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嗷!!!”
一声喵叫打破了二人之间的气氛。
温言喻从司夜怀里探出脑袋,正对上一双冷飕飕的血色红眸。
黑猫安静站在窗沿边,直勾勾盯着二人交握的手,嘴中叼着由金线缠绕一巴掌大小玻璃瓶。
司夜微微侧头,金丝自指尖跃出,将窗沿边的整只猫都裹了起来,一个拉扯将猫猫球勾到自己怀中。
司夜伸手去拿猫猫叼着的玻璃瓶。
司球球偏开脑袋,不让他碰。
“洛什维尔。”司夜冷下声音。
司球球一抖,迅速吐出玻璃瓶,整只猫都蔫了下去,又委屈又可怜。
司夜没理他,把瓶子交给温言喻。
温言喻接过瓶子,轻轻摇晃,内里浓稠的冰蓝色液体如璀璨宝石。
“这是什么东西?”温言喻奇怪地发问。
司夜没有解释,只道:“喝下去。”
温言喻有些疑惑,握着瓶子的手没有再动。
对上温言喻疑惑的神色,司夜顿了顿,心下叹息,斟酌了个合适的理由:“你身上的伤不是一直没好吗。”
“是你家系统为你……搜寻来的,嗯,治疗,药物。”
话落,司夜为他将瓶子打开,一股浓稠的苦血味冲出瓶口,很快散去,变成一股甜蜜糖果味,诡异的甜蜜。
“不过这药比较烈性……稍微,会很痛,你要忍一下,等熬过去了,那些旧伤就会慢慢消失。”
“这个世界的屏障正在修复期,我在这个世界不能待太久,要不然会影响它的修复。”
害怕温言喻抵触心理太强,司夜伸手揉了揉少年的脸蛋,刻意在声音里添加了几分不可察的诱导。
“快喝吧,喝完就好了。”
被大家长连哄带骗迷迷糊糊,温言喻正要听话喝下。
心底忽然咯噔一声。
温言喻动作一顿,看向还在催促他的司夜,颤声开口:“系统,怎么弄到的这东西……”
他身上那些伤不只是肉体伤害,更多的是因为被施加在了灵魂上,所以迟迟未好。
灵魂上的伤因为涉及本源,所以当初系统想尽了办法都没有给他治好。
无数个世界,甚至在曾经一个世界中,他们在那位创造了一切万物,制定了世界法则的至高的帮助下,都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
可是……
温言喻低头看向瓶中冰蓝色的液体。
璀璨夺目,浓厚诡异,与其说是液体宝石。
不如说像是。
某种缓缓流动的生命。
莫名的神圣感。
温言喻安静看着司夜,没有吭声,无声质问。
可怜又坚定。
不要骗我。
司夜先是一愣,转而笑道:“想什么呢,你是忘了我和系统可以跨越世界吗?不同世界的时间流速是不一样的,你这里过去了不到半年,但外面的世界已经上百年了。”
“这是你家小系统穿过了几百个新世界给你求到的药,如果硬说付出了什么代价。”
司夜眸色闪烁,语气略微停顿,“大概就是你家小系统很累吧。”
“好了。”
司夜眉眼弯弯,温和又亲切:“你家系统不说,但哥哥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快点喝吧,这可是你家小系统为了给你治伤,好不容易得来的东西,很珍贵的,他亲口交代给我的,要我亲眼看着你喝下去的东西,我的时间不多了,如果我不能亲眼看着你喝下去,怎么和他交差呢。”
司夜语气略带急促地催了起来。
“小系统最近没给你说吧,这个世界正在被修复,你的家人很快会回来的,你不想带着健康的身体见到他们吗?”
