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用了。”精灵飞快拒绝,“不劳破费,我用不上……你只用记得帮我报仇就是了,记住了啊!”
声音渐渐远去,彻底消失,发觉精灵真的不见了,顾易才从湖边起来。
良久后,笑了笑。
他和精灵,似乎都觉得自己便宜,生怕对方反悔。
可思来想去,还是他占了便宜,没了精灵,他上哪去找个这个合适的躯体用?
光凭他自己的力量去看五卷神书,只怕比登天还难。
他带上面具后,将身形变小,飞到一旁的高山之上,俯视脚下这座幽深山谷。
山谷中间一弯湖泊,湛蓝如海,镜子一般,四周地势起伏迂回,山坡,草地,树林交错分布。在山谷深处,是一处山神庙。
前段时间,一队商旅从山谷穿行,看见有庙,就进去拜了拜,拜完之后,这一趟果然如他所求的那般,收获颇丰。
但没想到回去之后几人突发恶疾,一队人全都相继病死,有人临死之前想起这处神庙,颤颤巍巍告诉父母妻儿:“邪、邪神庙害人,务必诛邪。”
于是家人纷纷将此事散布出去,最终传到了玄尘山的人的耳朵中,听到此事的人没做多想,便将此处山神庙收录于图鉴,命弟子前来处理。
按他们猜想,应当是山精野怪、过路幽灵寄居进了废弃神像,又受了香火祭拜,便拥有了能力,可以出手害人。
只要将神像之中的邪灵驱逐,再毁去神像就好。
俗语常说“宁睡古墓,不睡古庙”,就是因为没有人烟的寺庙之中,神佛之像容易被邪灵附体,若有人祭拜发愿,大约还会觉得破庙灵验,实际上帮他实现心愿的,并不是神佛,而是精怪。
精怪灵验,收取的报酬也必然丰厚,比如,性命。
但此神庙既然是玄青道人的藏书之所,自然不会像他们想象的这么简单。
顾易在山坡上空俯瞰了一会儿,便见到远处一小队人影向山谷走来。为首的一人拿着地图,正在左右比对,而后点了点头,自然是确认了这个山谷就是他们目的地。
中间湖泊宁静,他们一路风尘仆仆,到了湖边,都忍不住停下来休整喝水。
兰危也拿出水壶,想要装水,旁边的人忽然将水捧动,大把大把浇上来洗脸,他这样一动,水底的尘土霎时浮动上来,水面顿时变得浑浊。
“这水真凉爽,下去把脚洗一洗,才叫舒服。”
那人坐在岸边,当真开始脱鞋,兰危起身让开,不紧不慢的塞上水壶的盖。
“今晚要在此处过夜,若你们都不再喝湖水,自然可以下去洗脚。”
这话一出,其他的人果然率先不满起来。
“洗什么洗洗什么洗,喝的水是给你洗脚的吗?”
“就是。从前怎么没见你这么爱干净?”
“想洗脚出去五里,自己找客栈去洗,别糟蹋我们喝的水。”
那人悻悻穿上鞋袜,瞪着兰危:“好,不洗就不洗,你给我记住了!”
兰危毫不理会他的威胁,一转头,视线却被岸边一根发丝吸引了注意。
那根发丝很黑,很亮,缎子一样,长度也很熟悉。
若他没有猜错,一定是……
他举头四顾,果然,对面的山坡上,精灵变成小臂长度,在一颗柏树梢头,挥手快乐地向他打招呼。
兰危见到他,目光还算柔和,可紧接着,他脸色忽然一变,死死盯着精灵背后,周身杀气外泄,威压几乎凝成实体,像是见到了天敌的猛兽一样,蓄势待发。
顾易见兰危见着自己,明明表情还有两分愉悦,紧接着便杀气腾腾,差点以为自己暴露了,吓了一跳,举起的手也不由自主收了回去。
他灵机一动,忽然反应过来——这眼神绝不是看自己,他是看的自己身后。
他猛然一下转身,看向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
有鬼()
身后就是一处山坡, 空空如也,只有石头,枯草, 和黄色的地皮。
可绝不是没人,方才他感觉到了一股极强的威压,并且还不是来人刻意威胁, 而是自然而然的流露。
这样的人物, 一只手也能数得过来, 顾易略微思索, 就能猜到是谁,心里便也有了底。
湖泊边,正在埋头捧水洗脸洗手的所有人都觉得身上一寒, 打了个哆嗦, 抬头道:
“奇怪,刚才一下怎么忽然心底里发虚,心惊胆战的。”
“就是,吓我一跳, 那气势,我还以为掌门要动手抽我巴掌。”
“是威压吧……妈的, 那么强的威压, 不知何方神圣过路。”
“总不可能是那几位……估计什么野兽路过, 晚上都放机灵点, 小心给大虫当成点心吃了。”
众人讨论了一阵, 只有兰危一言不发, 大家休整好了, 重新上路, 这时, 一个土褐色短打的老头忽然出现在来时的小路上,手里柱一根拐杖,慢慢悠悠地向众人走来。
这老头满头白发,身形佝偻,观其行动,和目盲几乎没什么区别,每走一步,拐杖总要伸出去探半响的路,走得近了,众人才恍然——
这老头眼里全是白翳,可不就是半瞎吗!
