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的水声没有停止。
每一道水声都像一个画面在影子的脑海里浮现。
那些声音让影子难受,却又无法自拔。
而它就像自虐一般紧贴着门不愿意离开。
它拿着席别年的衣服包着自己的头,不知道是想阻挡那些声音,还是想将那个令人羞愧的自己藏起来。
但衣服上属于席别年身上的香水味又像另一种强势有力的折磨,入.侵着影子脆弱的意志。
它慌乱、紧张、还有心脏砰砰直跳的兴奋。
这些全都变成甜蜜又痛苦的折磨,缠住了高大又弱小的它。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浴室的声音停止了。
门从里面打开,影子一个后仰靠在了席别年的腿上。
火热的温度与潮湿的触感让影子的心脏猛地颤了一下。
席别年摸上它的头,动作微微一顿,随后一点一点地掀开了它脑袋上的衣服,明亮的灯光让影子第一次想逃。
这个动作就像是把丑陋的它赤.裸.裸地暴.露在灯光下。
它抬手挡住了自己的脸。
“不闷吗。”
席别年笑着问它。
影子浑身一颤,透过指缝看向身后笑脸盈盈的席别年。
有时候,温柔就是一把醉人的刀。
影子看了席别年很久,最后它缓缓地放下自己的手,闭着眼睛,将脑袋送往了席别年的手中。
席别年动作一顿,随即神情柔和地摸了摸它的头。
影子的心脏变成了一朵花,像是要从嗓子眼里开出来。
这种感觉既难受又开心。
但这已经是影子能做到的与席别年最近的距离。
它不敢也不能再靠近席别年一分。
可它也无法抵挡心里贪婪的欲.望。
最后,它看着席别年的影子。
那么优雅,又那么挺拔。
它用力收紧指尖,缓缓地低下头,在挣扎与虔诚中,它轻轻地靠近席别年的影子,好似一个吻落在了席别年的唇上。
影子相互触碰到的那一刻,席别年指尖一颤,心里划过一丝异样。
一觉醒来,身体更是重的坐也坐不起来。
虽然他不想叫家庭医生弄的兴师动众, 但他也没有能力再自己去医院了。
“Eirc, 打电话给李医生。”
席别年哑着嗓子开口,一说话就不受控制的咳嗽。
“好的, 已为您查询到李医生的电话。”
电话嘟嘟地响起, 不到三秒那边就接通。
“李医生, 我发烧了。”
咳过一阵之后,席别年的嗓子更哑。
——“好的, 我马上赶到。”
电话挂断,席别年转动着视线“看”向了门口。
影子扒在门框上, 又担心又难过地看着他。
“过来。”席别年轻声开口。
得到他的允许,影子立马走到他的床边蹲了下来。
其实席别年并没有明令禁止影子不准进入他的房间。
毕竟把影子捡回家的第一天,影子就进来为他整理过衣服。
但从那天之后,席别年就关上了房门。
那道门就像一道分界线。
席别年不会说伤人心的话, 却会用行动建立一道防线。
也是从那天之后,影子就再也没进过席别年的房间。
席别年伸出手, 摸了摸影子的头,哑着嗓子说:“别担心, 没事。”
影子低着头, 手指紧紧地抓着床单。
忽然, 它一把抓住了席别年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
席别年心脏一跳,感受到影子的心跳,他放松下来,笑着说:“怎么了。”
最近他发现影子的一些行为总是会给他带来一些异样的感觉。
他分不清是影子的原因, 还是自己的原因。
沉默中,影子并不做其他的动作,只是用力摁着他的手,认真又执着。
席别年依旧笑着,但在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往影子身体里陷的时候,他眉心一跳,脸上的笑容迅速消失。
“你在做什么。”他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
影子抬起头,一脸不解地看着席别年。
它想要去拉席别年的手,席别年却用力避开了。
“我问你,你在做什么。”
这是席别年脸上第一次出现这么严肃的表情。
影子有些不安,却低下头没有回答。
席别年冷声问:“7008告诉我,它想做什么。”
