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停顿,面具下的气息似乎有一瞬间的凝滞,仿佛在压抑着什么,“有时……保持距离,让那冰层……不至于彻底冻结生机……或许,才是真正的……守护。”
这些词语如同冰冷的楔子,狠狠凿入风溯雪的脑海!
幻境最后,“盛昭”那悲悯的眼神和那句“他在等你”再次清晰浮现。现实与幻境的界限在这一刻变得模糊又无比清晰。
他猛地抬头,死死盯着那张纯白的面具,仿佛要穿透那冰冷的阻隔窥见面具之后的那张脸:“你……究竟是谁?!你怎会知道……”
面具人却缓缓站起身,不再看他。
他走到门边,望着门外翻涌不息的浓雾,背影透着一股深沉的孤寂与了悟。
“我是谁……并不重要。”
他的声音飘渺得如同雾中传来,“重要的是,你该醒了。这迷雾不该困住你。记住,你的路……不在沉溺,不在逃避,更不在奢望改变那早已凝固的寒冰。”
他微微侧头,面具的轮廓在昏光下显得有些模糊:“外面……有人在等你。那才是你的真实,你的战场,你的……道之所在。”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身影也仿佛开始融入浓雾之中,“走吧……别再回头了。”
话音落尽,那面具人的身影如同水中的倒影,在风溯雪眼前缓缓消散,连同那简陋的茅草屋、昏黄的灯火、桌上的陶杯……一切如同从未存在过。
浓雾依旧翻涌,但风溯雪眼中,却不再是茫然与混乱。
他站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抚过眉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幻境中“盛昭”最后一点冰冷的触感。
杀戮……非为屠戮,而为裁断虚妄,守护本真?
情……不可强求,保持距离,让心火不熄,冰层不彻底冻结,才是守护?
无数念头如同风暴般在识海中席卷、碰撞、沉淀。
风溯雪缓缓抬起手,握住了腰间的寒溪剑。
冰冷的触感透过剑鞘传来,直抵心间。他最后看了一眼面具人消失的方向,眼神中褪去了迷茫与疯狂的炽热,只剩下一种近乎孤绝的清明与坚定。
他不再犹豫,转身,迈开脚步,朝着浓雾深处,那唯一清晰指引的方向,真实的世界,那个风雪满肩、在等他回去的人,坚定地走去。
不管他是谁,他说得不错,风溯学,该离开了。
第49章 三世里出逃的唯一变数
浓雾如同被无形的利刃劈开,风溯雪一步踏出,刺目的天光让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脚下是坚实的、带着微凉露水的草地,鼻尖萦绕着山林清晨特有的清新气息。
幻境中浓得化不开的旖旎、冰冷、破碎与绝望,如同被阳光驱散的晨雾,瞬间褪去了大半,只留下灵魂深处的清明。
他抬起头。
不远处,一道玄色的身影静静伫立在山崖边缘。
不是白衣,而是那身不染尘埃的玄衣,如瀑的银发在晨风中微微拂动,流淌着清冷的光泽。
他背对着风溯雪,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孤绝,仿佛与这方天地融为一体,又像是亘古矗立的冰峰,隔绝了所有尘世的喧嚣与温度。
正是盛昭。
风溯雪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骤然松开。
幻境中“盛昭”最后那悲悯洞悉的眼神,与眼前这道冰冷孤绝的背影疯狂重叠,灼烫着他的灵魂。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湖翻涌的巨浪,一步步走了过去。
脚步有些虚浮,是幻境剧烈消耗的后遗症,但他的背脊却挺得笔直,眼神中再无迷惘,只剩下沉淀下来的冷冽和一丝复杂情愫。
他在盛昭身后三步处停下,垂首,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清晰平稳:
“师尊。徒儿……让您久候了。”
盛昭缓缓转过身。
晨光勾勒着他完美的侧颜轮廓,银色的睫羽下,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平静无波地落在风溯雪身上。
那目光冰冷依旧,仿佛能穿透皮囊,直看到他的灵魂。
没有询问,没有责备,也没有丝毫幻境中可能存在的担忧。只有平静的,带着一丝不可察的温柔,落在他身上。
风溯雪坦然迎上那道目光,没有闪避。
盛昭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数息,那冰封般的眼眸深处,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波动,如同冰层下最深处掠过的一丝暗流,快得无法捕捉。
随即,他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那动作轻得几乎只是光影的错觉。
“嗯。”一个单音,清冽如冰珠落盘。
再无他言。他转过身,再次望向远处云海翻腾的山峦,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审视,不过是拂去了一片落叶。
“走吧,我们该去天机阁了。”
风溯雪沉默地站到他身侧稍后一步的位置,如同过去的每一次。
山风凛冽,吹动两人的衣袂。
风溯雪的心,在经历了幻境极致的炽热与冰冷后,在这份熟悉的冰冷孤寂中,竟感到了一丝诡异的平静。
千机百炼秘境深处,那片连幻象都无法触及的绝对虚无之地。
纯白面具的温见月静静悬浮,周身流淌着玄奥的星辉轨迹,如同亘古运转的星辰本身。
他面前,一道由无数细微冰蓝色符文构成的、极其繁复玄奥的印记正缓缓消散,那印记的气息,赫然与盛昭同源!
