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拍没拍到是一回事,监控坏了就是另外一个性质了。
“所以,真田和柳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宫本优茶又问道,眼神不自觉地投向笑容温和的蓝紫发少年。
柳点点头。
真田本来抱着手臂倚着墙面上,闻言“唰”地抬起头,帽檐下的如漆黑眸含着重重的怒火,用力瞪了幸村和优茶一眼。
宫本优茶目光漂移,作为隐瞒事情的“共犯”,莫名有些心虚。
他抬手摸了摸鼻子,再次看向淡定如初的幸村,用眼光示意道:他们知道的速度是不是有点儿太快了?你说的?
“呵呵,”幸村眼眸微弯,笑得颇为无奈,开口直言道,“我也没想到学生会直接把这事交给真田和柳生处理了。”
柳生?是个陌生的名字。
宫本优茶刚这么想着。
“柳生比吕士,和真田一样隶属于风纪委员会,高尔夫球社的社员。”
幸村瞄到冰蓝发少年微微歪头的小动作,很自然地主动介绍道。
“损坏他人物品与公共设施,恐吓同学,破坏校规校纪……这件事性质极其恶劣,我一定要亲手抓住那个混蛋!”
真田猛地站直身体,因为愤怒,声音显得更加低沉浑厚,虎眸像是出鞘的□□一样,泛着冷寒的光。
柳“啪”地合上笔记本,单手捏着说:“关于‘凶手’,我和柳生已经有思路了,幸村好好准备比赛,这件事就交给我们吧。”
幸村和优茶对视一眼,叹了口气,温声道:“本来没打算占用你们时间的……既然如此,那就拜托给柳和真田了,我和宫本今天先去校外的画室看看,网球部的训练暂且挪到明天早上。”
“好,你们快去吧。”
宫本优茶跟着导航指引,带幸村转乘了两次公交,又步行了十几分钟后,才找到那家画室。
“是这里吗?”
宫本优茶远远望着巷子里侧的幽静庭院,神情疑惑又惊讶。
他猜想过母亲的画室会是什么样子,以为会是位于某幢写字楼里,又或者是单独的工作室,就是没想到会是一整套的房院。
倒是幸村没有太多惊叹的表情,作为长期居住在神奈川的他,在看到优茶的手机地图时,就大概明白这里的地理位置了。
“这附近一直是住宅区,环境清幽安静,离喧闹的商业区很远,但交通便利,很多老人都愿意在这里购房。”
“原来是这样。”
宫本优茶回忆着母亲喜静的性格,倒也觉得合理。
“这已经算是一套房子了,宫本丝毫没有印象吗?”幸村侧头问道,仔细观察着优茶的神色,发现他是真的对这里感到陌生。
宫本优茶摇摇头,从裤兜里掏出大伯之前留给他的钥匙。
“没有印象。走吧,我们先进去。”
“吱呀——”
实木大门被推开时发出一声老旧的长吟, 疏于管理和修缮的院落里,杂草疯长,肆意伸展着翠绿的细长枝叶, 遮盖了一半的鹅卵石小路。
小池潭里的水早已干涸, 只有零星几片竹叶躺在里面,临近的竹林萎靡不振,仅剩的几根竹子也干枯瘦小。
但即便是如此,透过现在的破乱景象, 还能依稀看到昔日院落布置的精致与优雅。
顺着主道向里走, 住宅是标准的日式庭院设计, 清幽雅静,一踏进去就有一股凉气袭来, 虽然久久无人居住,但房间内通风尚好, 没什么异味。
能看得出优茶的母亲确实是把这里当画室,主屋原本的客厅和餐厅位置, 全部都是蒙着布的画架、箱子、画框等物件, 只有一小片区域放着沙发和茶几以供休息,此时也都盖着白布。
“如果能坐在这儿画画, 那一定是件很令人享受的事。”
幸村站在房间中心环绕四周, 凭借着对美术的灵敏嗅觉, 精准地走到某个画架前。
此时只要稍稍侧头, 视线穿过完全打开的门扉, 就能毫无阻拦地看到庭院的景色,和半边天空。
这是最佳的绘画位置。
那么这个画架就是……
“宫本, 这可能是——”
“咳!咳咳咳!”
