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鱿物(海鶄落)

尤钰抽出自己的手转头看向背后，水面上漂浮着死了的鱼和人类的残肢，却不见克鲁斯的踪迹。
“克鲁斯。”他呼喊着可没有回应。
十七和张煌扶着琳达站起来，张煌看着水里氤氲开的血色皱眉问：“还好吗？”
“我没事，王总呢？”琳达问。
王总有气无力道：“好像有鱼咬了我一口，但是问题不大应该死不了。”
小黄抹了把脸上的水，看着已经站在道森身体旁边沉默男大声问：“哥，他被炸死了吗？”
沉默男摇头又点头，眉头紧皱：“应该是被炸死了，但是……”
所有人一时间都冲了过来，看见了道森面目全非的尸体，还有被打开的胸膛和里面缺失了心脏的空位，小黄立刻闭上了眼睛开始干呕，但是什么都吐不出来。
马兰花强忍着恶心道：“心脏没了，人应该死了。”
但下一秒道森却睁开了眼睛。
“草！”
张煌骂了一句，四处寻找着可以当做武器的东西，结果只发现小黄的共享单车。就在他提起单车准备再给道森一下的时候，却被马兰花抬手拦住。
“你想说什么？”马兰花问。
道森的眼神似乎已经不能聚焦，但他背后的触手和蟹钳还在挣扎，只是一切都是徒劳，最后还是无力地砸落在地上。
“你不是NPC对不对？你也是玩家？”
“你的通关条件是我们无法通关，对吗？”
“你会死吗？还是说我们通关之后你还会在这里复活？”
接二连三的问题落下，道森像是听见了又像是没听见了，他张嘴不断咳出血，断断续续道：“我……我通关……神……眷顾……啊……我最后一次……终于……要通关……”
道森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彻底不动了。
十七壮着胆子朝他扔了块石头发现对方也没反应之后，才松了口气道：“这下总死了吧！”
“炸弹可不会把他的心脏直接炸没。”沉默男说着背后的水面突然传来水声。
巨大的章鱼像是泄气了的气球一样浮了起来，它的头歪着，皮肤也变成了不透明的白色，尤钰瞪大了眼睛想要冲过去，但被张煌一把抓住。
张煌：“那边水太深了不能过去！你冷静一点！”
“放开！”
尤钰剧烈地挣扎起来，但小黄也赶过来拦住他。
琳达看着不新鲜的章鱼捂住了嘴，正思考着应该怎样安慰尤钰，但章鱼双眼中间的皮却突然从里面撑出一只手。
下一秒章鱼的皮被尖锐指甲划开，一只苍白的大手从里面伸了出来。
紧接着是手臂，肩膀，银色的头发和一张在黑夜里也依旧璀璨夺目的脸。
一个男人从章鱼身体里钻了出来。
而章鱼在这一刻开始融化成泡沫，覆盖在男人的身上，堆积在男人的脚下。他睁开眼，黄色而明亮的眼睛看向尤钰。薄薄的嘴唇第一次呼唤出人类的名字——
“尤钰。”
尤钰感觉到张煌和小黄松开了手，他本来想奔向章鱼的脚步但却停滞不前，只盯着从章鱼里钻出来的男人问：“克鲁斯？”
克鲁斯张开了双臂。
“是我。”
作者有话说：
老刘：可恶啊！我怎么一开始就被打晕了。
十七：出勤打卡！

章鱼变成了人，进化论已经变成了一头狂奔的草泥马。
众人站在原地目送着尤钰一步一步走向克鲁斯，十七欲言又止半天最后还是忍不住小声说：“说实话，他现在这个造型有点像耶稣。”
“那手上还缺了两个洞。”琳达的大脑已经停止了思考。
王总大惊失色：“天哪，耶稣在上，你怎么能这么说？”
琳达继续面无表情地胡言乱语：“因为我信佛。”
捂着脑袋的马兰花喃喃道：“你们会遭报应的。”
琳达呵呵冷笑一声，心想现在不就是报应进行时吗？
“你们说他们两个接下来要做什么？”小黄咽了口口水有些紧张，总感觉现在的气氛有些暧昧说不定会发生点什么。
就在大家都以为尤钰和克鲁斯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兄弟抱一下说说心里话的时候，尤钰却走一半突然转头跑了！
并且越跑越快，让刚才还被尤钰内心对自己样貌赞美包围的克鲁斯愣了。
克鲁斯：？？？
