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冲出实验室，正好和进来的温凌撞上面。
“你把小鸟变成标本了！？”程格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是。”温凌的表情一点也没有被拆穿的窘迫，也没有丝毫愧疚。
“为什么！”程格揪起温凌的衣领，拳头就要控制不住。
“程格喜欢小鸟，但是小鸟会死。”
“所以呢？你就把小鸟变成标本！？”
“标本可以永远陪着你。”
“艹！”程格看着温凌冷漠的样子气得不想说话，松开了人冲出实验室。
他的情绪起伏太大，超出了他克制范围。
程格只觉得恶心，一切的因果循环让他作呕。
温凌的父母，同学恶心，简直不是人，那样虐待小温凌，造就了变态一样的温凌。
长大后的温凌也恶心，自以为是，虐待书里的程格，虐待小动物。
他以为攻略值的增长会让小疯子不那么疯，至少有点正常人该有的同理心，可是根本就没有！
温凌正常不了，教不会。
他不知道活生生的人、动物和那些标本有什么区别，不懂每一个笑，每一种生气到底有什么区别。
他心里只有自己！
就像此刻，温凌知道要敲门，却不知道要等程格同意，不知道程格一点都不想见到他，直接拿钥匙强行开了门。
程格躺在床上，拿被子盖着自己，没理进来的人，心骂温凌那个傻逼无论如何也不会考虑他的意愿，何必再敲个门让他烦心。
温凌看着躺在床上的人，语速慢慢的：“你在生气。”
神经病。程格在心里骂了句，没理温凌，不想理，没心思理，恶心 。
温凌扯程格的被子，没扯动。
他的眸中的光暗了暗，“不乖。”
乖你爸乖！傻逼！
温凌见程格还不理他，觉得程格很奇怪，也有些气，实在是太不听话了。
他就着被子骑在程格身上，扯开他的被子，把手里的小针抵在程格的脖子上，命令他：“理我。”
程格感觉到脖侧的凉意，所有的怒气成百倍上涌，理智像是绷紧的风筝断了线。
原来真的一切都没有变，不用小刀划，不用电击，还有药剂，别的一切，这个疯子还会用各种各样的新办法折磨他，威胁他。
温凌从来就不是一个正常人！
“艹！”
程格把温凌压倒，房间陷入混乱，程格等温凌没力气了就走人，一点不管攻略值降得有多快。
他都不知道那攻略值有个屁用，疯子还是个疯子！
房间里静悄悄的，死一样的寂静。
温凌特别生气 还有一种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情绪，闷得他心脏疼。
是程格总把目光放在小鸟身上，不理他，明明是程格先犯了错。
是程格说喜欢小鸟，那他把小鸟变成标本，可以永远陪着程格，程格的目光也可以重新放回到他身上，他有什么错？
他帮程格想了两全的办法，程格却那样对他 。
今天程格那么凶，和以前一点都不一样，把他弄得那么难受。
身体难受，心脏的部位也很闷，哪里都难受，他不喜欢，很不喜欢！
001：【警告！警告！宿主行为危险！】
001：【警告！】
【你妈你再吵！】程格无差别攻击。
001：【……】
【我没妈。】
程格被噎了下：【你爸！】
【我也没爸，】001趁程格翻白眼的间隙，快速说了句长话：【宿主你为什么要这么生气？你不是一直都知道温凌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他不正常，你知道的。】
如果不是001没实体，早该被程格按在地上揉搓了，专往人痛处上戳的家伙。
他也知道温凌那小疯子不正常，可他的目的不就是要他变成一个正常人吗！！
一个月的相处，程格还以为温凌能有点变化，能有点同理心，至少认知能正常些，可没有，什么变化都没有！
【宿主想要温凌长成健康的小树，可他生长在遮天蔽日的空间，阳光永远照不进来，培育他的土壤是腐烂的，没人给他浇水、施肥，没人给他修枝，扶正。】