幸村转过身, 刚想叫优茶一起来看画架, 就见冰蓝发少年蹲在一个打开的纸箱子前咳得剧烈,脚边是原本盖在箱子上的灰扑扑的白布,空气中全是飞扬的灰尘,直呛得人退避三舍。
“咳咳——咳!”
但就算是咳得撕心裂肺,少年依然没有躲避的意思,他甚至眯着眼,一手捂着口鼻,一手伸进箱子里急切地掏着什么。
幸村用手扇了扇飘过来的尘粒,皱眉向优茶走去:“宫本,你先起来,灰太多了,我们……”
“看!幸村!”
埋头翻找东西的少年突然间停住动作,不顾灰尘猛地跳起身,仰头冲幸村兴奋地举起手里的东西,琥珀色的眼眸熠熠发亮,像是寻到宝藏后第一时间炫耀的小孩儿一样。
“咳咳看我找到了什么,妈妈给我画的画册!我之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个!
哎对,幸村你刚叫我了吗,不好意思我没听到,你说什么?”
幸村忽然感觉双腿沉重,脚步慢慢停在半路,蓝紫色的眸光闪动,心情复杂地看着优茶。
自从认识以来,少年的情绪一直比较平和,生气、开心、烦恼都是淡淡的,这还是幸村第一次看见他情绪外露的样子。
哪怕被呛得鼻头发红,头发凌乱,双手也满是尘灰,可他喜悦的情感就像是被压进礼炮里的彩带,“嘭”的一下子炸开,然后打着卷向四处迸发,根本掩藏不住。
只是因为发现了母亲的画册。
幸村努力克制自己,但又控制不住得去想:到底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能让宫本如此珍重母亲的物件。
是的,珍重。
看少年眼瞳湿润,充满激动、兴奋、忐忑,又小心翼翼地用衣袖拂去画册的尘灰,丝毫不顾及白衬衫的脏净,也顾不上跟他说话的样子,幸村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
也因此,心情变得更加酸涩而难受。
“……擦擦吧。”
幸村闭闭眼,收敛好可能会让宫本有负担的情绪后,悄声走过去,递出干净的手帕,轻声细语道。
宫本优茶回过神来,目光顺着手帕向上,看到神情温柔包容的幸村时,不禁脸颊泛红,眼睛湿漉漉地含着碎光,嗫喏道:“抱歉幸村,刚才是我失态了。”
“没事,”幸村眉眼弯弯,温声安慰着,假装对优茶的眼泪视而不见,食指隔空指了指他的左脸,“这里,沾上灰了。”
宫本优茶下意识地去摸脸,却发觉自己两只手全都有灰,还拿着画册。
“我帮你拿着。”幸村很自然地接过画册,将手帕塞进优茶手里。
“谢谢幸村,”宫本优茶捏着手帕,不好意思地小声道,“我等下给你洗干净……这里应该有水。”
“嗯,没关系,”幸村附和着,柔声转移话题,“我好像发现了你母亲的画架,要去看看吗?”
“我母亲的?这里不都是我母亲的吗?”宫本优茶胡乱擦了擦脸,趁机抹掉眼角的泪珠,疑惑地看向房间内的四五个画架。
“应该不是。”
幸村体贴地转身,随意选了一个画架,走过去将覆盖其上的白布轻轻提起一角,露出架腿。
“看到了吗?”
“幸村是说这个编号吗?”
画架的木腿已经发旧,呈现出更深的黄色,上面用黑色记号笔写下的一串编号也有所磨损,但优茶仔细看也能认出来。
“4860,这是什么意思?”
幸村放下画布,提醒他道:“宫本还记得美术室里的那些画架吗?”
学校美术室?
宫本优茶恍然道:“记得,大家的画架都差不多一个模样,为了不弄混,每个人的画架上都写着自己的名字,难道这里的编号也是同样的作用?”
