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聿驷面无波澜:“那我就只能先杀掉他了。”
话音落下,那些黑色长刀幻化而成的蓝色光点变为悬浮在身侧的蓝色光刃,组合成一张细密的刀网。
它们闪现至卿淼的身旁旋转起来,其中光芒最亮的一道蓝抵住他的脖颈,在苍白的皮肤上划出一道刺目的红痕。
“等…”
冰冷的触感让卿淼浑身一颤,他在细密的疼痛中抬起眼睫,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大脑飞速运转,他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不理解为什么这两个人就这样聊着聊着,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主又要对自己痛下杀手。
怎么回事?!
基地的S级研究员被通缉犯盯上,难道不应该解决这个通缉犯吗?不应该保护他吗?!
难不成因为郗烬忱太强而无法被通缉,所以迟聿驷压根懒得出手,但为了防止他被带走,干脆先解决掉他这个“累赘”?
多荒谬啊,这个疯子!
可怕的事实在卿淼脑海中铺展开来。他早该知道的,一个杀了他十三次,一个杀了他三次…第十四次了——如果算上这次的话。
而迟聿驷表面上是基地的守护神,骨子里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
“你想对我的‘心上人’做什么?”郗烬忱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
卿淼小心地移动眼眸,看到郗烬忱打了个响指,迟聿驷的蓝色光刃霎那被一层透明的空气隔绝开来。
他真心真意无助地看着对方,但这个有着紫色眼睛的败类只是微微一笑:“宝贝儿,你要表演魔术了吗?”
…这是什么话。
卿淼咬住下唇。原来如此,他的死活郗烬忱都毫不在意,而这一次他没有将自己如同路边一条那样直接踹死,只不过是想看他在活着时,究竟能不能表演所谓的“回溯”而已。
真会折磨人啊。
该怎么做、…该怎么做……这个局面该如何破解?
卿淼的视线死死锁定在系统面板上,指尖不自觉地收紧。
七阶晶核已经投喂下去,系统能量条终于亮起令人心安的绿光,所有功能都已解锁,可系统自带的回溯次数都已经被他用完,这次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面板有了,道具也都可以使用。但如他所见,攻略系统,当卿淼快速浏览完所有可用的道具后,一颗心直直地沉了下去——没有一个可以让他摆脱现在的局面。
什么肤如凝脂,什么魅惑之眼,楚楚可怜清冷声线……这些以往无往不利的攻略利器,在迟聿驷面前却像是个笑话,对这个面若寒潭的男人毫无作用。他像是没有七情六欲,情感数值始终是一条死寂的直线。
破局点…破局点,那目前为止,也只能在郗烬忱身上做文章了。
道具能用在他身上吗……卿淼的额头渗出细密冷汗,喉结不自觉地滚动着,心想,他尚且还是对方嘴里所谓的‘心上人’。
【宿主,是否获取可用异能?】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卿淼在心底苦笑。
异能?他现在要这有什么用。
疯子的刀尖已经悬在咽喉,想来攻略系统的异能也不是什么战斗方面的,而初始的二阶在对方眼里根本形同虚设……
卿淼扫一眼异能的获取方式,打算死也要当个饱死鬼。
【选定人物在其身体中蕴养自己的异能,目标人物为母体,宿主为子体。能力可于日常接触中逐步获取。
ps:如果对方对你的好感度超过30%,期间你所承受伤害的0.1%将由对方分担,具体比例随好感度提升而增加。】
分担伤害,聊胜于无吧…卿淼在心中说道:就这个了。
【系统收取中,亲爱的宿主,确定将……】
“确定,确定!这还问什么啊,你宿主马上要死了!”卿淼在意识中几乎是喊出这句话,“选定人物郗烬忱!让他帮我蕴养我的异能!”
【系统确认中…】
卿淼屏住呼吸,道具能用在他身上吗…
【选定成功,异能蕴养目标:郗烬忱。
当前好感度:31%(好奇,玩味)
提示:好感度满足30%,伤害分担已生效!目前分担比例:0.1%】
卿淼突然整个人都放松下来:那这是不是意味着,他所有的道具都能用在对方身上。
一想到这种可能,心脏就莫名其妙地开始在胸膛里狂跳……
迟聿驷冷淡道:“看起来,他不会你所说的魔术。”
“你又怎么看到的?”
