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指挥官今天也在护短(三月冰凌)

他转向程渊，眼睛亮得惊人：“哥哥，你想跟我一起吗？”

一个沉稳带笑的声音从机甲后方传来。
楚惟从脐带塔下站起身。虽然一直泡在指挥塔里不见天日, 但他的状态居然不错，看起来比从前要精神许多：“这台机体可是我亲自盯着科研中心那帮人，熬了不知道多少个通宵才搞出来的成果。”
他走到林衍面前, 指了指那架黑色的钢铁巨兽：“有了它, 我们就能重组银河先锋队, 去那些星图上还是一片空白的地方。”
“我们的域外将不止局限于第三星系外的空间，而是更深、更广远的未探索之地。”
林衍朝他笑了一下：“多亏你带着人在这边。对了, 安全部技术专员说要……”
“找我是吧？”楚惟翻了个白眼, “你知道的，现在联盟就这么点人, 谁脱得开身？军部新生代都不太成气候，玛兰妲都已经准备好住在域外，喝风吃沙子到五百岁了。”
“这样吧，等机甲全都调试完毕, 我抽调一个小组去安全部指导。”
林衍心情明朗, 很上道地接了话：“哎, 怎么好意思麻烦楚部呢？”
他眉目舒展, 天生一副温和又好说话的亲和样，要不是程渊看透了他大尾巴狼的真相, 还以为这小子真切地在对楚惟感恩戴德。
“长大了。”程渊唇角上扬了一点, 心道，“像我。”
“早知道麻烦我, 不如给我多涨点工资。”楚惟听得半信半疑, 嘀咕道。他偷偷揪了揪防护服, 白色的布料上面沾了一点机油，看上去很寒碜。
“将军你也知道的，现在联盟确实没什么钱。”林衍保持着风度翩翩的微笑, 很体面地说出了不体面的话，一脸道貌岸然，“不过不管外部条件怎么样，我们也要克服这个难关不是？”
青年把一脸苦样的军官哄得晕头转向，送回了机甲旁边，继续他的伟大事业去了。
程渊立在一边，心下一动：“我怎么没发现你现在这么会说话。”
林衍回头，冲程渊一笑：“学的。”
“这么多年，我总该长本事吧？”林衍试探着将手搭在程渊的手背上，见人无动于衷，更加大着胆子，在那光滑的皮肤上摸了一把，喜滋滋地开口，“不然怎么能把喜欢的人追到手？”
现在他不太像政治家了，有点得意忘形。程渊反手敲了敲他的额头，抬腿往机甲那边走去：“少说废话，干正事。”
“你觉得怎么样？”林衍能猜到程渊在想什么，“我就说这项目如果没有你牵头，总觉得缺了主心骨。”
林衍站在程渊身侧，目光灼灼地看着那架机甲，又看看科研中心那些研究员充满热切的脸，最后，视线定格在程渊的脸上。
黑发的青年制服笔挺，嘴角噙着一点笑，但始终一言不发。
林衍看着程渊，定定地开口：“如果考虑我们来之不易的大局，那我更希望你能带领旧部，带领联盟走向新的未来。”
“但我也有私心，哥哥。”他低下头，看向程渊的那一瞬露出一点沉溺又温柔的笑，“你知道我想要的……其实并不是这个。”
程渊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冰冷的装甲，那漆黑的涂装仿佛能吸走周围的光线。
林衍转头看向凝聚了尖端科技的机甲，它确实拥有强大的诱惑力，尤其是当知道它即将要开拓一条充满挑战的新道路时，拒绝这样一个精心铺就的新方向并不容易，也似乎不合情理。
程渊向前走了一步，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机甲腿部冰冷的装甲板。
林衍的心跳悄然加速。
然而，程渊只是触碰了一下，便收回了手。
他转过身，午后的阳光透过穹顶的模拟天窗斜射下来，正好将身影切割在光与暗的交界处，侧脸在光影中显得轮廓分明。
“它的技术参数很不错，再过不久应该就能投入使用，正需要一个能进行调试的驾驶员。”
程渊抱臂，陷入了沉思：“接驳技术很有风险，一般人难以驾驭，也不能操之过急。你觉得呢？”
林衍张了张口，不知道此刻应该说些什么：“……我觉得……”
“既然没合适的人选，要不就你牺牲一下？”程渊淡定地转头，伸手按了按林衍的胸口，“你觉得你够结实吗？”
