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能否配出对抗蛊虫之毒的丸药?”
章岳点了点头,欲言又止,便又是一声轻叹。
秦诺了然:“先生能配,可需要时日长久,但我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是吗?”
章岳见惯生死,可也着实舍不得这女娃。
他几番犹豫,到底还是说了实话:“最多十日,再多,我就是拼了老命也无能为力了。”
“若是强行将大殿推倒或用火油·火·药……”
“这样的话,一来是恐有蛊虫逃出,伤到殿外之人,二来,便是会伤到火玉兰。”章岳摇头:“能想的法子都想了,可当初营建此地的人手段不凡,心也足够狠,除了越过大殿拿到火玉兰,没有旁的法子。”
章岳仔细说了此地的玄机和关窍:“火玉兰所处之地唯有这么一个入口,若其他地方受到侵扰,其中机关牵动,那火玉兰也就彻底毁了。”
“王爷要何时去拿火玉兰?”
章岳顿了顿,苦笑道:“明日。”
秦诺心口一痛,半晌也没能说出话来。
“我会尽力配置丸药,但能有多少用还不好说。”章岳如今已经认了命,既无法劝阻,就只能全力相助:“王妃不必太过挂心,究竟王爷心性坚韧,非常人所能及,只要他脚步够快,也能够看破幻境之扰,当打开盛装火玉兰的石室后,一切自然无忧。火玉兰能够庇人不受这虫蛊之害。”
“可他一旦无法看破,下场便会像那刀疤脸一样,是不是?”
章岳点头:“后果如何一时也无法说清,但很可能就是这样了。”
“先生这里有没有能让人长久昏睡或是浑身无力的药。”
章岳一滞,苦笑摇头:“王妃不要为难我,您这样做,就算最后能让王爷不经这一切,可他之后的心魔又当如何?”
“我……”秦诺已是病急乱投医:“那先生这里有没有什么假死药,我先时听说有人一饮而昏睡十年,醒来一切如常,若有这样的药,便可让我体内的毒也停止运转,到时……”
“确实有这样的药。”章岳语中满是惋惜遗憾:“但王妃用不得。”
秦诺刚要开口问为什么,就听章岳道:“您身怀有孕,这假死药对您而言就是催命符,不能用。”
一切都被推到了悬崖边上,生路渺茫,遍布荆棘,让秦诺头一次生出这样无力的绝望。
若注定要死,她也无可奈何,可为什么要让她所爱的人为她受尽苦难,历遍折磨。
她无法想象言霆那样一个骄傲的人,那样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若有一日变得神志不清,癫狂无智,甚至处处求死,对他而言会是多大的伤害和羞辱。
她不愿让他变成那般模样。
“先生……”秦诺深深呼气,尽量缓和心口滞闷:“若不要火玉兰,直接服用雪玉兰,我是否一定会死?”
章岳点头:“若有旁的办法,我也不会同意王爷如此行事。”
“先生先将药给我。”秦诺伸出手来,认真地看向章岳:“我会仔细想清楚,不会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
章岳只犹豫片刻,便将药交了出来。
这是他早已准备好的,可他一直没能下定决心,没想到最后居然是这个女娃来向他讨要。
“我先告辞了,辛苦先生为我奔波。”
回到石室的一路上,秦诺仿佛想了很多,又仿佛什么都没想。
她手中攥着一个锦盒,想到章岳对她说的用药的种种方法。
没有人敢向言霆下药,也没有人能让他这样毫无防备。
只有她能动手,只有她来动手。
回了屋,秦诺让江泠不必跟随,她抱膝倚在榻上,盯着锦盒怔怔落泪。
该怎么做呢?怎么做都是错,都是过。
她甚至想着若是她这毒本身无解就好了,那样他纵然痛苦,却不必经历这一切的烦忧危险,也不必为她这丁点生机而付尽一切。
路就在前头,选择哪一条都仿佛太过残忍。
将心比心,她明白言霆的心意,更明白自己若是阻止了他,对他而言是怎样的一种打击和伤害。
他这一生都不会原谅自己,这一辈子都会将她的死背在身上。
可让他去,就是眼睁睁看他踏上荆棘路。
她怎么舍得,又怎么能做得出来?
她怎么舍得让他为了那一点点的机会和希望而舍弃光明大道,舍弃尊严和尊荣?