郗烬忱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一张扶手椅上,嘴里还叼着根巧克力棒,跟没骨头一样窝在里面。
套着烟灰紧身牛仔裤的双腿被交叠在一起,左脚锃亮的皮靴尖轻轻一挑,不轻不重地踢翻了脚边的试管。
他身上的黑色皮衣随意地敞开着,露出里面紧贴身躯的内衬。单薄的衣料被饱满的胸肌撑出性感的轮廓,勾勒出分明而流畅的肌肉线条。只是脖颈处一道未愈的伤疤贯穿锁骨,在皮肤上显得格外扎眼。
迟聿驷的目光在脖颈那道疤痕上停留了一瞬,眸光一沉,懒得再和他在这个话题上多费口舌。
他指尖微动,卿淼身侧的蓝色刀刃便快速旋转起来。正打算直接动手结束这一周的闹剧,却看到那人猛地仰起头,瞪大了金丝眼镜后那双黑色的眼睛。
“你杀不死我!”
卿淼梗着脖子,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索性破罐子破摔地大喊:“因为、因为你旁边那位,他怀了我的孩子!”
能量体异能也算吧,系统都已经显示蕴养成功了,反正就这么说就对了。想来那个男人也不会觉得什么。
而他面前,迟聿驷曲起的指节微不可察地顿住。
是“杀不死”,而不是“不能杀”,也不是“杀不了”。
这个微妙的用词…
等一下。谁怎么了谁的什么东西?
饶是迟聿驷也不由得皱了下眉,他看向郗烬忱,后者的表情愣了一瞬,似乎是在观察什么,随即又低笑出声。
“啊…”
郗烬忱咬断巧克力棒,手指撑在下巴处,懒洋洋地左小腿搭右大腿,那双蛊惑人心的眼睛危险地眯起来,就像是在看别人的乐子:“是吗?那可真有意思。”
“既然知道我手段奇特, 那我肯定是有非常手段的。”卿淼尽力保持着声音的平稳。
“我的魔术在刚刚已经表演完了——还满意吗?”
简直是意外收获。
身体里的确是莫名涌现了一股不属于自己的特殊能量,这实在太有意思。
郗烬忱好整以暇地跷腿坐在那里,不反驳也不承认, 以一种很有兴致的表情,示意他继续对着一旁等待他说个所以然来的迟聿驷信口开河。
见他没有拆穿,可也没有一点把他从黑暗男主的刀下救出来的打算。卿淼僵着手扶了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 心下开始思量起来。
以前就发现了,这个变态性格开明的简直非人,不好好利用一下都有点对不起自己, 反正道具都能对他使用……
为了活命, 他定了定心神,绞尽脑汁地发挥睁眼说瞎话的特长:“你杀不死我,意思是我有两条命。”
“都是异能者, 你应该也懂……我和他身体里的‘孩子’父子连心。若我身死,‘孩子’会为我‘替命’,我就还有一条命。”他故意顿了顿,观察了下两人的表情, 还是没能看出什么, 只得继续瞎编,“不过, ‘孩子’也想活啊,自然要从身体汲取能量维系生机。”
“那他活着的话, 那‘孩子’自然也活着。如此,哪怕你杀了我,我也能继续死而复生。”
卿淼努力地直起身板,掷地有声道:“所以,迟聿驷, 你杀不死我。”
“哦…?”迟聿驷剑眉微挑,似乎是对这一切有些厌烦了,手中重新浮现漆黑长刀,简单道,“你话可真多。”
不过谈及所谓的……,他语调也变得古怪起来:“那我把它从‘孩子他妈’肚子里剖出来…再把你解决掉。”
虽然,现在是末世没错,就是这句话说出来怎么这么血腥呢,直接剖出来,这是能播出来的吗?
幸好系统给予的异能只是能量体,压根不是什么活物,不然照男主这恐怖的心理活动,谁能攻略得了他,能活着就不错……
思绪到这里,卿淼的笑突然僵在脸上——
等等,在我的预想里,你不是应该粗略地说一句“麻烦,那连着一块杀了”,然后就接着和郗烬忱继续打起来了吗?
已经说的很明确了,自己能活下去就是因为他,怎么男主的目标还没转移…是因为这两个人仇恨大的压根不需要自己转移吗?!
