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知州被平调到平乐府的,他离开的时候那叫一个迫不及待,平乐府虽然不是江南等富裕州府,但也比临安府好多了,至少没这么多冲突。
所以他等了半个月,还没见着新任知州前来,就麻溜走人了。
陆川理解地点头:“是本官的问题,无碍。”
于是陆川一行人在丁同知的带领下,进了府衙,陆川带着谢五谢六在丁同知的介绍下,接手上任知州留下的文书,谢宁则被引去了后院。
府衙的前院是办公的地方,后院一般由知州的内眷居住。
上任知州才搬走没多久,后院除了有些许灰尘,看着还是挺完整的,只是有些简陋。
“这都是什么呀?布局这么丑,没点品味。”荷花嫌弃地说,“院子这么小,都不够公子活动的。”
白玉扫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当这是京城啊?有得住就行了。”
“可这也太简陋了,连家具都没几件,公子怎么住得惯?”
谢宁也打量着这个与京城相差甚大的宅子,虽不像京城的宅子开阔大气,但也别有一番意趣,尤其是这边的花草树木,长得特别茂盛,让人看了就心情愉悦。
“家具少就慢慢添置,既已到了这里,总要习惯的。”谢宁说。
谢宁带着白玉这些哥儿,把府衙的后院都逛了一圈,发现地方还是挺大的,只是有些院子年久失修,需要修缮过后才能居住。
不过知州夫人居住的正院和附近的几个小院子,因为有人居住,看着还不错。
谢宁让白玉去找衙差,让他们找几个扫洒婆子来打扫卫生,又让人送一些食材过来,黎星给大家做饭。
一通忙活下来,等全部收拾妥当,太阳已经西下。
陆川只接过知州的印章和一些文书,就把丁同知几人打发下去。
初来乍到,他没想第一天就开始干活,总得让他休息一天吧。
丁同知踟躇片刻,说道:“大人,您既已到任,下官几个想在醉月楼设宴,为大人您接风洗尘,不知大人可否赏脸?”
陆川抬头:“醉月楼?是什么地方?”陆川知道每个官员到任都有这个流程,他也不可避免,但地方得打听好了。
丁同知笑道:“是临安最大的酒楼,也让大人尝尝临安的特色菜。”
陆川说:“那就在三天后吧,本官与夫郎舟车劳顿多月,先休整两天再赴宴吧。”
丁同知表情一顿,听知州大人的意思,是要把夫郎带上,那原本计划的歌舞都不能安排了,还要让家中夫人出面招待才好。
丁同知很快又扬起了笑容,应声道:“瞧我,急得都忘了大人要休息,还是大人思虑周全。”
陆川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把印章和文书一丢,就到后院去找谢宁。
可能是赶了两个月的路,大家都太疲惫了,除了安排轮值的人,每个人都睡得极沉。
陆川和谢宁夫夫俩更是吃了睡睡了吃,一连睡了两天,精神才缓过来。
在陆川谢宁休整时,丁同知也在和人讨论着陆川这个新来的知州。
初见陆川时和气恭敬的丁同知,此时一脸的阴沉。
“这个陆川是什么来路?还没打听清楚吗?”
周典史劝道:“我们这儿离京城太远了,要打探消息没那么快。不过下官看他懈怠的样儿,估计是哪个大家族出来历练的,大人不必担忧太过。”
丁同知回想着陆川这两天的做派,心下安了一些,刚到却不想着接管事务,只一心休息,估计是个吃不了苦、不谙世事的大少爷。
哪里能斗得过他!
连英杰忍着怒火,从吏部回来,一进书房就开始摔东西。
桌面的瓷器砚台摔了一通,吓得在书房伺候的丫鬟大气不敢喘,手脚麻利地出了门。
去年大人时常回来后就开始发火,若是在这时候不小心惹了他,怕是又得一顿罚。
不过今年已经好久没发怒过了,怎么现在又开始了?
丫鬟虽然心里疑惑,但还是不敢久留,书房门关上的瞬间,还能听到大人怒吼声。
“陆川!又是陆川!我还真小看了你,都被贬出京城了,竟还能掀起这么大的风浪!”
