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究还是在睡着后,被他抱了进来,睡了帐篷。
她素来浅眠,可不知为何这晚竟会睡得如此之沉,沉到被他抱进帐篷都丝毫未查。
深夜的山谷格外漆黑萧索,得势而为的下山风自山谷穿行而过,纵情咆哮,带来冷意阵阵。尽忠职守的灭蚊灯自顾自地释放着蓝色幽光,在这光亮统治下的天地一派凄清肃杀之意,帐篷外的世界如奇诡冬夜。
而帐篷里的他拥着她,在帐篷壁上留下一个相依相偎的朦胧剪影,亲密柔和,似是满含爱怜。
不明情况的,还会以为这是尽享人间福泽的恩爱眷侣。
多可笑。
轻抚她额前有些散乱的黑发,靳豫低声问道:“想妈妈了?”
江意映嘴角漾起一丝苦笑,继而平静无波地说:“谢谢。”
她直起身来想要挣脱他的怀抱,那是属于别人的,从不曾更不会属于她,她一分一毫都不贪恋。
靳豫只是浅拥,并未禁锢,可饶是如此,她都无力挣脱。
眼里渐有淡淡笑意,他言语果决,可却似有微不可查的宠溺:“乖乖听话。”
他的力量,他的强势,她不是第一次见识。
深知他不愿放,她是如何都挣脱不开的,便只能停了挣扎,任他搂着,如提线木偶,没有半点生机。
靳豫自然明了,这是她无力反抗之下的沉默抗争。可在这星前月下、良宵难再的寂寂深夜,她孤独无助、凄凉无依的此刻,他如何都不舍得放手。
他浅拥着怀里的人儿,轻轻拍抚她的背,低声哼着歌儿,像是哄宝宝睡觉。
Dime ninya d'onde vienes
Ke te kero konoser
Dime si tienes amante
Yo te lo are deprender
Indome para la gerra
Dos bezos al ayre di
El uno para mi madre
y el otro para ti?
帐篷外狂风呼啸,天空渐有电闪雷鸣。帐篷里他的嗓音低沉轻柔极富磁性,在她耳畔喃喃低唱,那歌声像是要穿透耳膜,直抵她的心脏。
紧闭双眼,不去听,不去看,等待黎明到来。
短暂的相聚,没有明天,没有以后。
海市蜃楼不过是光影折射的视觉假象,她从不沉迷。
脱了轨的人生终究要回到正途。
是她太累,还是歌声太温柔,不知何时江意映又睡着了。
再醒来时,已晨光熹微,而他早已不见踪影。
叠好被褥,出了帐篷,才知这山谷古木参天,绿意扶疏,一派苍翠之意。而仅离帐篷几步之外便是潺潺溪水,溪边草地上不知名的花儿在恣意怒放着,举目望天,只见天空辽阔高远,澄澈到几近透明,纯净得如这溪水。
在这夏日晨间的美景里,靳豫便自这天地之间,自远而近,稳稳而来。
美人晨起,虽未施粉黛,却如朝霞映雪,美不可言。
他见之浅笑,将手中盛满小小颗粒状的红色果实的搪瓷小碗递给她,这是他刚刚在附近摘的野樱桃,甘甜鲜嫩,滋味极佳。
江意映无声接过。
她手捧着碗,去溪水边清洗野樱桃,也漱洗自己。
帐篷离溪水仅几步之遥,瞥了眼她行动不算便利的右脚,还是心软放她去了。
她螓首蛾眉,明眸皓齿,朱唇柳腰,是古诗词中常描绘的古典美人模样。只是眼尾处略略向上翘起,笑起来有微微月牙。樱唇丰润,唇角处向上微勾,像是诱人亲吻。如此才平添几许当代之美。
她肤色极好,白而红润,泛着通透的光,细腻如上好的汝窑瓷。
简单漱洗过后,淡淡的水珠在脸颊滚落,素颜如此,却已倾覆人心。
忽然想起某位傲骨在外的资深媒体人,曾如是盛赞她:
“世人皆是一双眼、一只鼻、一张嘴,可依旧如何都不明白江意映为何能独得这世间千种万种的绝美,并将之融为一身。
清新脱俗时,如细雨微风中的新荷处绽,灵性出尘,不染半丝人间烟火。
高贵圣洁处,便是那优雅袅娜的白天鹅,翩跹起舞,让人心生爱慕,心悦臣服。
妖冶野艳时,一双猫儿般的媚眼只是微微眨着,便能轻而易举勾魂摄魄。
性感销魂处,让人愿意为她生为她死,对她爱怜不尽,可又不忍亵渎。
除此之外,她学识、身段、仪态、气质,更是无所不美,如此姿容高绝,当真世之仅有。
若说夏姬之美,若说倾国之容,若说六宫粉黛无颜色,若说颠倒众生惊世绝艳,如江意映这般姿容,我才肯信。”