林衍一片空白地看着他。
“不够？那就得多练习。”程渊伸手拍了拍林衍的肩膀，笑容里掺杂了一点促狭，“叫楚惟加个班，调试开始前给你组个小团队，唔……总指挥就让我来，怎么样？”
“我可以……亲自训练你。”程渊将脸凑近，鼻尖几乎与林衍相抵，说话的热气若有似无地拂过后者的面庞，“直到你能达标，亲自坐进机甲，和我一起远赴深空。”
林衍的瞳孔不可置信地颤抖着，呼吸都停顿了几秒。旋即他上前一步，打断了那人平稳又张扬的呼吸。
“你变了，哥哥。”林衍瞪着他，眼尾泛上来一点红，“你以前没这么好说话。”
“你第一天认识我？”程渊迎着他的目光，很坦然地和他对视了几秒，“朝令夕改，强人所难……这哪一样不是我经常干的？”
“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黑发的青年微微偏头，他天生瞳色很深，似乎任何光线一进就无可逃脱。但林衍离得近，能望见程渊眼底倒映着自己的影子，像是往深渊里投进了一颗石子，过了很多年，听到里面传来一道遥远的回声。
“哥……”林衍的声音有点哑，带着一点小小的鼻音。
“怎么在外面也撒娇？你平时怎么管人？”程渊揪起他的衣领，一脚踢开了升降舱的启动按钮。
林衍陡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仓促间只下意识揽住了面前的人，手掌撑起来，横在那人脑后上。
“真善解人意啊小衍。”程渊放开林衍那被捏得皱了吧唧的衬衫衣领，手掌贴近林衍的脸庞，温柔地自上而下，从一路拂过。
眉心，眼睫，鼻梁，嘴唇……再至下颌，脖颈。
“你知道吗？精神链接前适当的安抚能让驾驶员更好完成接驳。”
触感在逐渐苏醒的机甲里是那么真实。升降舱往上运行，沉眠的机甲抬起头，驾驶舱在命令下掀开一个角度，把两人吞没。
“你们没说现在就要实测！”楚惟的声音隔的很远，微弱地从地板上传来，“准备工作还得过几分钟，你俩要只是想在这上面聊天，我可以立刻带队滚出指挥塔。”
林衍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楚部，深空探索是大事，组建新部队更是千头万绪。要是主心骨状态不好，那不是拖了大家后腿？”程渊啧了一声，拍开通讯胡扯道，“机甲先放这，你们忙你们的。让试驾员先……适应适应环境。”
楚惟按了按太阳穴：“明白了，你们慢慢聊。各位准备，向后转，跟我滚——”
科研中心成员训练有素地收拾东西排成一列小队，一溜烟地撤了。
程渊愣了一下，失笑道：“疯了……现在怎么办？”
他最后几个字咬得很轻，几乎只有林衍能听见。
驾驶舱里除了一个半开的作战椅以外什么也没有，显得很空旷。林衍在仅供一人容身的座椅上撑起一只手，屈起膝将人锁在自己身下，俯下身去吻他的额头。
“等我觉得休息够了，状态调整到最佳了，再谈接下来的事，怎么样？”
程渊感觉搭在林衍小臂上的手被轻轻反握住了。
体温在狭小的空间里如潮水一般蔓延开来。程渊抬起头看面前的人，机甲半连接状态下空间被侵占的微妙感让他感到一点不适，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推开林衍。但林衍对那点不适无动于衷，甚至挑起了一个玩味的笑，更深地低下头，循着精神力波动的源头探了下去。
“我新学会了一点安抚方法，似乎对缓解疲劳很有效果。”他笑着邀请道，“要不要试试看，哥哥？”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旋即像沸腾一般，陷入机甲引擎启动的升温。

一个人毫不客气地砸在怀里, 重量客观。
林衍将脸颊贴在冰凉的衣料上，抬起眼看身下的人。而后者胸口遭受了史无前例的重击，一口气哽在喉头, 半天没吐出来。
林衍急了, 探手去摸程渊的脸, 只觉得平常冷静持重的人此刻瑟缩了一下。
他好像不太习惯亲密接触？林衍脑海里划过一个念头。
