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猬饲养法则(灯豆)

剩下两个被揍了一顿的，一个没来得及跑路，而另一个妄图把自己手机捡回来。毫无疑问被保安一手一个逮去年级办公室了。

第15章 美梦遐想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许越还在睡觉，根本没听见外头的声音。又过了两分钟敲门声渐渐停下，很快传来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
何瑞进门，身后还跟着提着打包好的饭菜的何湉。
兄妹俩扫视一圈，最终将目标定在紧锁的房门，一推门，果然看见许越还窝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何湉叹了口气，去餐桌上拆开袋子里的晚饭，何瑞留在房间负责叫醒许越，“起来了，你昨晚又多吃了几片药？”
许越没理何瑞，翻了个身还打算继续睡。
下一秒被何瑞从被子里扯了出来。
许越死活不睁眼，嘟囔道：“没到早自习呢，才几点啊……”
“什么早自习？大哥你都毕业多少年了。”何瑞吐槽，一伸手又将手里软趴趴的许越丢回床上，这回干脆扯开了他的被子。
寒气骤然包裹全身，何瑞那句话更是让许越顿时睁大了眼睛。他猛地从睡眠状态脱离，坐起来左右看了好几次，缓缓将视线挪至何瑞脸上。
白天还见过的青涩的面颊消失不见，此时眼前是脸上已经有了细微皱纹的熟悉的那张脸。
何瑞只见许越的脸色一瞬间白了下去，床上的人似乎对现在的情况十分意外以及恐惧，原本红润的唇色也一时间变得有些苍白。
许越迟疑着缓缓开口，心脏好像都因为这失而复得复又失的情况停止跳动，“何瑞……我不是死了吗？”
我不是，回到过去了吗？
何瑞恨不得把许越这张乱说话的嘴缝上，冷着脸连“呸”了两声，“什么死不死的？你不是活得好好的吗？不准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何湉的声音也在外面响起，嚷嚷着让许越快起床吃饭，“打包回来的菜快要凉掉了！”
两人的声音如此真实，许越失魂落魄地靠在床头，只觉得呼吸都快要停滞。眼前的一切被撕裂又重组，眼神也失去了焦点，散开、汇聚，最终停留在墙角莲雾的小窝上。
那儿没有莲雾。
原本燃起的所有希望都在一瞬间被浇灭，奔赴死亡的意志比任何一刻还要浓烈。
原来比失去更令人恐惧的是一场自以为失而复得的美梦。
所以现在才是现实吗，回到过去那一个多月只是一场臆想？临死前的最后一点慰藉吗？
他半天没动静，把何瑞吓得不轻，伸手拉扯许越，“快起来吧，常玉和莲雾肯定都不想看你这个样子。”
“何瑞，”许越有气无力地偏头看向何瑞，这次倒是连虚假的宽慰的笑都难得再扯一个出来，“你说如果我死了，能不能回到十七岁，能不能改变现在的一切？”
何湉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进了房间，两兄妹一时间都没了动作，安静地站在许越床边，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窗外忽然传来朦朦胧胧的喊叫声，很年轻的声音，像是年轻时候许越自己，又像是常玉。
何瑞和何湉静静地看着他，又片刻，何湉一改平日里咋咋呼呼的模样，温声对许越说：“许哥，如果可以回去，我希望你和阿玉幸福……我希望我们还能做朋友。”
何瑞也道：“要是可以，我只想你和常玉都好好活着——当然，还有莲雾。”
外头的叫喊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大，许越只觉得身体都随着声音的靠近越发轻盈，下一秒，手臂传来清晰的被人拍打的触觉。
“同学！同学！”有人站在下边叫他，“快起来上课了，要迟到了！”