“小乖乖,快喝下去,我和洛喵要没时间了。”
听到家人二字,温言喻心跳一顿。
又抬眼看了看司夜。
见他面色无异,一副被自家崽崽怀疑了的委屈样,知道外面那无数世界确实一个比一个神奇,心底怀疑已然消下大半。
想到上次同学聚会,他还有见到家人的可能。
温言喻仰头一口气喝完了瓶中液体,一股血味混着浓郁的苦味,与似乎是用来盖味的甜腻,瞬间充斥了整个口腔。
被这股怪味冲的表情扭曲,温言喻捂着嘴,把这一瓶液体硬咽了下去,好不容易缓下来,正要和司夜道别。
手中瓶身化为灰烬随风逝去。
一声雷鸣自远处响起。
冰冷的雨水顺着半开的窗户落入屋内。
温言喻愣了下,还未反应过来,钻心的痛自尾椎骨冲上大脑,仿佛有千根利剑自身体内部向外刺穿,撕心裂肺的痛楚。
甚至没来得及发出痛呼。
温言喻软倒在阳台边缘。
铺天盖地的疼痛在五脏六腑到处乱窜,温热的液体一瞬间从口中涌出。
思维无法转动。
只有痛这个字充斥满了大脑。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在意识即将坠入黑暗的最后一秒,有谁在呼喊他的名字。
傅寒川冲进房内,见到的就是满地鲜血。
温言喻软倒在阳台边缘,黑红肮脏的鲜血不断自他嘴中溢出,好像要把体内所有血液都换个干净,源源不断,染湿了一大片地毯。
傅寒川呼吸顿住一拍,迅速冲上阳台,用毯子裹起人,抱着就往外走。
温言喻微阖着眼睛,意识浑浑噩噩,疼痛一波接一波,全身都冷,只是短短几分钟,全身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狼狈不堪。
躺在救护车上。
听不清什么声音,只能隐隐约约听到傅寒川带着哽咽哭腔,不停让他别怕。
温言喻不自觉想弯弯眼睛,调侃男人,明明害怕的是你。
可全身早就没了力气。
连睁眼都格外费劲。
周围的医生不停给他做着些他看不清的检查。
他们在耳边叽叽喳喳说些什么。
我想回家。
他看到了,傅寒川在哭。
下意识以为是因为自己生病了,所以傅寒川才会哭得那么厉害。
疼痛让思维迟缓地转不起来。
只想回家。
想告诉傅寒川自己没事。
他断断续续地想要和男人说些什么。
带我回家吧。
你怎么在哭。
别哭了。
好冷,太冷了。
我想要你抱抱我。
抱抱我吧。
我不想躺在这。
我想回家。
看着傅寒川的眼神变得越发崩溃。
温言喻轻轻眨眼,没有理解发生了什么。
直到吐出的血液呛入气管。
医院重症监护室外。
傅寒川呆坐在过道中,看着眼前的家属止步标语,手里紧握一条被血完全浸透的毛毯,目光呆滞且空洞,半晌没有动静。
大片大片的鲜红仿佛还残留在视网膜上,眼前一片模糊,思维迟钝又僵硬。
耳边是不间断的雨声,雷声,脚步声。
可他什么也听不见了。
只有一颗心在孤寂强烈的跳动。
傅寒川低头看向自己的双腿。
那些陈年旧伤在潮湿的雨季带来蚀骨的酸痛,一遍遍提醒着他过去那些痛苦与不堪。
他好像回到了年幼时那场火灾之后。
他也是这样一人。
在棺木旁,摸着母亲被火焰灼烧到已经腐烂变形的面庞,拉着母亲的手,看着昨日还在对他撒娇的弟弟,看着已经没了人形的弟弟,
躺在病房里。
躺在冰冷的墓碑旁。
摸着染满鲜血的毯子。
摸着厚重肮脏的泥土。
在永远无法醒来的噩梦中。
在永无尽头的孤独里。
听着雨声。
听着雷声。
听着那群人的笑声,以童言无忌为刀,天真又恶劣的嘲讽。
“你怎么没有陪自己的父母去死呀。”
“听说他和他的叔叔一样是个疯子。”
“因为看你不爽,所以打你。”
“听说他家里人怎么都死了,不会都是因为他吧哈哈哈。”
“死瘸子。”
以血缘为纽带,隐晦又憎恶的刺刀。
“疯子。”
“疯狗。”
“傅寒川,你个死疯子!”
“傅寒川你个不念亲情的疯子,你就是灾星降世,你早晚会害死身边所有人!”