被叫了全称的7008顿时立正站好。
【报告宿主!】
它看了眼影子,轻声说:【不知道宿主有没有听过一种说法。】
【影子拥有人的另一半灵魂】
席别年眉头微蹙。
【所以影子也拥有分担宿主病痛的能力,只是它还不算宿主的影子,也就无法直接分担宿主的病痛,只能用另一种更粗暴的方式,让宿主触摸到它的心脏……】
席别年不想再听了。
7008适时地止住了声音。
而在席别年沉默不语的那一刻,影子就控制不住的紧张起来,在看到席别年皱眉的时候,它更是充满不安。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席别年很久都没有说话。
安静的空气像刀片一样凌迟着影子忐忑不安的内心。
它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只觉得沉默第一次这么可怕。
看到席别年抬起手,影子立马紧张地闭上了眼睛。
席别年却只是摸了摸它的头,哑声说:“躲什么。”
影子缓慢地睁开双眼,看着席别年平静的脸。
“生病是很正常的事,只要打了针吃了药就好了。”
席别年揉着影子的脑袋,又往下摸着它的脸,随即一把掐住了它的下巴,目光如炬地“看”着它。
“听到了吗。”
影子愣愣地看着强势冷硬的席别年,好半晌之后,才迟钝地点了点头。
席别年放开了影子,又安抚地摸了下它的脑袋,平静地说:“去给我倒杯水吧。”
影子缓慢地站起身,离开的时候,它回头看了席别年一眼,才转身走出了门。
而席别年闭上了眼睛。
无声的寂静中,7008不敢说话。
其实按照席别年受到的教育来说,他不该去讨厌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依照他的性格,他也不会对一个陌生的人产生如此愤怒的情绪。
但此刻,他作为捡回影子的人,他极度厌恶影子曾经的主人。
那种愤怒和厌恶几乎要变成一把火灼穿他的心肺。
他从未觉得原来温顺的影子这么令人愤怒。
又这么令人难过。
席别年深呼吸一口气,按捺下心里涌动的情绪。
听到影子走到床边的动静,他没有睁开眼睛。
此时此刻,他不知该用怎样的面目去面对影子。
水杯被轻轻地放在了床头柜上,影子没有离开,而是坐在了地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脸。
这是席别年所熟悉的眼神。
温顺的、专注的、无害的。
只是现在里面多了一些其他的情绪。
有挣扎,还有一些更浓郁的情感。
那是席别年从没有在影子眼中“看”到过的感情。
席别年想要分辨出那些感情是什么,却在这时,楼下响起了门铃声。
他睁开双眼,心中一叹。
“Eirc,开门。”
“好的,收到。”
他转动视线,抬起手想要摸影子的头,可指尖落下的时候,他摸到的是影子的脸。
他的手指微不可察的一动,却没有将手移开,而是就这样抚摸着影子的脸庞。
影子安静而沉默地注视着他,里面快要奔涌而出的情感让席别年的指尖忍不住发颤。
就在他快要“看清”那些感情是什么的时候,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我进来了。”
席别年闭了闭眼睛,收回空落落的指尖,哑声说:“进。”
穿着一身西装的李医生提着药箱走了进来。
李医生不足四十,只比席别年大了十岁左右,头上的白头发却比时先生还要多。
时家以前的家庭医生是李医生的父亲,在李医生的父亲退休之后就由李医生接任。
而李医生是天生的少白头,一张英俊的脸平白老了十岁。
此时他戴着一副无框眼镜,冷着一张不苟言笑的脸看着床上的席别年。
从进来开始,李医生就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明明是白天,可从楼上到楼下,包括席别年的房间却都门窗紧闭,四处都开着灯。
“空气不流通,很有可能导致病毒滋生。”
李医生说完这句话就拉开窗帘,打开了卧室的落地窗。