许越猛然坐起身，把好心叫他的男生吓了一跳，后者投来一个无语的眼神，因为赶着去上课也没多说什么，“你快下床吧，待会做早操了要。”
床上的人思绪还停留在刚才那个充斥着满腔灰败负面情绪的，过于真实的梦境之中，靠在墙边久久没有回神。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有力的迅速地跳动，能感觉到自己皮肤的温热，感受到血管内奔涌流动的鲜活的血液。但为了确认不是梦境，他还是伸手用力掐了自己胳膊一下，痛觉传入大脑，许越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还好刚刚只是梦。
还好现在不是梦。
昨晚逃离孔子湖旁那片小树林，彻底脱离保安的视线之后，常玉的心情看起来却并不怎么好。
没跑开多远他便挣扎着甩开了许越抓着自己的手，一声不吭地加快脚步将许越甩在后面。
像是生气许越的出现。
后者也摸不透常玉现在到底是在生气还是没生气，但跑回教室的下一刻上课铃便敲响，许越没来得及去问常玉到底怎么了，抓心挠肝地在位置上坐下。
结果好不容易熬到下晚自习，常玉又混在人流之中一转眼没了踪迹，许越只好垂头丧气地回了宿舍。
回去之后还没完，一堆杂七杂八的转学新事儿等着他。
学校那边先前因为他没确认班级胡乱分了个宿舍，许越只好去找宿管更换寝室到高二七班的那几间房。
宿管说要联系男生委员，结果许越大晚上跑了两栋楼最终得知七班的男生委员是根本不住宿的何瑞。
那一瞬间许越对何瑞没有半点当年好兄弟的友情，只有恨意。
同时也对邓处利十分无语，非常想知道是什么原因迫使他选择了一个走读生来担任住宿生偏多的班级里的男生委员。
如此一耽搁，换寝室的事只能拖延至明天，但因为跑来跑去花了小半小时的时间，回去之后许越想洗澡也没法洗——宿舍的热水供应时间截止了。
老实说，许越从来没住过环境这么差的宿舍。哪怕上辈子高考后去卖苦力住得员工宿舍也比现在这里环境好。
景利一中是八人宿舍，每个房间的面积都十分有限，且有传言说高三男寝更是惊人的十六人大通铺。许越起初只是听了点似有如无的风声，没当回事。
直到真正住进来才懂得崩溃两个字怎么写。
每间房四张上下床，宿舍根本没有桌子，收纳柜也就每人小小一个。墙壁地板都是不加修饰的水泥材质，铁架床不管是上床还是翻身都会不停的“嘎吱”响，许越躺在床上，无数次恍惚以为自己待在哪一处废墟。
每层楼有大几十个学生，每天晚饭和下晚修之后的这点儿时间得去争抢小浴室里的十来个二十个水位。夏天倒也还好，但冬天太冷，热水供应时间又短得可怜，要是没速度，根本洗不上澡。
许越一直觉得自己真的算得上能吃苦，直到今天才真正意义上明白了什么叫天外有天。
等迷迷糊糊睡过去，又梦到这样堪比恐怖片的剧情……
他晃晃脑袋试图把方才的恐怖片梦境从脑海里甩出去，而后才翻身下床，麻利换好衣服草草刷牙赶去操场出早操。
结果还是迟了一步，被学生会逮个现行，单独拎去一边和迟到的、不穿校服的众人在外边跑大圈。
早操违规的学生要等班主任领人才能走，许越站在主席台下罚站，左等右等等了半个早自习才等到邓处利。
但他前边儿还有昨天帮忙办理转校手续的年级主任，马老师。
后边儿甚至跟着常玉。
许越心中警铃大作，察觉此事并不简单。
不会是昨天的事情就这样败露了吧？不是没抓到吗？
心里还在打鼓，马老师已经走过来审讯一般开口质问：“许越，你昨晚晚自习上课之前人在哪儿？”
——得，真败露了。
怎么就败露了呢？
许越看了眼没什么表情的常玉，又看了眼一脸不耐烦似乎并不想跟着过来的邓处利，嘴硬道：“我训练完之后去吃饭。”
马老师当即厉色道：“吃饭吃到孔子湖那边去了！”
许越还想挣扎狡辩一下，没想到一直没什么动静的常玉忽然开了口，“他抄近道去食堂，看见我和别人打架过来拦的。”
“不是！”哪有让老婆背锅的道理，许越想也没想便出声反驳，“是我看那俩人不爽，常玉路过被搅合进来的！”
