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律弦松开黎麦,手指抹掉了他微微泛红的嘴角的痕迹,挑衅看向萧珝:“三弟有什么事吗?”
“你!”
萧珝看着黎麦急匆匆收拾好衣服,甚至还擦掉了眼泪:“我没事。”
【忏悔值+1】
司律弦上前一步,站在月光下:“嗯?”
“青玉!”萧珝焦急。
司律弦笑了笑:“他不想和你说话,三弟想说什么呢?怎么这样愤愤不平?”
现在还不能翻脸,虽然萧珝真的想一拳打上去,况且萧珣也绝对顶不住自己一拳,但若是这一拳打了萧珣半条命,自己所忍下来的一切都前功尽弃了,皇帝会怎么想?大臣会怎么想?
他就像个废物。
连江青玉都保护不了吗!
手指紧握,掌心出血,顺着掌纹往下落。
【忏悔值+2】
黎麦收起眼泪,瞟了一眼萧珝甚至没有停留,消失在黑夜中。
背影凄凄落寞。
萧珝咬着牙:“你敢动他!”
司律弦范文:“我怎么不敢?三弟还是管好自己和夫人吧。”
撂下一句话,连一个眼神也不施舍,追随黎麦离开。
【忏悔值+5】
旺仔:【我知道,你俩就是喜欢这种play,渣男就是你俩游戏的一环。】
黎麦:那好看吗?
旺仔:【爽死了,麦老师。】
王妍更是破口大骂,连命都不想要了!
自己从小锦衣玉食长大,就连父亲都没对她动过手。萧珝不过就是个不受宠的,要依仗自己家里的权势,居然敢这么对她!
除了这件事,王妍连夜就回了娘家,但王大人怎么可能允许他们两个夫妻离心?
硬生生又把王妍送了回去。
王妍气不过,让人收拾了一间屋子睡觉。
未曾想,萧珝也在书房一夜未归。
他坐在桌前,双目血红,面容冷峻。
萧珣怎么敢动他的人!他要做什么!
“派人去查!对,我要知道萧珣的全部行踪!”
虽然萧珝也不知道自己查什么,但这样好像就可以弥补今天晚上自己由于没有上前的悔恨。
江青玉一定哭得很惨,一定怨死自己了……是他对不住他的……真是该死啊……想想家里那个自己不爱的女人,又想想在危难中救自己的江青玉。
那些关于江青玉的记忆在一瞬间变得美好,彷佛只存在于美梦中。
“来人,把南海砗磲和珍珠给状元府送去。还有年前补身子的人参和燕窝一并拿走。”
他那么瘦,憔悴了不少。
是因为什么?
自己吗?
“殿下,那是留给夫人的。”
“我的话你都不听了?拿走!”
状元府内。
黎麦和司律弦对坐饮酒,好不畅快。
旺仔在半空中架起了一个显示屏,逐帧播放现在萧珝痛苦难熬的表情。
旺仔:【我看不出来他对你真有感情啊?】
黎麦:“谁能躲得过我的白月光套餐?”
旺仔点头:【也是,咱们律司就栽在你手里了。这些渣男里,咱们之前穿越都是感情已经成为了定局,都是两个人开始谈恋爱的时候咱们传过来扭转乾坤。我这是可看到麦老师勾搭人的功力了,一个转身,一个回眸,就把人勾的死死的。】
黎麦:“那是因为,在江青玉眼中,在爱情里遭到背叛根本不算什么。咱们每次都传回重大结点之前,力挽狂澜。对于他来说,从殿试、春香、浮舟县,哪一件事不比爱情重要?”
旺仔感叹:【幸好江青玉来到地府得到了赏识,要不然也不会把正在休假的我们弄上来啊。】
经此一夜。
萧珝怎么看身边人怎么不顺眼。
派去盯着萧珣的人越来越多,好像生怕他对江青玉做了什么。
好在司律弦压根就没有回府,就直接住在了状元府里乐得自在。
住了小半个月,终于到时候了,司律弦乘着马车堂而皇之从状元府回府,一路上招摇过市,吸引了不少目光。
萧珝知道后勃然大怒,大骂废物,这么多人连萧珣什么时候去状元府的都不知道!