“真稀奇,这年头老瞎子不在家待着,来这荒郊野闲逛,不怕死么?”方才准备洗脚的青年忽然出声,语气鄙夷。
老头似乎这才发现四周有人,停了下来,茫然地“看”向四周。
“爷爷,怎么不走啦?”他身后,一个羊角辫的小童忽然钻出来,搀扶着他,小孩额头前方留的碎发又细又黄,想来是平日里油水太匮乏的缘故。
“小黄啊,我看不清,你瞅瞅,方才是什么东西在叫?难道是有野狗?”老人声音嘶哑,态度冷漠,疑惑低头问向身边的孙子。
方才说话的任名登时变了脸色,手按向剑,便要发怒:“你这老不死……”
小童倒没耍嘴皮子,老老实实道:“爷爷,前面有几个大哥哥,方才应该是一个哥哥在和你说话。”
说罢向众人赔罪道:“对不起诸位,老爷子耳朵背,什么都听不清,哥哥们不要介意,我代他向大家道歉了。”
这事本来就是自己这边嘴贱在先,大家自然不好意思受这道歉,队伍里的潘尘立即打圆场道:“不妨,方才本来就是我们说错了话。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一老一少,来这荒郊野岭,确实不安全,你们准备去哪?这里晚上恐怕不太平。”
童子变了脸色:“这里会有什么危险吗?我们准备穿过山谷去姑姑家探亲,姑姑住十里铺,我们家在甜水乡,这会儿要回去可来不及。”
已经酉时三刻,夕阳西下,回头确实来不及了。
小童面色为难极了,担忧地看着爷爷,老头子低头,似乎在询问发生了什么,小童又耐心解释了一会儿。
然后只见老头又与小童说了些什么,小童一阵跑到众人面前:“爷爷说,这会儿回去早来不及了,听说有个神庙,我们可以去神庙住一晚上,明天一早再赶路。”
邪神庙?!
众人讶然。
任名更是冷哼道:“你们可真是不怕死,哪里危险偏往哪里去!”
小童不明所以,有看不惯任名的人耐心解释道:“不太平的正是这邪神庙,两位还是快回吧,往西走五里路就有镇子可供住宿,这会儿去,还来得及。”
小童面色犹豫,旁人也劝道:“不是我们故意吓唬你,你若肯听我们一句劝,还是速速离去的好,否则会发生什么,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
小童虽然不甘心,但还是回去老爷子面前,说了这番话,随后两人大概也商议好了,还是回去的好,于是童子道了谢,挥别了大家,便扶着老人,往西边走去。
劝走这一老一少,众人均吐了口气,山谷情况不明,又有方才那道威压,连他们都心有戚戚,多出两个凡人,真不一定能保得住。
继续往前,众人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却默契与方才闹事的任名保持了距离。
这任名如此作态,自然不是普通弟子,而是耿浩狗腿大军里的一员,这次因为实力不济,被耿浩嫌弃,才打发到了这个队伍来的。
可这人自觉和这些土包子不是一路人,一路上看所有人都很不顺眼,所有事都要怼两句,似乎不这样不足以凸显他的清新脱俗,与众不同来,大家一开始还想忍忍,没想到后来愈演愈烈,现下只好与他保持距离,划清界限,免得又惹他不快,平生波澜。
任名不以为意,一人走在前头,打定主意要孤立在场的所有人。
兰危故意走在最后,没过多久,果然察觉到耳边响起精灵甜蜜的声音。
“哥哥哥哥。”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兰危停下脚步:“你不是兰草精灵么,怎么会与鸡有关系?”
