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鱿物(海鶄落)

“是的。”面具哥点头，“反正从严格意义上来说那些NPC也不算人。”
小王捂着嘴巴看着倒吊着的蝙蝠艰难道：“活下去是每个人的本能，而且世界很大，异食癖根本不算什么。”
虽然真的有点太异了。
菜刀哥想起老汤一刀下去根本不受伤的脖子，更是好奇盯着对方问：“所以你是因为吃了那些NPC才变硬的吗？”
尤钰心想也有可能是死太久变硬的。
克鲁斯默默低下了头。
就在玩家们喋喋不休轮番上阵安慰的时候，克鲁斯在老汤叔面前坐下，月白色的触手像是他的披风一样在地上摊开。
沉默已久的矿工抬头看向他，听见这个非人的怪物说：“我可以实现你的愿望，作为交换你需要提供一点报酬。”
好熟悉的话。
好像很久前也有人这么说过。
“能接一下你脸上掉下来的肉吗？”克鲁斯心情复杂看着面前又开始腐烂的老汤，“虽然外表的变化可以表现人物的内心，但是你再烂下去就真的不好看了。”
明明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这是在干什么？
都是人类你们的内心就不能像尤钰一样坚强呢。
已经吐无可吐的小蓝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嫌弃外卖店的环境脏了，真的。”
“我觉得可以开展卖凶宅的业务了。”小王摸了把脸看向同样脸色难看的钱姐道：“钱主任，你不觉得恶心难受吗？”
已经麻木的钱姐幽幽道：“我觉得我的人生更恶心。”
我的上岸好像上的是黄泉的彼岸。
“你和那个怪物是同一种东西吗？”稳定住情绪终于找回人样的老汤缓缓开口，“你也需要祭品作为代价吗？”
克鲁斯摇头：“不用，只用你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我们就可以了。”
“骗人。”老汤笑了一声，“一开始它也是这么说的，你们这种害人的怪物都应该去死……”
老汤咒骂起来，但克鲁斯并不觉得生气，尤钰却听得眉头紧皱。
“没关系。”克鲁斯看向在心里不爽的人类露出一个微笑，“我很享受听别人骂奈亚的过程。”
尤钰：……
随着一声声咒骂老汤的脸渐渐恢复了正常，他终于冷静下来一样看着面前这些人，十分坦然道：“是的，我把他们吃了，你们可以报警来抓我了。”
菜刀哥表示不用担心这个问题：“这里警察进不来。”
“为什么？”尤钰趁热打铁问，“你为什么吃了他们？”
老汤冷哼一声：“谁让他们说着奇怪的话，把……把他们身上长出来的宝石当作垃圾一样踢开。”
劫后余生的老汤原以为等来了救援的希望，没想到却是更深的噩梦。
再也打不开的门，再也活不过来的工友，还有那些说着奇怪话语的人，什么副本通关玩家，老汤根本听不懂。
他很渴也很饿，向对方祈求食物和水得到的却是莫名其妙的眼神。那群奇怪的家伙从自己身边走过，将拦路的宝石人一脚踢开。
但那些长出宝石的工友们还没有完全死去，从身上掉落的宝石像是撕去一块皮肉，疼痛让已经恍惚的精神清醒，让老汤听见了他们呼唤家人的声音。
那么轻那么小，就像吊着的最后一口气，风一吹就散了。
“后面我就生气了，我用十字镐砸烂了他们的头，用嘴巴撕咬他们的肉。”老汤说着感觉当时那股血腥味现在还在嘴里无法散去。
尤钰看着正在咂嘴的老汤叔一时分不清他是在回忆还是在回味。
只能确定这老叔的气性真的很大。
别人生气吃牛肉他要吃人肉。
如果是自己发狂顶多把他们都敲死，应该不会开口把他们吃掉吧……
应该吧……
突然想起自己也吃了不少克鲁斯触手的尤钰莫名有点心虚，下意识看了眼克鲁斯挺直的后背，捏了捏手上的黑章鱼捏捏：“他说的是真的吗？”
测谎鱼立刻上线，在尤钰的掌心画了个大大的勾。