连英杰双手撑在桌面上,气得咬牙切齿、眼睛发红。
前些日子因为升官吏部郎中的意气风发一扫而空,眼里满是对陆川的嫉妒。
连英杰一开始只是因为谢宁而关注陆川,到了后来却是真真切切地因为陆川的优秀而嫉妒,这个人从科举名次到当官,都稳稳压他一头。
探花郎和夫郎伉俪情深的传言,却显得他这个前未婚夫忘恩负义、不识好歹!
去年他憋屈了一年,今年好不容易把人贬到云南那个蛮夷之地,他才舒心了没几个月,陆川竟然在路上又有了新的功绩。
而且还是有益于天下的大好事,这么大的功劳,怎么就让他给碰上了呢!
还上了大安报纸,如今陆川的名字,又在京城中流传,连英杰到哪儿都能听到这个名字,偏偏他还不能发火,不然显得他小气。
却说三天前,梁军医和侯府护卫以及明竹镖局的镖师快马赶回京中。
谢母自从知道玉山县的事情后,就整日在家中忧心忡忡,还为此病倒了。
大嫂和秦竹侍疾了几天,就被谢母给赶了出去,永宁侯整日在床榻边上宽慰她也不管用,只有每天见着谢璟这个小孙子时才有一点儿笑容。
但谢母不让谢璟在她这里久呆,容易染上病气。
大家都知道谢母这是心病,只有宁哥儿无事,她才能好起来。他们又何尝不是,尤其是永宁侯,他虽然没有病倒,但不在夫人面前时,也是满脸愁容、沉默寡言
谢母在病榻上缠绵了将近两个月,终于等到梁军医他们一行人回来。
“娘,梁叔他们回来了!宁哥儿他们没事儿!”
秦竹跑进谢母的院子,还没进屋就开始嚷嚷起来,大嫂紧随其后,也是满脸喜色。
谢母吃了太医开的药,脑袋有些蒙蒙的,将睡未睡,听到声音时,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她脸上浮现一抹笑意,但很快就想到这是个梦,这种场景在她梦里已经出现过无数次了,心情又沉了下去。
但整个梦却很平时不太一样,耳边的声音怎么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大声了。
秦竹跑进谢母的屋子,不顾她正在假寐,直接把薄被掀了,然后把人摇起来。
大嫂慢了一步,但也没阻止他的东西,相比于扰了婆母的清梦,她相信婆母会更想听到宁哥儿的消息。
谢母被秦竹摇醒,才意识到这不是梦,但嘴里却下意识地问:“你方才说什么了?”
秦竹眉眼俱笑,光是看着都能瞧出他心中的兴奋,他重复道:“宁哥儿和他夫君都没事儿!还立下了大功呢!”
听到这话,谢母脑袋有些懵,喃喃道:“这不会是梦吧?”
秦竹也不多说什么,直接把人拉起床,还让旁边候着的老嬷嬷给谢母拿衣裳换上,老嬷嬷也有些愣,还是她旁边的大丫鬟机灵,去把谢母的常服找来。
“梁叔就在大堂,跟他去玉山县的人,一个不少都回来了,爹和二郎正招待着呢!”
谢母盯着秦竹:“真的?”
秦竹使劲地点头:“真得不能再真了,宁哥儿真没事!”
再次得到确认,谢母原本疲软的身子瞬间生出力气来,之前说几句话就喘一口气的状态完全消失。
她都不用人推,快步往换衣间穿衣裳,动作快得不像一个久病的人。
当谢母简单挽了个发髻,带着病容疾步来到大堂,亲眼见到梁军医,亲耳听到他说谢宁没事,她才真正放下心来。
谢母后退一步,被大儿媳及时扶住,永宁侯慢一步扶住了她另一边。
谢母借着两人的力,站在原地笑了出来,边笑边说:“我就说我的宁哥儿是个有福气的,哪会这么容易就……那样!”
“我的宁哥儿果然是有大福的人,他果然没事!”