“……”顾易茫然,“你在说什么东西?”
兰危茫然:“方才不是你的叫声?”
顾易额头青筋直跳,不解风情,真是不解风情!!!
他几乎咬着牙道:“没有关系,以后也不会有关系。”
兰危还在好奇这个问题:“那你……”
顾易扶额:“我叫的是‘哥哥!’,是‘哥哥!!’,你这个——”
脏话堵在了喉咙里,顾易连忙转移话题:“不说这个了,你方才为什么那个表情看我?你发现了什么么?”
兰危不答反问:“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顾易佯怒:“无赖,我先问你的。”
兰危只好道:“只是感觉到什么人,在往这里走来……很强大。”
他说完这话,又陷入了思索,他的感知应该不会出错,可若是真有这么强大的人物……
顾易却早有心理准备,来的确然是当今世上数一数二的大佬,这样的人,伸出一根手指便足以碾死在场所有人。
这样的大佬,来一个他便毫无胜算,但若来的是两个,那情况便大不一样……届时两虎相争,必然有他渔翁得利的机会,今晚的戏,比上次的极乐鬼窟,想必还要刺激百倍,惊险百倍。
他看热闹不嫌事大,只想水越浑越好,虽然生死攸关,但不觉害怕,反而有种莫名的兴奋。
他微笑着回答兰危上一个问题:“我在路上一直想去找你,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中途听说你们要来这个地方,就先过来等你了。你真的感觉到了有人?会不会是错觉?”
兰危摇头:“不是错觉。”
顾易瑟瑟发抖:“……好害怕哦,想要哥哥保护我。”
兰危:“你躲起来,自然不会有事。”
顾易钻向他的胸口:“好的,我这就藏起来。”
兰危连忙按住衣领,顾易抓住他的手指:“你叫我躲起来,不藏在你身上,还有什么地方能躲?”
兰危面露难色,顾易劝道:“你也说这个邪神庙危险万分,那我们还是待在一起的好,这样遇到危险,还能互相照应下,你说是不是?”
兰危渐渐松动,顾易趁机掰开他的手指,钻进他衣领里面藏好。
这个时候,神庙也已经到了。
顾易从衣领里偷偷探出个脑袋观察,这庙矗立在山谷中央,无依无靠,风从四面八方刮来,吹向这座孤零零的建筑,让人一走近,就觉得没来由一冷。
有人敏感地察觉到了这事:“这地方风水大坏,又荒无人烟,就算是寺庙,也不至于建在这个地方。”
潘尘反驳道:“这你就说的不对了,我在路上打听过,这山谷外面过去是有一个村子的,规模不小,只是后面搬迁了,听说是……地势不好,老是被涝,种不出庄稼,不得已才搬迁。照这样来看,这地方修神庙也说得过去。”
这人说话期间,其余人已经飞速在神庙门口布下九枚阵旗,而后丝线串上铃铛,缠于阵旗之上。
一旦有邪祟妖灵靠近,铃铛声响,众人便能立即发现。
在阵旗压制之下,里面的邪祟即便想要逃跑,也会被拦在门内,而被他们瓮中捉鳖。
布置妥当,才有一人走到破烂的大门之前,轻轻伸手一推,立刻轻尘飞扬,只听摇摇晃晃的门扉拉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等烟尘散去,视线清明,邪神庙庙里的一切,才在众人面前彻底显露。
尘垢遍地,蛛网暗结,蒲团散落, 香灰凝结。
只有大殿中央的神像,眉眼生动,不染纤尘, 连衣袍的颜色都鲜艳如新制, 浓绿深红, 飘带飞扬, 中间还露出一截细可掌量的腰肢,配上神像似笑非笑的脸庞,媚态横生的眼眸, 可谓活色生香, 摄魂夺魄。
有人倒吸了口气,喃喃道:“这什么神像……这么邪气。”
也有正义凛然之士不屑一顾:“邪神!一定是邪神!有伤风化,真是有伤风化!!”
