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指挥官今天也在护短(三月冰凌)

第31章 赌注
新机甲的认主系统丝滑流畅：指纹录入, 虹膜录入，口令录入，系统激活, 传动关节解锁, 能量库满载。林衍深吸一口气, 极高的匹配率仿佛能将这架契合至极的机甲看做自己的一部分。
“挑一个武器。”程渊在通讯系统里对他说，“挑你觉得最趁手的, 然后将它用到极致。”
新的机甲有着复杂的骨骼系统, 这意味着它也能随时变换形态，以固定的人形或别的姿态在太空中候命。
林衍偏头凝视着机甲右腿的暗槽, 武器架里的装备在里面闪着森冷的光泽。
他握住了其中一个刀柄，然后缓缓地把它拔了出来，金属沉重地摩擦着，发出类似齿轮啮合转动的声音。
“选的很有意思啊。”程渊似乎笑了, 声音轻盈, “它叫‘骑士剑’, 和它的名字一样, 是非常务实的武器。它比激光刀更纤长，重量更轻, 极其锋利的刀尖经过特制, 在机甲的高速行驶下，敌人的一切防护对它来说就和白纸一样脆弱。”
林衍点了点头, 掂了掂手里剑的重量, 感觉像徒手握住一枝冰凉坚硬的花茎。
“哥哥, 这些都是隶属于先锋军的装备，是吗？”林衍抬起头问程渊。
程渊在通讯频道里托着下颌，给了一个肯定的答案：“这是先锋军近战军团标准规格的机甲, 根据你的个人素质做过微调，见习军人可以在战场上任意使用，这架算军部提前派发给你的。诺玛分析了你的所有个人战术录像，这是最适合你的型号。”
“怎么，不喜欢吗？”程渊指着那些战术录像，笑得很挑衅，“好像谁跟我说过不想去先锋军来着？可惜了，数据是骗不了人的，接受这份命运吧。”
林衍摇摇头，机甲的关节扣被直接解锁，现在它站在准备舱里，骨骼深处发出隆隆的震响，像一架蓄势待发的野兽。
“不是，我没有不愿意。哥哥送我的礼物，我都很喜欢。”他说，“我会好好珍惜的。”
帝国军部的待遇确实优厚，只要确定了某位士兵有前途，什么装备都舍得往他身上砸，这架来自顶尖军团的机甲便说明了一切。
说实在话，进入先锋军是多少军校生想都不敢想的美梦：晋升机会多，战力最强，最受爱戴……一重重的光环降到头上，每一重都能把大多数人的眼睛灼伤。
林衍想，综合考量下，进入先锋军能掌握的资源更多，更有利于回归联盟——毕竟先锋军连驻军基地都在第二星系，近水楼台先得月。
只是坐镇的那位统帅心思太复杂，他不敢猜。
林衍垂下眼，看向通讯频道里的另一块屏幕。那边是斯特林的通讯端，他也拿到了新的机甲，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调试和基础活动。
毕竟上一场战斗表现得那么好，已经被军部大人物们注意到了，同时下发专属机甲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的机甲是禁卫军服役的后援型号，强度极高，装配的仍然是斯特林最惯用的超电磁式榴散弹重炮，不同的点在于：这架机甲很奢华地附加了四个副炮台，堪比太空上的一座重型堡垒。
这样高规格的设备，比起那些贵族世家的定制机甲也毫不逊色。
果然还是要往上爬，爬得越高越好。只要有人能看到你身上的价值，有的是珍贵的机会送到嘴边。权利和战力一向都是捆绑着的，不分彼此。
“这次的比赛和上次相比更加危险。”程渊攥着战术耳麦，叮嘱道，“对面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选手，冷静理智，记得多保留体力，不要被他们的节奏带着走。”
此时准备舱已经悄无声息地滑出了指挥舰底，在漆黑的太空里候命。
林衍“嗯”了一声，专注地盯着控制屏幕上的倒计时牌，只要归零，便象征着比赛的正式开始。
“听您指挥，队长。”
程渊无声地笑了起来，雷达卫星的灯光映在他深渊一般的眼睛里，像一片浩渺的星河。
“在真正的战斗里，我要的是绝对服从。说让你向东……你绝不往西。”
林衍提起了嘴角：“好的队长，您说前进，我绝不后退。”
程渊手指搁在控制台上，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说的好听。”