他立刻扔掉自己精心设计的造型大步追上去问：“怎么了！你跑什么！”
尤钰头也不回道：“有鱼在咬我的脚！”
克鲁斯：……
两个人你追我赶回到岸边，尤钰右边的小腿上果然多了一个还在渗血的牙印，但他没心情计较这些，而是盯着克鲁斯问：“你为什么变成人了？”
“我这样不好看吗？”克鲁斯不答反问。
尤钰仰头看着他沉默了几秒后点头：“好看。”
你明明更喜欢章鱼的样子多一点。
尤其是能够趴在人类的手腕上和肩膀上的小小章鱼，可爱迷你毫无威胁。不像现在高大的人形克鲁斯，尤钰站在他的面前必须要抬头仰视才能看到那双眼睛。
压迫感也随之而来。
这让尤钰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只想将自己蜷缩起来，然后离得远远的。
就在克鲁斯想解释自己也可以变小或者变回章鱼模样的时候，旁边的王总咳嗽了一声道：“克鲁斯……先生，我们先穿上衣服再聊天好吗？”
毕竟琳达和马兰花两位女士的眼睛已经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
琳达明明拳头都握紧了却还装作毫不在意，甚至吹了声口哨说没关系：“释放天性亲近大自然是每种生物的本能。”
“不过你需要穿衣服吗？”张煌疑惑问。
克鲁斯：“入乡随俗。”
他话音刚落身上的泡沫蔓延到腿部，变成了一条黑色的长裤，又接过张煌递来的外套披在了身上，才转头问尤钰：“这样可以吗？”
尤钰看了他一眼默默点头。
“啪啪啪！”
小聪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章鱼哥克鲁斯吸引，自己怎么打手势都没有人搭理，只能拍响手掌让大家都看过来。
他啊啊叫了两声指了指还在地上躺着的老刘示意大家别管什么衣服不衣服了，先抢救一下已经死了一次但现在很有可能要再死一次的老刘吧。
可怜的老刘手腿明显骨折弯曲，并且脑袋歪着不省人事，十七见状直接摘下了脑袋上的帽子，然后开始了默哀。
琳达猜测着小聪的手语问：“你是让我们在这里挖个坑把老刘埋了的意思吗？”
小聪：……
他啊啊大叫几声想骂他们有病，但王总却被叫得想起了什么，立马摸索着口袋从里面掏出一样东西递过来。
王总：“对了，小聪你的门牙我给你捡回来了。”
小聪：……
“好消息，他还活着。”马兰花收回按在老刘脖子上的手，“坏消息是活不了多久了，气息越来越微弱了。琳达，游戏还有多久结束？”
琳达看了眼手表：“最后十五分钟。”
“那有点危险。”马兰花看向克鲁斯正想说点什么，对方却已经走过来蹲下，朝着这个奄奄一息的人类伸出了自己的手。
沉默男看着影子里的触手下意识想要阻止，但却被马兰花抓住了手臂，又一个眼神定格在了原地。
“放轻松一点。”
克鲁斯说着用自己的手轻轻在老刘面前挥动，似乎带走了点看不见又摸不着的东西。老刘的呼吸渐渐平稳，又过了几秒钟他骤然睁开眼剧烈咳嗽起来。
“我……我已经死了吗？你是谁？是来接我的天使吗？”
吐出一口血后老刘看清了面前的银发的克鲁斯，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表示友好后又环视四周，发现大家都在后满意地闭上眼：“真好，大家都一起死了，这样我路上不会孤单了。”
众人：……
尤钰忍不住对克鲁斯道：“你就不应该救他。”
克鲁斯虚心听取建议并且解释：“人类的思考方式太奇怪了。”
“他的骨折还没好。”真正的好人十七向自己的章鱼爹发出少男的祈祷：“克鲁斯大人，请您治好他的骨折，这样我们就可以再打断一次了。”
克鲁斯表示自己的能力还不够，只能暂时治疗到这个程度。
“我们身上的伤口也可以治疗一下吗？”琳达指了指自己的肩膀，“刚才太紧张没感觉，现在放松下来我觉得我的肩膀要烂掉了。”
克鲁斯：“抱歉，我只能给我的眷属治疗，老刘是我的第二位眷属，所以我能治疗他。”
第二个？那谁是第一个？尤钰在心里想。
