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自主引动剑意,他就愣住了。
他从未感受过如此纯粹的杀戮意志,仿佛他生来就是为了毁灭。
杀戮道!
剑意已经激发,这一剑,毫无章法,纯粹是杀戮本能驱动下的致命一击。带着风溯雪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赤璃的滔天恨意。
赤璃根本没料到这个刚刚苏醒、看起来连只蚂蚁都捏不死的废物,竟能发出如此凶戾刁钻的一击,仓促间只来得及侧身一避。
那道剑意狠狠擦过赤璃的左臂,带起一溜刺目的血珠。
虽然只是皮肉伤,但那剑光中蕴含的、冰冷纯粹的杀戮意志,却如同跗骨之蛆,瞬间侵入他的妖脉,让他妖力运转猛地一滞。
“呃!”赤璃闷哼一声,眼中惊怒交加,更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这小杂种……竟能伤他?
不,不对,昭华的徒弟,怎么会是杀戮道,不应该是苍生道,再不济也应该是红尘道吗?
怎么会是杀戮道?!
就是这妖力一滞的瞬间。
昭明剑同样被唤出。
盛昭的身影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
剑锋所指,空间都发出被冻结的细微脆响。
没有华丽的招式,只有最纯粹、最极致的速度与杀意。
剑光如一道撕裂空间的寒冰,直刺赤璃因妖力迟滞而露出的心口要害。
快!太快了!
赤璃瞳孔缩成针尖,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地笼罩。
他疯狂催动妖力,试图格挡或闪避,但左臂伤口处那诡异的杀戮剑意还在疯狂侵蚀,迟滞了他的反应。
嗤啦——!
昭明剑毫无阻碍地穿透了赤璃仓促凝聚的护体妖罡,冰冷的剑锋带着剑意,狠狠刺入他的胸膛。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从赤璃口中爆发。
他绝美的脸庞瞬间扭曲成恐怖的形状,狂暴的血色妖力如同失控的洪流,从他胸口的剑伤处疯狂喷涌而出。
整个水晶宫在他本源受创的瞬间,发出山崩地裂般的轰鸣。巨大的穹顶开始崩塌,无数水晶如同冰雹般砸落。
“盛昭!!!你终会是我的!!”
赤璃怨毒到极致的诅咒,在崩塌的水晶宫殿中疯狂回荡。
他死死盯着盛昭,又怨毒无比地扫了一眼被他护在身后、脸色苍白、眼神带着茫然恐惧的风溯雪,最终化作一道刺目血光,离开了这里,只留下一条触目惊心的血路和崩塌的宫殿。
盛昭没有追击,强行爆发的消耗让他气息有些紊乱。但他第一时间转身。
身后,风溯雪还在,只是脸色苍白如纸,身体因脱力和刚才那不受控制的一剑而微微颤抖。
他头顶的狐耳不安地抖动着,那条雪白的尾巴也紧紧蜷缩起来。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巨大的茫然、恐惧和一种深深的自我怀疑。
“师……尊?”