【宿主的敷衍，施舍，那一点点甘露不够，相当于没有。】
【甚至导致了小树的加速腐化。】
温凌是不正常，可归根到底该怪谁？
他的父亲？那个女人？那些霸凌他的人？书里的程格？温凌本身？还是他？
谁的错更大些，谁能逃脱干系，谁知道。
这里面的因果循环谁纠得清楚？
程格有些颓丧，无可奈何地坐在地上，把自己的脸埋进掌心，忽的反应过来001今天话很多，还想带他跳坑。
【我特么和温凌有仇，我莫名其妙被他划了这么多刀，被电击，还要那么屈辱地出卖色相，我凭什么给他浇水施肥？凭什么要耐心的培育他。】
【惨的人是我吧？】
001：【哦。】
【再说了，你以为给那小疯子浇水施肥就能让他长成健康的小树了吗！？有那么容易吗！？不把他的那些腐木挖掉，换掉新的土壤他能长好吗？就算我耐心点结果不还是一样！】
001：【嗯。】
程格：【……】
通通大傻逼。
说曹操曹操就到，温凌拿着那只小鸟标本，走到程格面前，“送给你。”
程格盯着温凌的表情，平静温和，眼神里甚至还有一丝期待。
可温凌在这样无害的面具之下在干什么？他把陪伴程格这么多天的小鸟变成了标本。
哪怕温凌眼神里有一丝不安程格都觉得他还有救，可是没有，他毫无愧疚。
“你走开。”程格撇开脸，根本不想，也没办法和温凌沟通。
温凌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下去，他对程格已经够宽容够好脾气了。
凭什么！？程格凭什么因为一只小鸟就冲他发脾气！？
温凌捏住程格的下巴，掰正，语气带上了阴恻：“你再说一句。”
程格听得出温凌的每一种语气，现在温凌大概很生气，想要吓他，惩罚他。
神经病，一天到晚罚罚罚，怎么不直接杀了他！？
“我让你滚啊！”程格拍开温凌捏着他下巴的手，语气很冲：“你踏马要我永远陪着你，做你听话的狗，你怎么不把我当成小鸟一样也做成标本呢！？”
温凌看了眼被程格拍开的手，耳边是程格很凶的话语，心脏又开始难受，可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为什么心脏会疼？
程格凭什么把目光放到别的东西身上！？凭什么因为一只小鸟就那样凶他！？明明是程格的不对！
温凌伸手掐住程格的脖子：“你一点都不乖，你又在激怒我！”
“你再这样我也把你变成标本！让你只能永远陪着我，看着我！”
程格想骂回去，可抬眼间，却撞上温凌微红的眼眶，那是很受伤的神情。
程格怔住了，他没见过这样的温凌。
小疯子大概是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表情的。
他什么都不懂，连基本的情绪感知都极差，没有人教他。
程格脑子里突然闪过了很多东西——小时候的温凌，那个被女人被父亲殴打，被同学霸凌的小温凌，他绝望的求救，以及长大后温凌很呆的样子，正常的笑容，因为一些小事就涨的攻略值。
最后是他自己那句——不把他的那些腐木挖掉，换掉新的土壤他能长好吗？
他好像明白了，他那样的生气不仅仅是因为温凌杀了小鸟，不只是因为他的冷血。
更多的是因为他对温凌有期待。
程格不得不承认，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想让温凌变正常这个念头比报仇的念头还要强烈。
程格是个干脆的人，哪怕唾弃自己怎么能正义感爆棚成这样，也还是在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时下定了决心。
【001我要是变成标本你就死定了。】
001：【……】
温凌见程格表情不再像刚刚那样凶，以为自己的恐吓有了效果，手微微收紧，“如果你再……”
温凌的话停了。
因为程格好像，突然，不动了。