幸村点点头,解释道:“我猜是这样的。画架沉重,不方便随身背带,所以大部分教习绘画的机构或组织会给学员提供统一的内用画架,那为了与外面的画架区分开,通常会做些标记。”
“原来如此,”宫本优茶抵着下巴,努力回忆着,“我小时候听父母提过,在认识父亲之前,母亲确实当过美术老师,但因为身体一直不好,结婚后就不干了。”
幸村想了想优茶的年龄,顺口道:“那这个画室应该闲置很长时间了。”
宫本优茶捻了捻手指间残留的灰尘,又巡视着画室内部的布置,从发现画册的激动中脱离出来后,心里愈发感到迷惑。
“这里的确很久没人来过,但也就是几年的时间,远远达不到十年以上。”
“我父母结婚后就移居东京,我也是在东京出生的,距离现在正好十四年,去中国是七年多前,这期间,至少我父亲或母亲,一定来打扫过……”
“可既然母亲对这里还有留恋,怎么会提都不提?我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还有,打扫过后,这些画架依旧是在这样的位置上,没有被妥善地收起来,为什么?是觉得无所谓吗?”
听着宫本优茶一连串的自言自语,幸村满脑子的“几年几年”,不禁揉揉鼻梁,无奈地问:“为什么宫本这么肯定,你父母在搬去东京后还来过?”
“灰尘厚度什么的暂且不提,”宫本优茶冷静地指指幸村手里的画册,“但这个画册里,画的是我母亲和我。”
幸村愣了一下,他出于礼貌没有翻看画册,所以并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现在知道了,一大堆疑问也由此产生。
“冒昧问一下,宫本阿姨……我可以这么称呼吧?她经常画你们吗?”
宫本优茶摇摇头,“不,我母亲擅长的是风景画,在我印象里,她基本没有画过人物,家人朋友都没有。”
“那你们经常拍照?”
“没有,我父亲曾是刑警,出于职业保护,我们家很少有合影。”
说到这里,宫本优茶的神色露出显而易见的遗憾。
幸村理解地拍拍他肩膀,斟酌着用语问:“但你的母亲却将画有你们的画册放到了……这间画室里?”
“这间废弃的画室里。”
宫本优茶替幸村补充完他想表达的意思,抱着双臂,手指一下下敲着胳膊。
太多的疑点充斥在心让他不由自主地烦躁起来,但理智却拴着不让他爆发。
“算了,我们先打扫吧。”
幸村眼疾手快地拦住起身的优茶,“等等,你不去看看宫本阿姨的画架吗?”
“……”
宫本优茶静静地站在原地,隔着幸村看向他身后的画架,抿着唇沉默不语。
他怎么不想?
但他怕万一再看到什么,今晚会彻夜难眠。
优茶喉咙轻滚,哑声道:“先打扫房间吧,你的事比较着急。”
幸村也就没有再提画架,而是嗓音柔和地提议道:“宫本,这里应该有别的房间,我一个人也不需要太大的地方,不如我们另选一间好不好?这个画室先不动。”
既然有太多疑点,不如先不要碰过多东西,保持原状,等时间充裕的时候再来慢慢分析。
宫本优茶怔愣住,随后意识到幸村的意思,琥珀色的眼眸微微闪光,满怀感激道:“好,谢谢幸村。”
“是你借给我地方,谢我什么,”幸村轻笑着带过这个话题,“走吧,我们再去别的地方看看。”
宫本优茶点点头,跟在幸村身后,只是在出门的那一刻,还是情不自禁地回头。
春风徐来庭院,拂过地面的青草吹进门扉,将屋内轻薄的白布吹得摇晃。
优茶隐约看到母亲的画架架腿上的那串数字——
“宫本?”
宫本优茶默记下这串不知含意的数字, 扭身加快脚步,向站在不远处等他的幸村奔去。
“来了。”
主屋的旁边还有几间空闲房间,全是榻榻米结构, 也没有绘画用具, 应该是给当初学员准备的休息室。
幸村选了一间光线充足的作为自己的临时画室,“就这间吧,可以吗宫本?”
宫本优茶没有异议,看看屋内的摆饰和桌椅说:“那我去找找抹布、扫帚拖把什么的, 幸村你可以先把不需要的东西搬到其他房间去。”
幸村温声道谢:“谢谢宫本, 辛苦了。”
“小事而已。”
宫本优茶离开房间后, 按照一般和式庭院的房屋构造,凭感觉向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顺利在隔间找到了清扫工具,并接了桶水。
感受着清水划过手掌的冰凉触感, 优茶沉默地拧上水龙头。
无人问津的院落里,竟然还有水。
难道是大伯提前缴的水电费?