他能感觉到程渊的精神力如同温热的潮水，而自己正缓慢地渗透进这片狭小的空间, 渗透进……
“你所谓的‘新方法’就是这个？”
林衍感觉胸口一闷, 不老实的精神力被程渊笼在一起，强势逼他收了回去。
程渊捏了捏他脸颊上的软肉, 偏过头：“安抚是安抚，训练是训练，少玩点小把戏。”
“我还没答应就动手动脚，想造反？”
林衍的回答是近乎讨好般用脸颊蹭了一下程渊的手背, 小心翼翼地盯着他微红的耳廓。
“造反？”林衍低笑, 呼吸拂过程渊的耳廓, “我怎么敢？这只是舒缓情绪的方式罢了, 哥哥，你别这么紧张好吗？”
他的指尖触碰到了程渊的嘴唇, 力度轻柔得不可思议, 与他此刻极具侵略性的禁锢姿势全然不符。
“放松点，哥哥。精神接驳的前提是信任, 你教我的。”
程渊哼了一声, 却没再推开他。
此刻两人躺在逼仄的驾驶舱内, 紧紧相贴。林衍膝盖撑在驾驶座两侧，勉强支起下半身，重量几乎都压在程渊身上。
青年把头深深埋在指挥官的衣领里, 闭上眼。
无形的精神力再度漫了出来，他能在包裹感里清晰地描摹着怀中人灵魂的形状。
先是安抚性的接触，再是史无前例的，不同人之间精神力的交融。
林衍身旁虚幻的空气此刻正微微扭曲，溢散的精神力如同最细腻的丝绸，一层层缠绕着，试图修补程渊躯壳深处不曾发现的、细微的裂痕。
呼吸交缠，林衍强势地宣告着存在感。
“……长本事了。”程渊不得不承认，这种程度的精神力操控，绝非一日之功。
那抚慰的效果是实实在在的，连日积压的疲惫似乎真的在这种无形的触碰下缓缓消融。
“怎么样？”林衍得寸进尺地追问，语气里的得意几乎要满溢出来，嘴唇若有似无地擦过程渊的额角，“能胜任您的学员吗，长官？”
程渊张了张口，没发出声音。
他感觉灵魂都要被融化，他从来没发现过自己的躯壳内有如此多细微的裂缝。而此刻，那些旧伤都无处遁形，细细密密地被林衍占满。
“小、衍——”
黑发凉绸一般垂在指侧。林衍避开程渊投来的视线，假装自己此刻又聋又哑，不知道什么叫“停下”。
程渊只好抬手攥住林衍作战服的前襟，用力向下一拉。
林衍猝不及防，整个人差点砸在程渊身上，慌忙用手撑住椅背才稳住。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趋近于零，鼻尖几乎相碰，呼吸彻底交缠在一起。
程渊盯住林衍微微睁大的眼睛，唇缝间溢出紊乱的呼吸与笑意，“还差得远。”
他说话时，温热的气息直接拂过林衍的嘴唇。
林衍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眸色瞬间深了下去，那里面翻涌的情绪几乎要将程渊吞噬。撑在椅背上的手背青筋微显。
就在这时，驾驶舱内原本柔和的基础照明灯忽然闪烁了几下，旋即被一层幽蓝色的光芒覆盖。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毫无预兆地响起：
“检测到未授权高阶精神链接尝试，安全协议启动。”
“强制隔离程序倒计时：十、九……”
两人同时一僵。
程渊率先反应过来，猛地松开林衍的衣领，试图坐直身体：“驾驶舱要强制弹出了！”
“我什么都没干。”林衍也愣住了，下意识地释放出更多精神力去感知机甲，却如同撞上一堵无形的墙壁，“是底层安全协议。楚惟他们设定的？还是安全部那边……”
“八、七……”
幽蓝的光芒变得刺眼，警报声愈发尖锐。
程渊快速扫过舱内壁并无实体按键的控制界面：“用你的权限尝试覆盖。”
林衍集中精神，试图连接主控系统。
但那股幽蓝的光芒如同屏障，将他的精神力剧烈排斥开来。
“被拒绝了。”林衍干笑了一声，“新机甲识别的是哥哥你的生物特征和精神波动双重锁……它不认我。”
“我？”程渊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看着林衍，“你刚还锁了精神力和驾驶权，把我从上到下洗涮了一遍。”
“哥哥你快尝试链接——”
“六、五……”
