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了说书先生的话后,酒楼的听众们纷纷有感而发。
“这个明光真是害人精本精啊!凭一己之力毁了无极宗整个宗门。”
“少年得志的修真奇才,云间仙境最年轻的仙官,却得陇望蜀地还想奢求帝君之位。这就叫人心不足蛇吞象,明光的下场也是他咎由自取。”
“听说明光飞升成仙前,在无极宗行事就极其骄横霸道,最好的仙丹仙药都要霸占,其他弟子统统不给。”
“难怪他年纪轻轻就能飞升成仙,敢情无极宗的天材地宝都被他一个人占了,那修为能不领先别人一大截嘛!”
有人深以为然。
“是啊,他能少年成名,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占了出身的便宜。身为无极宗宗主的宝贝儿子,他于修真一道占尽先机。最好的功法、最好的丹药和最好的法器都应有尽有。如果换作是我有这样的条件,没准也已经飞升成仙了。”
有人就事论事。
“话也不能这么说。无极宗曾是绵延十余代历时数百年的修真大门派,历代的宗主之子算来也有不少,却只出了明光这么一个能十八岁就飞升成仙的人物。他的天赋肯定是比其他人要高出一大截的。”
“天赋高又怎么样?还不是飞升之后又被贬落凡间了。说书先生刚才说得再对不过了,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听说明光不只是野心勃勃,还好色如命,飞升至云间仙境后调戏过不少神女,也不知是真是假。”
“肯定是真的。明光这家伙可是个野心家,野心家多半重权又好色,权力要抓,女人也要搂,缺一不可了。也不知他在天界染指过几位神女,真是艳福不浅啊!”
一个人挤眉弄眼地说出这番话后,不少人都神色暧昧地笑了起来。
应长恨点的几个菜都还没上,只能先坐着喝茶。
也不知怎么回事,他手里的茶杯突然掉在了地上,啪的一声脆响,打断了满堂淤泥般脏兮兮黏乎乎的暧昧笑声。
“伙计,不好意思,我弟弟茶杯没拿稳打碎了,一会儿照价赔钱啊!”
“好的客官。”
伙计过来扫干净茶杯碎片后,阿难半真半假地跟应长恨说:“别再打碎东西了啊!赔钱我很心疼的。”
应长恨神色不善地瞪了他一眼,“你是掉到钱眼里了吗?整天就知道钱钱钱。”
“没钱寸步难行。一文钱难倒英雄汉。钱这么重要,我看重它有错吗?”
“身为一个有梦想的妖怪,我拜托你别整天把钱挂在嘴边。就你这样要是也能飞升成仙,我的应字倒过来写。”
“为什么我爱钱就不能成仙了?没准日后飞升天界后,我还可以当一个财神呢!”
嗤之以鼻地哼了一声后,应长恨忽然有所警觉地一抬眸,看向二楼一个正在缓步下楼的青年男子。
他大概三十左右的年纪,一袭蓝衫,容仪秀伟,看起来像是一位文人雅士。
与此同时,阿难腕间的铃铛似有若无地叮了一声。他抬起头,和应长恨一样,也留意到了同一个人。
微微一怔后,阿难唇角浮起一丝了然的微笑:都这么多年了,他的习惯看来还是没有改呢!
瞥了那位蓝衫男子一眼后,应长恨立刻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地对阿难小声叮嘱起来。
“那个正在下楼的男人不简单。你低头喝茶,别东张西望,小心别被他发现了咱们不是人。”
阿难装傻充愣地明知故问:“他看上去文质彬彬的,怎么不简单了?”
“你少套我的话,我就不信你没察觉到他不简单。”
“我只是一个法力低微的小妖,怎么可能知道那个人不简单?”
“就算你不知道,你的铃铛也给你通风报信了,不然它刚才怎么突然响了?”
“阿难弟弟,真是瞒不过你啊!没错,铃铛确实给我通风报信了。”
应长恨问得直截了当,“它跟你说什么了?”