“傅寒川,你这该死的畜生,你当初就该和你母亲一起死了。”
他听着那些声音将他拖入黑暗,拖入噩梦的深渊。
又听着那哭泣的声音。
“你一定要活下去。”
“求你别闭上眼,看看我。”
“只要你醒来,我还给你讲小狗和小兔子的故事好不好,你不要睡,活下来,别闭眼。”
以爱为线,又以恨为尖刺,那条荆棘,将他从黑暗中拉回,哪怕血肉模糊。
“我爱你。”
“我恨你。”
“我恨你让我爱你爱得这么痛苦。”
“我恨你想要留下我一人,恨你不愿带我一起走。”
他沉沦在醒不来的梦里,爱上了噩梦。
傅寒川微微仰头,听着来自灵魂深处的哀鸣。
听着那快将他撕碎的痛呼。
一遍遍在心底发出,只有他一人能听见的哀鸣。
脚步声由远及近,在他身旁停止。
连排式座椅上多出了另一人的重量。
“傅寒川。”
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傅寒川没听见。
“言喻怎么样了?”顾风尧又问了一遍。
傅寒川还是没反应过来。
顾风尧皱着眉,一阵无言。
“刚刚脱离危险,还没醒,医生说要观察一晚上才能转出来。”
傅寒川刚一出口,原本还在打量病房标语的顾风尧立刻转头看他。
原因无他。
只是男人此时的声音太过沙哑,微弱的声音像是从破败的音箱中发出,只听一下,就忍不住心颤。
鲜少见到这样的傅寒川。
一次两次还都是因为温言喻。
“傅寒川。”
顾风尧唤了声男人的名字,语调平缓又无奈:“那些事和温言喻无关,他不是你叔叔,也不是你父亲,人和人是不同的,别再把那些人的罪延续到他的身上了,你这样不只是在折磨温言喻,你更是在折磨你自己,放过彼此吧。”
傅寒川没吭声。
顾风尧无声叹息,又追击:“如果你不爱他,如果你不想他爱你,你为什么要把他留在身边。”
“如果你做不到爱他,大可以找人贴身保护他,大可以给他挑几个靠谱的人,为什么要天天把他带在身边呢,他说喜欢你,你说他恶心,你要他远离你,你又要他不能离开你,把他没名没分的带在身边。”
“傅寒川。”顾风尧深吸了口气,“如果你是想说找不到人照顾他,因为他是你最重要的朋友,你大可以把他交给我们。”
“我们几个家里是比不上你,但我手上的医疗资源绝不会比你差,我能照顾好他。”
“你到底是不想放手,还是放不了手。”
傅寒川耷拉着脑袋,半晌才回:“我不能爱他。”
我没资格爱他。
顾风尧皱眉,正要开口。
傅寒川低垂着头,眼底空荡荡一片,什么也没有,“他应该与更好的人在一起,他不该和我搅在一起,他值得更好的人来爱。”
“你们说得对,我无法照顾好身边的人,我连一只小兔子都养不活的人,怎么去养好一个活生生的人呢,也许从一开始我就不该贪心,不该贪心的妄图把他留在身边……”
也许和那些人说的一样,和我搅和在一起就没什么好事。
能有什么好事呢。
可我却曾想将他拉到深渊,与我共沉沦。
“我对他说了很多伤人的话,对他干了很多错事。”傅寒川断断续续说着,缓慢又沉重,没有顾及顾风尧怎么看,或是听了多少,自说自话似的絮叨。
“我没有资格爱他,没有资格拥有他的那份爱,没有资格陪伴在他身侧。”
“可我做不到放手,太多人想要伤害他了,甚至是我。”傅寒川低着头,紧紧握着手中那条染血的毛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放不下他。”
“我该去死的,我该向他赎罪的,可我放不下他一人,我总是想着,要是有一天我不在了他又被人伤害了该怎么办。”
“我知道这样很病态,可我没办法放心,我害怕,我不敢承认。”
“我想就这样拖一辈子算了,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过下去吧,也许……说不定,我有一天就有勇气了。”
一句句说出,罪责被一句句叠加。
傅寒川彻底弯下了腰,哽咽的语调带着痛苦的颤音:“直到我看见他躺在那,躺在血里,几乎快没有声息,他甚至没有喊一句痛,连句话也几乎要说不出来了。”