想到这里的钥匙也是回国后大伯交给他的, 宫本优茶湿着手掏出手机发了个短信, 然后平静地提着东西原路返回。
远远就看见蓝紫发的少年正站在敞开的屋门口,低着头, 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下午的阳光斜斜地洒进走廊, 将少年温雅娴静的身影笼罩上一层朦胧光晕, 配上窗口清泠泠的风铃声, 颇有些岁月静好的意境。
虽然宫本优茶不想打断幸村的思考, 但被挡在门外的他此时手里提着不少东西,有些要坚持不住了, 只好开口提醒道:“幸村?”
“嗯?”幸村回过神, 看到两手满满的优茶, 赶紧接过他右手沉甸甸的水桶,“我来。”
宫本优茶没有推辞,他跟着走进去,放下左手的拖把和扫帚后,活动着手腕,打量了一圈比之前空荡不少的房间。
“是还需要额外准备什么东西吗?”
“什么都瞒不过宫本。”
幸村随手挽起袖口,躬身捞出水桶里的抹布后拧干,又叠成四四方方的样子。
“我只是在想,画画的时候这里得铺一个旧毯子,否则油画颜料一旦沾到榻榻米上,会非常难清洗。”
宫本优茶闻言蹲下/身,用手指仔细摸着榻榻米上的细密纹路,赞成道:“是得准备一个厚毯子,这里不平还打滑,你的画架很有可能支撑不稳。”
幸村柔和地弯起眉眼,对朋友的贴心很是受用。
“旧毯子我家有,明天我带来就好。倒是柳之前说,今晚大概率会下暴雨,我们还是赶紧打扫吧,争取天黑前回家。”
宫本优茶起身应道:“好,那明天我帮你搬东西。”
两个少年都是做惯了家务活的人,稍稍一分工,便手脚麻利地清扫起来。
年轻人,体力好又细心,等到日落之初,整个房间已经焕然一新。
——如果某个少年没有对自己强迫症发作的话,其实时间还能更快。
“这样就可以了,”幸村拉住蠢蠢欲动,还想再擦一遍窗户的优茶,无奈地笑笑,“只是当一周画室,又不在这里住,不用那么精细。”
宫本优茶盯着印有水痕的玻璃窗看了两秒钟,默默地别开脸,眼不见为净。
……可惜这里没有报纸,不然他一两遍就能擦干净。
幸村好笑地摇摇头,揉了揉酸软的肩颈,拎起制服外套,轻推了下优茶的肩膀。
“走啦,回家了,明早还有训练呢。”
“等等,”走出大门外的时候,宫本优茶从书包里掏出钥匙,淡声道,“我不能天天陪你来,幸村,钥匙直接留给你吧。”
网球部的部活不能缺席,更不用说最近他要准备训练双打,肯定无暇顾及这边。
幸村挑挑眉,眼眸微微睁大,神情中肉眼可见地显出惊讶,反问道:“你确定?”
他很清楚,这里的画室对少年有着与众不同的意义,而且疑点丛生。
既然如此,宫本优茶怎么放心把钥匙交给别人?
“我母亲的事都过去了这么长时间,查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查清的,不急在这一时。”
即便情感上很是焦急烦躁,但优茶的理智依旧冷静地将他定在原地,甚至还能开玩笑地轻笑出声。
“钥匙就这一把,别丢了,幸村,不然我找你拼命。”
幸村看向躺在少年手心的黄铜钥匙,心情复杂,眼波流转间划过浅浅的哀伤。
宫本优茶的话,不管是有意无意,都几乎是变相承认了幸村内心的猜测。
幸村郑重地拿起钥匙,语气认真地保证道:“宫本放心,我一定好好保存它。”
宫本优茶淡笑道:“我相信你。”
把钥匙交给幸村后,宫本优茶没有再去过庭院,同幸村聊天时也只字不提那天的事,幸村也默契地隐瞒下来。
但这不代表是宫本优茶放弃寻找真相了。
这几天除了忙双打训练的事外,优茶的课余时间一直在查找和整合母亲当年的资料,甚至拜托工藤新一帮他在东京一块查。
但查到的结果却令他们感到震惊,也让优茶隐隐有些崩溃。
“怎么会呢?”宫本优茶举着电话,对另一头的工藤急切地说道,“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没有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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