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弯腰捡起来,吃了一块草莓味的酒心软糖,再抛给秦皓璜一包怪味豆,后者接到手心里看了眼,笑道:“点心,这是不是我上周给你的?!”
这句话翻译过来,意思就是他已经吃过——韩季京把他手里的再拿回来,跟另一个一起拆开塞进嘴里,面不改色哼道:“什么你给我的,这些都是我的!”
把嘴里的咽下去,韩季京又摸了摸另一边口袋,果断转身:“我回教室去拿卡。”
秦皓璜点头:“okay,那我在这等你。”
走廊里嘈杂一片,看样子还没开始放听力。
他们班门没关,白色灯管照得很亮,韩季京正打算直接大摇大摆地走进去,不经意抬头,却正好和站在讲台上的英语老师对上视线。
方柠华在让第一排传试卷,听力和前两节自习课连起来刚好够考一场试。
她扫了眼面前一左一右的两个空座位,目光移回到韩季京脸上,眼睛弯成月牙,语气温柔道:“我亲爱的左护法回来啦?”
“右护法呢,怎么没和你一起,他此刻是有什么重要的机密任务吗?”
教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憋笑声,韩季京看着喻修越慢悠悠抬起胳膊给自己比的手势,就知道晚上绝对没有下课时间了。
想去买零食的心情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韩季京在半秒内急中生智:“他进行人体无法避免的生理活动,正在等我脚踏七彩祥云给他送纸过去!”
“哦?”方柠华笑起来说,“那就是不着急了。你先坐下来,把听力听完再去给他送。”
韩季京磨磨唧唧地站回座位上,从抽屉里摸出校园卡悄悄塞进裤兜里,再掏出一包纸举起来,不死心地眨眨眼睛,切换成可怜巴巴的模式:“但是姐姐老师——如果他提前出来了,我还没有过去,让他等的时间太久是不是不太好诶。”
“没关系,”方柠华十分善解人意,“我一会儿让你们班主任去送,你好好写题。”
这句话完全无法反驳,韩季京把桌子180度翻转,将背面正对着自己,戴上眼镜一本正经地铺开试卷,写完姓名班级又抬起头:“我就是突然想到,秦皓璜他…嗯、肠道功能特别活跃……”
“有多活跃,必须你现在就送吗?”
韩季京秒速小鸡啄米:“对呀对呀,他可能在厕所里正等我呢。”
正当他准备继续胡扯时,秦皓璜突然从前门举着校园卡冲了进来:“韩小点心,我知……”
他说到一半,却发现全班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讲台上方柠华在他看过来时缓缓露出一个怜悯的微笑,秦皓璜愣了一下,一个卡壳,话语在瞬间戛然而止。
在方柠华似笑非笑的目光里,他移动视线和韩季京对视起来,两个人就这样进行了一番无声的交流。
三秒后,韩季京猛地站起来,一个箭步上前,痛心疾首地按住秦皓璜肩膀:“兄弟!你怎么自己就出来了诶!不是说要等我给你送纸吗?!医生说了痔疮不能用力啊!”
秦皓璜:“……”
秦皓璜:“???”
