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没等单阙有所行动, 男人已经“噗通” 跪下:“求求你们了, 我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救救我的家人吧!”
单阙冷着脸听着男人的话。
此人来自幽荧域, 因为没钱给家人治疗基因病,才铤而走险潜入创生科技, 从川半辞身上剥下器官, 护送给黑医院的家人用。
可就算是新手操作,以川半辞的再生能力, 也不至于虚弱到濒死。
对方想从川半辞身上剥离的不止一种器官。
基地的医科人员再残酷, 也会因为川半辞的未来价值,给人留一口气。但在外来人眼里,就只有自己的利益, 哪管其他后果。
男人说得声泪俱下,想得到他们的谅解,额头撞得地板砰砰响。
然而下一秒,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川半辞侧头看去,只见单阙面无表情地收回踢出的脚,而那男人已经躺在地上人事不醒了。
单阙走到手术台边。
“为什么不反抗?”单阙看着川半辞,声音里裹着后怕,“我不是教过你战斗技巧了吗,为什么不用?你知不知道,我要是再来晚一点……”
川半辞很有可能会真的死在手术台上。
川半辞道:“他说,只有我能救他。”
单阙就愣住了,后面的话哽在喉咙里,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拯救他人是训导员刻在川半辞大脑中的使命,这原本只是创生科技控制改造人的手段而已,只有川半辞自己记在了心里。
单阙半跪下来,指尖拂开川半辞额前汗湿的碎发:“没事了,小辞,没事了。”
川半辞眨了一下眼睛,单阙这样的动作他很熟悉,这是每当他感到难以承受时,对方安慰他的第一步。
可问题是——
“单阙,我没有难过。”川半辞平静道。
“我知道。”单阙低声道,他紧紧盯着川半辞,眸光颤动着重复,“我知道。”
川半辞是不会是因为拯救他人而难过,是他自己在难过,在为川半辞深入骨髓的顺从而难过。
川半辞看向脸上涕泗横流,在地上昏迷着的男人,又转向满脸后怕的单阙,面露迷茫:“是我做错事了吗?”
“不,和你没关系。”单阙沙哑道,“是我的错。”
他以为只要教会了对方如何战斗,就能让对方保护好自己。
可是他忘了,川半辞也只是个和他一样不知道如何正确当人的异类。
空有一身反抗的技巧,却根本分不清什么时候该举起拳头。
创生基地遭人闯入,还差点让基地最珍贵的产品丧命。
单阙以留守训导员的口吻发出去了这侧情报,便带脱离危险的川半辞离开手术间。
公休日的宁静被打破,所有训导员紧急撤回,追查那个男人究竟是怎么闯进来的。
单阙推着载着川半辞的移动病床,一路安静得可怕,只有呼吸机的运作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单阙。”忽然,川半辞主动开了口,“爱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单阙没料到川半辞会突然说这个话题,低头看向对方:“怎么了?”
川半辞道:“那个人说,他是为了拯救深爱的家人,才不惜一切地闯进基地里来的。”
川半辞灰色的眼眸印出来面色发沉的单阙:“爱还可以做到这种地步吗?”
“可以。”单阙道,“但因为同样的理由,我会让他不得好死。”
眼前的人像是头压抑到极致的猛兽,眼底藏着化不开戾气。
川半辞面前的单阙从来都是温文尔雅的,而现在的单阙,称得上是可怕。
单阙说等把他在睡眠间安顿好,就会亲自去料理那个男人。
川半辞其实无所谓,从始至终感到暴怒的只有单阙。
因为爱他,所以怒他所怒,悲他所悲吗?
和之前理所当然享受着对方爱意的感觉不同,看到此刻裹挟着风暴的单阙,川半辞的心脏忽然出现了一些从未有过的感触。
川半辞目不转睛地盯着单阙。
此刻单阙全身心都在他的身上,喜怒哀乐都受他的影响,就仿佛,他能操控对方的全部身心。
这就是对方爱他的样子吗?