“清理完毕。那异数留下的污染已彻底拔除。”温见月的声音直接在虚空中响起,毫无波澜,“只是……那东西比想象的更狡猾,也更……顽固。它似乎拥有某种‘不死’的特性。”
在他身旁,一道极其模糊、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玄色虚影静静浮现,正是盛昭的一缕神识化身。那虚影的气息比本体更加冰冷沉寂,如同深渊本身。
“它,还会再来。”盛昭的神识意念传来,带着一种洞悉因果的冰冷笃定,“阿月,你说,你我……能否打破这既定的轨迹?”
温见月微微转向那缕神识虚影,黑洞洞的眼孔后,仿佛有星河在流转。
他沉默了片刻,那辨不出情绪的清冽声音再次响起,却带上了一丝极淡、极淡的,近乎调侃的暖意:
“师尊……”
他顿了顿,似乎这个称呼让他自己也有些恍惚。
“您太小看自己了。”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空间,落在山崖边那个玄衣银发的本体,以及他身侧挺拔如孤竹的少年身上。
“也……太小看他了。他……终究和我不一样了。他,是这三世以来,唯一出逃了的变数。”
盛昭的神识虚影沉默着,如同凝固的冰雕。
良久,那缕虚影才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随即如同投入水中的墨迹,缓缓消散在虚无中。
温见月独自悬浮在星辉轨迹之中,纯白的面具转向下方翻涌的迷雾,那迷雾深处,隐约可见另一个狼狈挣扎的身影。
他轻轻叹息一声,那叹息仿佛穿越了无尽时光,带着亘古的疲惫。
“师尊……这一次……别再错过了……”
同一片迷雾的另一端。
“呃啊!”林清羽发出一声如同野兽濒死的嘶嚎,连滚带爬地从一片扭曲的血色泥沼幻象中挣脱出来,重重摔在冰冷的岩石上。
他浑身沾满粘稠的、散发着腥臭的污秽,衣衫褴褛,脸色惨白如纸,眼神涣散,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怨毒。哪里还有半分傲气与风采?
【宿主!警告!核心区域存在强大守护意识!强行侵入失败!反噬严重!】
系统尖锐刺耳的机械音在他脑中疯狂响起,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恐和虚弱,【滋……对方差点反向锁定本系统的本源坐标!能量损耗高达97%!系统即将进入强制休眠修复!滋……警告……短期内……无法……滋……】
系统的声音断断续续,最终彻底沉寂下去,只留下冰冷的杂音。
“废物!没用的东西!”林清羽挣扎着爬起来,对着空气嘶声咆哮,眼中燃烧着扭曲的怒火和不甘。
他精心设计的陷阱,他孤注一掷的侵入,竟然失败了,不仅没让风溯雪万劫不复,反而差点暴露了自己最大的倚仗。
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风溯雪竟然完好无损地出来了!甚至还……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他死死盯着风溯雪和盛昭所在的山崖方向,指甲深深抠进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滔天的妒恨如同毒火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风溯雪……盛昭……”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名字,声音怨毒得如同淬了剧毒,“你们……给我等着!”
