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虔诚且纯粹,在黑暗中坚守着信念,在炼狱中度过了整整十年。终于在落魄流血之际看见了天堂之门,于是,他递出了手。
“如果我现在就在炼狱里,你愿意伸出手吗?”
宋瑾瑜去抚他的眉骨,那里有一道浅疤,是五年前留下的。
他捉住她的手,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十年前,她用一本圣经救赎他,十年后,他要回报她。
他想往后的每个日夜,都与她为伴。他想向她证明,农夫与蛇,不一定是悲剧。
魏邵天起身进到船舱,从随行包里翻出一只相机,而相机的边上,躺着一只丝绒盒子。
宋瑾瑜以为他是去添酒,正望着远处的岛屿出神。而他站在梯子上,调试光圈,选好角度。
“宋瑾瑜。”
他突然叫她的名字,连名带姓。
随即是一声快门,他拍下了她从晚霞中回眸那一瞬的光彩。
他把自己的余生都定格在了这一瞬间。
她的笑容映在余晖中,“嗯,你说。”
魏邵天放下相机,定定的望着她。甲板的风吹乱了他们两人的发。
“有件事我骗了你。”
船舱里传来动听的乐声。
“跟了我,可能会委屈你。”
她明白他将要说什么。
“我也保证不了养你一世。”
他从口袋里拿出戒指,单膝落地。
“——只能保证,你是我最后一个女人。”
口气平常的像在说今晚吃什么。
末日到来之前,两个落难之人,终于携手走在了同一条路上。
尘世路漫漫,殊途且同归。
第53章
昼夜有温差,夜里起了风,魏邵天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给她穿。南澳岛的旅游业仍未开发,岛上多是农家乐,转了几家,他都不满意。
宋瑾瑜不愿意再走,就选了家独栋的民居,虽然条件一般,但好在干净。
晚上热水供应有限,魏邵天让她先去洗澡,自己准备晚饭。因为是淡季,岛上的渔市大排档都歇业了,只有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厨房锅灶齐全,他拿出下午在超市买的火腿和泡面,上锅煮水,然后去到外头的院子里摘了几根葱。
宋瑾瑜洗完澡出来,看见桌上摆着红酒配泡面。
魏邵天在摆筷子,“将就一下。”
她拉开凳子坐下,把湿发用毛巾包在脑后,端起酒杯道:“不将就。”
和他在一起,住什么地方,吃什么食物,都不叫将就。
暖黄色的吊顶灯,餐桌的木漆斑驳,她吃一口面就抬头看他一眼,他被她看得不自在,拿眼神教训她。就这样,一碗泡面也能吃的畅怀。
屋子里光很暗,甚至不如无名指上的钻石耀眼。宋瑾瑜每次用右手拿酒杯时,都会出愣好一会儿。
她从来没有戴过任何戒指,因为在她心里,戒指不是一件首饰,而是一种宣誓。
船上,他给她戴上戒指的时候,她问了个很蠢的问题。
“这戒指值多少钱?”
“值一辆游艇。”
好像生怕她不满意,他赶紧又说:“没时间订做,只能买到这么大的。”
她又问:“你是什么时候买的?”
他没答,掐了下她的脸道:“不追根问底的女人比较可爱。”
哪怕已经下了船,双脚落了地,她仍觉得这一天过的像梦,盯着戒指一直看,一直看。
魏邵天敲了敲她面前的碗,“想什么呢?”
“婚戒要一人一只,我在想,要送你什么戒指。”
她苦笑了一下,“我倾家荡产都买不起一对般配的。”
魏邵天满不在乎,“这些只是形式,就是都按流程办下来,也不能代表什么。”
听他这样讲,宋瑾瑜收回视线,继续吃面,“也对,我忘记你是二婚。”
这回轮到他被噎着说不出话了。
他算是发现,这女人只会说两种话,不是让他感动到不行,就是煞风景到不行。
吃完面,在魏邵天的不懈努力下,她终于把注意力从戒指上转移,两人拿着酒到屋顶晒月亮。
“最开始,你怎么会找我打官司。”
“傅桓知。他很懂我的喜好。”
他微微仰头,喝一口酒,语气里还有些得意,“我想他最开始打的主意和警察一样,却没想到你会被我策反。”
傅家三少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子,大约从小到大都没尝过失败的滋味。
宋瑾瑜问:“你喜好什么样的?”
魏邵天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聪明漂亮,伶牙俐齿,骨子里有傲气,看着难追,但其实一旦搞到手,就会死心塌地,甩也不甩不掉。”
她作势去推他,“你除了知道氹女仔开心,还知道什么?”
