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傅迟还是摇头,他的手扣着窗扉,极目下看是令人恐慌的高度,“我想要冷静冷静,都怪我昨天一时情急,才说了让学姐困扰的话。”
“不困扰,一点也不困扰,真的!我不躲着你了,你下来好不好?”周瑾桐心里那点小心思被他这一举动给吓到九霄云外。
“真的吗?”
“真的!你下来吧。”周瑾桐就差举手发誓。
傅迟目的达到,眉眼间缓和些,笑容也真诚了。他准备从窗台上下来,谁料身子倾斜度较高,一时惯性使他重心下移,扣着窗扉的手也有了松的迹象。
周瑾桐心悬到了嗓子眼,上前一把抓住傅迟扣窗的手,使了全身的劲把人从窗户边缘拉了进来。危机解除后,周瑾桐紧紧抱着傅迟不松手,紧张地连呼吸都停止,刚才那一刻,要是她没抓住,后果不堪设想。
傅迟回抱她,轻嗅她发间的洗发露清香。
“你怎么可以这样,有什么话你好好说啊,非要做这么危险的事,要是我没有抓住怎么办?”周瑾桐揪着他衣服的指尖发白,带着轻颤,向来神情自若的人在此时说话都带了哭腔,死亡,是一件可怕又让人敬畏的事。
“学姐哭了吗?”傅迟想看看她的脸,伸手推开时被抱得更紧,紧到都要钻进心里。
周瑾桐不想让傅迟看到她哭,脆弱的一面,抱着人不撒手,本来细弱的哭腔因为他的询问被扩大,一发不可收拾。昨晚容曼丽问顾琴南关于爸爸的事时,她就要忍不住了,那时候她小,对于死亡没有概念。
可刚才,是真实发生的。
如果傅迟真的不小心掉了下去,她会崩溃。
傅迟听到她的哭才知道玩笑开大了,手足无措起来,想看看她也没被允许,任由她抱着,安慰道:“学姐你别哭了,是我不好,我不该站在那么危险的地方,不该让你担心。别哭了好不好,再哭我也要哭了。”
周瑾桐抽抽几声,终于放开他,不过不肯抬头,需要傅迟弯下身子才能看到哭到像小兔子的眼。眼睫上还有晶莹的泪珠,瓷白的脸上还有湿痕,鼻头也红红的,看样子哭的很凶,他的胸口上都晕染了一片。
他突然笑了。
周瑾桐没好气道:“你笑什么?”
“我喜欢学姐为我哭。”傅迟眼睛弯弯,抬手想拭去她眼角的泪珠子。
周瑾桐吸吸鼻子,躲开他的手,她现在很生气,气傅迟拿自己生命不当回事。
“气我也没关系,只要学姐不再躲着我。”傅迟的手没因为她的躲开让开分毫,甚至用了劲,指腹蹭在她柔软的脸颊上,轻轻按压,另一只手突然捂住了她的双眼,邪邪一笑,“毕竟我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瞬间的黑暗让周瑾桐愣怔。
一会后,傅迟放开手,她的眼睛重视光明,面前还是温和乖巧的面庞。
“好了,现在学姐亲自把童话书送给我吧。”傅迟牵着她走到她的座位上。
童话书安静的躺在课桌上,傅迟的指甲印明显的突兀在上面,周瑾桐拿起书,递给他。傅迟接过,满心欢喜的捧在怀里,进门时沉着脸的人变成了平日里相处的模样。
事情告一段落,傅迟强烈要求送她回家,不等周瑾桐答应,他直接就奔向公交车站,此时37路公交车正好来,他上了车。周瑾桐没办法,跟在他后面一起,车上这会没多少人,学生也早就走完,他们轮到了位。
周瑾桐坐在里面,傅迟在外。
这时候天黑的没那么快,外间的路灯也没亮起,车厢内播放着舒缓的音乐。傅迟闭着眼靠在椅背上,衣袖半卷,白皙的胳膊上错综复杂的黑色图案露了一角,周瑾桐有些在意,趁他不注意,低下头仔细瞧了会。
光是一角看不出所以然,她也不能擅自拉高他的衣袖,只依稀能辨别是个纹身。看了会,周瑾桐收回眼,看着外面来往如流的车辆发呆,忽然肩膀一沉,偏头去看时,傅迟身子半滑下座椅,歪头靠到了她的肩上。
他的发蹭着她的脖颈,有些刺有些痒。
“傅迟?”
“嗯。”他应。
原来没睡着,周瑾桐笑了笑,不再打扰。
傅迟也享受这静谧安宁的时光,闭上眼,鼻尖全是她的气息,如果可以,他愿意沉沉睡去。
刺啦——
车子一声悠长的音之后,猛地停下。
周瑾桐身子因为惯性往前一怔,傅迟也难免,在她往前时眼疾手快按住她。
咚的一下,他的头砸到了。
傅迟摸摸头,倒吸一口凉气:“好疼。”
周瑾桐瞧见他的样,又心疼又忍不住笑:“你没事吧。”末了看到他摸头的手手心翻上,中间那半指长的伤痕显露出来,已经开始脱痂,“你的手好了。”
傅迟闻言,摊开手,“嗯。”
周瑾桐看那伤口,想到赵培的话,抬眸看了傅迟半晌,“到底怎么伤的?”