这么不按常理出牌,还是要对他开刀,他这条命已经被惦记整整十三次了!
而迟聿驷嘴上说着要先去当医生做“剖腹产”,实际上抬手就直接对着卿淼一刀砍了下来。
刀光凌厉刺眼,对他毫无办法的攻略者下意识闭眼,心无杂念甚至习惯到有些想笑,觉得自己仿佛觉醒了什么“你已有取死之道”的buff所以一直在死……
万万没想到,几秒后他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活得好好的。
不是什么黑暗男主突然之间醒悟过来,决定悔过自新、痛改前非并且大发善心,也不是因为他手滑了刀偏了。
而是*他*出手了。
郗烬忱,这个可靠的、有着一双紫罗兰般漂亮眼睛的鲨鱼牙男人站在了他面前,轻描淡写地为他挡住了这一刀,仿佛卿淼真的是那嘴里说的所谓“心上人”。
尽管造谣出来的孩子压根不存在,但这位迟聿驷口中所谓的‘孩子他妈‘仍然替孩子履行了保护他的职责,甚至都没计较他在宿敌面前编排他能生——卿淼感动到都要用道具恩将仇报地为他赋予这项伟大的功能了——即使孩子他妈本人可能一点都不在意。
行为和脑回路都不能以常理思考,卿淼心里太清楚对方为什么救他,原因很简单,不过是他闭眼前快速讲了句:
“我这次死亡不会变魔术。”
这个喜欢看乐子的男人哪怕自己成为了乐子也要继续看乐子。
眼看着乐子即将消失——他不相信卿淼的话,但已经通过杀死对方观看过三次‘魔术’,为了杜绝掉这一次其死亡后百分之一不会回溯的可能性,并且迟聿驷又用了五成实力,便立刻打了个响指瞬移到这位可怜的穿越者面前。
利用也好,诈欺也罢,结果能让自己开心的话,郗烬忱完全不介意成为别人的棋子或是工具。
察觉到一击必杀的攻击顷刻间被人施施然挡住,迟聿驷脚步一顿,刀都罕见地变得如同他名字那般迟疑起来。
具体表现在:他没有选择再挥出第二刀,而是冷漠地对面前这人吐出四个字。
“你做什么?”
郗烬忱的指尖滴着血,脸上却仍然在笑,他挑了挑眉,凌乱发丝下的两颗眉钉折射出冷冽的光,状似思考道:“入世第一条,先救‘心上人’?”
红色的液体沿着对方的指缝缓缓滑落,迟聿驷的刀尖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末了,毫不掩饰地冷笑出声:“那你可真不遗余力。”
“打打杀杀多不好,”郗烬忱随意将血珠甩落在地,摊开掌心,唇角勾起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身为人类最强,亲爱的,你要为追求爱与和平做出表率。”
爱与和平,这四个字有哪个能跟迟聿驷沾边?
这句堪称离谱的话被说得实在过于富有感情,喜欢打打杀杀的人类最强掀起眼皮,目光毫无波澜地看他。
郗烬忱与那道目光相接,“啧”了一声,毫无意外地耸肩道:“好吧,看起来你真不喜欢这个称呼。”
眼眸一挑,他向前倾身,故意一字一顿地将其他称谓含在唇齿:“或者不喜欢那个,想要一个更好听的?比如……”
迟聿驷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下来,搭在刀鞘上的指节绷成凌厉的直线。始作俑者却笑得愈发灿烂。
有人听着感到不爽那他就要爽了,有着鲨鱼牙的男人勾起愉悦的笑,决定对所有人都这样称呼。
“怎么,你还要对他出手?”紫眸下垂扫过黑色长刀,郗烬忱做出打响指的动作,噙着笑意问:“还是对我出手?”
最后下来都会变成后者,迟聿驷轻嗤一声:“你要护着他?”