“他一直握着我的手,他说自己好冷,他说自己想回家。”
“他们在给他做检查,他一直在找我,一直看着我,他痛的一直在抖,但他一句痛也没有喊,他就那样看着我,一直看着我。”傅寒川哽咽了声:“就像最后一眼。”
“医生看他醒着,就在他耳边一直问他问题,他一句也没有回答,就拉着我的手,一遍遍,一遍遍让我带他回家。”
傅寒川闭着眼,肩膀止不住地颤抖,声音沙哑到几乎已经成了哭腔:“医生给他上了止疼药,他还在抖个不停,那么痛的,他那么怕痛的人,他早就该撑不住了,早就痛到已经没了什么意识了。”
“我为什么要这么胆小呢。”
“我承认自己是爱他不就好了吗。”
“他那么爱我的,我知道的,他只是想要我爱他,他什么错也没有,他就是个一根筋,如果不说爱,他就永远看不出来爱,我知道。”
“所以我以朋友的身份,在他身边,疯狂索取,我想就这样一辈子也不错,我为什么要这么胆小呢,如果他就这样死在了家里,直到死前都没听到我说爱他,他会多痛苦。”
“他什么错也没有。”
“只是我太胆小,是我太卑劣了。”
“胆小的不敢承认我爱他,卑劣的想把他留在我身边。”
傅寒川彻底低下了头,任由泪水红了眼眶,声音很轻,像是梦中呓语:“我早就不在那场噩梦里了。”
“可我把他当成了噩梦。”
爱上了噩梦。
窗外雨点混着雪花不断溅落,将傅寒川近乎自言自语的话彻底淹没。
“我错得好离谱。”
作茧自缚的痛苦。
是他活该。
他认了。
长久的沉默后。
顾风尧叹息了声:“那就去弥补他,你们还有时间,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傅寒川没有答话。
————
医院后门。
一身墨色大衣男人缓缓走向大门。
周围人像看不见他似的,各自干着各自的事。
君常墨在后门前停下,抬手的那刻,一道无形屏障将他与医院隔绝开来。
君常墨勾唇浅笑,脚下那团黑影顺着墙体缝隙点点钻入医院,直至完全进入的刹那。
那层能量汇聚而成的墙壁瞬间破裂。
向失去了庇护的世界主角靠近。
雨水被气流吹开,没有一丝沾染在他身上,距离目标越来越近,感受着随时间推移那东西留下的越发微弱的屏障。
君常墨嘴角笑容越扩越大。
那无论怎么轮回依然没有破碎的灵魂,这次该把他放到哪里玩呢。
几道黑影在他脚下凝聚,它们一起歌唱,温柔诡异的童谣。
曾吞噬了万千世界的童谣。
“小兔子乖乖。”
“把门开开。”
“快点开开。”
“我要进来。”
心底的恶欲与喜悦化为浓重的黑影向外扩散,向地底点点蔓延,就要向世界核心涌去。
君常墨脚步一顿,抬眸看向天空。
雨声骤停。
君常墨微微侧眸。
本该随重力下落雨滴悬停在空中,被风刮动的柳条以一阵诡异奇怪的姿势在空中飘停。
时间怎么……被暂停了?
他当初破坏屏障的时候,给这个世界加过这种奇怪的bug吗?
还未反应过来。
无数金线自转缝钻出,牢牢缠上他的四肢,越收越紧,卡入骨缝。
君常墨仰头,视线被一道巨大的黑影笼罩。
体型庞大的黑猫自天穹下降,在落地的瞬间,激起一片水花,黑猫抬起一双血色瞳仁冷飕飕注视着他。
黑猫背上,青年似笑非笑向他投来一瞥,语调冰冷:“好久不见,君常墨。”
司夜从司球球背上落地,轻晃指尖。
“砰————”
身体与地面接触发出一声巨响,四肢断开的瞬间鲜血在空中喷溅而出,金丝形成的屏障将所有鲜血挡下。
血雾之后。
看着滚落在侧的肢体,君常墨表情未变,甚至好心情地笑了几声。
他身下的影子从四方聚集,缓缓流动到他身边,渐渐凝聚成一道人形,从砖缝之间钻出,绕入他的身体。
破碎的四肢被再次拼接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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