他踉跄着,如同受伤的野兽,拖着残破的身躯,带着满心的怨恨和失败的耻辱,狼狈地朝着与山崖相反的方向,一头扎进了更深的密林阴影之中。
山崖边,盛昭依旧静立如雕塑。
风溯雪站在他的身侧,他微微侧头,眼角的余光便落在盛昭垂在身侧、骨节分明的冰冷手指上。
那手指曾握剑斩魔,也曾教他习剑。
幻境中的昭华剑尊,是曾经的师尊吗?
可是,为什么师尊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风溯雪一直在怀疑师尊可能是重生的,主要是师尊的心魔,太明显了,师尊从来没有想过要瞒着他。
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与明悟交织的情绪在心底蔓延。
那样的不堪,他已经经历过了,可是他无力改变。
就像一个预见了自己悲剧的人,只能沿着既定的命运线一步一步的重蹈覆辙。
风溯雪的心一瞬间疼了起来。
他悄然地,将两人之间那半步的距离,不着痕迹地又拉近了一寸。
山风凛冽,吹动盛昭的银发,几缕发丝拂过他冰冷完美的下颌线。
他依旧望着远方,似乎并未察觉身后弟子这细微的动作。只是那玄色衣袖下,无人可见的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远处的树影下,苏砚书倚着一棵古树,指尖把玩着一缕若有似无的阴冷鬼气,饶有兴致地看着山崖上那对师徒无声对峙般的剪影。
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天机阁的残魂啊,真有趣,比墨九幽有趣太多了。”
第50章 西域之行
天枢州腹地,群山环抱之中,一座巍峨古朴、仿佛与天地星辰融为一体的巨大楼阁矗立在云雾缭绕之巅,那便是以推演天机、卜问吉凶闻名于世的天机阁。
通往阁顶的石阶漫长而陡峭,如同登天之路,每一级都铭刻着玄奥的铭纹。
风溯雪跟在盛昭身后,拾级而上。
山风凛冽,吹动盛昭玄色的衣袂和如瀑的银发,那背影孤高清绝,仿佛随时会乘风归去。
风溯雪的目光落在前方,心湖平静无波。
终于踏上最后一阶,巨大的朱漆门扉紧闭,门楣上悬挂着天机莫测四个古篆大字,散发着悠远沧桑的气息。
门前,并无守卫,只有一位身着月白云纹长裙的女子静静侍立。
那女子看起来约莫三十许人,容貌温婉秀丽,气质沉静如水,仿佛一株空谷幽兰,与这肃穆威严的天机阁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和谐。
见盛昭师徒到来,女子脸上浮现出恰到好处的、如同春风拂面般的柔和微笑,微微躬身行礼:“天机阁代阁主,云舒,特来迎清霁峰首座盛昭真人,及高徒风溯雪师弟。”
她的声音温婉动听,如同山涧清泉。
盛昭停下脚步,目光落在云舒身上,并未因她“代阁主”的身份而有丝毫波动,只声音清冽如常:“盛昭,求见阁主。”
云舒脸上笑容不变,温声道:“仙尊见谅。阁主月前偶感天机异动,心有所悟,已闭死关参悟玄机,归期未定。阁主闭关前曾有言,若真人到访,一切事宜,由云舒代为转达处理。”
盛昭闻言,那双深邃的寒眸中,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波动一闪而逝,快得如同错觉。
他沉默着,并未追问阁主闭关的细节,只是周身的寒意似乎更凝实了几分。
云舒仿佛并未感受到那无形的压力,依旧笑容温婉,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真人远道而来,请至观星台稍坐。”
观星台位于天机阁最高处,视野开阔,仿佛伸手可摘星辰。
云舒亲自奉上两杯清茶,茶汤澄碧,灵气氤氲。
盛昭并未落座,亦未碰那杯茶,而是负手立于栏杆边缘,银发随风微扬,目光投向下方翻腾的云海,声音有些飘渺:“阁主,可有话留予盛昭?”