清凉的风吹进来,外面阴沉的天色与室内明亮的光线杂糅在一起,一时分不清室内究竟是更亮了还是更暗了。
“外面还在下雨?”席别年侧过头问。
“嗯。”
李医生走到席别年身边,先给席别年把了脉。
“我先给你打一针退烧针。”李医生说。
李医生最早学的是中医,后来又辅修了西医。
他看病的时候喜欢用中医诊脉,治病的时候却喜欢用西医开药。
现在席别年烧的有点厉害,他要先帮席别年把烧退下来,要不然烧过头了容易引发肺炎。
席别年被翻了过去,感觉到身后一凉,他喉咙干涩地问:“不打上臂吗。”
李医生已经在配药了,听到席别年的话,他也只是板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冷漠无情地说:“打这更方便。”
“我……”
席别年还没开口,裤腰就被拉了下来,接着猛地一痛。
“……”
李医生还是一如既往的快准狠。
“怎么,不方便吗。”
打完了,李医生才问这句话。
席别年侧躺在床上,哑着嗓子说:“没有。”
再不方便也打完了。
李医生脱下手套,换上一副新手套,随即一个用力把席别年扛了起来,将他放在了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床单湿了不能睡,还有你身上的衣服,要我帮你换吗。”
李医生换床单之余,回头看了席别年一眼。
席别年揉了揉眉心,哑声说:“不用了。”
李医生什么都好,就是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一旦给他开了门,他就会宛若推土机一样雷厉风行,毫无边界感。
换好床单,李医生将手套丢进垃圾桶,推了推眼镜说:“没退烧之前最好不要洗澡,我给你开几副药,餐后吃,但是如果晚上再发高烧,我会直接把你带去医院。”
席别年靠在沙发上,无奈地叹了口气。
“知道了。”
李医生收拾好医药箱,头也不回地走了。
席别年摇了摇头,又发出了一声无奈的轻笑。
把他扛过来,好歹也把他扛回去啊。
席别年在心里幽幽地叹了口气,扶着沙发缓慢地站了起来。
在他要迈开脚步的时候,一只手在旁边扶住了他的手臂。
想到李医生冷酷无情的作风,席别年没忍住笑了一声,“看”向影子说:“还是你好。”
影子的手紧了紧,忽然一个用力将席别年抱了起来。
席别年心下一惊,但感觉到影子比他还紧绷的身体,他又放松身体,笑道:“我可不是什么柔弱的纤细美少年。”
影子当然知道。
席别年是一个成熟又富有魅力的成年男人。
打过退烧针之后,席别年确实好了不少,至少脑袋没有那么昏昏沉沉了。
只是身上黏腻的衣服穿着很不舒服。
吃完午餐,又吃完药,席别年靠在床头柜上“看着”影子在旁边忙碌。
现在影子无论是做饭还是泡咖啡都能做的很好。
而想到之前被影子弄坏的咖啡机,他还有些想笑。
那时影子偷偷摸摸的把咖啡机藏了起来,不想让他发现,可又实在心里不安,最后独自纠结了片刻,还是拉着他的手告诉他咖啡机坏了。
那幅又心虚又忐忑,却又诚实认错的样子尤为可爱。
其实咖啡机没坏,只是影子不懂得怎么使用。
不过席别年还是什么都没说,他把那个咖啡机收了起来,重新换了一个手摇咖啡机。
之后影子虽然没直接表明,但从行动上来看它很喜欢那个“新玩具”。
从那以后,影子每天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在他晒太阳的时候,坐在他身边安安静静地磨咖啡。
那种被陪伴的感觉并不坏。
影子总是很安静,可他却从不会将影子忽略。
想着想着,席别年靠在床头有些昏昏欲睡。
但身上的衣服实在不舒服,他的眉心微微皱了起来。
不过他也没有余力再去换衣服,疲惫如潮水将他淹没,他连抬起一根手指都觉得累。
看到他闭上眼睛,身边的影子放轻了动静,站在床边犹豫了片刻。
他大概能想象到影子揪着衣摆紧张又无措的样子。
今天影子穿的是半身围裙。
米白色的蕾丝围裙像裙摆一样只到影子大腿的位置。
上半身则是什么都没有。
那是一副怎样的光景,他大概能想象出来。
