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常年祥云飘渺,彩虹跨河,浮光掠影,美轮美奂。
可偏偏如此美丽的地方,却暗藏危机,一个不小心便会丧命。
如耿氏兄弟所言,他们一行人果然还是撞上了浩浩荡荡的仙门百家弟子,云莯只好远远地避开,尽量不冲撞。
他知道天机老祖必定料准了自己会去修罗族,行踪早就暴露无疑,他原本也没想藏,只是不想太过惹眼。
皓阳宗的剑修驾着赤焰剑,剑鸣如雷,剑气割得路边灌木东倒西歪;合欢宗的修士扭着腰肢摇着团扇,香风里裹着醉魂散的甜腻,倒把商禾逗得直扒云莯的袖子要去抓。
大悲山和杏林谷的队伍中也有云莯眼熟的弟子。
而苏家一行吊在大部队的末尾,各个神情萎靡,心力交瘁的模样,也不知遭遇了什么。
看了一圈,唯独没有千山派的弟子,倒叫云莯疑虑重重。
按照陆知雪他们兄妹的性格,秘境开启这样的事多半都是赶趟儿来的,岂会错过?
“这次的秘境恐怕不简单!”白婳望着天边密密麻麻的剑光,开口说道,“虽然失落仙都开启的时间一向没有规律,但以往可探索的范围是有限的,如今光是在外面瞧着,便觉得界域拓宽了数倍,那些看不到的地方怕是危机重重。”
“无论是修仙还是修魔,直面危险勇于挑战才是本色,又有何惧!”黔舟摸着下巴。
话音未落,前方突然传来惊呼。
云莯抬眼,见两个浑身是血的修者从林子里跌出来——是千山派的陆知雪、陆知秋兄妹。
陆知雪的剑断成两截,衣襟上还沾着未干的黑血;陆知秋护在她身前,左肩插着支淬毒的羽箭,箭尾缠着的暗纹中隐隐散发着魔气。
“仙尊!太好了,云莯仙尊你还活着啊!”
“千……千山派被灭了!”陆知雪抓住云莯的衣袖,指甲几乎要抠进他肉里,“师尊…师兄弟们……他、他们……死了好多人……”
“什么?!”云莯瞠目结舌,一颗心惴惴地难受,“可知是何人所为?”
陆知秋抖着肩膀哽咽道:“那些人的面容都被黑雾遮挡,屠杀手段相当惨烈,嘴里还念着什么‘替魔尊清道’的话。”
云莯的动作顿住。
他看向岁聿,后者立刻摇头:“魔界近三月无一魔踏足人间,更没下过什么清道令。”
“即便暂时不能确定是何人栽赃,但只需看看接下来哪方人马蹦跶地最欢,应该就能猜到。”云莯蹲下身,替陆知秋拔箭的手稳得像块玉。
能做这件事的,最有可能是天机老祖,因为他有绝对的动机这么做。
也幸亏他们兄妹二人得以逃脱,否则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他们是想把水搅浑,让仙魔两界互相猜忌。”云莯边说边撕下半幅衣袖替他包扎,“将来能够有正当的名义讨伐魔界吧!小人之心!”
“你们左右也无处安顿,要不然接下来就跟我们走吧,一同去仙都找线索。”白婳在一旁说道。
陆知雪抓着云莯的手腕,血在他袖上晕开红梅:“可、可以吗?会不会给你们造成困扰……”
“别担心,没事的,千山派的仇将来也一定可以报的!”云莯安抚道。
话音刚落,商禾突然从云莯怀里挣出来。
他摇摇晃晃走到岁聿脚边,仰起脸用额头蹭对方手背——这是他新学的“安慰”手势。
岁聿的表情瞬间软下来,弯腰把他抱进怀里,指尖轻轻戳了戳他冰凉的小鼻尖。
云莯望着这一幕,忽然注意到商禾腰扣上的玉佩在发光,那是他从平安镇带回来时一直戴在身上的旧物,此刻正微微闪烁着不显眼的暗芒。
小僵尸歪头看他,漆黑的眼睛里似有星火闪过,却在他要细看时又消失得干干净净。
“走吧。”云莯拍了拍岁聿的肩,“仙都的门,该开了。”
晨雾散尽时,远处传来钟声。