风溯雪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他抬起头,看向盛昭,眼神里充满了无助和困惑,还有一丝恐慌,“我……我刚才……那是什么?我……我不知道……我……”
杀戮道?他怎么会入了这种道?他明明……明明只是想帮师尊……
盛昭看着徒弟眼中的恐惧和茫然,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崩塌的水晶碎块如同暴雨般落下,砸在四周,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他没有任何犹豫,一步上前,在巨大的水晶砸落风溯雪头顶的前一瞬,俯身,伸出双臂。
他将那个带着狐耳狐尾、眼神茫然的少年,稳稳地、紧紧地抱了起来。
冰冷的怀抱,瞬间隔绝了崩塌的灾难和四溅的碎片。
风溯雪的身体骤然僵住。
属于师尊的、清冽如寒泉的气息将他完全包裹。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师尊手臂的力量,感受到那玄色衣料下紧绷的肌肉,甚至能感受到师尊因为伤受伤而压抑着的细微颤抖。
所有的茫然、恐惧、自我怀疑,在这坚实冰冷的怀抱里,仿佛找到了暂时的避风港。
他下意识地、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般,伸出颤抖的手,死死抓住了盛昭胸前的衣襟,将脸深深埋进那冷冽气息的怀里。
头顶的狐耳紧紧贴服着,身后的尾巴也本能地蜷缩起来,缠住了盛昭的手臂。
崩塌的华丽囚笼中,玄衣的仙君抱着他半妖化的徒弟,如同抱着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终于离开。
盛昭抱着风溯雪,毫不停歇地没入南域广袤而危机四伏的丛林。
他没有选择返回朱明州,那里人多眼杂,赤璃虽然受伤,但难保没有后手或爪牙,更何况,南域是妖尊的地盘。
他寻了一处远离妖市的天然岩洞。
洞口被垂落的藤蔓和厚厚的苔藓遮掩,内部干燥阴凉,带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与水晶宫那令人窒息的华丽冰冷截然不同。
盛昭小心翼翼地将怀中的风溯雪放在铺着他玄色外袍的干燥地面上。
直到此刻,紧绷的神经才敢稍稍松懈一丝,疼痛才如同潮水般涌来,让他的身躯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脸色在岩洞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愈发苍白。
风溯雪一落地,就下意识地蜷缩起来。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已经不是狐狸了,这才重新站好。
他低着头,湿漉漉的墨发垂落,遮住了大半张苍白的脸。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头顶那对不属于人类的、毛茸茸的狐耳的存在,它们正不受控制地微微抖动着,捕捉着岩洞里细微的风声和师尊压抑的呼吸。身后那条雪白的尾巴,也僵硬地蜷在腿边,蓬松的绒毛蹭在粗糙的岩地上,带来陌生的触感。
哦,对,他现在不是纯粹人类的存在,半妖……他现在是个顶着狐耳狐尾的半妖……
这个认知让他恐惧。垂眸,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股冰冷凶戾的杀戮气息。
他能清楚的认知到那绝不是自己这几十年修炼的成果。
那是什么力量?为什么会在他身体里?
他明明只是想帮师尊……可那股力量,充满了毁灭的欲望,让他感到陌生,但他好像,并不害怕,好像那本来就是属于自己的。
但,师尊……师尊会怎么看他?会不会觉得他是个怪物?一个入了邪魔歪道、不人不妖的怪物?
巨大的羞耻、恐惧和茫然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死死咬住下唇,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手指紧紧揪着身上那件属于师尊的、宽大玄色外袍的衣襟,仿佛这是唯一的依靠。
他不敢抬头,不敢去看师尊的眼睛。
洞内一片死寂。只有两人压抑的呼吸声,和洞外隐约传来的虫鸣。
盛昭沉默地处理着自己的伤势。他撕开被血浸透的衣料,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凉的灵力,如同最精细的刻刀,小心翼翼地剔除伤口边缘被妖力侵蚀的坏死组织。
寒气触及伤口的剧痛让他眉头紧蹙,冷汗顺着额角滑落,但他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冷静得近乎残酷。
处理完自己的伤口,他走到岩洞角落,那里有一处从石缝中渗出的、极其细微的清泉。他聚起灵气,捧起一小汪冰凉的泉水,走回风溯雪身边。
“抬头。”
低沉冰冷的声音在寂静的岩洞里响起,带着担忧。
风溯雪身体猛地一颤,揪着衣襟的手指捏得更紧,指节泛白。
他挣扎了片刻,才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抬起头。
映入眼帘的,是师尊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的、略显苍白的脸。
深寒的眼眸如同古井,看不出喜怒。但风溯雪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等待着审判。
然而,盛昭并没有问他杀戮道的事,也没有提那对狐耳狐尾。他只是沉默地伸出手,带着泉水的冰凉和一丝灵力,极其轻柔地拂过他脸颊、脖颈上沾染的灰尘和干涸的血迹。
动作小心,避开了那些淡红色的灼伤。
风溯雪僵住了。
冰冷的指尖触碰到皮肤,带来一丝战栗,但那动作中的细致和专注,却像温暖的细流,悄然融化着他心头的恐惧。
盛昭处理得很仔细。擦干净脸颊,然后是手臂上残留的焦痕和沙土。
当他微凉的手指,带着沾湿的泉水,轻轻拂过风溯雪头顶那微微抖动的、毛茸茸的狐耳根部时。
风溯雪如同被火燎到一般,猛地缩了一下脖子,头顶的狐耳瞬间紧紧贴服在发间,身后的尾巴也唰地一下完全蜷缩到了身前。
巨大的羞赧瞬间烧红了他的耳根,他几乎是本能地又想低下头把自己藏起来。
“别动。”
盛昭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但手上的动作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稳定。
他没有因为风溯雪的退缩而停下,只是用指尖更轻、更缓地,继续清理着狐耳周围沾染的污迹。
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在对待一件极其珍贵的宝物,而非什么怪异的不该属于清霁峰首徒的东西。
风溯雪的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师尊……师尊在碰他的耳朵,师尊是不是不嫌弃他。
师尊为什么不嫌弃?为什么不问?