马兰花又问：“那我们要如何成为你的眷属呢？”
“该成为的时候自然就成为了。”克鲁斯只能告诉她，“我们要产生某种特殊的联系。”
琳达听着想了想试探着问：“微信聊天置顶这种联系算吗？”
克鲁斯：……
“你究竟是什么怪物？”沉默男终于忍不住大声质问，“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你挖走了道森的心脏究竟要干什么？是不是你……唔！”
尤钰看着嘴巴突然消失的沉默男瞪大了眼睛，下意识抓住了身边克鲁斯的手臂。
克鲁斯和章鱼时候一样轻拍着尤钰的后背安抚，但面色已经变得冰冷：“向上位者说话时要礼貌要尊敬，人类。尤其是我刚才还救了你们一命。”
众人瞬间安静，看着克鲁斯的眼神里多了点恐惧的时候，王总突然双手抱拳弯腰声音洪亮满怀尊敬道：“微臣遵旨。”
克鲁斯：……
克鲁斯：“我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难怪你能当老板。”琳达彻底对王总刮目相看，“能屈能伸大丈夫也，出去之后我会去你们公司面试的。”
王总大手一挥表示琳达的BOSS直聘已经通过，不用再面直接录用为老板特助。
十七看向没有嘴巴愤怒到跳脚的沉默男感慨道：“兄弟，这下你是真的可以沉默到底了。”
小聪则拍着对方的肩膀表示同情，毕竟说不了话的痛苦自己感同身受。
“算了吧。”尤钰看向克鲁斯，“大家都想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只是他说出来了而已，把人家的嘴巴还回去吧。”
而且这样随便就把人的器官收走也太奇怪了。
好像一个反派角色。
我不想当坏人。
克鲁斯听完尤钰的话顿了顿，然后再次伸手在沉默男的脸上一挥，将嘴巴还给了他。接连的变化让众人有些麻木，逐渐接受了科学在这里瓦解的事实。
“你和尤钰究竟是什么关系？”马兰花意识到克鲁斯很听尤钰的话之后立刻改变了自己的语言指向，“他和你一样吗？你是章鱼他是鱿鱼？”
毕竟名字就很像。
尤钰：……
尤钰：“我是货真价实的人类，只是卖铁板鱿鱼而已，谢谢。”
名字纯属虚构，如有巧合纯属巧合。
克鲁斯只选择性地回答他们的问题：“我不是怪物，并不会主动伤害你们。这里是制造出来的碎片世界和你们的现实世界相连，还有……”
“如果我不拿走道森的心脏，你们永远也杀不死他。”
马兰花闻言眉头一皱还想追问，但空中却突然出现一个漩涡，周身的水开始褪去，消失不见的熊不知道从哪里走了出来，对着他们异口同声说：“游戏结束，恭喜你们通关！”
“副本空间即将关闭，倒计时三十秒！”
话音刚落，众人便感觉身体一轻，飘飘荡荡地浮了起来。
“收好我的名片！千万别扔了！”王总连忙大叫提醒大家，“有空多联系！”
十七在空中奋力蛙泳想要离尤钰近一点：“尤钰！记一下我的企鹅号！我要跟你扩列！”
“你们怎么飞起来了！有没有人来扶我一把！”躺在地上已经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还活着的老刘一边大叫一边唱：“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张煌低头一看猛拍大腿：“坏了，老刘卡BUG把自己也卡进去了！系统现在没把他当玩家，不把他传输出去了！”
“啊啊啊！”小聪跟着大叫。
这时倒计时只剩下二十秒，
“克鲁斯。”尤钰立刻转头看向浮在自己身边的男人，还没来得及问他有没有办法，结果却看见一个巨大的章鱼。
尤钰：！！！
变得也太快了点。
粗壮的触手垂下将老刘一把卷起，疼痛和过快的上升速度让他直接晕了过去，再度失去沉浸式体验被克鲁斯吃进肚子的机会。
众人：……
他们骤然想起了那一天在木屋里章鱼腹泻的不雅画面。
尤钰有点失控发问：“就非要这样吗？”