“程格？”温凌以为程格在和他开玩笑，或者是在耍他，可无论他怎么摇晃程格，怎么吓他，程格都没有一点反应。
……为什么？
……怎么一瞬间就变成了这样？
温凌扶起程格，步伐有些踉跄，他觉得只是因为程格太重了。
把程格扶到床上，温凌将耳朵贴在程格的胸膛上，一开始没有动静，但渐渐可以听得见程格的心跳的，程格还会呼吸，他没有死的。
温凌最后叫了医生过来。
“他……”医生斟酌措辞，因为病人的状况实在有些奇怪，明明机能都好好的，但怎么就是不醒？
而且面前的男生看上去状态实在太差了，他怕人受不得刺激，但他还是得说实话：“可能会变成植物人。”
“为什么！？”温凌抓住医生的衣服：“他明明什么事也没有！”
“小孩，小孩你先别激动。”
“我没有激动！”
“深呼吸深呼吸，”医生自己做了两个深呼吸，却见那男生一直瞪着他。
“……是这样，”医生悄悄后退了两步，解释：“你说有人掐了他的脖子，可能是刚好碰到了某根神经，或者某个穴位，呃，这个还有待研究。”
温凌觉得医生不可理喻：“我没有用力！”
医生惊恐的睁大眼：“你掐的？”
温凌怕医生给吓跑了，刚刚在网上就吓跑了一个，他只好撒谎解释：“不是，我看那人没怎么用力。”
医生摸摸下巴，半信半疑，但看这男生这么单纯还这么担忧的样，想必也不会做这种事。
医生叹了口气，说：“小孩你这话就不对了，人是很脆弱的，特别是有些部位，一个不小心碰了还可能会断气了呢。”
“总之……这位男娃的状态就是植物人的症状，当然也可能是普通昏迷……”
“我给你钱，我要他变回去，像以前那样。”
“不是钱的问题，植物人有好起来的概率，”医生顿了顿，没加“但是很小”这些丧气话，“而且如果只是昏迷，这男娃可能很快就会醒过来的，我会尽力的，这里先开些药，过两天我再来复诊。”
拿了药方，温凌把纸张叠好装进口袋，戴上口罩，打车去了药店。
他极少出门，讨厌出门，讨厌人多，讨厌嘈杂的地方。
可是程格说过网上的东西可能是假的，让他买菜的时候要注意甄别。
他怕也买到假药，所以要去药店买。
医生开的是中药，要熬，但他又不大会用那些工具，煮个药都能被烫到好几次。
药熬好了，温凌把程格扶起来，勺子抵到唇边，却怎么也撬不开程格的嘴。
喂进去了又流出来。
温凌连忙拿纸巾帮程格擦干净下巴的药液，不自觉蹙眉，有些急。
温凌回忆那时他不肯吃药，程格说的话，学着他那样说，“张嘴，吃药。”
可是程格不理他。
太不听话了。
“你不把药喝掉我就把你做成标本。”但很明显恐吓已经没有用，温凌也不敢再碰程格的任何一个部位了。
人是很脆弱的。
最后没办法，温凌是破罐子破摔的，自己喝了口药，凑过去渡到程格嘴里。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这个方法，最重要的是还成功了，只滴出来两滴。
温凌松了口气，又渡了两次，碗里的药终于见了底。
晚上温凌点了外卖，坐在程格的床边吃。
其实他已经很久都没点过外卖了，都是程格做的饭菜。
有时候还会有下午茶和宵夜，那还是程格告诉他的叫法。
他也没有想吃饭的，并且他一直对吃饭时间没概念，想吃就吃，不想吃就饿着，可是程格说过一日三餐都要吃，要准时吃，不然对胃不好。
他也不知道对胃不好是怎么个不好，他一直都那样，但程格那样说了，他就勉强听一点。
晚上洗了澡，洗了头，温凌拿风筒吹头发，手脚不灵活，不小心被烫了好几次。
其实他以前是不吹头的，都是等头发自然干，或者湿着睡。
有天他在装睡，程格自己吹完头，就把他的头一起吹了，那天之后他才知道原来吹头发是很舒服的。
后面有天也是程格吹完头，突然凶巴巴瞪了他一眼，然后把他拉过去给他吹头，风声太大，他只听到程格说什么“头疼”之类的，其他的就没听清。
温凌实在很喜欢程格帮他吹头的感觉，程格的手摸起他头发来吹的时候特别舒服。