伤痕脱痂后的肌肤比周围的皮肤白,显得格格不入,他握握手,丁点儿疼痛也没有。
对于周瑾桐的询问,他先是微笑,毕竟她和那位护士的话他听的一清二楚,她没当面质问他已经是仁至义尽,“学姐,你觉得是怎么伤的呢?”
他把问题丢了回去。
周瑾桐是相信赵培的话,可方绘声说得对,也该听听当事人的想法。
“是你自己用小刀划的?”
作者有话要说: 2020年的第一天,祝大家新年快乐,又白又富又瘦,身体健康,万事顺利哦!
第22章
周瑾桐问得直接。
傅迟没有否认,点头道:“嗯,是我划的。”
诚实的回答让周瑾桐霎时无言,水灵灵的眼直直望着他,裹着疑惑。
傅迟笑笑,眼角的痣被落下来的碎发遮住,“我只是想和学姐多待一会。”
“那你也不能用这么极端的方式,你不怕疼吗?”周瑾桐是真想打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做出的事一件比一件胆大。
“怕啊。”傅迟尾音轻轻上扬,“但有了学姐的关心,再疼我也不会怕。”
这点周瑾桐比不上,她特别怕疼,处理早花的时候被玫瑰刺突然刺一下都要吹半天。话说到这,作为年长他的学姐,他又是曼丽阿姨家的儿子,周瑾桐还是告诫道:“身体是自己的,要好好爱惜,以后不要这样了。”
傅迟乖乖点头。
心里却是想,以后再说吧。
到了青坊巷,傅迟非得送她到巷子口,周瑾桐只得同意。路过诊所时赵培出来倒水,抬眼就看到周瑾桐和那晚那个放刀的可怕少年在一起,心里一咯噔,握紧了杯子,招招手喊她过来,“桐桐啊,你来,我有事找你。”
周瑾桐应一声,撇开傅迟小跑过去。
傅迟不待见这个护士,隔着远远地他不用猜都知道这人要说什么,有够无聊。
周瑾桐这一过去,赵培就拉着她,紧张兮兮道:“不是让你远着他?”
知晓她担心什么,周瑾桐感激笑笑:“没事的,培培姐,他是我妈朋友的儿子。”
“这样啊。”有了这一层关系,赵培放心些,可一想那晚少年可怖的眼神,那把发着银光的小刀还被她收在抽屉里,她心里还有点犯怵,“不过他毕竟能对自己干出这事,比较可怕,你和他交往还是要注意。”
“嗯,我知道了,谢谢培培姐。”周瑾桐点点头,把话听了进去,侧目看到傅迟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不时看着这边,瞧着有点像小可怜。
她挥挥手,“培培姐,我先回家了。”
赵培:“嗯,好的。”
周瑾桐又跑到傅迟边上,赵培看了会,抱着杯子进了诊所。傅迟收回眼,不多过问,和她并肩往巷子口中走,越往里越安静,也越能闻到她家的花香。
傅迟嗅了嗅:“里面有花店。”
“啊,我家开的。”周瑾桐道,“说来也巧,你之前还在我家订过一束玫瑰花。”
哦,那次啊。
傅迟想起来,笑笑:“原来校公告栏上的订花电话是学姐写的,真有缘。”
周瑾桐同样觉得,最主要的是傅明霖也在同一天订了花,不同的是,是捧百合。顾琴南后来回忆起,那天是容曼丽的生日。距离她家店一百米左右,傅迟停下脚步,看到了发光的“瑾色花艺”招牌,笑说,“到了。”
“嗯,谢谢你送我回来。”周瑾桐道,“你也快回去吧,晚了曼丽阿姨要担心的。”
傅迟点头,“明天见。”
周瑾桐目送他远去才转身回了自家花店,顾琴南在柜台后面算账,花架上包好了几捧花,她走过去看了花上的卡片,都是明天要的,不着急送。
顾琴南见了她,于百忙中提醒她:“回来啦,上楼吃饭,给你炖了鸡汤。”
“今天什么日子啊,给我炖鸡汤。”周瑾桐平日里不是爱吃荤腥的人,经常吃鱼是因为顾琴南告诉她吃鱼能变聪明。顾琴南道,“没什么日子,就早上去菜场买菜看到有卖本鸡的,想着你要高考了给你补补。”
周瑾桐了然点头,上了二楼。
灶上的鸡汤煨着小火,咕咚咕咚冒着热气,醇香四溢。她关上火,用汤勺舀了半瓷碗汤出来,捧在手里。外面天全黑,对面的茶馆二楼亮了灯,从她家窗户能清楚看到对面的情形,周瑾桐走到窗边,夜色悄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