“一般情况下玩家不是不被允许攻击NPC吗？”面具哥没了头发脑袋转得更快，“为什么他没有受到惩罚？”
“他们不是玩家。”克鲁斯看着面前沉浸在回忆里慢慢诉说自己独自求生吃遍矿道的老汤，“他们是因为两个世界融合才来到这里的人，没有必要遵守玩家的规则。”
但吃掉NPC的老汤仍旧受到了影响，对方的血肉随着消化进入他的身体，侵占他的部分意识让他代替那些被杀死的存在开始NPC的工作。
不过也仅仅是一部分工作而已。
“他们的肉吃光以后我就开始吃蝙蝠……”老汤看着自己粗糙的双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虽然我好像不吃东西也死不掉，但是隔几天抓一只蝙蝠已经成了习惯。”
或许他多抓两只，后面来到的玩家受伤的机会就会少一点。
老汤秉持这样的心情在小小的洞窟里研究着蝙蝠的吃法，并且将其推荐给了后面来到的玩家们。
但是大家似乎都无法接受。
“其实味道还不错，跟牛肉很像。”老汤说着又有些沮丧，捂着脸粗声说“我已经很久没有吃过牛肉了。”
钱姐立马道：“离开这里你就能吃到了。”
尤钰更是道：“没有牛肉但是这里有章鱼肉，你不介意的话可以烤一根给你吃。”
空中挥舞着的双色触手都是一顿，缓缓弯成了一个问号。
“没有人能打开门，没有人能离开这里。”老汤喃喃摇头，“我也离不开这里。”
钱姐不得不再次重复之前的话：“因为你弄错了通关条件，不是打开门通关而是填写完这张表才能通关。”
“所以请你告诉我们究竟发生了什么。” 小王秘书附和道。
老汤看着他们沉默几秒不确定问：“真的吗？”
“是假的我这辈子送单超时，王哥这辈子开不了单。”小蓝拉着小王大发毒誓。
老汤不明觉厉，他看着面前期盼的眼神很想说出从前的事情，但是回忆起来脑子里都是混乱：“我的脑子出了问题，记忆混乱，有时候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
菜刀哥提着十字镐做出了一个击打高尔夫的姿势说：“脑子不好使拍一拍就好了，反正你脑袋这么硬应该不会随便拍坏。”
尤钰表示他听过这招：“我知道，这叫大记忆恢复术。”
“这是重点吗？”苏三忍不住道，“拜托，这可是人头！能随便打吗？”
杰克点头：“Dangerous !”
面具哥冷眼看着他们：“开始你们对我可不是这么说的，damn！”
这太离谱了。
没想到老汤盯着菜刀哥看了一会，竟然主动摘下了脑袋上的矿工帽说：“你来吧，只要能够恢复我的记忆，我愿意。”
天哪，更离谱的事发生了。
就在菜刀哥举起手里的十字镐准备挥出的时候，触手伸出阻止了他的动作，克鲁斯叹了口气道：“别忘记了我还在这里。”
菜刀哥一愣立刻松开手说：“对哦，你力气大你来。”
克鲁斯：……
克鲁斯：“我不是这个意思。”
尤钰看他：“那你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有不用打他头的办法。”克鲁斯说着用触手蔓延上老汤的脸，其中一根触手对准了他的眼睛，“转述总是会出现偏差不如亲眼所见，你们觉得呢？”
钱姐：“我没有任何意见。”
“可能会有一点疼。”克鲁斯冲老汤微笑，“不过放心只是一瞬间，我会很注意手法的。”
老汤点头：“你来吧。”
疼痛不会让他恐惧，只会让他更加清醒。
“那我开始了。”克鲁斯刚刚说出一个字，他的触手就捅进了老汤的眼睛，穿透了他的眼珠直接插入了他的脑子里。
小王倒抽一口冷气心想这还不如打后脑勺。
地上黑色的阴影开始扩散布满了整个洞窟，场景开始变幻，帐篷蝙蝠收音机全部消失不见，难闻的气味似乎也消失不见。
他们似乎已经离开了这个黑暗的洞窟，一个年轻的老汤着急得走向自己看不清面孔的工友们道：“坏了，……说金矿没有了，我们都要被解雇。”
钱姐眉头一皱道：“不行，没有人名。”
克鲁斯注视着老汤流下血泪的脸，轻声问：“他们是谁？”