好哥们秦皓璜顿时瞳孔地震。
但下一秒, 他看着刚发下来的英语试卷面露惶恐之色,脑袋一转,十分迅速地接上韩季京的话。
两个人一唱一和, 接下来的故事被编得越来越离谱,方柠华实在是对此有些无奈,挥挥手让他们早点滚回来, 韩季京如愿以偿地拿着喻修越的一卡通飞奔去小卖部。
路上他郑重地拍秦皓璜的肩,说出一番很有哲理的话:“伟人之所以能成就大事业,就是因为他们从不在意他人评价。”
韩季京的眼神在走廊灯光下熠熠生辉, 半秒后, 秦皓璜重重赞同点头。
他活学活用,借着所有人都知道是瞎编的痔疮一由,痛快地逃掉每天六点半的早操、规避掉体育课的强制三圈、这之后哪怕上课坐一会儿就随便站起来, 黄金二字一出,课任老师也只会用怜爱目光温柔掠过。
韩季京座位在他旁边,看老师讲的正嗨,秦皓璜跟着站起来都没有被批评, 觉得这个借口非常好用, 正想要效仿一下也说自己得了什么病上课不能久坐时,喻修越无情地掐灭他的想法。
他健康得简直不能再健康了, 装不出一点那种整个人都虚脱的有病感觉,刚说出口绝对会被火速戳穿。更何况没病也不耽误韩季京每节课都超大声接老师话茬, 这个想法刚刚诞生就中道崩殂。
韩季京周一上台演讲,喻修越帮他写的稿子只念几句便开始自由发挥。在全场瞩目之下,他复述了一遍作案过程、分享了三个翻墙小技巧,朗读了心得与体会,就是没说到底改不改。
下台后他把自己的经历和喻修越的对比——后者打耳钉在老师眼里完全无事发生——在心里更加坚定坚持继续翻墙战略:毕竟得对得起检讨的那部分内容。
于是在三周后一个普通的周四, 他又一次十分光荣地被年级领导抓了个正着。括弧,和隋霖一起,括弧完毕。
主要是这三周实在闲来无事,上课、刷题、打球、和喻修越一起回家、试穿新衣服滑滑板、跟隋霖开黑打游戏……那面白墙已经成为他们两个早上集合的打卡地点,见面猫耳白毛男总是给他带糖果或者奶酪棒,所以韩季京每天都要绕去那里跟他汇合。
他和往常一样翻墙、转身、扬起手臂蹦跳着绕场一周,扬唇向隋霖炫耀求夸奖,情绪价值向来给很足的对方却只保持蹲在墙上的姿势,神色冷淡地盯着自己身后的方向。
怎么回事,韩季京疑惑地顺着他的视线回头,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正站在那里笑眯眯看他。
基于此,隋霖喜提周一升旗台演讲,韩季京没有被目击翻墙现场,只以同行罪名被逮捕入年级主任办公室。
开学到现在的第三次犯事。处分记过,可这是A班学生,上大学档案不能留黑历史;回家反省一周,可这是A班学生,不能落下太多学习进程……思来想去,韩季京荣获8000字检讨和课堂公开批评——班主任老柳严肃板脸版。
唯一可惜的一点就是,喻修越贯彻落实好学生人设一定要走正门,遗憾地无缘这等殊荣。
韩季京晚上谈到这件事时如此叹气:“但凡他早来一点点,我就可以和隋霖一起上台了诶!”
重要的是‘上台’这两个字,喻修越理解他的意思,浅浅“嗯”了一声。
他半躺在沙发上单手翻过一页《所谓的高情商就是会说话》,另一只手顺着韩季京衣摆下摆伸进去,开口道:“过几天考试,保持一下物理成绩?”
韩季京趴在他腿上翻购物软件,恍然大悟地想起来:“对啊,单科第一也可以上台!”
对于他而言,无论是赞扬或是批评,上班级讲台还是学校升旗台,无一例外都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小学二年级流行画王八,韩季京趁午休用不可水洗彩笔给讲台上累到睡着的两个老师脸上画满七彩简笔画,监控高清实时记录下他的罪行,被要求周一升国旗时面向全校师生自我反省。
妈妈把他接回家问他为什么这样对待老师,韩季京也不认为自己有做错事,只是跑到阳台,把鱼缸里养的两只黄喉拟水龟高高举起来递给妈妈看。
他的两颗小犬牙还未发育成型,红褐色的眼眸又大又亮,手和眼睛都湿漉漉的,摇着尾巴欢快地回答:“因为喜欢呀。”
喜欢小乌龟,也喜欢老师,所以给老师脸上画小乌龟。
妈妈卷起他大大的耳朵,告诉他写好检讨稿后不可以再这样做,既然受到惩罚就要进行改正。
韩季京眨了下眼睛,苦恼地站在原地思考了几分钟。晚上吃饭在碗里比爸爸多扒出来一个花朵形状的荷包蛋,第二天去学校又收到了老师送给他的乌龟玩具,觉得好像没有受到惩罚。
没有惩罚就不需要改正,上升旗台演讲从此也变得如同是在奖励。
“那显眼包,”韩季京点着平板问,“我是不是不能再从那里进学校了啊?”