“我不仅说得好听，做的也会让你满意。”林衍眼睛专注地盯着屏幕，“哥哥要不要试试看？”
“少开玩笑。”程渊紧了紧袖口，严整的军服上一丝灰尘和皱褶都没有，显得很一丝不苟，“指挥舰准备完毕，选手战斗预热，随时为你们提供后援。”
“好好。”林衍推动操作杆，机甲摆出标准的姿势。
对面正在预热的机甲也都是军队准备的制式，指挥系出身的军校生一般都冷静而理智，综合素质高得出奇，不能怠慢。
倒计时的进度条慢条斯理地减少着，战场的温度却渐渐升高——那是指挥系的选手预热武器的温度，在雷达探温器上跳动着，鲜红炽热得像一团炭球。
他们两个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近战型机甲，看来是配合无间的同僚。
“斯特林同学，你的机甲太拉风了，到时候记得随机应变。”程渊按动通讯钮，提醒道，“对面可是足足有两个机动型，看样子对你们的队伍有研究，打算用人海战术，想把你先解决了呢。”
斯特林冷哼一声，缩在钢铁堡垒里的现状让他壮起了十二分的胆子：“看是他们的刀快，还是我的炮雨更快！”
“有这样的心态就好。”程渊凉凉地鼓励道，“记得把准星调准一点，别等他们打在一堆的时候砸错人。”
“那肯定的！”
林衍将手虚虚搭在操作杆上，嘴角漏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倒计时结束，比赛正式开始！”
四架机甲同时行动，一头扎进了浩渺的太空战场中。
林衍握着骑士剑，恍若流星般穿行在满是陨石的空间里，动作凌厉又精悍，没让自己的机甲刮擦到一点。
“居然这么快？！”对面指挥系的少年盯着屏幕上那道越来越近的光点，咬牙切齿地喊着，“他是想把我们一次性都解决了！莱昂，退后！”
被他称作莱昂的少年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迅速退到了他的身后，险险地避开了那道要命的风刃。
“该死，他的武器怎么会这么锋利？”少年啧了一声，利落地调转炮口，一发粒子炮毫不客气地轰向了林衍，“你这偷鸡摸狗一样的刺客流手法是在哪学的？第三星系的下水道里吗？”
林衍没有回答，将手里闪着寒光的刀刃竖起，速度不减地在两人间周旋，竟然真的凭借敏捷的操作将两个对手控制在自己的攻击范围里，就像逐渐收束的罗网，无从逃脱。
“莱昂，阿伦德，冷静下来。”通讯里的军官声音很平稳，“听我指挥，你们的配合一向很精妙，不要害怕。”
“麻烦的是眼前这个小子，你们合力把他解决，胜利就唾手可得。”
两个少年对视一眼，旋即将机甲的双臂伸展开来，像两只巨鹰一般旋转着双翼，让落在自己身上的弹雨以特殊的角度反弹回去，尽数射向林衍！
他们的导师吩咐完，事不关己地靠在了椅背上：“你们的速度要更快啊，否则......对面那支队伍可不是吃素的。”
“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带的队伍。”
少年们皱了皱眉，将控制中心的参数调到了最极限的程度，一左一右地把林衍拦住，让无边的炮火降落在三人之间，硬将林衍的行动轨迹截断，拖入了近战里。
“噢，组合技。”程渊用很不惊叹的语气说出了惊讶的句子，“他们的防护板是特制的，只要不是接触式爆炸的炮弹，无论是激光还是高能子弹，都能用这种手段反射回去。小衍，他们手上应该还有激光刀，注意躲开，斯特林启动炮台装填冲击炮，那个劲大，把他们炸开。”
“那个，哥哥......”林衍手里的骑士剑架住两架巨大的机甲，苦涩道，“我也在攻击范围内诶。”
“作战前怎么跟你说的？”程渊将手指搁在嘴唇之间，眼神是独属于战场指挥官的冷淡，“现在他们都被你控住了，一石二鸟，把他们轰碎。没意见吧？”
“好的。”林衍紧紧盯着程渊，眼神深沉，“听您的，亲爱的队长。”
“这就对了。”程渊淡淡地回答，“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对面的指挥官在赌我不敢动手，怎么能让他如愿呢？”