谢母笑着笑着,忽然就晕了过去,永宁侯感觉手上一重,就意识到问题了,连忙让梁军医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梁军医也是明显慌了,都顾不得让永宁侯把人扶到椅子上,直接就上手把脉。
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梁军医,梁军医表情先是凝重,接着舒展眉眼,笑了出来。
“这是好事儿啊,夫人之前一段时间思虑过多,积郁在心,如今情绪起伏过大,一时承受不住才晕了过去。很快就会醒来的。”
“属下猜夫人是因为宁公子的事儿才生病了,醒来后估计都不用吃药,就自然而愈了。”
听到梁军医的诊断,谢家众人这才放下心来,这两个多月来,谢母已经晕了好几次,他们再也承受不起了。
永宁侯把夫人抱回屋里休息,梁军医则跟谢明夫夫和大嫂继续交代玉山县的事情,以及谢宁让他送回来的信件和东西。
谢母只晕了一个时辰,就醒了过来,这次醒来,她脸上红润了一些。
不等谢母问刚刚发生的是不是梦,永宁侯就给她递了一封信。
“宁哥儿没事儿,这是他给你寄的信,就等着你来拆呢。”
谢母刚才算是睡了一个时辰,倒是比刚才有力气,挣扎着要坐起来,一把拿过信件,拆开看了起来。
谢宁也没写什么太详细的东西,只写了自己是如何大展神威,镇住了慌乱中的玉山县百姓,然后写防疫小故事,让百姓们老老实实呆在家中,最后提一下陆川发现牛痘,并接种牛痘成功防治天花。
他洋洋洒洒写了十几页纸,全程都在夸耀自己有多厉害,偶尔提几句陆川,把谢母看得发笑。
知母莫若子,谢宁知道应该怎么写,她娘看了才不会担心。
可谢母又何尝看不出他心里的压力和恐惧,不过宁哥儿没事儿,就是最大的好事儿,她不苛求太多。
谢宁除了写给谢家众人的信件,还特意写了几篇新闻,让永宁侯在请示过陛下之后,交到荣斋先生手上,逐篇给大家报导玉山县这一次的天花,以及解决的过程。
从各个方面,杜绝旁人冒领功绩的行为,也不给玉山县县令脱罪的机会。
于是玉山县那两个月发生的事情,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连英杰也从众多同僚口中再次听到陆川这个名字。
京城这边如何运作陆川并不关心,总归他岳父会帮他争取,赏赐也不会那么快下来,圣上总要派人去玉山县探访过,确认事实后,才会降下赏赐。
陆川如今正看着谢宁挑衣裳,再过一个时辰,他们就要到醉月楼赴宴了。
“公子,你看这件怎么样?”荷花拿着一套橙黄色的衣裳,摆在谢宁身前。
谢宁仔细看了一下,皱眉道:“不行,这件太艳了,一会儿我得穿着庄重一些。”
“那这件怎么样?”
谢宁循声看去,白玉手上拿着一件靛青色的衣裳,他这回直接就摇头了。
“这套衣裳有点厚,穿着太热,不行。”
真不是谢宁挑剔,实在是临安府这边的天气太热了,现在又正值夏天,热得他恨不得一天洗三次澡。
临安的热跟京城的热还不一样,京城热归热,但不会流太多汗。到了临安府之后,只要一热就流汗,是真不好忍啊。
如今后院正房,各处都大开门窗,让清风穿堂而过,企图留下一点清凉。
谢宁的衣裳在玉山县报废了不少,不过来临安府的路上,只要途径州府,陆川都会进城休息半日,给谢宁买些好衣裳和布料。
每个地方产出的布料还有些不同,虽然可能没有京城的精致,但也带有当地的特色,谢宁看着新奇,还算喜欢。
荷花又找了一套湖绿色的出来,谢宁上下打量了一会儿,还是能挑出刺来。
“这上面的花纹太繁复了,显得有些俗气了。”
陆川手肘支在桌子上,看一会儿书,又看两眼谢宁挑衣服,非常有耐心。
他自己要穿什么无所谓,等谢宁挑出要穿的衣裳,他再让人找一套颜色搭配的就好了。
谢宁挑来挑去,还是选了湖绿色那一套,再让白玉给梳一个稳重的发髻,一番折腾下来,也差不多到出发的时间了。
临安府最大的酒楼醉月楼,今天清场了,被丁同知包了下来。
临安府的官员班底,除了陆川和丁同知,还有判官两人、吏目一人,以及巡检一人。
其中两名判官在陆川到达临安府那日,跟在丁同知身后,和陆川打过照面。
此时五人都已经提前到了,还带着家中女眷,言笑晏晏地聊着各家闲话,时不时打听一二新来的知州什么来路。
周判官喝了两杯酒,被旁人一怂恿,就把自己对陆川的印象都说了出来。
“看那陆知州的手下人,一个个气势不凡、行事规矩,大概是某个世家大族出来历练的子弟吧。”
“听说新来的知州为人很年轻?”