“我喜欢你的爱。”
就在单阙盘算着怎么让那个男人付出惨痛代价,怎么让川半辞尽快恢复过来的时候,他忽然就听到川半辞说了这样一句。
同样的话其实川半辞经常说,但此刻单阙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定定地看着病床的川半辞。
川半辞道:“我要怎么样才能爱你呢?”
直到玻窗外的乌云遮盖了阳光,室内的光线一下子暗淡下来。
单阙才意识到自己停得有些久了。
他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指,继续推着病床往前走,金属轮轴在地面留下细碎的声响。
他想,爱还真是不可思议,能让一个连心都没有人,想学着怎么去回应别人的爱。
“爱是学不会的。”
明明是反驳的话,单阙却在笑着。
某种充盈的情绪占据了内心,他仿佛卸下了什么东西,所有目的都消散无形,眼里心里只剩下面前这一个人。
他俯下身,恰好遮住落进川半辞眸中的阴影,却没察觉自己的身影,已成了对方眼里唯一的微光。
“但不会也没关系,不管你最终会不会爱上我,我都会始终爱你的。”
创生科技遭外人闯入,很快引起了上层的高度重视。
训导员查到了那个男人的资料:幽荧域的失业者,三十八岁,一家六口除了他,都患有不同程度的基因病,为了救家人,才铤而走险闯了进来。
和两人了解的差不了多少。
可是就这样再普通不过的男人,没人查出他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潜入基地的。
上层大发雷霆,基地的纪律一下子收紧了许多,巡逻员也比往常多了一倍。
以上情况都是单阙给川半辞亲口转述的。
距离上次事件过去了三天,川半辞靠着惊人的再生能力,身体已无大碍。
不过有单阙从中作梗,在那些训导员眼里,川半辞还处于刚刚能下床的恢复阶段。
川半辞喝着单阙从餐区带过来的补汤,闻言道:“那个人这么厉害,连你都不知道他怎么闯进来的?”
单阙将剥好壳的蛋放在川半辞碗里:“怎么在你眼里,我好像比创生科技那些高层还要厉害?”
川半辞眼神澄澈:“难道不是吗?”
知道单阙比创生科技高层更厉害,却从来不怀疑单阙的真实身份,这就是川半辞。
单阙低笑了一声,没多说什么。
其实他多少能猜到一些,寻常人类绝不可能做到这样悄无声息,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出来。
那个男人是单阙亲自处理的,他也讯问过对方,对方虽然没有直说,但单阙能隐隐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异常力量痕迹。
现在算算,如果有人继承了他的异骇直播间,现在也差不多投入了第一批玩家了。
他怀疑男人能潜入基地,是动用了从异骇直播间获得的厄里斯科技。
也是这时,单阙才发觉,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考虑怎么回到异骇直播间的事情了。
既然直播间已经启动,厄里斯族群得以存续,他的使命也已经结束了。
至于最后首领的归属权落在谁手里,其实他并不很在乎。
单阙看向面前小口喝汤的川半辞。
比起回到厄里斯族群,他好像更在乎眼前的这个人。
睡眠间外的走廊里,脚步声比往常密集了许多。因为这次入侵事件,整个基地的氛围都变得紧绷。
注意到川半辞正望着门口出神,单阙道:“怎么了?”
川半辞回过头:“那个时候,我是不是不应该跟他走?”
单阙知道川半辞在说闯入基地的男人的事。
单阙:“你当时是怎么想的?”
川半辞指尖扣住了床单:“我不知道。”
他似乎陷入了某种解不开的苦恼,唇线抿成了一条直线。
单阙目光柔和下来:“不用对自己太过苛刻,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的话,不如把事情变得更加简单吧。”
川半辞抬起头:“怎么做?”
“数据库显示,无论什么人,都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单阙道,“只要触犯了这些,人就会做出改变。小辞,你要不要也设立自己的底线?”