他这几天头发都熬白了几根,想着下一步怎么走,把萧珣拉下马,好不容易得以喘息,却听到了这种事。
萧珝火急火燎跑到状元府门口一看,大门紧闭,再问春香,只说江大人外出了,去哪里并不知道。
“江青玉!”
“青玉!”
萧珝大喊两声,知道没人应答,但他就想发泄这段时间心中的苦闷。
胸好疼。
【忏悔值+1】
他也不会知道,他的江青玉跟着轿子一起回府了。
九月初七,天渐渐冷了下来。
要收网了。
二皇子萧珣府内传来了噩耗——萧珝寒症发作,重病缠身,口吐鲜血。
这消息传到宫内,皇帝第一时间派了御医来。他一直知道萧珣身子弱,但觉得这么多珍惜宝贝护着性命,总有见好的那一天吧。
但回来的御医都接连摇头,说不是寒症,好像是心病。
皇帝出宫,亲在前来查看,只见自己儿子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气息很轻,嘴角还有没有擦干的血迹。
那模样,和太子去世之前竟然十分相似。
萧珣和太子本来就几乎是一个模子来刻出来的,只不过因为性格不同,所以有个阴郁,一个明媚。如今卧在病床上,两张身影重合在一起,让皇帝的心揪起来。
“朕要让你们治好他!如若治不好,你们全都给珣儿陪葬!”
皇帝怒气攻心。
御医们也不敢说个不字,只不过眼下萧珣的病越来越重,让人心生疑窦。
虽说萧珣身体弱,但这些年已经好转,几次见面都是面色光泽红润,半点也没有萎靡之状。
况且,虽然看起来是心症,寒气淤堵于胸口,但询问了周围人才得知,萧珣近日并没有为事所困所累,半点和心症谈不上关系。
怎么可能和当初太子的症状如出一辙?
想到太子,那些老御医们背后纷纷冒汗。
都说当年太子之死另有隐情,否则不可能短短两个月就撑不住,年纪轻轻撒手人寰。那时太子已经从狱中出来了,而且陛下的态度也没有那么严,答应重新查太子之案,为何还会连夜吐血身亡?
难道是有什么淤堵在胸口?
先淤,才会引发看似是心症的病症?
而不是先得了病,才发现是淤堵在胸口?
无从下手的御医们只能从每日饭菜查起,果不其然发现了一种草药,名为彭花草,是一种寒凉之物,单独吃并没有什么大碍,甚至可以去火,但有微毒,可以去邪火。
萧珣的饭食中,每天早上会有一道开胃小菜,小菜是用洛兴的米醋腌过的黄瓜小柿子,清脆爽口。那个地方的米醋水寒,所以醋不仅味道不一样,而且也寒了一些。
这米醋和彭花草相遇,寒凉之气便会在体内拧成一股绳,变成浊气在体内横冲直撞,拥挤在胸口,久而久之,气血不通,人生抑郁,再加上其他食物药材的辅佐,很快气都集中在肺腑,就容易造成现在的症状。
听起来还好,但其实是巨毒。
只不过症状不是中毒罢了。
其中一名给太子治过病的御医脸色不对,思考了很久才说:“当年,太子的饮食中,也有洛兴米醋。至于彭花草,当时太子去的太快了,并没有查出来。”
众人一惊。
若不是及早发现,只怕是步了大太子的后尘啊。
但这已经不是他们这些御医能够左右的了。
御医上禀皇帝,旁敲侧击说了此番症状,皇帝沉默不语了许久。
当晚下令,要求彻查萧珣的府邸,是谁在暗害萧珣,这些腌臜东西是怎么混杂在二皇子的饮食中的,三日之内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众人如潮水般褪去。
只剩下皇帝一人坐在桌案前,思绪乱飞,突然想到了很多很多年前,自己最喜欢的儿子——萧稷。
稷是社稷的稷,足以见得对这个孩子的喜爱。
萧稷小时候很喜欢站在桌案前背诗篇,铿锵有力,目光明亮。
他当时就觉得,只有这个儿子最适合继承大统。
年幼时的影子和后来吐血身亡的模样重叠,皇帝悲从中来。
他一直觉得事有蹊跷,这么多年未曾再立太子也是因为太子之位其实心有所属,总觉得这是属于稷儿的位子,但他又没有证据,只是愧疚是自己的无端猜忌让儿子心力憔悴而亡。
皇帝不是傻子,御医也是他身边的老人,旁敲侧击提了两句,他就嗅到了一丝不寻常。
回忆如同排山倒海涌来,皇帝脸色越来越白,嘴里发苦。
这么多年来的愧疚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如果稷儿真的是被人害死的,他亏对这个儿子!
