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异性恋也没对社会做出什么贡献啊。”顾屿哼了一声迈开长腿走了。
项乾被损了之后才想起余安,他踢了一脚地上的小石子,心道:余安怎么最近都没来呢?
第36章 查封
一辆车的价钱对顾屿来说如同毛毛雨,但项乾有点替他肉疼,更何况这口憋了好久的恶气多亏了顾屿才得以释放。
项乾主动示好,晚上帮顾屿兑泡脚水都先拿自己的脚试了试温度,感觉正舒服才给顾屿端到脚边。
“老干这种让人误会的事。”
顾屿嘟囔了一句,项乾没听清,问:“咋啦?”
“没事!”
第二天项乾跟着村里的几个大娘一起去赶集,精挑细选了新鲜排骨,回来就钻到厨房小火慢炖,还切了几斤牛肉卤好做下酒菜。
顾屿嘴刁,之前刘月文掌勺这少爷嘴上夸得天花乱坠,筷子却一直在菜上蜻蜓点水,就没有几口是进嘴的,项乾心里清楚却一直装没看到,现在想想真是惭愧,怎么能这么小心眼呢!
中午好酒好菜摆了一桌,顾屿拉开凳子坐下,目光从浓白的排骨汤扫到了项乾的脸上。
项乾殷勤地拿起汤勺给顾屿盛了一碗,又往里面撒了把葱花提鲜。
顾屿没吭声,只是拿起筷子默默吃饭,一顿饭结束,他的碗里连葱花都没剩下。
有这么捧场的人,项乾做饭的热情空前高涨,顿顿变着花样弄,油亮的红烧肉、软烂的肘子、麻辣的炒牛肉,把一家人闹得消化不良,去卫生间都要排队。
所剩无几的存款像流水一样哗哗往外流,项乾琢磨着等把麦子卖掉就差不多该回城里找工作了。
眼瞅着乌云罩顶,空气越来越沉闷,项乾一天翻看十来遍天气预报,雨即将落下来了却还是联系不上余安,项乾等的心急火燎,最后实在坐不住了,打算直接去镇上找余广厦问问。
刚到门口就看见刘月文和项国军愁眉苦脸的进来了。
刘月文唉声叹气:“这可怎么办呦……”
项乾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了?”
“余广厦的面粉厂要让人查封啦!”刘月文拉着项乾的胳膊,竹筒倒豆子一样把知道的消息说给他听。
几天前,一群监察人员突击检查面粉厂,这一下打了余广厦个措手不及,还真查出几个大篓子。
厂房居然用的是那种一点就着,跟泡沫板似的聚苯乙烯夹芯彩钢板搭建而成,这种材料消防隐患极大,根本不合格,当场就要查封。
这还没完,带走的面粉里又检测出违法添加致癌物质硼砂,厂子不仅有可能彻底封掉,余广厦还面临着牢狱之灾。
项乾难以置信,余叔叔他见过几次,是个和气厚道、逢人就笑的人,发达后也不忘回馈乡亲父老,高价回收麦子不说还经常帮助孤寡老人、困难户。
余广厦是个没什么文化的人,厂房搭建不合规极有可能是因为不清楚那些条条框框,但是面粉里添加致癌物这种有心之举,打死他都不相信这是余广厦能干出来的事儿!
面粉厂在镇子上开了许多年,一直稳稳当当,怎么突然就被查了?
项乾猛地想起那天给余安送玉后顾屿阴沉的神情,又想到顾屿和李警官的熟络,一条线就这么在他脑中串联起来,寒意瞬间从脚底直窜头顶。
顾屿正坐在床上津津有味翻看项乾的相册,里面全是项乾不堪回首的黑历史,什么淌鼻涕、穿开裆裤的照片都有,他的手指描摹着照片里咧着嘴笑的项乾,心道项乾哥真是打小就傻乎乎的。
相册翻到一半,项乾像头发怒的公牛一样进来了,一把将他手里的相册狠狠抽走。
“余家的事是你干的吧!”
顾屿嘴角垂下去了。
屋子里寂静了好一会,沉默往往代表着默认,项乾气得浑身发抖:“你知道这面粉厂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吗,它是这个镇的命根子!大家起早贪黑,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辛辛苦苦大半年,还不是盼着这点钱,你现在让他们把粮食往哪卖!是,这点钱在你顾少眼里什么也不是,可能一户人家的麦子还抵不上你一顿饭钱,可你有没有想过这里多少人指望着这点收成给孩子交学费、给老人买药啊!”
