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现在门口时,童原正迫不及待的拆着外层的包装。
“米松。”周静若手臂横曲在身前,手腕儿上搭着一件白色的裙子。
裙摆随着她小幅度的动作晃了晃。
她顿了几秒,说:“能跟你换一下裙子吗?这件我穿不下。”
米松定了定神:“可以。”
虽然对周静若说不上喜欢,倒也不是连一件无关紧要的衣服都舍不得换一下。
她拿到周静若原先的白裙子,去wash room试了下打小。
把后面繁琐的束带拉紧,柔然的布料和肌肤贴合。
刚好合身。
米松换回原来的一身装束,把裙子重新叠好,赛会原处。
现在可以说是,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她从隔间里,同等在外面的许清让一同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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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这股东风到了。
元旦汇演如约而至。
饶是准备已久,一众人仍然有些手忙脚乱。
米松人到大礼堂后台时,里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人很多,关键是还很吵。
她左顾右盼,也不见一个熟人。
先下时间排得比较紧,米松也不管身边有没有面熟的人了。
她步履匆匆,旋身闪进临时围起来的简陋换衣间里。
把袋子里的裙子扯出来。
一个人穿这件裙子的工程很大,她在里面捣腾了半天,才提着裙摆出来。
今天的温度虽不说是负数,但也只有三四度的样子。
试穿的那天还觉得没什么,这会儿一换上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周身的冷空气争先恐后的涌上来。
裙子本身就是抹胸的设计,两根透明的肩带将其很好的固定住防止下落。
双臂不存寸缕,毫无掩饰的暴露在空气中。
米松耸着双肩,搓了搓双臂上凸起的鸡皮疙瘩,不可自抑的轻“嘶”了声,后槽牙轻轻发颤发出几不可闻的撞击声。
她是由衷佩服姜忻每天在校服里套一条裙子还不喊冷的操作。
米松人还没站稳,她手臂被人扯住:“是米学姐吧?我们都到处找你呢,夏老师呼你去上妆。”
一小学妹站在旁,这大冷天的居然忙得额头上都冒了一层薄汗。
米松拢起快要垂到地上的裙摆:“在哪?”
小学妹庆幸她是个没什么架子的主:“我领你过去吧。”
“好,”米松顿了一下,补充道:“谢谢。”
接下来她像是一颗高速旋转并且还要不停被人抽打着继续旋转。
人一到场就让摁坐在椅子上,开始复杂的上妆流程。
担任“化妆师”的是以有一定化妆技术的学生和女老师组成。
各种水乳上过一道,之后各种小刷子往脸上扫,米松相当乖觉的让闭眼就闭眼,该抿唇就抿唇。
接着是头发。
是个学姐在编,边梳还不由自主的感叹了句:“小妹妹,你用的什么洗发水?发质居然这么好。”
米松双手交叠放在腿上:“可以试一试飘柔,我觉得绿色的最好闻。”
“是吗?那我下次买来试试。”
前前后后捣鼓了近一个小时。
学姐才瞥了眼她脚上未换下来的运动鞋,启唇问:“你还没有拿到鞋子?”
米松老实巴交:“刚才太急了,没来得及。”
“......”
“我现在就去拿。”
学姐蹙了下,拦住她:“你穿着裙子不方便,我替你走一趟吧。”
米松感激万分,末了却只说:“谢谢你了。”
待学姐走远,她才哆哆嗦嗦的冲冻得发僵的双手呵了口热气。
还没缓过劲儿来,旁边的位置很快被人拉开,周静若穿着那条淡蓝色的纱裙:“没想到你也在这。”
她身边跟着前来给她上装的同学。
米松手上的动作顿住,沉默几秒微微颔首:“是啊好巧。”
“你看到清让了吗?”周静若脸上挂上了那抹招牌式的笑容,还俏皮的眨了眨眼。
清让清让,她听过许奶奶叫过他阿让,听关妈妈叫他小许,倒是头一回听别人这么叫他。
原来在周静若眼里,他们已经娴熟至此?
米松不想太解读这几个字里,周静若想给她下马威的成分有多少,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没看到。”
周静若似是有些失望:“这样啊,不过他应该很快就会到把。”
“是吧。”
“对了,你跟清让好像很要好?”
“还可以。”米松风轻云淡。
只不过是表过白的关系而已,她在心中默默补刀。
“我看你们经常呆在一起,”周静若无辜的挑了下垂落在耳边的鬓发:“这样不会对他造成不必要困扰吗?”