川半辞似懂非懂地看着对方。
单阙道:“你当然可以做人类的拯救者,如果这就是你想做的事,可不是所有人都值得被拯救的。”
单阙望向他:“试着为自己设立底线吧,底线之上的人,你想帮就帮,但如果有人触及底线,你就别再遵守训导员给你的命令了。”
“听上去好像很不错。”川半辞又道,“可是底线要怎么设立?”
床边忽然一轻,单阙坐在了他的旁边。
单阙侧过头,视线与他平齐:“那就先想想,在你心中,最重要的是什么?”
川半辞冥思苦想起来。
单阙的声音像温水漫过心尖:“那个重要的东西,会让你在失去时感到懊悔、愤怒、悲伤,让你觉得自己不再像平常的模样。”
“如果有那种东西,就把它当成你的底线吧。”
空白的大脑在单阙道循循善诱的话语中,闪过一个模糊的影子。
川半辞从未见过它真正的模样,但对失去它时的感觉记忆犹新。
那种空落落的、像被剜去一块的钝痛。
“雏菊。”川半辞道。
单阙笑了起来。
川半辞像是打通了某个关节,补充道:“还有爱,你对我的爱,也是很重要的东西。”
“就把它们作为我的底线好了。”川半辞说得认真,抬头看向单阙,带着询问,“你觉得好么,单阙?”
“当然可以,只要是你觉得重要的东西,不管是什么都可以。”单阙顿了顿,继续道,“……不过,让我再为你加上第三个底线吧。”
川半辞歪了歪头,听到单阙道:“你的生命。”
单阙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请把这个也算作你最重要的东西。”
彼时的川半辞并不明白,单阙为什么要把他的生命也加进底线里,他的再生能力很强,寻常手段根本威胁不到他。
但单阙对他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人,如果是单阙的话,他可以同意。
见他点头,单阙笑得眉眼弯弯:“设了底线就要好好坚守啊,要是有人触犯了它们,要尽一切手段去反击。”
川半辞像个认真听讲的好学生,又提出了疑问:“可是如果遇到像那个男人一样,为了爱才骗我去手术间,但又威胁到了我的生命,这种很复杂的情况要怎么办?”
“没关系啊。”单阙扶了扶他柔软的发丝,“如果实在分不清的话,就把伤害你的人都杀了吧。”
训导员为了让川半辞顺从,灌输了许多所谓的“正义”,那就让他来教对方,什么是“为自己”。
第154章 单阙
川半辞骤然从梦中惊醒, 发现自己躺在睡眠间的床上,一颗脑袋正悬在头顶,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额头。
“小辞, 你还好吗?”
眼前的人面色温和,一身剪裁合体的白色西装,异色双眸醒目。
川半辞:“小鹿。”
鹿临:“你终于醒了, 之前真的太吓人了,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川半辞慢慢撑起身, 后背抵在床头, 冰凉的触感让他混沌的意识清醒了几分。
他似乎做了一场很长的梦,可醒来后,那些画面就像被冲淡, 变得模糊不清。
他又看向在他床边笑着端坐的鹿临。
鹿临:“听说你被一个擅闯基地的人骗去做手术,我马上就赶过来了。”
说到这里,对方还有些心有余悸:“幸好你知道反抗, 硬是挣开束缚带按响了警铃, 不然我现在见到的可能就是你的尸体了。”
川半辞听着鹿临描述此前的情况, 心里莫名升起一股微妙的不真实感。
他看向自己缠着绷带的手掌, 那是反抗时被手术刀划伤的,指尖还传来绷带勒紧的钝感,
川半辞:“我……反抗了吗?”
“这是什么话, 你不反抗,难道任由他把你一刀刀切死?”鹿临顿了一下, “说起来, 那些训导员的反应也很奇怪。”
“他们听到你脱险的过程,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关心你的死活,而在计较你居然违反了那个医科人员的手术命令。”
“且不说那个医科人员本来就是冒牌货, 就算是真的,难道他要你死在手术台上,你就得心甘情愿地躺平任割?这也太不讲道理了……”
鹿临注意到了川半辞的愣神,停下来关切道:“怎么了小辞,是哪里不舒服吗?”