邓处利站在三人后面，看一眼常玉，又看一眼许越，一副看弱智的表情无奈开口，“你们是都不知道那儿正对着有个监控吗？”
年级主任终于忍不下去了，“转过来第一天你就惹事！还有你常玉，上次的处分还没消，又想吃一个是吧！”
最终两人都被马老师和邓处利带着回了办公室，临走前邓处利十分怨念地看了两人一眼，对他们惹事占用他难得的休息时间十分不满。
许越撇撇嘴，心想整个一中没有比你更清闲的老师。
于是他只当做没看到邓处利的眼神，常玉则是根本懒得理任何人。
他还打算跟常玉说两句话卖卖惨，结果还没开口，走在前面的年级主任就好像背后长眼睛一样察觉到许越的动作回头瞪他，几次下来许越只好放弃。
推开办公室的门，昨天那场闹剧的另外四位当事人竟然已经在办公室等着了。
那位“许跃”站在最前边儿，紧接着便是偷拍男，后面跟着另外两位“合伙人”。
甚至那部被摔得稀碎的手机也端端正正摆在桌上。
另一个班主任训话的声音在门打开的一瞬间一起飘出来传入许越耳中，“你们能不能不要天天给我惹事？一天到晚，除了学习什么都有趣——你们两个，还藏没藏手机！”
昨天还嚣张跋扈的几个人，此时除了拿手机那个，另外两个已经在后边缩成鹌鹑，哪还有单挑常玉时候的气质。
听见开门声，背对着门口坐着的老师也转过来，看见进门几人，对走在最前边的两位老师点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
邓处利对处理学生打架的事件十分厌烦，连带着对三天两头要因为打架斗殴的事儿去见主任的常玉就没什么好感，没想到新来个自称常玉朋友的转学生，也不是什么安分货色。
原本就没什么好表情的脸更垮了。
官职最高的马老师领头充当法官，开口道：“来，你们六个现在聚在一起了，跟我老老实实交代昨天的事儿。”
偷拍哥狂放不羁，“不是有监控么，还问我们干什么？”
他班主任上手就是一个爆栗，“你给我老实点，再这样柜子里的游戏机MP3都别要了！”
马老师眼珠一转，视线落在一直畏畏缩缩站在一边，甚至班主任还没赶来的那位“许跃”身上，“你，叫什么名字？你来说。”
“许跃”迟疑地看了眼偷拍三兄弟，又看一眼许越，最后视线落在冷着脸站在许越身边的常玉身上。
九个人三坐六站，把并不大的办公室挤得满满当当，气氛格外压抑。
“许跃”似乎有些迟疑，最终还是不敢欺骗老师，“老师…我是一班的刘一宇。”
名字说出口，许越下意识看向常玉，却发现后者没什么表情，好像从一开始就知道昨天那人的话是谎话，也好像对这样的事早就习以为常。
反倒是偷拍哥似乎有些烦躁刘一宇的“许跃”谎言被当场戳穿，忌惮地看了眼斜对面的常玉。
刘一宇沉默了一会，在几位老师催促的眼神下继续道：“他们喊我…喊我把常玉约出来做题，说要是不听话就揍我。我没办法只能在晚饭时间去找常玉。”
许越挑眉，看着眼前看着没什么胆子的刘一宇说出掺了一半假话的事情原委。
刘一宇小声说完，下一秒又生怕大家怀疑他也参与斗殴一般急忙摆脱关系，“但我没想到约出来之后他们是、是打算把常玉推进湖里！我怕他们也把我推进去，就找机会跑了……而且保安是我叫过去的，老师您应该知道吧！”

第16章 我也不想
刘一宇一番话直接将人人有错的斗殴事件升级为老师们最烦的校园欺凌，主任越听眉头皱得越深。
虽说叫人到那个又偏又暗的地方做题这样的借口实在过于拙劣，但刘一宇看起来也不像是会乱说话的性格，在场几位老师对他这番话信了个五六成。
一旁的偷拍哥当然不乐意，这死鸡仔两句话给自己加了个这么严重的罪，他怎么可能认，“放屁啊！我没事把他俩推湖里干什么，我有病吗！”
他班主任是个暴脾气，一拍桌子瞪着他道：“那你说！你去孔子湖做什么！”
偷拍哥和身后两位被班主任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一跳，前者更是当即哑了火，但还是强撑着维护自己那点可怜的清白，“我……我偷玩手机不行啊！”
虽然说偷玩手机也不是个什么很正确的事，但总比陷害别人下水要人命正常多了。