他滚动着喉结,突然感觉影子的手轻轻地垫在他的脑后,将他扶了起来。
可影子却没有将他放在床上,而是将他揽上肩头,解开了他衣服上的扣子。
席别年的心脏猛地一跳,差点就要抓住影子的手。
但他的理智很快就让他冷静了下来。
如果他反应太大,影子一定会被吓到。
他枕在影子的肩上,不知道是他的体温太高,还是影子在发热,火热的温度一直在他和影子相接触的地方蔓延。
而他贴着影子的胸口,感受到了影子不稳定的心跳。
平时他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地方,甚至从未想过影子也会有心脏。
可现在那有力的跳动几乎要透过胸腔传递到他的身上,可想而知影子的心脏跳的有多剧烈。
身上的湿衣服被小心地脱了下来,席别年在心里发出了一声喟叹。
但很快赤.裸相贴的触感就让他有种异样的心口发紧。
他抿着唇,没有任何动作。
而影子拿出了湿毛巾擦着他被汗湿的背。
隔着毛巾,他能感觉到影子颤抖的动作。
这种颤抖和紧张传递给了他,滋生出了一种别样的氛围,使得安静的空气有些异样的潮湿和闷热。
卧室的落地窗没有关,窗帘却已经重新拉了起来。
明亮的灯光分不出白天还是黑夜,却隔绝出了一个绝对私.密的空间。
而现在这个私.密的空间只有影子,只有他。
擦在身上的温水很快在有些阴凉的秋天变冷,变成另一股寒气进入了他的身体。
他几乎可以预见自己晚上一定会发高烧。
但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影子连为他穿衣服的动作也很小心,小心到根本不敢触碰他的皮肤。
而影子身上的温度也越来越高,像是有火在烤。
这种炙热连接着席别年发热的身体,变得难耐又燥热。
他身上的汗更是像黏.腻的岩浆将他与影子相触碰的身体粘在了一起。
最后影子扶着他的头,轻轻的将他放在床上。
他无声地松了口气。
只是影子却没有离开,而是停在上方无声地注视着他。
那道眼神比平时更专注,也更浓郁。
而里面他看不见的感情就这样如洪流一样倾泻而出。
察觉到那是什么感情,他心脏一紧,几乎停止了呼吸。
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惊让他失了声。
他头一次感到大脑空白,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
而影子停在上方,在挣扎中缓慢的向他靠近。
他抓紧了身下的床单,呼吸有一瞬间的凌乱。
就在他想着要不要在此刻醒来的时候,影子的气息抚过他的唇,俯身靠在了他的胸口。
就像一个茫然无措又紧张不安的孩子,充满依赖的想要向他寻求庇护。
席别年的手缓缓松开。
他闭着眼睛在心里叹了口气。
绷紧的心也在瞬间软了下来。
最后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他缓缓地抬起手,摸了摸影子的头。
而枕在他怀里的影子浑身一颤,用力地抓住了他的衣服。
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现在不管说什么,影子都会感到害怕。
他不想再让影子不安的内心变得更加慌乱无措。
风吹动了窗帘,在灯光下像起伏的海浪。
直到最后他也什么都没说,只是就这样轻轻地抚摸着影子的头,安静又沉默。
席别年在吃晚饭的时候吐了。
这场高烧来势汹汹,使得席别年唇色发白,头上也冒出了冷汗。
影子慌乱无措,急的团团转。
席别年冷静地打通了李医生的电话,交代了自己的病情之后,他哑着嗓子对影子说:“过来。”
影子立马来到他的身边。
他抬起手,将绷成一根弦的影子揽进了怀里。
“我待会儿要去医院,可能要好几天才能回家,你一个人待在家里不要害怕,实在不知道该做什么就去一楼给花浇水,除此之外,不要乱跑,也不要给任何人开门,乖乖在家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