那声音低沉雄厚,像来自地底最深处的轰鸣,是失落仙都的结界在松动。
云莯望着前方翻涌的紫雾,掌心的幻影石烫得惊人,仿佛在催促他快些,再快些,那里有他的母亲,有他的弟子,有所有真相的答案。
而在他身侧,小僵尸的手指正悄悄勾住他的衣摆,某个沉睡的灵智,正随着仙都的钟声,缓缓睁开眼睛。
失落仙都这个秘境一向不限制种族,有实力你就可以去,能不能获得机缘,能不能活着出来全看个人本事,十分公平。
一行人悄悄跟在仙门百家的弟子后面,看着前面的陆陆续续入内,云莯他们方才靠近。
“抓紧我。”岁聿的手掌覆上云莯的手,指尖微凉,却让人心安。
云莯还未回应,失重感便如潮水般涌来。
等脚踏实地时,他耳中还嗡嗡作响,抬眼却被眼前景象震得倒抽冷气。
入目是碎玉般晶石铺就的废墟,仿佛一面巨大的圆镜破碎成四分五裂。
只见远处的凌霄宝殿坍塌了半座,鎏金飞檐扎进地缝里,像被巨手生生掰断的金枝;瑶池仙灵干涸成裂帛似的纹路,仙河上的玉桥断成了好几截悬浮在半空中,残片上还凝着未褪尽的仙纹;稍远处的零落宫殿群也都成了残垣断壁。
就连那座高耸入云的仙山也没能幸免,被斜斜一剑劈去了半个山头,平移而落在附近,乍眼一看好似母子连山一般。
若是靠近细瞧,便能发现,那山头下面掩埋了数座仙府宫殿,滚落的碎石铺了满地,早无往昔荣光。
最骇人的是凌霄宝殿前的广场,白玉穹柱断的断,倒的倒,正中央还有个巨大的足印。灵玉造就的地板愣是凹陷成坑,周遭的裂纹如蛛网般辐射开去,单是瞧上一眼,心跳便不受控地加快。
而他们一行此刻正巧落在这足印附近。
“这……”陆知雪满面惊讶,声音发颤,“从没见过哪个秘境里是这样一片废墟的啊?”
“小姑娘第一次进失落仙都吧。”白婳肯定道,“这里自三千年前现世便是这副模样,只不过这一次开放的地方更多了。”
云莯敏锐地捕捉到一些信息,不禁生疑,这个失落仙都该不会是真的仙都吧?
他往前走了两步,指尖轻轻划过足印边缘的石屑,里面混着极淡的仙气,却带着种说不出的腐朽感,像被抽干了生机的枯枝。
想起天机老祖所说的三千年间再无飞升者之事,云莯喉间突然一哽。
若众修士心中向往的仙界真如眼前这般成了废墟,那所有人毕生所求的‘飞升’,岂不成了镜花水月,徒劳一场?
“师尊。”岁聿突然挡在他身前。
云莯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站在足印中央,银纹正顺着岁聿的眼尾爬向鬓角,显然是感知到了危险。
他刚要安抚,身侧突然传来脆响,却见商禾不知何时蹦蹦跳跳地来到足印边,小短手正戳着凹陷处的碎石。
“商禾!”云莯心提到嗓子眼,却见小僵尸歪着脑袋,漆黑的眼睛里浮起不属于孩童的清明。
他腰扣上的玉佩亮得刺眼,原本暗沉的纹路竟泛起金芒,像是在回应什么。
“这孩子……”陆知秋凑过来,话音未落,云莯已蹲下身将商禾抱进怀里。
“先去前面的离火宫。”云莯拍了拍岁聿的肩,目光扫过不远处挂着‘离火宫’残匾的建筑。
那应该是炼丹殿,或许能找到线索。
“云莯仙尊倒是会挑地方。”耿锻瞥了眼云莯怀里的商禾,嘴角扯出讥诮,“不过这破地方能有什么宝贝?难不成还能翻出仙丹来?”
云莯没理他,带着众人绕过足印。
离火宫的门早被掀飞,门框上还挂着半片烧焦的琉璃瓦,进门便是扑面而来的药香,混着陈腐的土味。
正中央立着占据了整座宫殿大半空间的巨大丹鼎,鼎身刻满玄鸟纹,即便蒙着灰,仍能看出当年的气势,压迫感十足。
靠墙的博古架上摆满瓶瓶罐罐,陆知秋踮脚凑近最近的一个,倒抽冷气。
“极品筑基丹?这里竟有二十多瓶!”