周判官点头:“确实年轻,所以我才猜测,会不会是哪家的少爷?”
他顿了一下,话锋一转:“不过可能不受宠,不然也不会来临安这个地方,更不会娶一个哥儿为夫郎了。”
“本官倒是不知,本官迎娶永宁侯府的哥儿为夫郎,还有什么不妥的?”陆川的声音飘了进来。
大堂内布置成了宴会的局面,丁同知几人各自坐在下首,剩下的主位空着。
随着陆川的声音落下,醉月楼内寂静一片,周判官还保留着捋胡子的姿势僵在原地,久久不敢转头看向门口处。
还是丁同知反应快,站起身来迎向陆川和谢宁,他夫人也很有眼色跟在他身后。
他脸含笑意,打圆场道:“原来陆大人的夫郎是永宁侯的哥儿,早听闻永宁侯骁勇善战、为我大安立下赫赫战功,他的哥儿果然不凡。”
丁夫人紧随其后,一脸欣赏地看着谢宁:“陆夫郎长得如此貌美、气质不俗,和陆大人站在一起,还真是相配。”
这时周判官也反应过来了,忙不迭凑到陆川跟前,赔笑道:“都怪下官这张嘴,喝了两杯酒,就什么都敢揣测,还请陆大人和陆夫郎饶下官这一次。”
陆川这次来赴宴,不是来立威的,谢宁则被丁夫人的话说得心里开怀,不打算和周判官计较,便简单揭过这茬。
丁同知招呼着陆川和谢宁在主位上坐下,陆川也不推辞,他是一府知州,临安府的最高长官,坐主位再正常不过。
待两人坐下后,丁同知他们依次坐下,陆川根据他们坐下的顺序,暗自在心里排了位。
陆川和谢宁落座后,醉月楼的人很快就把酒水和菜肴端上来,同时还有一女子抱着琵琶端坐在一角,为众人弹奏乐曲。
丁同知笑道:“陆大人初来乍到,恐怕还没安置好吧,下官几个给陆大人备了点小礼,好让大人能早日适应临安府的生活。”
陆川举起酒杯,对着众人笑言:“本官久居北方,还真不太适应云南的生活,如此本官就笑纳了。”
周判官第一个跟着举杯,狗腿子般说道:“大人和正君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下官和贱内,下官和贱内自小生活在临安,最是熟悉不过。”
陆川没说应不应,只说了一句:“周判官客气了。”
之后其他三个官员携着夫人来给陆川和谢宁见礼,陆川都一一回敬了一杯酒。
席间言笑晏晏,没有一个人故意找茬,其乐融融的。
他们向陆川谢宁介绍了临安府的情况,陆川也会给他们说一些京城的八卦,谢宁时不时附和两句。
丁同知他们一直在试探陆川除了永宁侯外还有什么背景,陆川也不遮掩,直接扯了贺尚书的旗子装大王,把丁同知几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武有永宁侯做靠山,文有户部尚书庇护,明摆着是个有来头的愣头青,让人不敢得罪又容易轻视。
谢宁则拉着那几位官员的夫人,聊一些京城的衣裳首饰之类,双方都很满意这次宴会。
酒过三巡,陆川喝得脸颊微红,眼神迷离被谢六扶上了马车,谢宁席间没怎么喝酒,很清醒地和他们道别,便跟着上了马车。
车门合上之后,陆川眼里的迷离散去,他往里面坐了坐,没离谢宁太近,他不喜欢闻到酒味。
谢宁一直挺着的腰背瞬间松垮下来,扯着衣领扇了扇风,嘴里抱怨道:“临安府还真是够热的,就从屋里出来一会儿,就又出了一身汗。”
陆川叹了一口气,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张帕子递过去,谢宁嫌弃地扫了一眼,仿佛上面也带有酒气似的,他自己也带了。
谢宁抹了抹额角的汗,稍微开了点窗,清风吹进来,他才舒了口气。
陆川安慰他:“回去就洗澡,现在天热,温水很快就能烧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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