程渊啧了一声，推开身上扒着的人。
他猛地伸手，不是去碰虚拟界面，而是直接按向座椅侧面的物理接口保护盖。
“紧急手动超驰装置启动。”
“倒计时继续：四……”
保护盖弹开，露出里面一个红色的操作杆。
“三……”
程渊毫不犹豫地拉下了它。
“检测到紧急操作……协议冲突。”
“倒计时：二……”
整个驾驶舱剧烈震动了一下，幽蓝光芒疯狂闪烁，明灭不定。
“一……”
所有的光芒和声音骤然消失。
死一般的寂静降临。
只有舱壁缝隙处，未被完全切断的应急电源发出微弱白光。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能量过载后的淡淡焦糊味，以及他们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黑暗中，林衍适应了几秒，才勉强看清程渊近在咫尺的脸庞。
程渊侧耳倾听片刻，“已经停了。”
林衍压低声音，几乎用的是气音，“等会下去，我要把楚将军革职。”
黑发男人缓缓吐出一口气，声音恢复了平稳，“谁知道你在机甲里进行高危操作？”
“我怎么知道这算？”林衍几乎是磨着后槽牙，但又有点想笑，“我还没来得及对你做些什么。”
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取而代之的是荒谬和无奈。
林衍低低地笑了起来，额头抵在程渊的肩上，笑得肩膀都在抖。
“看来我还是不够熟练。”他抬起头，“那么长官，只能让您亲自训练我，直到到达标了。”
程渊瞥了他一眼，在极其微弱的光线下，他的视角只能看到林衍翘起的嘴角、亮得惊人的眼睛。
他抬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林衍的后脑勺。

“什么叫彻底了解？”林衍盯着办公椅里端坐的女将军, 好奇发问。
玛兰妲朝不解风情的临时执政官翻了个白眼：“废话，不了解结什么婚？”
青年顿了一下，反问她：“我和哥哥之间还需要了解吗？”
“当然。”玛兰妲伸手理了理衣领, 一派肃然：“你们俩这状态就是办公室恋情, 枯燥无味。”
“可我们一直住在一起。”
“住在一起不代表心灵的贴近！”某位女将军前倾上身, 意味深长地说，“没相互了解, 就算呼吸同一口氧气也显得无聊。”
“知道‘恋爱’是什么意思吗？”玛兰妲盯着林衍一无所知的脸, 恨不得将那颗空空的脑袋泡进粉色的泡泡水里，“恋爱是生活！生活！”
“我都没看到你对二人生活的态度！”
“就这样想跟我们家队长结婚？我第一个不答应！”
林衍若有所思：“你是说, 我应该跟哥哥多相处一段时间，再跟他提结婚的事？”
玛兰妲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不是‘一段时间’，是‘很久’。”
“爱情是自然而然的, 不是一拍脑袋就要走的流程！”
“那好吧。”林衍耸了耸肩, “我尽量试试。”
“试试, 呃……体验清闲的生活？”
话刚说完, 林衍手腕一震，个人终端浮起一道光膜, 上面列了一串餐厅、旅馆的名单。
林衍：“……”诺玛诡计多端偷听墙角, 简直不像个纯良的人工智能。
于是半小时后，飞梭启动, 车窗被摇下, 红枫星清爽的晨风自皮肤上滑过, 让人心情大好。
“怎么想着工作日出门？”程渊在风中舒缓了神色，侧头看主驾驶位置上的林衍。
“放松一下不好吗？”林衍将智能驾驶设置调好，回头冲自家哥哥笑了一下, “现在没那么多事情需要操心，我们需要……”
青年的目光把他上下扫了一遍，兀自勾起了嘴角：“更有生活气息一点。”
程渊不知道他笑的原因。诺玛在他的耳边热情播放在星网搜索到的恋爱法则，林衍扶了扶耳麦，听了一段，有点忍俊不禁。
“古话说的好：要想抓住男人的心，得先抓住他的胃。今天我们要讲的是，如何用丰盛的红枫星美食，攻略心上人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