陆知雪凑过去,指尖拂过另一个瓷瓶:“这是生肌露,治外伤的。哥,我们……”
“挑对症的先用。”云莯已翻出几卷落灰的丹方,粗略扫过,“你们有伤在身,先补补元气。”
他话音刚落,博古架突然发出‘咔’的轻响,商禾不知何时从他怀里溜下,正扒着博古架踮脚够最上层的青瓷瓶。
那瓶子被他碰得摇晃,露出半张泛黄的纸笺,隐约能看见‘建木’二字。
云莯呼吸一滞。
忍不住走过去,拿起纸笺,却见上面写着‘建木枯,仙路绝’六个字。
建木原是传说中沟通天地的神树,据古籍记载,其叶广一寸,长一尺,赤皮青叶,黑华黄实,甘味如饴,食之余气不死。
更有传说,建木连接天地人三界,是众神来往的天梯。
云莯目光紧锁在那张纸笺上,心中翻涌着惊涛骇浪。
这建木与仙都又有何关联?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刚要伸手去把商禾抱走,余光瞥见耿锻兄弟正猫着腰往博古架旁边挪,而那耿筹手里的储物袋已经张开。
云莯眼尾微挑,这兄弟俩分明想独吞,若真让他们得逞,待会儿免不了要起争执。
他屈指一弹,一道风刃精准削断那储物袋的绳结,
“耿少主这般鬼祟做什么?既然同行,那么之后在秘境中获得的好东西大家见者有份,理应公平分配。”云莯的声音突然冷下来。
耿筹手上的动作忽顿,耿锻更是听得脸色一僵,刚要发作,却见岁聿已漫不经心地抬手。
指尖银纹流转,博古架上的瓶瓶罐罐眨眼间就集体腾空,‘叮叮当当’落进岁聿的储物戒里。
动作快得像阵旋风,连陆知秋都没看清,但他知道这小子向来护短,云莯既然开口说了“见者有份”,那他便先替云莯收着,待出去再慢慢分。
“你!”耿筹气得跳脚,被耿锻一把拽住。
“等等,有点不对劲!”云莯眸色一凝。
目光落在丹鼎上,周边玄鸟纹的红光不知何时变得更盛了,连鼎身都泛起热浪。
刚要提醒众人退开,丹鼎突然发出轰鸣,烈焰如活物般窜出,将离火宫照得亮如白昼。
“小心!”
云莯本能地将小僵尸往怀里一拢,岁聿的手臂已横在他腰后,护体结界刚撑起半寸,烈焰便如潮水般涌来。
众人眼前一黑,再睁眼时,竟置身于另一片丹房学舍之中。
檀香缭绕,丹鼎温热,案几上摆着新鲜的药材,连空气里都浮动着熟悉的药香。
“这里是……鼎中的幻境?”陆知雪摸向腰间短刃,却发现短刃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捣药杵。
陆知秋的剑也变成了药铲,沈秉章的手中则拿了几张丹方,纸面还沾着朱砂未干的字迹。
——欲出此鼎,先成九品凝魂丹。
云莯低头,掌心躺着一枚灵芝果,面前的桌案上还摆着青灵草、紫云花等一系列炼制凝魂丹的灵草药材。
看来,这里的禁制是要困着他们学习炼丹。
转头去看岁聿,见他正捏着一株灵草皱眉,一副无从下手的顽徒模样。不过也难怪,原主本来也没教过他炼丹,而自己穿越过来除了做任务,更是没有尽过一天当师尊的责任。
唯一的几次教学,还是在岁聿的噩梦幻境里。
“别担心,此事不难,看好了。”
云莯熟稔地分药、控火,丹成时炉顶腾起三朵丹云。
岁聿在旁看得仔细,而他的确有身为原著男主的光环,记忆力和天赋都很惊人。只不过尝试了两次,便做得有模有样了,虽然火候依旧有些不足,倒也勉强成丹。
但是,其他几人可就没这么从容了。
耿筹把朱砂当赤焰草往丹炉里扔,丹鼎‘轰’地冒出一阵黑烟。
耿锻急得直拍案,药铲砸在案几上当啷作响:“这破丹方谁看得懂?”
最惨的是黔舟,他呆呆地坐在丹炉前,一会儿拿起一种药材来回瞧,愣是不知道该先做什么后做什么,完全是门外汉。
云莯不得已,当起了现场教学的老师。
商禾却腻在云莯身边,歪着脑袋盯着陆知雪石臼里的药泥。
小僵尸伸出手指,蘸了点药泥往嘴里送,云莯吓得赶紧去拦,却见商禾眼睛一亮,喉咙里发出含混的‘甜’字。
众人皆惊,这小僵尸竟然会开口说话了?
