀了他一个警卫班,哈哈。”司大庄很激动。
司露微有点担心:“城里会乱吗?”
“乱什么?”司大庄不以为意,“是姓黄的先挑事。”
他只顾说得痛快,司露微听得云山雾绕。
饭后,沈砚山说要洗澡:“我七天没洗澡了,都快要臭了。”
下人打了水进来。
沈砚山心中微动,突然对司露微道:“小鹿,进来帮我擦背。”
司露微身子僵了下。
她无数次说过,要服侍他一辈子的,除了不做女人。
擦背也没什么的,她时常帮司大庄擦背,因为司大庄做事马虎,总洗不干净,耳朵后面带泥,司露微忍受不了,就得看着他。
“好,我去拿香胰子。”她道。
等她拿好了,进了浴室时,浴室里雾气腾腾。
沈砚山坐到了浴桶里,阖眼打盹。他闭上双目的时候,脸很好看,白净又英俊,就是唇略薄,透出几分薄凉。
司露微叫了他一声,走到了他背后。
他略微欠身,趴到了浴桶前面,把背后亮出来给司露微。
“用点力气,把脏泥搓下来。”他吩咐道,“我快要结泥痂了。”
司露微问:“你这些天没去烟柳楼住?”
“没有,我们歇在营房里。”沈砚山道,“说了要积德娶你的,以后就不睡其他女人的床了。若是要睡,也只睡你的被褥枕头。”
司露微蹙眉。
她不再开口了,搓得也很用力。
沈砚山被热水浸泡得浑身舒服,懒洋洋趴着,骨头都好像软了。
良久之后,他又听到司露微问他:“会打仗吗?”
“不会。”沈砚山笃定道,“这次是内讧,是沈横在排除异己。”
沈横就是一团长。
司露微还想要问。
沈砚山就道:“沈横和黄非同一直不对付,两个人以前都是南昌巡抚手下的人。他想要搞死黄非同,却不愿意担个内讧的罪名,所以我就给他出了个主意。”
“什么主意?”司露微很好奇。
“我从明月寨抢回来不少好东西,其中就有西药,还有吗啡。”沈砚山道。
司露微问:“吗啡是什么?”
沈砚山道:“医用上吗啡是镇痛的,但会让人上瘾,极度上瘾,比鸦片厉害百倍,不打就会癫狂。我和大庄连夜摸到了二团的军医那里,偷到了二团军医用的注射器。
然后,我又绑架了黄非同的儿子,就是那个黄麻子。我给他注了三天吗啡,他就彻底废了。
黄非同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任由他胡作非为,接回去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只知道他儿子状似癫痫,几乎要死了,就说是沈横的人害了他儿子。
可注射器是黄非同自己的,吗啡的空瓶上又没记号,他花了一天才打听清楚是吗啡,知道他儿子这辈子是完了。
他就这么个儿子,自然要生事,闹到了沈横家里,毙了沈横两名副官,打伤了沈横的右腿。
他这样发疯,沈横就师出有名,昨晚乱枪将黄非同打成了筛子。他要亲自去南昌回禀此事,打算带上我,我们明天出发。”
司露微整个人僵了下。
她手里的巾帕掉入了水中。
一条命在沈砚山眼里,一点价值也没有,好像随便毙了谁、害死了谁,都是小数目。
她又想起了明月寨的土匪。
当时沈砚山叫人把他们全杀了,还砍下了六名当家的四肢。
好处就是,他此举震慑了很多人,南湖县附近的其他小土匪全部望风而逃,吓破了胆子,这半年匪患锐减,不少村子太太平平收了水稻,有了存粮。
有粮食,就不会饿死人。
司露微后来反应过来,想起他说“若非如此,难成大事”,心中也逐渐释然了。
她快要忘了这件事,结果沈砚山又把黄麻子给整死了。
黄麻子无恶不作,他手里不缺少无辜亡魂,骂他一句就被他枪毙的无辜可怜虫就有两位,他死有余辜。
可沈砚山……
“我去南昌见见孙督军。”沈砚山笑了笑,“以后踢开沈横,我自己管县城,也有点薄面,否则两眼一抹黑。你别担心,我不会出事的。”
司露微想:哦,他还想要杀沈横……
他说他要做大总统,于是他会杀出一条血路来。
司露微的手脚冰凉。
她看着他的后背,觉得他肩膀这样宽而结实,真是天不怕地不怕。
他作孽太重的话,自己和哥哥在他身边,能捞到个什么样子的结果?
他痛痛快快洗了澡,睡了一夜好觉,修整了一夜之后,他跟着沈横去了南昌府。
这一去,又是好几天。
他到九月中旬才回来。
再次回来时,南湖县的两个团,改编成了孙督军手下三师的第七旅,沈横果然升了旅长。
他也重诺,提拔沈砚山做了一团团长,而且亲自引荐他见了师长。
在孙督军的宴席上,沈砚山瞧见一位外国人,就上去攀谈。对方是一名德国军火商,沈砚山一口流利德语,与对方交谈甚欢,引起了孙督军的注意。
孙督军特意把沈砚山叫到了书房,问他是什么来历。
“……大将军沈城,你可认得他?”孙督军问。
沈城是沈砚山的祖父。
他摇摇头:“不认识。”
孙督军就道:“沈家虽然倒了,如今还剩下二十万大军,没有归顺北平政府,全在乌兰察布,投靠了蒙古的德王,这件事你知道吗?”
沈砚山道:“听说过,大将军的第四孙子沈远山,娶了德王家的五格格,统领那二十万人马。”
他说得很轻松,表情淡然。
孙督军端详他,又问了一遍:“你说你叫什么?”
“沈砚山。”他如实回答。
“砚山、远山,你倒是挺像沈家的人。”孙督军双目如电,紧紧看着沈砚山,“听说大将军的孙子都去德国学过军事。”
沈砚山一耸肩:“我若是沈家的人,早去蒙古了。真是沈远山的兄弟,他难道不分我一杯羹吗?就算他不肯,蒙古其他的王公贵胄们,肯定也愿意把那二十万人马分割开,大家都占占便宜。”
孙督军就笑了。
“你既然会德语,就算是个人才。好好历练几年,本督会重用你。”孙督军道。
他想,根基已经打下了,孙督军认识他,而且对他的身份很感兴趣,这是个极好的开端。
第29章 打哭了五哥
孙督军派人去打听沈城的孙子们。
具体打听,才知道沈家四少叫沈潇,字远山,并非本名就叫沈远山。
“……沈家其他孙子,和沈远山年纪差不多大的,都叫什么字?”孙督军问。
探子有点为难。
“五少跟四少年纪相近,两个人只差七天。五少叫沈濯,字什么就不太清楚了。”探子说。
孙督军有军国大事要忙,一个小小年轻人,并不能占据他的心神。再说沈家已经倒了,如今那二十万人马在乌兰察布苟延残喘,又不能打回北平,有什么值得深思的?
他只是叫人留意沈砚山。
沈砚山回到了南湖县,成了沈团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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