“我不记得了。”老汤麻木道。
克鲁斯的声音变得空洞又震颤：“不，你记得的，好好想想，别着急。”
插在老汤脑子里的触手开始慢慢转动，原本的月白变得漆黑，从他眼眶里流下来的血泪越来越多，像是大脑深层的记忆被挖掘，四周的画面闪烁了几下。
480p的画面突然变成了1080p，原本看不清面容的工友们开始变得清晰。
这一次所有人都听见了年轻的老汤的声音：“坏了，吴老金说金矿没有了，我们都要被解雇。”
作者有话说：
尤钰：第一次看VR电影，有点激动。
克鲁斯：钻钻脑子看看回放。

第59章
随着章鱼TV会员充值到账，遗忘的画面开始被拼凑，杜比音效略输环绕，IMAX幕布稍逊风骚，真正的身临其境的沉浸式体验让众人都瞪大了眼睛。
菜刀哥看向克鲁斯十分赞许道：“你的确不是人。”
面具哥瞥了他一眼心想你也不赖。
都是离人很远的怪怪小子。
克鲁斯没有理他们，只是用触手摸了摸尤钰希望自己去开电影院的脑袋，然后将他手中的墨囊捏捏卷走，提醒这个黑黑的家伙别忘记自己的工作。
感受过人类体温的墨囊抱怨一声，但还是浮在空中随着老汤的话语举起触手疯狂画勾。
钱姐见状迅速进入了注意力集中的工作状态，她一手拿着日记一手用笔在自己的手臂上记录下每个人名和关键词。
苏三在旁边帮着她举着剩下来的文件，两个人对比着日记和文件上的时间，钱姐看向克鲁斯道：“能让记忆有时间显示吗？这样会更准确一点。”
“稍等。”
克鲁斯插入老汤脑袋的触手再次转动给大脑加压，很快在年轻老汤的头顶就出现了一个准确的日期，随着他到处走动来到了吴老金的面前。
地上散落着烟头，所有人的眉头都紧皱。
矿倒闭意味着下岗，下岗意味着没有工资，而没有工资大家都会饿死。
这里不是什么大矿吴老金也不是什么大人物，面对老汤他们的质问他的反应更大：“你们跟我说有什么用？我就是个狗屁，我要是说话有用还在这里跟你们闹？”
“又不是欠了你们工资，闹闹闹，你们以为我不想闹。”吴老金把脑袋上的帽子往地上一扔，“你们以为我不烦？”
老爹老母病在床上，老婆每天工作身体也不好，女儿还要上学上辅导班，哪里都是要花钱的地方。
“趁着还没正式宣布，快点找好下一份工作。”吴老金算是认真跟他们说，“到时候这边结束了直接过去，也不影响什么。”
老汤旁边一个脸上带疤的男人猛吸了一口烟道：“吴老大，我们下岗得有赔偿的，我现在急用钱。”
“张峰你是不是跟你名字一样疯了？”吴老大看他，“这里哪个不是急用钱的？赵子的老婆大齐的爸，更不用说小汤一个人养一家，就你知道有赔偿我不知道有？”
在场的五个男人终于和名字对上号，钱姐看着这个在日记里出现过的老张眯了眯眼睛，将他在心里画上了重点记号。
尤钰看着他们争吵的样子叹了口气，再一次感叹：“要是我的手机没有坏就好了，这样就可以录像保存下来反复看了。”
要不然你一言我一语方言加上语速太快根本分不清是谁在说话。
浮在空中正在画勾的黑章鱼愣了一下，下意识问：“我给你捡来的手机都不能用吗？”
“没有电根本开不了机。”尤钰瘪了瘪嘴，而且它们的摄像头还没有自己五年高龄手机好。
克鲁斯的触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等出去我就解决这个问题。”
并且一定要解决好。
要不然尤钰可能会因为这个手机耿耿于怀一辈子。
尤钰哼了一声安静下来，矿工们的争吵也结束大家不欢而散，画面突然开始加速，小王见状忍不住问：“这怎么了？”
“我在跳过一些不重要的事情。”克鲁斯说着画面很快变成了黑暗变成了老汤一个人的独角戏。
早出晚归披星戴月是老汤的工作日常，就在他和往常一样吃了碗面准备去上工，面前突然坐下了一个人。
“先生，有兴趣了解一下我们无所不能的神吗？”对方一身黑，帽檐压低遮住了眼睛叫人看不清他究竟长什么模样。