米松茫然了一会儿,脑门上冒出一个问号。
她落在虚空的视线逐渐找回了点焦距,一寸一寸的挪到周静若那张故作好奇的脸上。
明明是懒得和她计较的,可是听到这一口一个“清让”叫得就让她莫名不爽。
也难怪啊,维持了这么久的表面和平,认识也会有忍不住的时候。
倒也不是生气,只是有些事不得不纠正一下。
米松定眼看了她一会儿,语调平缓得与平常无意,独特而柔和的嗓音甚至给人一种毫无脾气极好欺负的感觉:“首先,我和许清让什么关系这与你无关,其次,我和他待在一起对他造成的困扰他自己都不在意,你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她话音微顿,幽幽的开口:“管得这么宽,你家住海边吗?”
即使身上的刺是软的,但上前来招惹的人总会不小心划伤了手。
周静若就没想过她会怼回来,脸上的错愕的表情没来得及敛尽。
米松并不想在这么话题上再继续下去,刚要起身挪个位置找清净,周静若抬手拉住她,口中矫揉造作惺惺作态的词儿还没吐出口,却带动桌沿边的眼线笔掉下来,不偏不倚的,恰好落在白色的裙摆上。
眼线笔本身就是坏掉的,外层的塑料壳开裂,轻轻一摔就是黑墨水溢出来。
星星点点的墨点子如天女散花般映在裙摆上,看上去极其显眼。
一支眼线笔没多少水儿,但耐不住收到沾染的面积大。
米松脾气再好也禁不住周静若这样三番五次的找茬,她眼底掀起些蕴怒:“你不会要说‘你不是故意的’吧?”
周静若被堵得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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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清让来的时候刚巧看到这一幕。
小姑娘看上去挺生气,拎着沾着墨星子的裙摆,双唇抿成一条线。
他把手上的无线话筒关了,踱步过去。
低眸轻轻瞟了眼坐在一边的周静若。
这一眼没什么情绪,周静若不知是心里有鬼还是做贼心虚,吓得脸色发白。
许清让脸色不变:“怎么回事?”
大抵是因为眼前的少年天生就带一种漫不经心的气场,天塌下来都能摆出一副无所谓的处事不惊的表情,米松绷紧的神经莫名放松下来:“我裙子脏了。”
有个“不经世事”的同学不顾,哦不,应该是完全没看到周静若逐渐难看的脸色,把事情经过和对话过程从头到尾都讲述了一遍,甚至还有声有色的学着两个人的语气,连语句之间的停顿都模仿得惟妙惟肖,一个人分饰两人来了个独角戏。
旁边的吃瓜群众看得叹为观止。
许清让用纸巾抱着漏墨的笔,随手扔进桌脚下的垃圾篓里:“有黑笔吗?”
有人为难的答:“后台的笔早就在昨天全部清出去了,现在去找肯定来不及了。”
“哎呀,眼线笔行不行?也是黑色。”
许清让挑着眼梢:“有几支?”
一群看戏的众人才如梦初醒——
“我化妆包里好像有两支。”
“嗳,我也有一支。”
“我刚放桌上的那支怎么找不到了。”
......
一大把黑壳白壳的眼线笔堆在桌上,米松不禁默然。
许清让拿了两支,在她身前蹲下,捏过她裙子的一角,拔开笔盖。
“提起来。”他说。
米松配合的提起裙摆,柔软的布料绷成光滑的平面。
不一样型号的眼线笔落下线条的粗细不一样,软头和硬头的笔触又不一样。
许清让画的很慢。
偌大额后台一时安静,角落里不起眼的出关群众想到什么,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镜头对准,触屏聚焦,按下快门,一气呵成。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这次更新迟到了四个小时,但是它还是来啦
晚上的更新尽量十二点前,嗷嗷嗷
第37章 三十七口
由于颜色种类有限,许清让也没画什么高难度的东西。
纯黑色的竹节寸寸映上白色的裙摆上, 米松不得不承认他在自己拿手的领域里很有造诣。每一根黑竹粗细不同, 枝干交织错落,原先的墨点子用竹叶的形状遮盖住, 完全瞧不出之前的混乱突兀。
像是在纸上晕染开来的水墨画。
黑竹占据了裙摆的三分之一,尖端止于腰际。
风格和先前的清艳纯白划开分明的界线, 透出几分典雅的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