他们学校位于市中心,墙砌的不算很高,身体素质优秀的随便一跃都能翻过去。门卫老爷爷眼睛不是很好,登记出入一点也不严,平日里拿着走读证和假条就可以随便外出,学校里除他和隋霖外也没有什么人会翻。
但最近被抓住的次数太多,有一些人开始模仿他的行为,老师说即将多加一层顶部带尖刺的防攀岩栏杆,并且加强这方面的管理。
喻修越不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说:“如果控制住行为,我每天都给你下单一件新衣服。”
韩季京想了一会儿,表情认真地点开录音:“你再说一遍!再加上‘每一件都写800字的夸奖小作文’。”
喻修越继续翻了一页书,抬头笑起来:“韩小点心,我给你买衣服诶,还要附赠夸奖吗?”
韩季京点点头看他:“不然呢,那我穿着给谁看?”
他现在有三件小短裙,总共得到了喻修越的0个认可。
上周末穿的是他最喜欢的机甲风:灰色高领无袖背心和不规则拼接短裙,外套是比背心短了一截的长袖拉链外套,做造型时,特意在两侧嫁接了长马尾挽成丸子头。
出门前韩季京坐在地上戴腿套,抬起头让喻修越夸他好看,后者慢悠悠推了下眼镜,上下扫视了一圈,目光落到他毫不收敛的坐姿和完全遮不住腿根的裙沿,再次开口说:“你不适合穿短裙。”
韩季京尾巴都不甩了,不满地伸手拽他:“你说了会夸我的!”
喻修越咬定‘那你明天穿短裙,我绝对不说’这句话仅限那个周日有效,而且在学校答应给他买衣服,也只说了会‘期待一下’。
韩季京又不是那种可以被随便糊弄过去的笨蛋。虽然会选择性耳背不听其他人的话,但听不到自己想听的话就誓不罢休。
他缠着喻修越整整半天,收到了无数路人的夸赞和十多个小姐姐的合照请求,就是没收到喻修越的一句好看。
裙子的问题、妆造的问题、或者是搭配的问题?
当天晚上韩季京靠在喻修越身上,一边吃递到嘴边的水果一边滑平板,把除了外貌的所有因素都反思了一遍,越想越坐不住,发誓下一次要这个审美异常的人被他眼前一亮。
难道是喻修越不喜欢辣妹这一款?
——就在翻墙的这个周四,韩季京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
下午第二节的体育课,韩季京跑完惯例的三圈,再和隔壁体育班的好哥们打了一场激烈的篮球赛。下课铃响起的瞬间,他扯着短袖的领口坐在墙壁背阴处的台阶上,累到不愿意多说一句话。
就在这时,喻修越逆光而来,手里握着一瓶冒着冷气的电解质水,施施然递了过来。
他穿着校服短袖,鼻梁上仍然架着那副黑框眼镜,浑身干干净净,脖子上没有戴链子,手腕上也没有乱七八糟的手串,只右耳耳垂的黑色耳钉一闪而过。再结合一下喻修越平时的穿搭:学院风、少年感、看起来就很懂事可靠的好学生……
韩季京觉得自己的思路实在无懈可击。
什么一米八五的身高合不合适,一米九他照样搭配着穿,韩季京从回来拿起平板的那一刻就开始凭借自己心意添加购物车。
他举着购物车界面给喻修越看,里面基本都是乖巧可爱的学院风褶皱裙,还有一些他选的小配饰。
韩季京强调道:“800字小作文,一个字也不可以少。”
喻修越嗯嗯两声:“那就是说,我每件都要写一篇语文作文?”
语文作文的字数刚好是800字,韩季京给他看了后直接按下付款:“反正你写作文那么快,夸夸我怎么了嘛!”
“你要求好多啊韩点心,”喻修越动了动手指说,“行动开始了吗就直接下单……又要我干这个,又要我干那个,我的报酬呢?”
小道消息说执政官马上就要复刻,韩季京零花钱全都用来充值游戏,现在一穷二白,卖乖道:“但是我又控制不了,这怎么可以怪我?”