在真正的战场上，只有胜利才是意义。
“得令！”斯特林自从训练过后，对那个老型号的弹药就熟悉极了，利落地装填上便用雷达瞄准投放，顿时火雨如帷幕般从天而降，结结实实地轰在三个纠缠在一起的机甲上，防护甲板顿时震响，损耗度急剧上升。
这下就算是那两人再怎么调整甲板角度，也都没法反射了，因为老式的冲击炮不分敌我，一视同仁地将范围内所有机甲都炸开了花。
“机甲损坏率上升！”莱昂吼了一声，“阿伦德，别让他跑了！”
阿伦德不顾机甲的报警声，悍然扛起了一片火雨，让莱昂像流星一般从自己为他开拓的道路里穿出，一刀砍在了没人援护的林衍机甲之上！
“比赛结束——”军官低沉的声音响起，但又突然戛然而止，“什么？”
能砍穿甲板，砍碎动力炉的激光刀居然卡壳了。因为林衍在被炸得失去平衡后，依然能精准地在旋转的视野里识别出这道刀光，迅速调整姿势，将它稳稳地架住。
这是怎样熟练的战斗技巧啊。
“......那个先锋军的领袖，真是挑了两个人才啊。”第三军校的指挥官喉咙发紧，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我们输了，投降吧。”
“还没有！老师！”莱昂狰狞着喊，“还没结束，我们还能继续！”
他与林衍角力，刀刃架在一起，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阿伦德的损伤率岌岌可危，但仍然顽强地立着。
“为什么要我们投降，老师？”
第三军校的首席导师目光沉沉，莱昂顺着他的方向望去，只见战场的那头，钢铁堡垒的炮口火红——主炮预热完毕，只要一声令下，这片区域会被毁于一旦。
如果没能尽快解决前锋，那么后援一旦准备就绪，决斗的结果就已经确定。
“你们做的已经很好了，只是我不像对面那个残暴的指挥官，不能让你们暴露在对手的射程里冒险。”
他笑了一声，“那个前锋撑得住，你们就不一定了。平民就算是天才，死了也就死了，你们可是家族的新秀，没必要这么冒险。”
“停下吧，胜负已定。”
......
战斗结束，火炮在膛中熄灭。斯特林呼出一口气，心有余悸地提问：“吓死我了，首席，你是怎么知道他们会投降的？要是他们反抗，我开炮后，林衍的机甲不一定能撑住，他也会受伤的。到时候我们没了机动前锋，要怎么办？”
程渊把林衍那边的通讯短暂地掐了，回了斯特林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第三军校不会看不懂战局的。对面是贵族队伍，舍不得把生命放在胜利的天平上冒险。”
斯特林脖颈一缩，感觉到一阵冷意：“这话说的......不就是对面不敢和我们一样赌命，直接投降了吗？！”
果然是先锋军的统帅，使唤起手下真是毫不留情。斯特林擦了擦脑门的冷汗，暗自为自己之后不会升上先锋军而感到庆幸。
至于林衍......斯特林将同情的目光投向他，虔诚地在自己胸口划了个十字。
“兄弟，你可千万要保重啊。”

第32章 时宜
机甲落在缓冲区, 驾驶舱层层解锁，林衍从掀开的防护甲板间利落地钻了出来，一下机甲就和某个人撞了满怀。
“啧。”那个人按住他的肩膀, 声音很清冷, “这么急着跑干什么？让我看看！”
“哥哥！”林衍被他捏扁搓揉, 无奈道，“我真的没有受伤, 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
话一出口, 林衍的脸颊就被程渊一把捏住，两人四目相对半晌, 直到程渊亲自确认了他确实全须全尾，这才放开他。
“少来，我自己下的命令有多危险，我自己不知道吗？”程渊敲了敲他的脑门, “够争气, 没让我失望。”
战场上的紧绷心情在取得胜利的那一刻, 便立刻如潮水般退散, 如今程渊在稀薄的良心里再度捞起了关怀之意，而林衍也在悍不畏死的冲锋后, 表现出十二分的恭顺乖巧来。
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远道而来准备贺喜的玛兰妲见势两眼一翻, 对这场景表达了十足的震惊与讽刺之意。