“商禾会说话了!?”陆知雪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
云莯摸了摸他的脑袋,发现他的瞳孔里多了点星子般的光,不再是从前那潭死水般的漆黑。
他心里一暖,手下的动作更轻了:“对,甜的,我们商禾真聪明。”
不知过了多久,丹鼎终于‘叮’地一声。
云莯揭开鼎盖,九颗朱红的丹药浮在雾气里,每颗都凝着层薄霜。
岁聿的丹也成了,虽不如云莯的圆润,倒也有模有样。
陆知雪不小心加了味合欢花,幸亏合欢花性温,不会影响原本的药性,最后出来的成丹通体泛着粉晕,像朵娇俏的小花。
“呼——可算炼成了!”耿锻两兄弟堪堪成丹,一炉十颗,只有两颗勉强算得上是丹药。
耿筹瘫倒在地上直喘粗气,还没等众人缓过劲来,眼前又是一黑。
再睁眼时,已站在离火宫的断墙前,丹鼎的烈焰不知何时熄了,只余几缕青烟盘旋着升向天空。
“云师叔!”
熟悉的喊声从废墟外传来。
云莯抬头,只见江远道正扒着半截宫墙,发冠歪在一边,眼睛亮得像见了救星。
他身后跟着琉夙,酷哥的发带散了半根,手里还攥着半截断剑,见了云莯竟抿了抿嘴,像是有话要说。
“真的是你啊,云师叔,这三年你到底去哪儿了?我们一直在找你们!”
江远道很激动,这些年每次寻人无果,他父亲的愧疚便会增加一分。
没想到会在这个失落仙都的秘境中碰见,实在太巧了。
“无论在哪儿了,至少还活着,是吧。”云莯拍了拍江远道的肩膀,颇为感慨。
江远道重重地点了点头,笑得很开心。
在洛玄宗弟子们的心里,天机老祖相当于神明一般的存在,云莯很清楚自己此刻但凡说对方一句不好,这些孩子都会认为他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谁叫他以前那般声名狼藉,大家还能记得他就已经很让人欣慰了。
“平安就好。”沈秉章从人堆里挤出来,先冲云莯抱了抱拳,又急匆匆奔至陆知雪面前上下左右来回打量,“我刚进秘境就听说天山派出事了,找了你好久,真的害怕再也见不到你了,幸好你没事。”
陆知雪眸中水雾盈盈,耳尖却悄悄地红了。
方畅合掌念了句“阿弥陀佛”,袈裟上还沾着泥,倒真有几分劫后余生的意味。
第84章 我们……有那么熟吗?
洛玄宗最高处的观星阁里,青铜灯树在穿堂风里摇晃,投下的阴影将江骁桦的锦袍褶皱割得支离破碎。
他双膝跪在蒲团上,额角沁出细汗,面前的檀木案几后,天机老祖半阖的眼尾泛着青黑,像两团凝固的墨。
“他们都去了失落仙都?”
沙哑的声音像锈了的刀刮过青铜,令江骁桦的脊背一僵。
三年前那场变故后,他每次面对这位活了近千年的老祖,总觉得对方看自己时,目光能透过皮肉直剜到骨头上。
“是,一切都在师尊的掌控中。”他喉结滚动,“只是师梦岚被魔族扣押……是否需要派人去救?”
“救?”天机老祖突然笑了,指节叩了叩案几,“不过是个无甚要紧的弟子而已,有必要为她折损人手和精力吗?”
那双浑浊的眼珠缓缓转向窗外:“江宗主,你该盯着的,是失落仙都里的动静。”
江骁桦额头的汗落进衣领,凉得他打了个寒颤。
他知道再问下去要惹恼老祖,连忙站起来躬身告退,转身时,靴子在青砖上蹭出刺耳的声响。
观星阁的门在身后合拢,他望着漫天星子,内心惶然,忐忑不安。
对于自家这位师尊的为人,没有谁比他更清楚,正是因为如此,他内心对他的恐惧几乎成了本能的一部分。
当初,他明明知道小师弟的下落,可他懦弱又害怕,只能派遣弟子一遍又一遍的外出寻人,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遮掩自己骨子里的卑劣,才能继续堂堂正正地待在宗主的位置上享沐荣光。
而前段时间,岁聿大闹玄邑峰,惹得修仙界瞩目。
那些被雷劫击碎的地方虽然已经修缮妥当,基本都恢复成了原样,但这件事在天机老祖的心里始终是一根难以剔除的刺。
只希望小师弟自求多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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