云舒站在他身侧稍后,温婉的笑容中带上了一丝郑重。
只见她微微颔首,声音依旧柔和,却字字清晰,如同珠玉落盘:
“阁主闭关前算到仙尊会来,留下了话:
天地如棋,众生如子。然棋局虽定,执棋者,却系于方寸之间。仙尊心中所念,所困,所执……非天机可解,亦非外力可破。唯有顺心而为。”
“顺心而为?”盛昭缓缓重复着这四个字,声音听不出情绪。
他依旧望着云海,背影孤绝。
云舒微微欠身,温声道:“阁主之意,云舒不敢妄加揣度。但仙尊心中,想必自有明断。”
她话锋轻轻一转,目光落在一直沉默侍立在盛昭身后、气息冷冽沉静的风溯雪身上,眼中带着一丝探究,“倒是这位风师弟……”
风溯雪抬起眼,平静地迎上云舒的目光。
云舒看着他,温婉的笑容里似乎多了一分深意:“想必对眉心这粒朱砂痣,疑惑许久了。”
将风溯雪的好奇心高高吊起,云舒却是话锋一转,“风师弟道心初砺,锋芒已显,然根基未固,前路尚有迷雾。阁主亦留下一言,少侠的机缘,正在西面。”
“西?”风溯雪眼神微凝。
西域……幻境中与“盛昭”并肩封印域外魔门之地。
云舒轻轻颔首:“不过,西行之途,或有劫波。”
她点到即止,不再多言。
盛昭终于缓缓转过身,那双冰寒的眸子,落在了云舒身上,带着审视。
云舒依旧笑容温婉,坦然回视,眼神清澈,毫无闪躲。
短暂的、近乎凝固的沉默后,盛昭的目光移开,重新落回风溯雪身上,没有询问,没有质疑,只是极其简短地吐出两个字:
“西域。”
风溯雪心领神会,应道:“是,师尊。”
云舒脸上笑意更深,如同春风解冻:“既如此,云舒预祝二位一路顺遂,得偿所愿。”
她再次微微欠身,“阁中尚有俗务,云舒先行告退,二位请自便。”
说完,她步履轻盈地转身离去,月白色的裙裾在光滑的地面上无声滑过,如同流云般消失在观星台的回廊深处。
观星台上,只剩下师徒二人,以及呼啸的山风和脚下翻涌的云海。
盛昭再次望向无垠的远方,玄衣银发在风中勾勒出孤绝的轮廓。那句顺心而为,终究在他的心湖溅起了涟漪。
顺心?他的心……早已如这观星台的基石,冰冷凝固。
风溯雪站在他身后,目光落在师尊那如冰雕般的侧影上。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寒溪剑,冰冷的触感传来,让他的心也不由的颤了颤。
无论前路如何,他都不该是幻境中那个沉溺妄念的少年。
“师尊,”风溯雪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询问,“何时启程?”
盛昭没有回头,清冽的声音被山风送了过来,“即刻。”
天机阁幽深的内殿,一处布满星辰轨迹的静室。
云舒端坐于蒲团之上,面前悬浮着一面水镜,镜中映出的正是观星台上那玄衣银发的身影转身离去的最后一幕。
她脸上那温婉的笑容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平静,眼底流淌着洞察世事的光芒。
她指尖轻轻拂过水镜边缘,镜面漾起涟漪,盛昭的身影消失,浮现出一片黄沙漫卷、骸骨隐现的戈壁景象,正是西域封印之地。
“顺心而为……”
云舒低声呢喃,唇边勾起一抹极淡、极深的弧度,“盛昭……你这一生,被‘苍生’二字锁得太久,困得太深……这一次,希望你能得以解脱。”
她轻轻叹息一声,那叹息中带着洞悉天机的悲悯。
水镜中的景象缓缓消散,最终归于一片沉寂的星空。
云舒闭上双眼,周身气息融入静室流淌的星辉之中,仿佛与这亘古运转的天机,合二为一。
与此同时,天机阁山脚下,一处不起眼的茶摊阴影里。
林清羽脸色苍白,眼神怨毒地盯着那通往天机阁顶的漫长石阶,他身上的狼狈已被简单处理过,但眼中的恨意和虚弱却无法掩饰。
【系统能量恢复至5%……基础功能勉强维持……目标已离开天机阁……路径锁定:西域方向……】系统的机械音虚弱而断续。
“西域?”
林清羽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的光芒,随即被更深的怨毒覆盖,“好!很好!风溯雪!系统,给我盯死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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