如此之美,是盔甲,是利器,足以助她无往不利,呼风唤雨。
可她似乎美得丝毫不知,更不曾利用这惊世美貌。
江意映将洗好的野樱桃递给靳豫,靳豫一并将参汤和点心递给她。
两人皆是静静地进食,没再交谈。
她身为公众人物,姿容极美,成就斐然,即使已如此远离媒体,可还是热搜绯闻体质,再小的新闻都能被来回报道。而他地位显赫,身份尊贵,又有已论及婚嫁的女友,若是有人拍到他们野外独处,被好事者添油加醋恶意传播,任他们如何解释,恐怕都说不清。
心知如此,用完早餐,江意映便要下山。
“要背还是要抱?”靳豫语气平静到像是问公事。
“……我自己走。”
他好心提醒:“脱臼后的脚踝不能用力。”
“没关系,我忍得住。”
“江小姐既然这么喜欢我来强的,那我只好勉为其难。”
他微弯了腰,就要抱她。
明明是他邪恶曲解,可此刻静立于这青山绿水之间的他,眉目清朗,贵不可言,虽未有锦衣华服、侍从仪仗加持,但却自有一股君临天下的雍容气度,以至于此刻倒像是无理闹脾气的是她。
见他弯腰,江意映疾速侧身躲过。
她是有些难堪的。若是被他横抱在怀,她的脸颊几乎会贴上他坚实的胸膛,她耳畔便全是他心脏的怦怦跳动之声。而彼此靠近,呼吸纠缠,暧昧到让人脸红耳热。
若是被他背着,初夏衣衫单薄,她胸前的绵软会紧贴他坚硬的后背,山谷又道路不平,下山之路势必会是她胸/乳来回反复摩擦他后背,简直是暧昧到放纵。
所以,无论是被他抱,还是被他背,都不合适。
心知他的脾气,江意映只得放软了语调,可言语中自有一股执拗的坚持:“扶着我就好,我自己真的可以走。”
怎么他这么多次身体力行,她还是冥顽不灵地屡教不改。
看来以后对她,能动手解决的事就绝不要动嘴。
嘴是用来做更重要、更无可替代的事,会很忙。
靳豫不再言语,直接将她横抱而起。
江意映愈发急了,亦有隐隐怒意:“你拿行李,我自己可以走!”
靳豫好心解释:“我已联系过,行李等会儿会有人来收。”
慌乱中看见多多,江意映忙叫:“多多。”
拉布拉多的智商在犬类中已数前列,因而常用来做导盲犬。而身为拉布拉多家族聪明绝顶的小多多,眼见行李未收,不消主人开口,便极有眼力劲儿地要留下来看行李。
听闻美人叫它,多多即刻美滋滋地摇着尾巴大步跑上前来。
食狗肉之人甚多,流浪的野狗更是贩狗肉者的绝佳目标,刚刚瞥见多多乖巧地趴在帐篷旁,江意映心下不忍,到底是怕多多留在此处会惨遭不测。
知她所想,靳豫便说:“多多带路。”
被委以重任的多多屁颠屁颠地在前跑着带路,选择非礼勿视,不去理会身后别扭的两人。
而江意映也只得让他抱着,拼武力值是如何都拼不过,要是硬来,更有可能被他占去更多便宜,已经有那么多次前车之鉴,她早已学乖。
好在分外漫长暧昧的下山之路终于结束,被他抱着放在副驾驶,扣上安全带,多多也跃上后座乖乖看风景,车子便安静地驶回钱塘。
进了钱塘城靳豫便带江意映直奔了医院而去,碍于她的身份,自然是不能明目张胆地去门诊,提前知会过,在某家大医院的私密VIP诊室,骨科专家细细地检查了她脚踝,又拍了X片,确认伤情。
还好,昨晚处理得当,脱臼的脚踝及时复位,也没再受重力,石膏是不用打,但须得静养一月,不能受力。
车子驶离医院,开往她的住处。
在已到她们小区,车子即将驶入底下车库时,江意映一眼便看见了手捧大束鲜花,静静站立在小区外的齐野。
初夏的午后,树荫浓密,知了声声,阳光穿过梧桐枝叶的间隙,洒在他的周身,像是追光一束,独独照耀舞台中央英姿勃发的他,任谁看,都是如此光芒无限。
如果不是遇见她,齐野定然会是丰神俊朗的公子,自有无数美人青睐有佳,大好年华,恣意潇洒。
可是,为什么偏偏就要遇见她。
她六岁生日时,父亲出差,母亲巡演,梅姨家有急事,那些天没在钱塘。
她的生日没人记得,没人庆祝。
看过入学申请表,偷偷记住她生日的小小少年,送给她一块小小的生日蛋糕,满眼笑意地跟她说:“映映,以后每一个生日我都为你庆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