那股冰冷的、轻柔的触感,像羽毛般拂过敏感的耳根,带来一阵阵陌生的酥麻感,让他头皮发麻,却又……无法抗拒。
清理完狐耳,盛昭的目光自然落在了那条紧紧蜷缩在风溯雪身前的雪白尾巴上。
风溯雪瞬间感觉那条尾巴不是长在自己身上的,他恨不得立刻把它剁掉藏起来。
盛昭却像没看到他的窘迫,他伸出手指,带着同样的专注和轻柔,极其小心地梳理开尾巴上几处被刮得纠结打绺的绒毛。
指尖拂过蓬松柔软的毛发,动作生涩,却带着笨拙。
“师,师尊……”风溯雪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终于忍不住,带着哭腔问出了压在心底最深、最恐惧的问题,“我,我的耳朵……尾巴……还有……还有刚才那股力量……我是不是……是不是变成了……怪物?”
他抬起头,清澈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充满了茫然、恐惧和自我厌弃,像一只被雨淋透、无家可归的幼兽。
盛昭梳理尾巴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看着徒弟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和泪水,看着那微微颤抖的狐耳和紧紧蜷缩的身体,冰封的心湖深处,那块被投入的小石子,似乎又沉了沉,荡开了更深的涟漪。
他收回手,没有立刻回答。
用一件宽大的里衣,轻轻披在了风溯雪的肩膀上,仔细地拢好。
然后,他才抬起眼,那双深寒的眸子,平静地迎上风溯雪充满泪水和恐惧的眼睛。
“力量无善恶。”盛昭的声音低沉而平稳,每一个字都像冰珠落在玉盘上,清晰而冷静,“用之正则正,用之邪则邪。你为护我而引动它,何错之有?”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风溯雪头顶那对因为他的话而微微竖起、带着茫然的狐耳,还有那条因为紧张而悄悄松开一点、却依旧蜷着的尾巴。
“至于此身……”盛昭的视线重新落回风溯雪的眼睛,深潭般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波澜,快得如同错觉,“是我之过,你又何辜。放心,会好的。”
“你不是怪物。”
“是我的徒弟风溯雪。”
盛昭的话低沉,冰冷,却不容置疑,瞬间击碎了风溯雪心中那摇摇欲坠的恐惧和自我怀疑。
风溯雪怔怔地看着师尊,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滚落。
所有的委屈、恐惧、茫然,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他再也忍不住,猛地扑进盛昭冰冷的怀里,紧紧抓住他背后的衣料,将脸深深埋进那冷冽气息的胸膛,压抑地、无声地痛哭起来。头顶的狐耳紧紧贴着盛昭的胸膛,身后的尾巴也本能地、紧紧地缠住了盛昭的腰。
盛昭的身体在徒弟扑入怀中的瞬间,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那双总是平稳的、握剑的手,悬在了半空。看着怀中颤抖哭泣、死死抓住他的少年,感受到他身躯的温度……
许久,他悬着的手,终于缓缓落下,带着克制,极其轻缓地,一下,又一下,拍抚着风溯雪因哭泣而微微颤抖的背脊。
他此生的徒弟,从前永远小心的保持着与他的距离,自己也从不曾想过接近,都快忘了。他也不过是个二十余岁的少年。
夜空如洗,明月高悬。
冰冷的仙君,在昏暗的岩洞里,抱着他半妖化的徒弟。
心湖的涟漪无声扩散,冰冷的外壳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融化了。
第70章 离开南域
岩洞外,湿热晨雾弥漫,带着草木的清新气息涌入洞口,驱散了洞内残留的血腥和阴冷。一缕微弱的曦光,透过藤蔓的缝隙,斑驳地洒在洞内。
盛昭靠坐在冰冷的岩壁旁,闭目调息。他周身的气息沉静如渊,仿佛昨夜那场惊天动地的战斗和怀中徒弟的痛哭,都只是幻梦一场。
然而,他的衣襟下摆,却还被一只骨节分明、却带着未愈灼痕的手,紧紧攥着。
风溯雪侧躺在铺着玄色外袍的地上,身上盖着师尊那件素白柔软的里衣,睡得并不安稳。