但更多的人,则被貌美的神像吸引住了全部目光, 无法挪开分毫。
任名更是如坠云雾,踩着飘飘然的步子上前, 一脸痴迷地伸手想要触摸神像飘落的衣摆。
“神像诡谲, 大家小心, 明心净气, 别被惑了心神。”
人群中, 突然有人开口提醒, 众人才凛然回神, 念了念口诀, 保持清醒。
只有任名还停留在神像座下, 闭上眼睛,嗅过她的飘带,表情无比享受,似乎已经闻见了神女衣上的暗香。
众人看见他闻的东西,脸色都是一边,一个离他较近的清秀少年上前,大着胆子戳了戳他的肩膀,将人戳醒。
“醒醒……任师兄,你看看你面前是什么。”
任名看着同门小心翼翼的脸庞,不屑至极,待回过头,见到面前的东西,果然吓得脸色一边。。
那是一截青蛇,和神女一般栩栩如生,混在神像深绿的飘带中,不仔细看,只会以为是一截衣料。
但仔细一看,才会注意到它黑色的獠牙和红色的信子,逼真得便如真蛇。
他惊魂甫定,察觉自己方才的模样丢人,退后两步,扭了扭脖子,道:“动手吧。”
然而一剑下去,却如泥牛入海,没有丝毫反应。
半个时辰后。
符纸法宝散落一地,神像岿然不动。
不管大家如何努力,似乎都逼退不了上面寄居的邪祟精怪,既然没有这种东西,那自然说明,是神像本身有问题了。
“这神像如此邪异,恐怕并非善类,如若不是邪祟寄居,必定是神像本身有问题,除掉神像,才是最好的办法!”有人沉声提议。
任名反唇相讥:“可是神庙修建至少百年,一直从未出现过这种事,足以证明神像平白!”
“你甚至不愿意叫她一声邪神,谁家神像这幅做派呀!”
任名冷哼:“这神女像一看就是域外风格,衣着特殊也不离奇,凭什么就此认定人家是邪神?!说不定只是你少见多怪!”
“那你来说,为什么我们忙活半天,神庙里分明没有任何邪祟精怪,不是神像本身有异,又会是什么原因?!”
兰危站在神庙的最角落,皱眉看着眼前吵得不可开交的一群人。
方才他们以寻常诛邪除祟的方法攻击神像,准备逼出里面寄居的东西,然而无论如何使力,都如石沉大海,见不到丝毫反馈,时间一长,大家难免怀疑,并非邪祟之过,而是神像有异。
大家提议要砸碎神像,任名却态度强硬,舌战群雄,唾骂大家为“废物”“草包”“一无是处”“给祖师爷丢脸”,“拿一个清清白白的神像撒气。”
如今吵得越来越厉害,丝毫不顾天之将晚,再不快些,他们今晚恐怕只能在这神庙过夜。
他的直觉素来敏锐,直觉这神庙不太简单,若是留在这里过夜,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上前两步,正想提醒这些人看看天色,忽然,背后传来一个声音:“哥哥。”
兰危回头。
精灵的翅膀带出一阵轻微的风,随后附在他耳边轻声道:“你也担心这座神像有问题么?和他们一样,觉得要破坏掉神像才安全?”
兰危:“神像风格邪异,肯定不会太简单。”
精灵清脆的笑了笑:“越是这样,越应该留在这里,看看神像到底有什么问题,这样才有意思,不是么?”
兰危微微侧目。
精灵飞在他的睫毛边,用软软的语气道:“这个神像好漂亮,我总觉得特别眼熟,我们留下来看看,看她到底有什么玄机,好不好?”
兰危面无表情地回过头。
以身涉险,并不符合他的行事作风。
精灵握着拳头道,气鼓鼓道:“你又不信我?难道你觉得我会害你么?我向你发誓,这神庙肯定没什么危险……若我骗你,你就再也别睬我。”
精灵话音刚落,忽听不远处有人道:“不行,天色已晚,神庙我们还没摸清,不宜久留。”
任名冷哼一声:“怂包!就是没有摸清,才要留在这里过夜,太阳一落,魑魅横行,什么妖魔鬼怪不会现身,到时候我们再将其一网打尽,不是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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