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秒。
对于一个专业测绘选手来说，如果能把整平控制在15秒内，已经足够出色，而薄桢言好似在这方面有天赋，理论和实践都出奇得优秀。在这方面，苏遇一向是佩服的。
“还有你喜欢新同学的谣言你自己传的？”
“知道了？”薄桢言语气轻淡，也不在意苏遇戳穿，薄桢言看了一眼时间，有点不满意，“还不够快。”
“还不够？”
“9.8秒。”薄桢言声音平缓，再平静不过说出一个事实。9.8秒是国赛的最快纪录，而他离纪录还差0.2秒。
苏遇明白过来，知道薄桢言话里的意思，他不只是为了国赛的冠军，还有那个最高记录。苏遇明白薄桢言对自己要求高，站在朋友的立场，他想他还是要劝一劝。
“对自己要求不要这么严格，太累。”看着薄桢言的脸色，不由语重心长，“嗯……对个小姑娘也一样。”
苏遇正视两人的关系，终于觉出是哪里让他觉得奇怪。
薄桢言喜欢陆眠星，不是谣言。
“我现在终于有点好奇你和新同学的关系了。”
薄桢言沉思，许久的沉默后，终是对这个事实有些异议又无法反驳：“久别重逢，还没和好的关系。”
·
——你忘了。你说过，喜欢我。
秋日里那点比赛的喧闹好似离医务室格外得远，薄桢言喷洒过来的气息混着点薄荷味和消毒水，比例调和得奇怪，让人也怪异起来。
“怎么可能！”
陆眠星吓得硬吞了颗珍珠，猛咳个不停。
如果她说过，她怎么会不知道。
她是生病了，但她不傻。知道说自己喜欢薄桢言会被薄桢言讨厌，还赶着趟上去让薄桢言讨厌。
看着薄桢言如狼似虎的目光，陆眠星手抱紧奶茶又往后退了退，说起胡话来一点也不含糊，一本正经地逞强，“大概你做梦梦见过。”
“我是梦见你了。”薄桢言像是习惯了陆眠星语出惊人，微屈身子，低头凑近，非常认真地打量了陆眠星的脸，清冷的桃花眼微敛，视线不偏不倚对上她的眼，漆黑冷淡的眸子里，印着她慌张的样子。
清醇的声音压下来，还混着身上极为好闻的薄荷糖味，清凉又苦涩，和话一样让陆眠星彻底清醒了，“我是疯了才会梦见你。”
后半句话又压低了几个音，声音清冷低沉，好似带着山雨欲来的怒气，“陆眠星你清醒一点。你喝的是奶茶，不是酒。”
陆眠星低低应了一声，“我知道。所以你看我，还没有抱着你大哭大闹，没有像七年前一样。”
七年前，她还太小，不明白那样会让薄桢言讨厌。她只知道，如果连薄桢言都不愿意留在她身边，她该怎么办。
怒气一瞬被清空，薄桢言哑笑，“陆眠星，好人都让你做了，我是不是只能做坏人了。”
陆眠星一怔，没答话。
“我这坏人，就喜欢把事做绝。”薄桢言声音平静，冷眸轻挑，眸色渐深，“所以，我改变注意了。”
轻笑，像是在自嘲又像是妥协。
“陆眠星我们就好好相处吧。”
陆眠星还没回过神来，她不知道薄桢言为什么会这么轻易地答应她，明明上一秒中的他还在生她的气。
“真的？好好相处？”
良久，身边的人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陆眠星看不懂薄桢言，既然要当坏人为什么还答应和她好好相处。
“你……怎么突然就答应我了？”
薄桢言微启唇，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不是你想要的吗？至于……”至于陆眠星打算喜欢什么人，他也管不着。
“我想要的？”似乎是很久没听见过有人提起，陆眠星差点忘了，她想要的，薄桢言从来没拒绝过，小心翼翼开口，“那薄桢言，你想要的是什么？”
见薄桢言没看过来，陆眠星故意咳嗽又补充了一句，“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既然她愿望达成了，那她也勉为其难还薄桢言一个要求好了。薄桢言冷冽眸光扫过来，陆眠星差些不会呼吸了。突然后悔，自己提什么还一个愿望。
不会是，让她离开，让她不要出现在他面前。如果非要是这个答案，她想她也能接受。
陆眠星想着，又掐紧了手心，表情有些视死如归。
等待答案的时间过得格外漫长。
时针秒针重合，滴答，时间被拉长，变得异常安静。
薄桢言也不说话，只是盯着她看，好像能把她的脸看出花来。