三人原本只是想偷偷拍下常玉是同性恋的证据，传上贴吧坐实关于常玉的传言，一来二去最后一点帮常玉讲话的声音也会因为这个视频消失。
其实动机简单到有些可笑。
只要常玉过得不好，他们仨就觉得爽快。
计划了两三天，甚至还专门将地点定在孔子湖最里边儿的小树林，那儿平常根本没人会过去。最重要的是，能拍到那片区域的唯一的监控上学期因为老化坏掉了，一直还没来得及修。
完全是最完美的作案地点。
——说起监控三人更心烦，谁能想到偏偏赶在这时候监控就修好了呢。
许越抱臂站在一边看着几人争执狡辩，凭借上辈子积累的那点景利方言认读知识，几句后便理清了这几个人幼稚计划的来龙去脉。
以过来人的角度再看眼前几个高中生的行为，实在是漏洞百出。
许越能看明白的事儿，常年面对这群学生的老师们又怎么能看不出来。
一句有监控就能诈得老老实实的年纪，玩心眼当然还玩不过这群三四十的成年人。
……等等，许越自己刚才好像也没怀疑监控这事的真假。
没等他再张嘴添一把火，邓处利伸手推了他一把，“你什么吊儿郎当的姿势？”
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参与斗殴的错事学生之一，许越老老实实放下胳膊。转而想起刚才就是邓处利用监控诓他，许越多看了对方几眼，换来邓处利警告的眼神。
另一边，三人已经你一言我一句把整件事描得越来越黑，老师们原本只对刘一宇的话信一半，这下不得不信一大半了。
马主任终于忍不下去，开口打断了几人聒噪的辩白，“性质太恶劣！下午打电话把你们的家长都叫过来，今天必须把事情从头到尾弄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话音落下，原本还在叽叽喳喳的三个人像一瞬间被按下静音键，一秒停下所有声音。果然学生最害怕的事还是被叫家长，终极大招放出来，谁也不敢再蛐蛐。
马主任对这样的反应很满意，还准备继续说话，一直站在一边没动静的常玉却突然开口，“不用这么麻烦，马主任。”
马主任对这个成绩很好但常常惹事的学生可谓是又爱又恨，不过目前看来应该是恨大于爱。他一听常玉开口就头疼，但还是勉强忍住脾气，看向常玉等他继续说。
“昨晚我撞见他们蹲在一边玩手机，还以为是在偷拍我，就把他手机丢出去摔坏了。”常玉也睁着眼睛说瞎话，但内容比刘一宇的瞎话真实多了，“然后我们就打起来了，这就是普通的打架，没那么严重。”
言外之意就是刘一宇在撒谎。另一层意思便是说不用麻烦到请家长的地步。
马主任狐疑，“那你又跑孔子湖去做什么？”
“赶时间，抄近路。”
听起来简直天衣无缝的说辞。
许越搞不懂常玉这番话是为了什么，张了张嘴想说不是，但最终还是没有反驳常玉。
虽说马主任和邓处利都对常玉常常打架惹事感到非常头疼且厌烦，但基于常玉从来不逃责任没撒过谎的事实，他的版本一出来，几人就十分明显地选择更相信常玉一些。
现在六个人三个说法，谁说都有理，三个老师像墙头草一样倒来倒去，越理越不明白。
马主任也被弄得格外烦躁。
他们当然也不想请家长，能更简单更麻利解决的事情没人想复杂化。
眼神从眼前这几个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他的视线停留在一直打酱油什么都没说过的许越身上，“那你的版本是什么？”
许越下意识看向常玉，撞上常玉也投过来的视线，他清晰看见常玉一瞬间紧张起来的神情。
大概是担心许越拆穿他的谎言。
最终许越这只是眨眨眼，顺着常玉的版本一副老实人的态度对马主任道：“我是拉架的。”
话说出口，常玉很明显地松了口气。
许越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常玉要选择大事化小，但一切都可以事后再去问，当下最好的选择是无条件相信并支持常玉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