眉头微微蹙着,眼睫不时轻颤,似乎还陷在某种不安的梦境里。
头顶那对雪白的狐耳,在睡梦中无意识地抖动着,时而警觉地竖起,时而软软地贴服在墨色的发间。那条蓬松的尾巴,则像有自己的意识般,大半截都缠在盛昭搁在身侧的手腕上,温热的触感透过微凉的皮肤传来。
“……师尊……”一声极轻的、带着浓重鼻音和不安的梦呓,从风溯雪紧抿的唇间溢出,“别……别走……”
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心尖。
盛昭闭着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他没有睁眼,也没有动。但那只被狐尾缠绕的手腕,却极其轻微地翻转了一下,反手,用微凉的指尖,轻轻搭在了风溯雪那只紧抓着他衣襟的手背上。
一个无声的回应。
冰凉的指尖触及温热的皮肤,带来一丝细微的颤栗。
睡梦中的风溯雪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紧攥衣襟的手指也松开了些许力道,只是指尖依旧虚虚地勾着那一片玄色布料。缠在盛昭手腕上的尾巴,也收得更紧了些,传递着无言的依赖。
洞内再次陷入寂静。只有两人清浅的呼吸声,和洞外渐渐清晰的鸟鸣。
当风溯雪真正醒来时,天光已大亮。
意识回笼的瞬间,昨夜的一切如同潮水般涌回脑海。
嗡的一下,风溯雪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他猛地睁开眼,第一反应就是去摸头顶。
毛茸茸的触感还在!耳朵还在!
他触电般缩回手,又僵硬地扭头去看身后——那条雪白蓬松的尾巴,正像做错事一样,紧紧蜷缩着贴在他的腿侧,只露出一小截尾尖。
巨大的羞赧再次席卷而来。
他几乎想立刻把自己埋进那件玄色外袍里。
昨晚……昨晚他居然……居然用尾巴缠着师尊的手腕睡着了?!还……还说了梦话?!
他僵硬地、一点一点地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向靠坐在岩壁旁的师尊。
盛昭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那双深寒的眸子,正平静地看着他,看不出什么情绪。
清晨的光线落在他略显苍白的侧脸上,勾勒出冷硬的线条。
风溯雪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脸颊更烫了,眼神慌乱地躲闪着,结结巴巴地开口:“师……师尊……我……我……”
他想道歉,想解释那条尾巴不是故意的,想说自己不是故意抓着他衣襟说梦话……可话堵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剩下头顶的狐耳不安地快速抖动。
“醒了?”盛昭的声音低沉平静,听不出波澜。他收回搭在风溯雪手背上的手指,动作自然地站起身,仿佛刚才那无声的安抚从未发生。
他将沾湿的布巾递给他:“擦脸。”
风溯雪愣愣地接过布巾,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冷静了一点。
他低着头,胡乱地用布巾擦着脸,试图用动作掩饰自己的窘迫。布巾擦过额头,掠过敏感的狐耳根部,带来一阵异样的感觉,让他耳根又悄悄红了几分。
盛昭没再看他,转身从储物法器中取出一些易于存放的干粮和清水,放在一块干净的石头上。
动作间,包扎好的伤口被牵动了一下,他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师尊,您的伤……”风溯雪立刻捕捉到了,也顾不上自己的窘迫,担忧地看向盛昭的肋下。
“无碍。”盛昭打断他,语气平淡。他将一份干粮和水推到风溯雪面前,“先吃点东西吧。”
此刻是否辟谷都被抛到了脑后,风溯雪默默拿起干粮,小口小口地啃着,食不知味。
他偷偷抬眼打量着师尊。
师尊似乎……真的不在意他的耳朵和尾巴?昨晚的话……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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