她没有想到自己终究还是要离开。
情深缘浅,他们的缘分太薄,当年是她先离开了他,让他痛苦迷惘,几番找寻。而今,又是她要先走一步,更要伸手亲自在他心上·插·上一刀。
第165章 小骗子 只是太疼她……
言霆回房来的时候秦诺已经沐浴过,带着满身湿润的冷气藏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平日被他侍候惯了,沐浴之后就被他抱着,几乎没这么直接地体会过这地宫的阴冷。
秦诺鼻头通红,一双眼也水汽氤氲,言霆蹲在床沿勾着她的下巴逗了逗,便自己更衣洗漱,很快将被窝里的这个宝贝心肝抱到了怀里。
“怎么弄的?”秦诺手上的伤已经上了药,包了纱布,言霆拿起仔细看了看,脸色也越发阴沉。
“痛。”秦诺抬起头冲他撒娇,见他脸色好了些才道:“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跌了一下,蹭破了皮。”
“跌了?”
“不小心嘛,不过没跌实,幸好江泠在。”秦诺看着他脸色沉冷,目光温柔地捧着自己受了伤的手,心里只觉一阵酸痛:“没你抱我,我自己连路都走不了了。”
她说了这话,也将言霆的火气安抚了几分。他抬手按了按眉心,反手在她额上一敲:“不用费心给江泠说好话,在你心里我就这么喜欢惩罚人?”
秦诺笑眯眯地抱着他的脖颈,好话不要钱地往外冒,言霆哭笑不得,侧首在她脸上亲了亲,忍了忍,还是稍稍碰了碰她的唇。
“这里有点冷。”秦诺窝在他的怀里,抬头认真地看着他:“咱们先出去,等章先生有眉目了再想法子进来拿火玉兰好吗?我不喜欢这儿,想出去待几天。”
言霆摸了摸她的脸,敛眉道:“明日过后咱们就离开这儿。”
“可我想今天就走。”秦诺握住他的手,朝他怀里偎得更近:“咱们今晚就走,等章先生试出了最好的方子再回来,行吗?”
言霆低头看着她脸上惶惶难安的样子,心疼地拍了拍他的肩背。
只是他的目光仍无动摇。
彼此都沉默了片刻,言霆温声开口:“去大殿了?”
秦诺知道瞒不住他,也便乖乖点了头:“你别想再瞒着我,我什么都看到了,就算是从前能够克制蛊虫蛊毒的丸药,如今也只是聊胜于无,进去的人,或惨死其中,成为蛊虫的腹中餐,或疯癫发狂,痛苦寻死,没一个人能逃过蛊毒之害。”秦诺坐起身来,紧紧握住言霆覆于她肚腹上的手:“言霆哥哥,我不要火玉兰了,只剩十天,我们好好在一起好不好?”她喉间哽咽,双目含泪,恳求地看着他的眼:“我不想让你为我冒这种风险,那些蛊虫究竟已经到了何种地步谁都说不清楚,若到时你有什么事,我又该怎么办?”
“不会的。”言霆哭笑不得地给她擦眼泪:“付嵘一系不过乌合之众,受不住蛊虫幻境也是理所当然,推他们进去试药,也不过是想看看药效几何,并没有想着将所有希望寄托到他们身上。”
“蛊虫所以惑人,也并非鬼神之力,不过是这种毒蛊所发出的一些声音无法阻挡,会引动人的哀惧之心,让人沉迷于往昔忧怖,疯癫而亡,这之后,蛊虫闻尸气而来,将尸首分而食之,壮大己身。”言霆看着怀里这小小的一团,心里存着说不尽的怜爱:“说到底这是对心智的考验,到时有药相辅,只需我脚程快些,就不会有什么妨碍。”
秦诺想了想,摇头道:“但是蛊虫已经经了数十年的繁衍成长,肯定比先时更加危险,你这么说好像是没什么大不了,可我在大殿外都看着了……”她打量着言霆的神色,伸手戳了戳他的心口:“不许发脾气,这都是你惯的,他们都知道王爷爱我至深,怎么敢阻拦违抗我?”
言霆的脸还没冷下来就被她逗得气笑不得,他捧着她的脸,目光灼热地盯着她,良久,在把怀里这小东西看得满面通红后,他才缓缓亲了上去。
“别……别这样亲……”秦诺气喘吁吁地偏头躲开,整个人都仿佛要被烫熟了。
“不这么亲,要怎么亲?”言霆的眼神沉暗,还带着说不出的坏和一种几乎要吃了她的凶狠:“受不了这样,嗯?”
秦诺瑟瑟地“嗯”了一声,红着耳朵把脸藏进他的心口:“不要……”他这样吻她,让她就像真的被他疼了一回:“我……我还有话没说完呢,你每次都这样……”
言霆低笑,任由她躲,只是将缠·绵·缱·绻的吻落在了她露在外头的耳朵脖颈上。
他又开始说那些羞人的话,她即便从前听不懂,现在也都已经懂了。
“言霆哥哥,求你了……”
听着怀里软软糯糯的声音,言霆真不知道这小东西是在推拒还是在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