【】白色的顶灯下,
【】韩季京抬手去摸没被碰触的那一侧,
十八岁这个阶段正是身体发育的时候,自从他发现这里单手包不住后,最近这些天就莫名其妙地开始传来异样的感觉。
【】刚开始只有------------,韩季京睡起来后随便碰两下,套上衣服就不怎么放在心上,照样滑滑板打球在下课后疯跑。
但上周周三晚上,他趁着喻修越开门,一个偷袭跃步跳到他背上,嘴角得意扬扬的弧度还没摆出来,布料就被挤压而过,冷不丁受到刺激,控制不住地当场呜咽出声。
【】楼道里的声控灯一闪一闪,韩季京进门后扯开领口低头去看,
小狗脑袋完全不知道出现这样情况该怎么办,他掏出手机查询百度,网上的医生说是正常现象,每天按时揉一揉就没事了。
韩季京碰了几下,一点感觉都没有,反而越来越不舒服,转身就缠着喻修越让他帮自己。
【】本以为可以抑制一下,但在喻修越的帮助下,最终效果却适得其反。
前两天早上起来,被子布料都被白色的液体润湿。韩季京谨慎地盯着颜色比周围暗了一些的地方,在脑海里反应了一会儿,发现这个东西只会在半夜泌出,就把这些全部抛之脑后。
喻修越把他嘴里的衣服扯下来:“不要岔开话题,我帮忙的报酬呢?”
“可以白嫖吗?”韩季京把平板扔到沙发上,抱住他的手臂,哼唧起来,“我衣服都是你买的,现在没有钱耶……”
韩季京觉得自己有点穷得叮当响, 打算去和好哥们一起卖艺。
他答应每天给喻修越两块钱当作报酬是一方面,另一个方面,是因为喻修越马上要十八岁。
去年韩季京过生日, 收到他送的一个三十厘米、纯手工制作的纸花灯笼,大耳朵小狗惟妙惟肖的神韵被刻画得淋漓尽致,饭桌上喻女士特意指出:某喻姓高中生找师傅学了小半年才有这一个成品。
韩季京动手能力堪忧, 倒是拆东西的天赋与生俱来,做不出来如此高级的东西,打算给喻修越的成人礼物采取简易结合的方法。
他几个月前买了一千张星星折纸, 想到什么就写什么, 落款画上黑白色小狗,现在已经折完装入会发光的彩色罐子里。然后和妈妈商量了一下,决定给喻修越送一个山地自行车。
像他喜欢滑滑板一样, 喻修越喜欢飞无人机、喜欢公路骑行、喜欢养花花草草……好吧,最后一个是被迫喜欢,毕竟不养的话那些花就会死掉。
喻修越给他买东西的钱都是假期飞无人机赚的,所以给对方的礼物, 韩季京也不打算让妈妈出资。
他先是敲代理人的聊天框, 得知下周会有个地方性商业赛,冠军会得到三千奖金和一双板鞋。韩季京虽然没一毛钱工资, 但有品牌方赞助的滑板,身为职业的Flow滑手, 在这种赛事里跑个前三还是没有任何问题。
于是韩季京随手发了个朋友圈,配了一个‘钱来,钱四面八方来’的表情包。
同校那个粉丝量不低的小网红来找他聊天,两个人聊着聊着,对方突然说他在新视频里出镜的话, 收益最高可以占一九的一。
天啦噜,露个脸就能天降横财!
韩季京秒速回了一个小狗ok。
小网红就是好哥们方宁司,那个被举报的无辜受害群众。
韩季京和他是在高一认识的。理科A班的英语老师方柠华是他隐藏在人群中不愿意向外透露的亲姐,整个年级都没什么人知道。
但恰好那天韩季京英语听写二十个词错了十一个,抱着本子来找老师负荆请罪,进门和卖惨要零花钱的他撞了个正着。
方宁司没去集训基地,隋霖转学来后也雷打不动在教室里上课,一个舞蹈生一个美术生,两个人在顶楼的同一个班里学文化课知识。
他最后一条消息如此说明:【接了一个鞋子类软广,按以往数据大概就是六万多。白毛霖也一起,嘿嘿,说他的那份给你!】
韩季京盯着这句话,二八的话就是一万二,一切困难都迎刃而解,不由得高举着手机倒在喻修越怀里:“显眼包,隋霖简直对我太好了诶!”
喻修越把他的耳朵捏成一团:“韩小点心,你穷到……身上连两块钱都没有了?”
“对啊,”韩季京把腿放到茶几上,短裤下的长尾巴随意扫过沙发垫,在他平板上乱按一通,看到‘是否重新开始’的文字才满意点头,“我为什么这么穷,你不应该反思一下自己吗?!”
他最近在攒钱给喻修越买新自行车,没钱肯定都是喻修越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