郗烬忱轻哼一声:“嗯哼。”
自带免伤的异能太过难缠,如果不用九成实力的话也破不了对方的防,可这一刀下去,那明日基地基本也不复存在。
虽然根本不在乎这些人的死活,但迟聿驷觉得实在麻烦,对此漠然地移开视线。
见他收了刀,郗烬忱歪头去看卿淼,又哼起完全不在调上的曲谱,每个音符都跑调得有些夸张。
后者还在愣愣地盯着空气看,郗烬忱思索一番,随手摘下头顶那顶摇摇欲坠的银铃礼帽,轻轻扣在卿淼头上。
手指在帽檐随意一碰,扎着小辫的伪绅士做了个不伦不类的告别礼,声音轻快而肆意。
“那明天见,亲爱的——”
紧接着,在卿淼眼前,这位让他恨得牙痒又难以言喻的男人很简单地打了个响指,像是魔术师谢幕时的华丽退场,整个人凭空消失在飘散的紫色光尘中,也不知道专门来见他一面到底是为了什么。
研究所的警报还在响彻,满地都是碎裂的试管和翻倒的仪器。
想要逃离的疯子救了他,本该保护他的人仍然在想着杀他,卿淼谨慎地抬头,正对上迟聿驷冷冽的目光。
基地的第一小队队长冷漠地盯着他看,如同打量一只会呼吸的虫豸,似乎是在寻找以一种怎么样的角度才能毫不费力且不脏手地一刀砍死他。
这种令人窒息的沉默持续了足足十秒。
好在,这位人类最强最终只是抛下一句话:“维修费用从你工资里扣。”
那结果很坏了。哪怕再活九十九年,卿淼微薄的研究员薪水也不够赔付一整层实验室的。
卿淼拿下头顶歪斜的礼帽,在废墟中就这样慎重地呆立了半晌,完全不知道那个男人有没有真的离开,他的耳畔仍然回响着对方清脆的响指声。
虽然这次对方出手护住了他,但谁知道这个神经病会不会下次见面就微笑着再让自己脑袋开花。这疯子跟男主一样难以捉摸,就算手里的道具都能对他使用,卿淼还是控制不住地后背发凉。
他看到迟聿驷转身要走,不知怎的,鬼使神差地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他……”话到一半突然卡住,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但想着迟聿驷暂时绝对不会再痛下杀手,卿淼拽着礼帽,特别有志气地没有双腿发颤。
迟聿驷微微侧头,目光掠过那顶礼帽,眼神从看牲畜的冷漠变成看弱智的平静。
“我看得到。”他言简意赅。
毕竟身为外来者的卿淼怎么也不会猜到,郗烬忱和迟聿驷这两个罪恶的男人,因为某方面的原因,目前正共享着同一条性命。
迟聿驷精神力一触,郗烬忱的体温、心跳、甚至血液流动的细微变化,都在他的意识中清晰呈现,让他连对方身上有几处擦伤都了如指掌,更别说怀孕这种对于男性而言可笑的事情。
迟聿驷嘴角抚平,淡蓝色的瞳孔仿若极地冰川般泛起森冷寒意,居高临下地问:“怎么,你能谎话成真?”
卿淼下意识点了点头,毕竟他有攻略系统。
迟聿驷却好笑般耐人寻味地看他一眼,凌空一刀斩开身侧空间,闪身踏入时,身上无端多了件被风卷得猎猎作响的黑色风衣。
扎着小辫的紫眸男人正倚在里面的墙上,漫不经心地用牙齿磨着巧克力棒。耳垂上的蓝宝石耳钉在阴影处闪过寒光,被划破的小臂还在渗血,殷红的血珠落到银色包装纸上,凝成一颗颗水滴形状的琥珀。
虽然离场表现得非常完美,但整个基地都在迟聿驷的领域笼罩之下,没有这人对空一斩,郗烬忱暂时还无法直接离开……使点小手段也不是不能走,只是他向来不愿意在这种赶路的‘小事’上过多浪费自己的能力。
迟聿驷脚步微滞,忽然侧首,微长的黑色碎发漫过眼帘:“绷带?”
跟我说话?卿淼一愣,他哪里来的……他从系统处花一积分兑换了三卷精品绷带,老老实实地递给了对方。
迟聿驷扔给他一张银色卡片,毫不客气地接过后抬脚踏入,连一句谢谢都没有说,卿淼刚想凑过去瞄上一眼,那道裂缝就以惊人的速度愈合消失。
回想起郗烬忱方才替他挡下的那一刀,卿淼猛然感到一阵恶寒:打完还带专门去讥讽的,这对已经决裂的兄弟到底是有多大仇啊?
看到有人不打招呼地到来,倚在墙边的郗烬忱眯起眼睛,齿间突然发力,咬断了嘴里的巧克力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