老汤擦了擦嘴表示他不是他妈，不会因为鸡蛋就浪费自己的时间：“你去找晒太阳的老头老太太传教吧，我只相信财神。”
他起身要走对方却笑了一声说：“谁又说我们的神不是财神呢？”
财神作为人间最受欢迎神仙成功让老汤停顿一秒，也让众人眉头一皱，就连尤钰也转头看向克鲁斯问：“真的假的？”
克鲁斯难得粗鲁：“纯纯放屁。”
回过神的年轻小汤也觉得对方放屁，冷笑一声就要走但这次直接被人抓住了手，紧接着一只老鼠就塞进了他的掌心。
“带着它吧，今天他会给你带来好运的。”那个人道。
小汤被突然的老鼠吓得够呛，对这个神经病破口大骂，想要抓住人给他两拳，但对方就像泥鳅一样从他的掌心溜走，根本抓不住。
并且还一边往外走一边摆手笑道：“神会给予你好运的，汤兴宗。”
愤怒中的小汤一愣。
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只是这一愣神的瞬间对方就已经走远，等小汤追出店的时候昏暗的空旷街道并没有一个人影。
“真是见鬼了。”小汤骂骂咧咧将老鼠扔进了垃圾桶里。
小蓝见状忍不住感慨了一句道：“这老鼠也太大了，比我在人家后厨看见的都要大。”
“给每天吃外卖的人留一条活路吧。”小王看向身边的小兄弟，“算哥求你。”
正当杰克问苏三是不是中国的老鼠都这么大的时候，走出几步的小汤却又转过头把油光水滑的老鼠从垃圾桶里捡了出来。
众人立刻沉默下来：……
面具哥眉头紧皱：“我有两个字不知道当不当说。”
“别说了伤感情。”尤钰幽幽道，“为什么非要是老鼠呢？就不能用点可爱的动物吗？”
章鱼和鱿鱼都很不错。
虽然小汤把老鼠捡了回来，但繁重疲劳的工作很快让他将其忘记了自己口袋里，直到下工后回到家里洗澡脱衣时才想起来。
他下意识摸向口袋只摸到一个硬硬的东西。
都死硬了？
小汤眉头紧皱将老鼠掏了出来但看清的下一秒就将它扔在了桌子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将刚被哄睡的女儿吓醒。
“你要死啊！”妻子愤怒地打了他一下，但立马又将女儿抱起来亲亲脸低声哄起来。
而小汤眼睛死死盯着桌子上的银老鼠沉默几秒，然后拿着它到了屋外，找来柴刀狠狠地将其砍成了两半。
老鼠的横截面不是血肉模糊的内脏，而是实打实的银子。
见儿子失魂落魄地进来，正在做手工的老母停下手里的钩针关心问：“瑞子，怎么了？你手上拿着什么？”
“没什么。”小汤下意识将银老鼠收进了口袋里，“没什么，就是白天上班有点累了。”
对，他就是累了出现幻觉了。
老母闻言立刻关心起儿子的身体来，小汤敷衍了几句就说自己要洗澡，但等他站在浴室里将口袋里的东西掏出来，老鼠仍旧是被砍成两半的银老鼠。
就连毫毛都栩栩如生，跟白天那只在自己口袋里拱来拱去的老鼠一模一样。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第二天他一醒来就从床上爬起来，带着老鼠直奔昨天遇见怪人的面馆，可是他吃完了两碗面对方也没有出现。
一连过了好几天，怪人没有出现银老鼠也没有变化。
小汤仿佛下定什么决心将银老鼠交给妻子让她给女儿打两个银手镯，等刻着福禄喜寿平安喜乐的镯子挂在女儿胖乎乎的手腕上时，怪人终于再次找上门，坐在了他的桌对面。
但这一次对方没有先说话，而是等待小汤先开口。
“吃面吗？我请你。”小汤看着他道。
对方笑了一声：“那我和你吃一样的就行了。”
两碗热汤面端上桌，两个人安静吃着面什么都没说，但小汤欲言又止的表情已经全部落入了对方的眼里。
“那个老鼠……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小汤搓着双手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