“它跟我说此处有仙气,那位蓝衫公子应该是一位仙官。”
“和我想的一样,这一带负责镇山守海的仙官是越君朴。如果不是其他仙官过来闲逛,那就只能是他本尊了。”
人间凡界的凡人得道成仙后,飞升之前是何方人士,飞升后就负责镇守那一方。接受当地百姓的香火供奉,也肩负庇佑当地百姓的职责,属于本土神仙。
有些本土神仙会经常下凡巡视自己的地盘,有些却相反,除非收到了能引起他们重视的信香,否则轻易不会下凡跑上一趟。
“应该就是华源真君了。听说这位仙官没事就爱下凡巡视,跑凡界跑得很勤。”
应长恨不以为然地嗤笑了一声。
“刚才他一直在楼上坐着,也就是一直在听说书先生为他歌功颂德。他爱跑凡界,该不会是爱听这些东西吧?毕竟天界肯定没人会这么夸他的。”
“就算是他爱听这些也没什么吧,做了力斩巨鼋妖这样的好事还不能被人夸吗?”
“我觉得他有点虚荣了不行吗?”
“有点虚荣心并不算什么过错,喜欢被人赞美也是一种天性。阿难弟弟,我就不信你喜欢被人骂而不是被人夸。”
阿难那张嘴一般人说不过他,应长恨被问得哑口无言。
越君朴下楼前,已经在二楼的雅座坐了将近半个时辰。
说书先生分成上下两场才说完的《华源真君斩鼋记》,他从头到尾一字不拉地全部听完了。
人间凡界关于自己的传奇故事,越君朴一向百听不厌。
尤其是东海斩巨鼋的经历,他拼尽全力才胜出,也因为此战身负重伤,养了好久才有所好转。这一战在凡界若不传颂多年,都对不起他这般拼命。
凡人向神仙祈愿的信香,大到国泰民安,小到消灾祛病,什么样的心愿都有。绝大多数都可以忽略不计,也无法上达天听。
但是有一种情况例外。
比如临海七城百姓万众一心虔诚祭祀的信香,祈求神仙下凡降妖伏魔。本土神仙如果还说不知道有这么回事,那就是装聋扮哑了。
如果一位本土神仙装聋扮哑,不愿意履行庇佑百姓的职责,那么心愿落空的百姓,也就不会再用香火供奉他。
一位仙官要是失去了百姓的香火供奉,变成可有可无的神仙,在天界的地位就会一落千丈,最终将查无此仙。
所以,人间凡界一旦出现了什么厉害的妖魔鬼怪作乱,本土神仙往往都是最头疼的那位,那就意味着有一场恶战在等着他。
如果他不愿意下凡降妖伏魔,将会失去百姓的香火供奉,从而地位不保。可如果下凡降妖伏魔,万一对手十分棘手,自己没准要壮烈殉职。
这种麻烦事一旦遇上了,就是进退两难。
有些仙官权衡利弊后,会认为装聋扮哑对自己更有利。虽然在天界的地位不保,但性命能保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越君朴收到信香,得知东海有巨鼋作怪时,立刻亲自下凡去查看究竟。发现那是一只已经修炼近千年的大妖,想要降服它绝非易事。
但是越君朴不想装聋扮哑当无事发生,巨鼋妖这场危机既是危险也是机会,他想搏一把。
做足准备工作后,越君朴就前往东海与巨鼋妖交战,拼尽全力终于将其斩于仙剑之下,自己也受伤不轻。
东海的斩鼋一战,让临海七城百姓都对华源真君顶礼膜拜,香火供奉翻了十几倍都不止。
他在天界的地位,也如愿以偿地提升了不少。
在云间仙境,仙官的地位高低,取决于香火的旺盛程度。
百姓用香火供奉神仙,神仙收香火其实是在收集百姓的信仰之力,而信仰力可以转化为法力。
所以,一位仙官的香火越旺盛,法力就越高强,在天界的地位自然也就水涨船高。
《华源真君斩鼋记》说到尾声时,说书先生把明光拉出来当对照组。越君朴已经举到唇边的一杯醇酒,久久都没有饮入口中。
下楼后,走到酒楼大门处的越君朴忽然停下脚步,扭过头对着一楼店堂扫视起来。
酒楼的生意十分红火,店堂里几乎座无虚席,食客坐得满满当当,看上去热闹非凡。
但是也不知为何,越君朴却生出一种好像哪儿有点不对劲的感觉。
应长恨敏锐又谨慎地压低声音对阿难道:“他似乎察觉到了我们的存在。”