可原来自己吹是不一样的，烫死了。
晚上睡觉，温凌躺到程格的旁边，程格不主动抱他，他就抱住程格的腰，可是感觉和以前不一样了。
程格的心跳慢了一点，体温有点凉，明明以前程格的身体是热热的，现在怎么这么凉？
程格昏迷的第一天，温凌发现了生活上有些细微的区别，但是他还能接受。
温凌甚至在想，如果程格醒不来了，就真的把他变成标本，那样程格还是能永远陪着他，还不会凶他，不会一直看着一只鸟。
第二天早上醒来，温凌觉得浑身很烫，可是手脚又很冰，脑袋昏昏沉沉，晕晕的，按照程格的说法，他是发烧了。
温凌经常发低烧，但是他自己感觉不到，都是程格发现他脸红耳红，精神状态不对才让人吃药。
后面直接叫温凌自己买个智能额温枪，让他觉得晕或者困得时候就测一测。
温凌在床头的柜子，滴了一下，38.4℃，温凌弄了片布洛芬缓释胶囊来吃，一般这个区间的温度，程格会给他吃退烧药。
程格还会拿凉毛巾给他敷额头，当时程格就叫他自己买退烧贴，但是温凌喜欢程格帮他敷额头，就没有买，现在他也懒得自己敷毛巾。
温凌洗漱的时候发现昨天被烫伤的起了泡，有点疼，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利落洗漱完。
准备给程格喂营养液，温凌先试了下直接喂，发现程格能喝进去了，不用再拿嘴来渡，他觉得这是程格变好了一点的表现。
喂完程格，温凌才去做早餐，他是想做个鸡蛋青菜汤面来着，最后水放少了，荷包蛋也完全是碎的，成了个粥不粥，面不面的粘稠东西。
温凌端着面到程格床边，低头安静地吃面。
勉强吃了几口，温凌就吃不下去了。
他看着程格的脸，喃喃：“不好吃，我不喜欢。”
程格没理他，他继续说：“好难吃。”
“程格……我想吃鸡蛋青菜汤面……”
可惜现在他无论如何也是吃不到的。
把碗洗了，温凌爬回到床上，贴到程格身上，他觉得自己体内又冷又热，但不管冷热，他都从程格身上渡不来一点点温度。
可能是因为发烧，他昏昏沉沉地睡了好久，其实也没完全睡着，闭一会眼就起来看看程格的情况，然后每次都是失望着继续闭眼。
下午起来给程格熬药，喂药的时候，温凌试了下温度，却尝出了苦味，明明昨天没这样觉得。
洗完澡，温凌躺在床上，把脸埋进程格的胸膛里，快要睡着的时候，胃有些疼，他才想起自己午餐晚餐都忘了吃。
很奇怪，之前温凌的胃就经常不舒服，会吐，但他不觉得有什么，已经习惯了，也没觉得疼。
可是程格告诉他那是胃疼，会给他揉，程格说揉揉就好，温凌觉得他在胡扯，只是喜欢被揉肚子的感觉，才没戳穿。
现在没人给他揉肚子，他却真的开始觉得胃疼。
温凌抓着程格的手掌，放到他的肚子上，可是程格的手掌不再温热，也不会给他揉肚子了。
“程格……我肚子疼……”
“手也好疼……”
“……心脏好难受……为什么啊？”
温凌想，如果程格现在会说话，那他就能知道答案，他问什么程格都会回答的。
程格昏迷的第二天，温凌发觉自己的身体似乎变得敏感又脆弱，为什么哪都疼？为什么药那么苦涩？
他好像真正知道了什么是难吃，怎么样是难受，怎么样是发烧，也体会出那种闷闷的感觉可能是难过。
他很难过，也很害怕。
可是温凌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明明程格一直在身边，明明程格还是会一直陪着他的。
温凌半夜做了梦，梦见程格醒来了，也肯理他了，问他为什么不吃饭，为什么不拿毛巾敷额头，为什么这么不小心烫伤了手。
“我不知道，”温凌答，然后摸着自己的心脏，语气有些抱怨，“你两天都没理我……我这里闷闷的好难受。”
程格朝他张开双手，“那抱一下，抱抱就好了。”
温凌没有一点犹豫，扑进程格温暖的怀里，然后梦就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