川半辞没有回答,而是转过头问鹿临:“你怎么会来?”
鹿临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这是什么话,我是你唯一的朋友啊,我不关心你,还有谁能关心你。”
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砸了一拳,川半辞呼吸骤然急促了起来。
察觉到川半辞异常的鹿临也慌了,连忙起身查看:“小辞你怎么了?训导员!”
“别喊他们。”川半辞的声音异常冷淡。
鹿临的动作顿了下来,扶着他躺回了床上:“好好好,我不喊,你才刚刚脱离生命危险,不能大幅度动作,先躺下。”
脑袋重新陷入柔软的枕头,川半辞闭上了眼睛。
他的记忆没问题,确实是他亲口答应让鹿临成为朋友的。
那天他独自前往野外,因为对巡逻人员的巡逻路线不熟悉,被人当场逮到。
是鹿临替他解了围,还邀请他去疗养院住几天。
也是在那个时候,他答应了对方成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窗外的光线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狭长的光斑
鹿临怎么会是他唯一的朋友?
鹿临怎么就不能是他唯一的朋友呢?
他在基地孤立无援,被其他改造人排挤,只有训导员喊他去做手术的时候,才会跟他简短的聊几句。
鹿临的出现,像一道骤然刺破灰暗的光。
他不在乎自己的冷淡,会给他带来各种新奇的东西,让他见识到从未看过的外面世界。
对方理所当然是他最重要的人吧?
“那个医疗机器人呢?”川半辞突然问。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好久没有见到那台机器人了。
“你说那个总缠着你的50HC?”鹿临道,“你忘啦,它因为协助你离开基地,被拉去销毁了。”
“什么?”川半辞猛然抬起了头,想要支撑起来,“它现在在哪里?”
“哎哎哎!”鹿临连忙将川半辞按了回去,“我也不知道,你先别激动,伤口要开裂了。”
待川半辞重新安分下来,鹿临皱着眉嘀咕:“奇怪,你之前不是挺不待见它的吗?”
鹿临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川半辞望向天花板。
不是销毁。
脑海中隐隐有个声音在这样提醒他。
是对方的存在引起了副本意识的注意,副本在驱赶他。
可是副本……又是什么东西?
“小鹿。”川半辞淡淡开口。
鹿临凑上前:“怎么了?”
川半辞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你之前说,要进一家直播平台做主播,那是什么?”
单阙无疑是川半辞最好的引导者。
自从设立了那三条底线,川半辞的生活发生了一些改变。
当另区的改造人在背后说川半辞坏话时,直接被人当场逮住,还被怼得哑口无言,想仗着人多群体攻之,又发现实在打不过,只能愤愤而去。
单阙收回望向那群破防离开的改造人的视线,又看向才没几天,就战斗力爆棚的川半辞,默默无言。
“有意思。”川半辞道,“他们什么时候再来找我玩?”
单阙:原来刚才是在玩吗?
经过了一番和别区改造人的友好交流,两人从活动区离开,商量着午餐要吃些什么。
基地用餐都是定时定量的,但他们有特殊手段,只要报上菜名,总能弄到手。
就在这时,两人在走廊拐角撞上了一个训导员。
两人瞬间收了声,川半辞原本想拉着单阙绕开,赶紧去餐区抢位置,却发现训导员径直停在了他的面前。
好像就是冲他来的。
川半辞停下脚步,默默地看着对方。
训导员翻开手上的记录案:“ci09,今晚有一场紧急手术,记得提前做好准备。”
川半辞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眉。
今晚他和单阙约好,要去外圈偷看新培育的生命物种。
什么紧急手术,不能提前一天通知他吗?
川半辞:“我今晚不……”
“想去”字还没说出口,川半辞就单阙眼疾手快地堵住了口。
单阙转头看向面露狐疑的训导员,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微笑:“ci09的意思是,他今晚可能不太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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