项乾越说越激动,他对顾屿太失望了:“你之前对我做的那些事我都当你是不懂事,没想到你就是这么个不择手段的人,我不喜欢你,你去针对余安干什么,有事冲着我来!”
顾屿眼里情绪翻涌,脸色阴沉的可怕。
项乾这次没怂,他一想到余广厦遭受的无妄之灾就特别后悔收留了顾屿。
“我们家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你走吧!”
项乾话音刚落,顾屿就蹭一下站起来往外走。
“等等。”
顾屿停了脚步。
项乾顿了顿,道:“把我送你的玉留下。”
皱巴巴的床单上顿时多了个被扯断绳子的玉。
再扭头,顾屿已经不见身影了。
项乾火急火燎跑去余家想帮忙,结果余安正为她的父亲四处奔波,压根没空搭理他,项乾见帮不上实质性的忙,只能安慰几句回了家。
雨季终究还是来了,院子里堆积如山的麦子虽然拿厚厚的雨布盖上了,但在潮湿与闷热中很快就会发酵变质,父母几乎愁白头发,整天对着麦子长吁短叹,项乾只能乘车去县里寻找粮贩子。
麦子一旦水分高就很难卖出好价钱,加上雨下个不停,不少粮贩子趁火打劫,把价格一压再压,项乾在手机上算了一下总价,甚至收不回化肥钱。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左右为难之际,余安约项乾在湖边凉亭相见,给项乾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好消息:余家可以收他家的麦子。
但项乾二话不说就拒绝了,余安家里火烧眉毛,还要来帮衬着他,就算小麦烂院子里也不能这么干啊。
余安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我家厂里有烘干机,水分高点也能处理。”
项乾懵了:“厂里?你家厂子不是被查封了吗?”
“咦,我还以为你已经知道了,顾屿没告诉你吗?”
“……顾屿?”
“是啊,这次多亏顾屿帮忙,他忙里忙外帮我们找检测机构重新检测面粉证明我们没有添加硼砂,又托他做房地产的朋友帮我们在县里物色了低价的新场地,还找了懂行的人帮我们整理材料、整改厂房,没有他我们家就真的要垮了。”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余安抠着裙子上的纽扣,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项乾哥,我、我觉得咱俩可能不太合适,我好像更喜欢在我遇到困难时能帮我一把,能让我安心依靠的人……”
项乾脑子嗡的一声巨响,没等余安说完就匆匆冒着雨离开凉亭,巨大的震惊和强烈的懊悔在他胸口激荡。
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
顾屿在哪?!
项乾在镇子上的旅馆里找到了顾屿。
镇上的宾馆年久失修,窗户都关不严实,外头街上开车、摆摊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屋里更是一股子陈年朽木味道,昏黄的灯泡照得墙上的污渍跟谁尿上去了似的,而顾屿就背对着他躺在木板床上,两条大长腿无处安放,蜷缩在胸前,真是凄凄惨惨戚戚。
项乾推门进去是“吱呀”了一声的,顾屿没回头,不耐烦道:“给我拿一双新的拖鞋过来。”
项乾看了眼地上裂开的拖鞋,心里不是滋味,这破旅馆也不知道给不给换床单被罩啊,顾屿在这躺着能睡着吗?
他酝酿了不少开场白,却横竖张不开嘴,左思右想,犹犹豫豫走过去拉顾屿:“顾屿……”
顾屿僵了一瞬,随即猛地把项乾的手甩开了,他坐起来,面无表情道:“你来干吗?”
嘴上说着狠话,眼睛却自动打量起湿漉漉的项乾,几日不见,项乾一脸倦容,平常红润的唇色也淡了,比他还颓唐几分。
顾屿轻轻嗤了一声,紧绷的嘴角却放松了。
项乾手被甩开,有些尴尬地抬手摸后颈,中气不足似的开口:“我来找你,你怎么在这躺着……”
“我能去哪?”顾屿眼里结冰,“你真以为我的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公司出了问题处处需要钱,我不是三岁小孩,怎么可能事事让我爸帮衬!我自顾不暇还要帮你的女人擦屁股,你难道以为我做事动动嘴皮子就行,哪样不需要钱!”