“他应该还不确定,总之咱们先稳住,不要慌。快吃鸡,如果他真的要过来抓咱们,这盘已经到嘴的醉鸡不赶紧吃上两口就太亏了。”
他们桌上有一碟刚上的花雕醉鸡,阿难话音刚落,就夹了一块鸡肉塞进嘴里,半点都不耽误。
应长恨想想也是,不甘落后地伸出一双小手,左右手各抓起一块鸡肉吃起来。
如果一会儿要跟仙官打架的话,可不能空着肚子动手。
越君朴的目光还在店堂里扫视着,突然有个人在身后撞了他一下。
“这位公子,不好意思,孩子跑得太快撞上你了。”
刚才两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子嬉笑打闹着跑进店堂,跑在前头的那一个,正好撞上了挡在门口的越君朴,跟在后面的父母赶紧赔礼道歉。
“无妨,是我不好,不该站在大门口挡路的。”
父母牵着两个孩子进了酒楼后,越君朴走到一侧继续扫视店堂,发现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已经消失了。
因为阿难和应长恨已经趁此机会麻溜地跑了,连桌上那盘醉鸡都没拉下,一起带走了。
负责上菜的伙计正端着一碗酱焖肉过来上菜,结果发现桌旁的两个客人都不见踪影,桌子上倒是留下了一点碎银。
“咦,老六,庚号桌的客官怎么走了?”
老六是负责照看这几张桌子的伙计,满脸纳闷不解地直挠头。
“啊,他们几时走的?明明刚才还在,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两个伙计不明所以然的时候,越君朴却有所明了地目光一凝。
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绝不是凡人能有的速度。难怪他刚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原来店堂里有妖邪混迹凡人之中。
下意识地追出酒楼后,越君朴的脚步又猛地顿住了。
一般的妖魔鬼怪,在仙官面前很难隐藏自己的邪祟之气。
而他刚才只是感觉有些不对劲,并不能确定有妖邪在场,可见对手绝非泛泛之辈。
前阵子,越君朴力斩巨鼋妖时受伤不轻。
眼下伤势才刚刚养好,如果又要跟厉害的妖邪交手,那可是占不到什么便宜的。
况且这又不是什么全城百姓一起祈求神仙下凡降服的妖孽,真打起来他要是吃了亏甚至送了命,也没人念他的好,死都白死了。
既然如此,又何必追上去自讨苦吃呢?
一念至此,越君朴改变主意不再追赶。
就放那妖邪逃走好了,逃得越远越好,最好别在东海一带多作停留,跑去其他仙官的地盘惹事生非吧。
短时间内,越君朴无论如何都不想再拼一次命,尤其还是这种完全没必要的拼命。
对于刚才的妖邪究竟是何方神圣,他还在心底不由自主地暗想:会不会是他呢?才三百年的妖理应没有这样的修为,但如果是他的话就未必了!
一口气跑出好几条街后,阿难和应长恨在一条小巷里停下来,肩并肩地蹲在一起吃着那盘醉鸡。
“吃完这盘鸡,咱们再去吃点什么呢?”
“随便,反正大餐肯定是没有了,因为吃大餐的钱刚才已经花掉了。瞧瞧咱们这倒霉透顶的运气,想在酒楼吃顿好的都能遇上仙官,白白浪费了一笔钱。”
应长恨十分不满地问:“咱们刚才就只吃了一盘醉鸡,你为什么非要付一桌菜的钱?”
“咱们点了四个菜,人家后厨也正在做菜,虽然临时走了没吃上,但那不是酒楼的问题是咱们的问题,所以不能少了人家的菜钱。”
“你是妖怪不是圣人,几个菜钱有必要给得这么到位吗?”
阿难煞有介事地道:“有必要,太有必要了。只有攒足了妖品,日后历劫飞升时才能降低难度啊!”
应长恨翻了一个老大的白眼,“说得跟真的似的,你这个臭妖怪如果都能得道飞升,那我也能上天当神仙了!”
“好啊,阿难弟弟,那我们一起努力修炼,到时候一起飞升成仙。”
“你少瞎扯了,我还没吃饱,现在去吃什么?”