太子去世,谁得利益?
是二皇子,三皇子。
但如今,萧珣也病得厉害,半分不是装的。
“查!”
皇帝震怒。
京城大雨滂沱。
黑压压的乌云遮住天空,如同判断的巨蟒。
萧珣的府邸内,可是暧昧又温暖。
内院只有几个贴身的人照顾,不过他们也不被允许进屋伺候。
屋内,只有黎麦一个人。
“您这一招苦肉计可让皇帝少了半条命。当初萧珝做事谨慎,一干人等也没有活口。没有证据就创造证据,以皇帝的力量总能找到些蛛丝马迹。”黎麦感叹。
外面寒气很重,深秋时节的地气散上来,凉丝丝的。
下雨又潮,被子里感觉都是湿哒哒的。身上也粘粘的,不怎么畅快。
他躺在被窝里,司律弦的身体热热的,热得他冰凉的手脚也舒服起来。
司律弦失笑道:“我是病人,你却钻到我的床上,不我传染你?”
黎麦笑:“状元郎亲自伺候您,这不好吗?”
司律弦挑眉,刚才还在扮演侍女,现在又拿出来状元郎的身份了。
门外丫鬟敲了敲门,将今日熬好的汤药放在了外堂,又悄悄关上了门。
黎麦一条腿从被子里迈出去,正要起身,司律弦抓住他的手腕:“我自己去。”
黎麦知道他没病,但哎呦一声做出一副狐媚样子,娇滴滴说道:“怎么能让殿下亲自去端药呢?”
司律弦:……
因为冷的缘故,屋内早早就烧了无烟炭火。
暖暖和和。
黎麦赤脚踩在地上,小跑两步,长长的薄纱袍子如同夜宴中舞女的裙摆,那双纤细笔直的腿比女人还要细腻漂亮几分。
“来,我伺候您喝药。”黎麦搅拌着汤匙,递到司律弦嘴边。
与此同时。
黎麦浅笑开口:“大郎,该喝药了。”
旺仔异口同声:【大郎,该喝药了。】
证据早就准备好了。
萧珝喜欢陷害别人,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无人知道,但架不住黎麦和司律弦将真真假假的证据和消息一股脑呈在皇帝面前。
那都是皇帝自己人查的,摆在皇帝面前他不得不信。
萧稷的死真的和萧珝有关,这个时候,他又恨不得杀死这个儿子。
刀捅在自己身上才疼,对萧稷愧疚了这么多年,才发现始作俑者竟然就在身边,而且还要害珣儿。
皇帝气得吐血,下令将当年萧珝身边的人都找出来,一个个审问。一找不要紧,发现当年有关的人大部分都没有留下活口,好在有小部分逃亡了边疆,但都被抓回了京城。
京城的眼线也回报给皇帝,当初中秋宫宴,萧珣和萧珝似乎就起了争端。
自那以后,萧珝日日夜夜派人监萧珣,甚至在他的府邸安插了不少人。
皇帝皱眉。
证据确凿。
萧珝都安插自己人了,还有什么事情办不出来。
当时都说是四皇子害死了太子,他也这么认为。
虽然,当年四皇子一直说自己没有暗害萧稷,四皇子不算太招人喜欢,但皇帝对他一直还不错。至少,他还可以上前撒撒娇,胡闹一番。
四皇子的生母是一个老实本分的妃嫔,从小就喜欢听戏唱曲,书画古玩,对其他之事也半点不关心,没少被太傅打手。
这样的孩子虽说以后也成不了什么大气,但他的心思压根不在这里,就没有走入政治漩涡中,更别提夺嫡,让他夺嫡,那些花拳绣腿还不被人一招就打趴下了?