项乾脸上青白交加,差点就想说我的存款你先拿去用,可转念一想,自己那点钱都不够顾屿住几天上档次的酒店,他局促着抿了抿嘴,又重新去拉顾屿:“走,咱们回家。”
“哪个家,你家?”顾屿这回没甩开项乾的爪子,只是俩漂亮的眼珠子里满是嘲讽,“算了吧,你家容不下我这尊大佛!”
项乾被挤兑的无地自容,果然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这辈子嘴就利索一回,当面讽刺完少爷不知人间疾苦还把人轰出去了,结果是个乌龙!
这几天他吃饭不香,干活没劲,家里粮食是一回事,还有另一回事……
一看到顾屿的眼睛那刻意忽略的另一回事就浮出水面了。
项乾有些圆钝的眼睛躲躲闪闪,一会说顾屿留在家里的衣服他都洗好了,一会又说给顾屿备了饭,话说得颠三倒四,却没有一个正经的道歉。
见顾屿一直沉默盯着他,他几乎不抱希望地再次去拉顾屿,没想到这次直接把顾屿拉走了。
回头一看,自己正牢牢牵着顾屿的手!
不管过程如何,总归结果是好的……
刘月文和项国军见到看起来有点落魄的顾屿惊讶问他这几天干什么去了,顾屿面无表情说去体验生活,把项乾闹得更不好意思。
到了晚上,顾屿坐在床边洗脚,项乾悄悄从背后把玉系在了顾屿的脖子上。
顾屿摸了下玉,阴阳怪气道:“你的礼物想送人就送人,想收回就收回,我可不敢要。”
的确,礼物哪有往回收的道理,送这个玉的初衷项乾已经不敢细想,之所以头脑一热就往回要,可能他潜意识也知道这玉的意义不同寻常。
项乾沉默了一会,“你留着吧,给你的就是你的。”
顾屿没接茬,只是一味低头摩擦着手心的玉。
俩人收拾完了又是同榻而眠,项乾闭上眼睛假寐,想到余安那番话他心里就十分怪异,胸口正翻江倒海,耳朵突然被咬了一下。
“馋肉了?我明天去给你买两斤猪耳朵。”项乾道。
“我不是正在吃猪耳朵吗?”顾屿咬住项乾的耳垂,“装什么傻。”
项乾还未说话,顾屿突然喃喃道:“不对,或许最傻的人是我……”
他不知道顾屿怎么低落起来,安慰道:“瞎说什么,年纪轻轻就能开公司,多少人望尘莫及啊!”
“嗯,只是有点可惜。”顾屿打开了灯,嘴角突然间垂下去,看起来神色极冷,“可惜我的公司因为遭到最喜欢的人的背叛胎死腹中了!”
项乾仿佛被人当头抡了一棍,他的头嗡嗡作响,脸上几乎瞬间没了血色。
反应了一会他才哆嗦着嘴唇道:“你、你知道?”
“是啊,我是不是应该装不知道,这样你才能继续潇洒自在。”顾屿拉长语调,掐住项乾的脸,让项乾不得不和他对视。
项乾嘴巴张张合合,却无言以对,纸包不住火,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他当了一阵子鸵鸟,心里没有一刻是安定的,如今顾屿挑明,他反而如释重负,眼下只能沉默着等待顾屿的审判。
他愣愣盯着顾屿,顾屿的眼里除了愤怒、冷漠,还有一些难以窥探的复杂情绪在翻腾,看到顾屿神色沉沉,项乾心里一凉赶紧把眼睛闭上,这是挨巴掌前的准备动作。
项乾默默祈祷顾屿下手别太狠,否则明天脸上带着五指印不好跟家人说脸撞墙上了。
他正瑟瑟发抖,毫无防备的嘴巴猛地被撬开了,顾屿吻得又急又凶,跟他的嘴有深仇大恨似的。
项乾傻眼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就那样大张着嘴巴任由顾屿攻城略地。
顾屿受不了项乾那个不会互动的舌头,亲着亲着就狠狠在项乾嘴上咬了一口。
“你属狗的啊!”项乾推开顾屿摸了下嘴唇,流血了!