魏邵天非但没有躲,反倒将她握得很紧。
他酝酿了一会儿,才说:“我最初觉得,你应该很爱他。”
宋瑾瑜一笑而过,用他的话原封不动的回答他。
“爱不爱,有时候要睡过才知道。”
他们来自磁铁异极,哪怕她千方百计要躲,终也还是被他吸引。
月夜只静了半秒,魏邵天咬着杯子,眯了眯眼,“那还等什么?”
她的目光毫不躲闪,“我还想问你在等什么呢。”
他一下子就精神了。
砖瓦上的青苔打滑,魏邵天拉着她抄近路,从阳台翻进二楼的卧室。
老式的木窗玻璃关上时发出一声撞响,魏邵天扣上拉栓,转身就将她压在床上,一秒都不愿再等。
“在船上就想了,忍到现在而已。”
她居然在问:“为什么要忍?”
魏邵天恼的想掐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怕你晕船。”
床有些硬,大概底下只垫了层棉絮,他单手撑在床上,另一只手在解扣子,解到第三颗,她已缠住他的脖子吻上去。
四只手总是比两只手高效,衣物被甩落在各个角落。木床的吱呀声在夜里格外清晰,伴随着男人的喘息和女人的浅笑。
“床塌了怎么办?”
他的目光深邃而迷乱,“那就换地方。”
她紧紧环住他的腰,恨不得沦肌浃髓,将整场都交由他掌控,他埋首吻到她胸前,用牙去要她吟唱。
今夜她甘愿沉沦,为他而唱。哪怕窗外有人当听众,她也不觉得羞赧。
他将汗涔涔的人从被单里捞起来,月光洒在她光洁的身躯上,他用手描摹着每一道线条,每一丝纹理,如同欣赏一件艺术品。
他仍在回味。
她已无畏在他面前袒露自己的身体,靠在他臂弯,呼吸尚有些喘,胸脯也跟着起伏。
最后一吻,他虔诚的吻在她额上。
月夜静下来。
魏邵天直起身,浮雕般赤-裸的胸膛和腰腹暴露在月色下,带着某种力量。他捋过她耳边的碎发,漆黑的眸锁住她。
“戒指,是从城寨回来的那天买的。”
她的一句等他回家,让他在迷雾中找到方向。那时,他就已认定她是他生命中的女人。
“我没什么能留给你的,只有这只戒指。”
她说:“足够了。”
“我不在的时候,你一个人会面对很多事情。”
他咽了口气,“你要撑住,明白吗?”
她点下头,让他安心,“要做你的女人,我有觉悟。”
他很轻的笑了下,身上的劲力松下来,去到窗边点烟。
宋瑾瑜披着衣服坐起来,背靠着木板床,望向他的背。
“阿添,给我唱首歌吧。”
“想听哪首?”
她说:“船上播的那首。”
魏邵天深吸一口,将烟雾隔绝在窗外,手指在窗棂敲打着节拍。
圣诞前夜,他在商场听到这首歌。只听了一遍,便决定用它来求婚。
他起音还是那样低,咬字还是那样漫不经心,没有旋律当背景,调子平实,仿佛面对牧师念诵誓词。
「曾害怕跌到谷底里会永不翻身;曾被当作笑话取笑你却肯关心。当天很天真,只想找开心,这种小丑怎能变你爱人……
无论我再错多几次你也不灰心;斗胆的跟你比怎比都不算相衬。一位很讨欢心,一位肮脏粗心,今天竟将奢想成为可能……
三生有幸,我似是初生,谢谢你永不放低这个人。一起相拥共同浮沉,比钞票更见吸引,千般风光比不上你一吻……」
唱到这一句,他的声音哑了。
「用我的一生,当小小一盏灯令到你安枕;用我的一生,天天坐你附近令到你安心。天主很宠爱我吧,如此的人竟得到你着紧……」
这夜,他们谁也不肯入睡。
小船迎着破晓,驶往彼岸,日出第一缕光照在他们的脸上。
游艇泊回北港,四个小时后,她会踏上归途,而他即将远行。
一个月前,伊洛瓦底江边,魏邵天做了一个决定。
他放弃南下的计划,两手空空登上逆行的渡船。十小时后,抵达曼德勒。
汽车,火车,轮渡,都太慢。他决定冒着被围追堵截的风险,用最快的方式搭飞机去新加坡。
他在机场买了一身衣服,穿戴整齐干净,进到汇丰银行,填下一张支票,然后去到隔壁的珠宝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