当年自己被仇恨和压抑冲昏了脑袋,现在自己一想,发现诸多不对之处。
派人将四皇子找了回来,当年他只有十七岁,如今看起来竟然比萧珝还大上不少,那双眼睛如同一波死水,经历了满目风霜。
皇帝倏然间,喉咙发哑。
四皇子安静的凝视着他,用那种陌生的目光,看得皇帝悲从中来。
他说父皇,那不是我做的。
皇帝点点头。
他知道了。
证据摆在面前,皇帝下令彻查萧珝家里。
萧珝以为还是贪污案,就没当一回事,毕竟自己早就烧干净证据了。
连带着,王大人作为萧珝的“老丈人”,家里也被翻得天翻地覆。
和萧珝猜想的并不一样,即使萧珝多次嘱咐烧毁书信往来,但王大人仍然好端端在密室里留着它们,以备不时之需。
如此,之前贪污案没被找出来的证据,补上了最后一环。
黎麦和司律弦在酒楼对坐饮茶,看着浩浩荡荡的禁军在萧珝有关的府邸进进出出搜查,感叹了一句:“假亦真时真亦假。好了,现在都串起来了,真的得认,假的也得认。”
旺仔在黎麦手旁边的茶壶上跳来跳去:【这次你怎么就确定皇帝会痛下杀手了?】
黎麦:贬为庶人吧,而且这案件肯定办得很快,不拖泥带水,毕竟正在气头上,越想越气,气的都要高血压心梗了。庶人已经是极限了,估计皇帝的承受能力就是这样。他可是不愿意史官记上一笔父亲杀儿子。
旺仔问:【那我们的算盘岂不是落空了?】
黎麦笑笑:那怎么会呢?
旺仔不明所以:【怎么不会?】
黎麦摊手:他最爱我了,他也会听我的话了。
【忏悔值+5】
萧珝被带走,短短三个月,他已经被按在地上两次,毫无尊严。
今天早上禁军踹开了大门把府内翻得人仰马翻,下午他就按住肩膀跪在地上让他认罪,脑子还蒙蒙的,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又是贪污案吗?
还能是什么呢?
他连进书房的资格都没有,硬生生跪在了大雨中。
浇成了落汤鸡。
膝盖隐隐发红,大脑和脖颈一阵一阵的疼,像是有人在拉扯他的筋脉,下巴不自觉的如同癫痫一般晃动。
他跪了整整一个时辰,身体开始发烫,还没有修养好的身体像是被泡在了冰冷的潭水中,每个毛孔都如同针扎一般。
其实,萧珝才是现在身体最不好的人,落水、罚跪、身心俱疲、只不过皇帝并不知道萧珝正在经受这些。
之前的气和现在的气交在一起,如同爆发的火山,可以将这大雨烧灭,让一切灰飞烟灭。
“把他带进来。”
萧珝被人拖了进去。
他看着皇帝,黑影投在地板上,如同暗夜的幽灵。
萧珝安慰自己会没事的,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贪污之事,就算搜出来证据,他也要咬死自己全然不知情。
如此,皇帝也不能治他的罪。
萧珝刚要开口。
“是你害死了稷儿。”
这是皇帝开口的第一句话。
如同破开冰冷湖面的一把刀子。
萧珝震惊,愣在原地。
这个久远的名字,缕缕飘入自己的脑中。
【忏悔值+1】
萧稷之死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当年的人早就被他杀死了。自己当年做的事情没有证据,神不知鬼不觉,怎么会突然被揪出来?
萧珝大脑一片空白,甚至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
这本应该是他带入棺材的秘密。
自从萧稷死后,四皇子出局,他才渐渐崭露头角,得到皇帝的重用。
【忏悔值+2】
“父皇……”
“别叫我父皇,”皇帝气不过,一脚踹在萧珝的肩膀上,“稷儿一直把你当亲弟弟看待,你却害死了他!萧珣对你也不薄,你还要害死他!你就这么想坐在龙椅上吗,不惜手足相残!”
掷地有声,皇帝浑身怒得颤抖:“朕什么都清楚,你还有什么要辨解的?”
他无法忍受眼前这儿子和自己分明流着相同的血液,但却像个畜生!
萧珝大惊失色,倏然脸颊失去了血色,当年自己铤而走险搏得生机,一石二鸟,除掉了太子和四皇子才在皇帝面前露脸。
这么多年过去,原本以为不会在追查了,皇帝怎么会旧事重提?
而且,他确实想杀了萧珣,但萧珣府里严防死守,半分都不让靠近,怎么可能他会动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