这时候,巷口正好传来一阵响亮的吆喝叫卖声:“烤地瓜,热乎乎香喷喷的烤地瓜,不好吃不要钱。”
阿难一副慷慨大方的口气道:“阿难弟弟,走,咱们去吃烤地瓜。你想吃几个就吃几个,管够。”
应长恨坚决不干,仰起小脑袋瓜,活像一只奓毛的小公鸡般瞪着他,怒气冲冲地大吼起来。
“不行,烤地瓜不够,至少得再来一只烤鸭才行。不然我真砍你了!”
“好吧好吧,怕了你了,那就再买一只烤鸭。”
第19章 挽歌
一刻钟后,阿难拎着一只刚出炉的烤鸭,应长恨抱着一袋香喷喷的烤地瓜,一起走进一家很气派的客栈,要了一间很气派的上房。
两个人坐在房间里吃着地瓜就烤鸭,地瓜够多,烤鸭够肥,可以让他们吃到撑为止。
“越君朴在的地方不宜久留,咱们最好明天一早就离开丰县。”
对于应长恨的建议,阿难没有反对地点头。
“行,那这顿就算散伙饭吧!明天一早咱俩各走各的,省得你看见我就烦躁。”
“你打算去哪儿?”
“没有目的地。天下那么大,我想去看看。就四处乱逛,走到哪儿算哪儿。”
应长恨十分不赞同地瞪了阿难一眼,活像训儿子似的大声斥道:
“你就不能找个地方先躲起来安生一阵子吗?这样四处乱逛,要是万一被朱颜悔逮住可就小命难保了。”
“放心吧,我很惜命的,这条小命不会轻易交代在谁手里了。”
“我怎么可能放心啊?你再惜命也不过是个法力低微的小妖,全靠耍小聪明保命。算了,我还是多跟你一段时间以防万一吧!”
应长恨一脸迫不得已的憋屈神色,阿难则笑得愉快之极。
“好啊,有阿难弟弟给我当护法,我可是求之不得呢!”
吃饱喝够后,阿难让伙计送来洗澡水,在屏风后的大浴桶里舒舒服服洗了一个热水澡,再爬上床睡觉。
“阿难弟弟,我先睡了。等伙计把你的洗澡水送上来后,你洗完澡也早点睡吧!”
“知道了。”
应长恨洗完澡后,阿难已经躺在床上睡熟了。
他四肢并用地爬上自己的床铺,半躺在被子里,朝着对面那张床伸出一只小手。
那只小手的掌心中,悄然生出一根无火自燃的线香。一缕细细的香烟宛如被牵引的细线般,直接飘入了阿难的鼻端。
阿难无知无觉地睡得很沉,应长恨也没想要看到他有什么反应,而是在等待着自己是否会出现同步反应。
结果很快就有了,而且是应长恨最不希望的那种。
一阵很不正常的浓浓睡意突然袭来,让他不由自主就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之前阿难说过,中了他的感同身受符后,都会与他同步或伤或死。
因为这一道符咒,应长恨被拿捏住了,心里憋屈万分。
这些天,他一直在想有没有漏洞可钻,还真被他想到了一个。
今晚趁阿难睡熟了,应长恨尝试利用迷魂香对付他。
如果迷魂香可以放倒他,自己却安然无恙,那么他就打算让这臭妖怪以后长眠不醒。
到时候找一个极其隐蔽的地方,把这个睡着的家伙丢进去关起来,日日迷魂香伺候,让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沉睡中度过。
这样操作的话,就不用担心臭妖怪四处乱跑被朱颜悔找到弄死,自己的安全也有了保障。
等到九九八十一年过后,再把他弄醒清算旧账。
可是阿难的这个感同身受符,显然对各种不利于他的情况防范得很周全。
应长恨使用迷魂香虽然没有伤到他,但还是遭到了符咒的反噬。
陷入昏睡前的最后一刻,应长恨十分不甘又无可奈何地想:可恶,这个臭妖怪还真是什么都算计到了。
次日离开丰县后,阿难带着应长恨一路向东。
“你这是要去哪儿?”
这个方向让应长恨感觉不太对劲,阿难的回答也印证了他的怀疑。
“我想去东海,欣赏一下海天一色的壮美景色。”
应长恨听得头皮一麻,忍不住跳着脚破口大骂起来。
“什么?你脑子进水了吗?东海一带可是越君朴的大本营,他又是一个没事就爱下凡巡视的仙官。昨晚咱们虽然没被他逮住,但难保以后还能这么走运,你能不能别这么上赶着去送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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