觉得有失个鱼品格的克鲁斯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并且在心里发誓绝对不会再有下次了。
倒计时进入最后三秒。
三、二……二……二……
机械的人声突然卡顿起来，但刺眼的白光已经亮起，尤钰在闭眼之际似乎听到了海豚的悦耳的叫声，正当他仔细去听的时候，耳边却突然安静了下来。
一切的声音都已远去，静谧将尤钰淹没，他闭着眼感受着腰间触手的存在任由身体疯狂下坠，直到最后感觉到腰间一紧。
他被轻轻地放在了地上。
尤钰睁开眼，从地平线刚刚钻出的朝阳将冬天点亮，春节假期的早晨格外安静，自己仍旧站在当时的那个小巷里。
没有奇怪的老头，只有自己和自己的极品鱿鱼王铁板烧推车。
“呕——”
身边一声刺耳干呕响起，大章鱼撑起身体，用触手抠吐了一下，火速将刚刚吞下去的老刘又原封不动地吐了出来。
迅速变回人类模样的克鲁斯眉头紧皱，面色苍白地撑着电线杆咳嗽，而躺在地上的老刘也在痛呼自己要疼死了。
尤钰：……
好吧，还有自己的章鱼和章鱼的呕吐物。
作者有话说：
克鲁斯：身上有泡沫，不算裸奔，算穿了比基尼。
老刘：这有何尝不算一种二进宫呢？
尤钰：小小的（章鱼）也很可爱。

“六十号床叫人。”
“你们找谁？”护士台忙碌的护士抬头，看见面前几位穿着制服很有派头的人愣了愣，举着手里的电话晃了晃道：“请问你们找哪位？”
“我姓邱，之前打电话联系过你们。”站在最前面的短发女人微笑，“请带我们去二十三号单人病房。”
护士扭头正要问同事有没有接到过电话，护士长从楼上匆匆下来，看着他们道：“我带你们过去。”
一行人朝着最深处的单人病房走去，邱女士问：“人是什么时候送过来的？”
“早上八点，他被人放在医院停车场的垃圾箱旁边。”护士长道，“没有生命危险，只是手腿骨折，我们已经进行过处理和身体检查了。”
邱女士追问：“没有人看见是谁把他送过来的吗？”
护士长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眉头紧皱道：“没有，那个时候附近没有人在，你们不相信的话可以去调一下监控。”
“我们已经查过监控了，但那里是监控死角，并没有拍到送他过来的人。”邱女士背后的人开口道。
但是他撒了个谎，医院的监控并不是没有拍到人，而是拍到了人但是画面被扭曲模糊，叫人根本无法看清有谁来过。
“好吧，那我们也没办法了，毕竟这里是医院不是什么破案机构。”护士长站在二十三号病房前面拉开门嘱咐道：“麻烦你们安静一点，不要打扰别的病人休息。”
邱女士冲她微笑：“谢谢，您去忙吧。”
单人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仪器的滴答声在响。听见脚步声躺在床上的老刘立刻转头看了过来，发现是陌生人之后立刻有气无力哼了一声问：“你们是谁？”
“政府公务人员，我姓邱，有些问题想要询问您，希望您能配合。”短发女人掏出证件，让老刘看清黑皮本子上的剑盾纹样，还有里面的公章。
老刘心里有些打鼓：“所以你们想要问什么？我现在身上很疼，不是很想说话。”
邱女士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收敛了脸上的微笑道：“癌痛都能忍耐的人我不觉得会把骨折放在心上。”
老刘：……
老刘：“有没有一种，我单纯就是怕疼呢？”
“我们已经通知了你的父母，他们正在赶过来的路上。”邱女士继续道，“刘先生，我们并不想打扰你的生活，问清楚问题我们就会离开。”
老刘看着她不说话，两人沉默着对视片刻，感觉到对方抗拒情绪的邱女士突然站了起来。老刘心头一跳正想大喊救命，但对方只是抬起手将手指往前勾了勾。
邱女士背后的人分开，站在最后的红发女人走了出来。
熟悉的脸让老刘看见她的瞬间就瞪大了眼睛，喃喃道：“天哪！马兰花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