顾屿眼神幽暗,趴在项乾嘴上吮了一口,缓缓道:“我们发生关系那一晚你把我的肋骨踹裂开了,我在医院躺了两天,你真是一点不留情。”
他说完又苦笑了两声:“我知道我做得也有些过分,所以肋骨还没好就四处求人想让你的偶像在你生日上祝你生日快乐,绞尽脑汁只为了讨你欢心。”
“可你倒好,联合梁时叙把我捅了个对穿,你知道我带着一身疲惫回到家里看到一张恩断义绝的纸条时的心情吗?你知道被亲近的人背叛后一两年的心血付之东流的感觉吗?我也是肉做的!可是愤怒之余,我居然很担心你随着梁时叙离开……我担心你从此跟他幸福快乐在一起!”
“我没有跟着他走……”项乾捂着嘴巴闷声辩解。
“是!你没有跟着梁时叙走,但又多了个余安。”顾屿太阳穴突突直跳,“她凭什么,她为你断过肋骨吗,她的条件有我好吗,她有你送给她的凤佩吗?她什么都没有你就要跟她结婚,那我呢?你说那玉佩是给老婆的,我相信了,难道你又在骗我?你和她结婚了,那我呢?我怎么办!”
项乾怔愣,越听鼻尖越酸,事情的走向和他料想的完全不同,这一番真心话直戳心窝子,比顾屿捣他两拳还难受。
他没有真心朋友也没有谈过恋爱,和所有人的关系都是不咸不淡,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子?是现在这样吗,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人的自控力在晚上果然是会下降的,嘶吼的剖白卸下了项乾的心防,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卸下了他的裤衩,朦胧的月光覆在两人交叠的身影上,窗外虫鸣和屋内啧啧的接吻声交织,直到月正中天,项乾两条腿无力地挂在顾屿肩膀上,他忽然一哆嗦,想起一件十分严肃的事情,赶紧靠着仅存的理智提醒正在苦干的顾屿:“我、我爸妈在隔壁。”
两根手指用力探进了他嘴里,昭示着主人公的不高兴。
“我就这么见不得人。”
“……”
项家的老木床嘎吱嘎吱响了半宿。
打从第二天起,项乾和顾屿之间的气氛就微妙的有些诡异,项乾几乎是落荒而逃式搬到了项媛屋里,而顾屿呢,从项乾收拾东西开始就一直耷拉个死人脸。
项乾搬走倒不是因为又对顾屿生厌了,而是因为他别扭劲犯了!
那晚的记忆清晰得可怕,他既没有被顾屿强迫也没有喝假酒,最可怕的是,他清楚地知道他的性取向依旧是女人,却和顾屿度过了和谐的一晚,灵与肉难以割裂,项乾再怎么嘴硬也不能说他对顾屿没感情了。
兜兜转转他发现自己居然真喜欢上了一个小他四岁的男人!
不过这不是他搬走的主要原因,究其根本是他爸妈发现了奸情……
刘月文和项国军一改之前对顾屿的热情态度,大老远看到顾屿也当没看见,等顾屿走到跟前了才假笑着客套两句。
有天顾屿在院子里站着,刘月文的大扫帚专门往他脚上招呼,顾屿挪了几个位置,扫帚都紧追不舍,项乾用脚后跟想想都知道老母亲肯定是听到他们颠鸾倒凤的动静了,他小时候把筷子插米饭上都要挨训,二十多年没干过出格的事儿,突然跟一个男的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站在他母亲的角度想简直是晴天霹雳。
这几天他有心想跟母亲坐下来好好聊一聊,只是不知道从哪切入,从小他接受的教育就是尊卑有序,习惯性服从父母的权威,父母说男子汉不能矫情,他难过也得憋着,因此一家人谈哪个媳妇出轨了,哪个老板包小三了,能谈一整天,可谈心……
平等对话在这个家庭是缺失的,刘月文和项国军也是几次欲言又止,估计和他一样开不了口。
项乾敢做不敢当,心道:这就是顾屿压他的代价,一个人承受怒火去吧!
不过老母亲也忒过分了,眼瞅着院子里不少积水淤泥都让顾屿的下半截裤子吸收,白色运动鞋几乎变成黑色运动鞋,项乾冲上去抢过扫帚,低垂着头:“妈,你歇着吧,我来扫。”
刘月文还没出声,一只手突然覆在了他拿扫帚的手上,项乾赶紧把自己的手抽走了,当着他亲妈的面想找死啊!
果不其然刘月文踏着重重的脚步离开了。
顾屿面无表情盯着手说:“我扫。”
项乾又把手搭上去:“如果我妈把你赶出去我可没办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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