在指挥官缺德又赌命的战术里滚过一遭，这两人还能保持如此“纯正”的兄弟情深, 不是一个傻一个坏, 就是一个心态好, 一个脸皮厚。
“收收你们这闪耀的演技吧，影帝们。”玛兰妲把手伸到鼻尖处，厌恶地扇了扇被这对塑料兄弟熏得有些污浊的空气, “再晚就真的有记者要来堵门了，现在跑还来得及。”
她指了指休息室的大门，好心提醒道：“这门有锁，换衣服的时候把门锁好，随你们躲多久，我会假装你们早就走了，把无关人士都打发走。”
“不然一起被拦下来，被发现这次比赛的新秀和先锋军统帅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我看你们怎么办！”
“你说话真难听。”程渊冷笑一声，刻薄的玩笑让他周身的气质美得带些虚幻的成分。
“什么叫不清不楚的关系？帝国法律白纸黑字的条款看不懂吗？临时监护关系！”
“好好好，队长我不跟你一般见识。”玛兰妲低声下气地认了个敷衍的错，“可是今天你们也都没带全息伪装设备不是吗？没有那东西，就装不了蒜，有多少人在盯着你们啊，我想都不敢想！”
林衍并不认为这是很大的威胁，但还是礼貌地笑了笑，随即直起身，拉着程渊的手腕闪进了休息室蓝色的大门后：“谢谢您，玛兰妲长官。”
“哟，挺上道啊小鬼。”玛兰妲嚣张地笑了几声，大咧咧地回道，“随时欢迎来先锋军锻炼哈，我们这可好久没来新人了！”
林衍听着门口的军靴声渐渐远去，不由得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还没敲定最终的结果，他就已经在年轻副部的笑声话音里想象起未来的模样。
先锋军是帝国与联盟在第二星系最微妙的桥梁，帝国也许对先锋军忌惮有加，但联盟可不这么认为。
先锋军由数千年前的银河远征军脱胎而来，一向都与人类最高尚的信仰而奋斗，如今是孕育了这支队伍的帝国背离了道路，但又心虚而贪婪地攥着不放。即使联盟如今衰弱得摇摇欲坠，也不至于对这样的队伍翻脸。
林衍想，虽然目前哥哥的态度仍旧是虚与委蛇的温柔，但多少还是带着真情实感的，自己出事，他确实是有想捞的意思，这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他胡思乱想着，直到身旁传来一声幽幽的询问：“还要牵着我的手发多久的呆？高兴得连换衣服回家都不记得了？”
林衍瞬间从畅想中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拉着程渊的手已经发呆了好一会了，一旦反应过来，就一点都不敢看程渊的脸，之好狼狈地抱着衣服，一溜烟跑进了帘子后的隔间里。
久违了，这少年情怀。他捂着自己砰砰跳着的心脏想，手指怎么烫得这么厉害？发什么神经？
自己一定是被胜利冲昏头脑了。
他三下两除二地脱下了作战服，衬衫妥帖地扣上所有的扣子，直到最后外套披上的那一刻，口袋里的新机甲核不知为什么骨碌碌地掉了出来，在地板上滚了两圈。
林衍弯下腰，指间触到它的那一刻，可变形的材料便敏锐地感觉到了主人的气息，变换成了一片腕带，缠绕在林衍的手腕上。
“还挺智能的。”林衍看着腕带上闪烁着的生理数据，有些惊讶，“这玩意居然功能还挺多，不愧是定制型军用机甲，连机甲核都像个殷勤的保姆。”
但马上他就笑不出声了，因为这个“机器保姆”在尽忠职守地扫描一遍林衍后，得出一条结论：“心率偏高，血压上升，血管内激素浓度高，请保持平和心态。”
“怎么会？”他吃了一惊，“是不是有点太忘乎所以了？”
他恍然发觉自己的大脑确实有些兴奋，脑袋微微地发晕，有点像之前被拉去交际的宴会，喝了几杯酒那样飘飘欲仙的感觉。
林衍下意识地摩挲着指尖，想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一些，但却后知后觉地想起：这双手刚刚紧握过另一个人的手，触感能觉出清晰的骨骼轮廓，纤细却很有力。
“……”林衍顿觉指尖发烫，腕带尖叫一声亮了红光，他索性把机甲核化成的倒霉东西解下来扔在了一边，眼不见心为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