倏尔，薄桢言面上笑意极轻极浅，缓缓吐出几个字仿若轻轻叹了口气，低沉冷冽的声音入耳格外好听，“陆眠星，你是笨蛋吗？”
她就知道没什么好话。
陆眠星垂下眼来，装作若无其事，喝着奶茶，边偷偷观察了眼薄桢言。
“你不走？”
“我累了。”薄桢言好像没打算离开，在陆眠星对面的病床了坐下来，躺下，闭眼休息。
“哦。”
所幸两床之间隔着的帘子还没拉上，陆眠星又偷偷瞥了一眼薄桢言。
暖阳灿烂，熹微的阳光攻城略地偷偷往薄桢言身上去，碎金似的光线松松散散落在眉间以及松软的黑发上，耀得人移不开眼。
纤睫微垂至眼睑处盖下一小片鸦青色的阴影，掩下了很久没休息好的痕迹。
陆眠星噤声，生怕那道光线惊扰到薄桢言休息，侧头端详了一眼，伸手小心翼翼地挡住了薄桢言眉眼处的太阳，陆眠星发现薄桢言轻蹙了下眉，动作放得更轻，右手够了够窗帘，屏息用指尖捻住一角，轻轻往里扯。
淡淡的消毒水里混着薄荷清凉苦涩的味道，和隔着几步远的距离的薄桢言呼吸同样的空气，甚至连心跳的频率都会慢慢趋合，真希望永远不会变。
陆眠星被这一刻的想法惊醒了。猛地思索了下薄桢言话里的意思，脑海闪过荒唐的想法，抬眼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正在休息的薄桢言。
少年眉眼本就如画，敛去了身上的一身疏浅冷淡的危险气息后，温柔了一方岁月。
华光散落，陆眠星清丽的眉眼里漾着几分恍惚，又慢慢试探地说道。
“那薄桢言，我是不是可以有种错觉：你，不讨厌我。”
·
两床隔着的帘子一瞬被拉上，薄桢言冷淡的桃花眸缓缓睁开，倏然情绪乍现。
第7章 暗恋
薄桢言拉帘子的动作利落，陆眠星还没反应过来，视线已经被蓝得清透的帘子挡住，满眼的蓝，看不见帘子对面人的反应。
陆眠星看见帘子对面的身影坐起身来，凌厉立体的五官在帘子映着明暗分明的轮廓，侧影利落，带着些许孤独的意味。
陆眠星想起来，在她之前，薄桢言本就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从来不把任何事任何人放在心上，清冷孤独，独立于世界之外的一个人。是她的出现，打破了他的世界，却但这不意味着她可以挑战他的原则，在他的原则里，他应该讨厌她。
薄桢言讨厌等人，讨厌不告而别，讨厌热闹，讨厌麻烦。
长久不散的薄荷味就这样在同一个空间下扩散，清凉苦涩。
这许久的沉默让陆眠星晃过神来，“你……是不是生气了？”陆眠星收回视线，把窗帘拉上，细软的声音带着些许小心翼翼，“那我不问了，好不好？”
薄桢言就这样看着帘子那头的陆眠星，明明只是一个虚晃的影子，却看得比什么时候都认真，眼底星辰被揉碎，浮浮沉沉，隐着细碎的光晕。
——那薄桢言，我是不是可以有种错觉：你，不讨厌我。
——那我不问了，好不好？
他该怎么开口。
他从来就没讨厌她。
隔着帘子，清冷疏淡的声音停顿了许久，终于压低声，缓缓念了三个字，里头带着些猜不透的情绪，“陆眠星。”
“嗯？我在。”陆眠星收起情绪，微微挑起帘子，眉眼漾着笑，凑近看着薄桢言，笑眼弯弯，杏眸宛若浸了雨后初晴清朗的水汽，迷蒙又清亮。
薄桢言一怔。
情绪被压在眼底，语气平淡，硬生生话音一转把不讨厌三个字藏进心里，“没什么。”
“你别生气，我下次不问了。”回想不久前薄桢言山雨欲来的怒气，陆眠星心想人不能太贪心，薄桢言都说和她好好相处了，她不能不知足。
陆眠星说话的时候语气认真的不得了，薄桢言恍神，唇齿相触，终究没说出话来。
气氛突然陷入沉寂。
薄桢言站起身，“你好好休息。”
陆眠星还没来得及说话，薄桢言已经转身出了医务室，把门关上。
淡淡的消毒水味还混在空气中，医务室里刚刚那番薄荷味却仿佛消失得无影无踪。
陆眠星盯着空荡荡的床，若有所思。
她想。
好好相处也算是和好的第一步了吧。
.
许家。
许琳没想到虽然陆眠星一副温温软软的样子，不但软硬不吃，连比赛都高她一头，硬生生把她从名额里挤了下去。许琳一想到许成阴沉的脸色就不由害怕，抓着家里的佣人逼问，“爸今天回来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