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礼楹只觉浑身的血都好像冷了下来,怔怔望向面前人。
洛石真的笑容是友善的,却怎么看,都透露着一种疏远。
就好像是在提醒着,这几年里,他根本没有想起过对方。
他还是那样友好,笑容还是那样的纯粹:
“高老师特别好,你要谢的话,还是谢谢她吧。”
但面上,也只是眸光微闪,依旧露出笑容。
“是这样啊,那是要好好谢谢高老师,当初上学的时候,她就给了我很大的帮助,现在难得回国,我想去看望她。”
他说话不紧不慢,一看就是做久了上位者养出的姿态,却在对着洛石真时,微微垂下眼眸,让自己看上去显得有些弱势:
“只是现在诡异横行,我又是个行动不便的,石真,你能和我一起去吗?高老师也一定很想你。”
楚宵看到这一幕,脑海中警铃大作。
果然,洛石真立刻就点了头。
“好啊,不过我可能要下个月才可以去。”
无论是顺手可以帮助人,还是看望高老师,洛石真都觉得很好。
高老师对他特别好,他也一直想要回老家给奶奶扫墓,之前是一直学习加出任务没有时间。
现在永昼给放了长假,洛石真这个月内差不多就休养好,傅礼楹这么一提,他立刻觉得下个月就可以去。
楚宵冷着脸站在洛石真身旁,望着傅礼楹的眼神都在发冷:
“听说你现在是x国最高领导人,怎么?出行连给你推轮椅的人都没有吗?”
洛石真好久没看新闻了,听到这个消息惊讶的微微睁大眼,不可置信的望向傅礼楹。
“傅礼楹,你是x国最大领导人?”
听到洛石真略带惊喜的语气,楚宵心里一突。
说错话了。
果然,洛石真满脸赞叹:“你好厉害。”
他并没有说“你怎么做到的”,而是瞬间肯定了傅礼楹的身份,并且为之感到敬佩。
傅礼楹的眼神柔软似水。
就连一个不认识傅礼楹的普通路人,听到这个消息,可能都会说上一句“怎么最高领导人还能让残疾人当”,或者感慨“他到底是怎么运作的”。
可洛石真不会,在他眼里,傅礼楹坐轮椅只是不太方便,其他的也没有什么。
这就是洛石真。
在他的眼里,永远都是一就是一,二就是二,
傅礼楹并没有去看楚宵,而是专注地与洛石真对视。
“说来话长,本来我父亲才是最高领导人,可……他失踪了。”
他又垂下了眼眸,原本总是显得凌厉的丹凤眼,微微红了一圈。
看上去,完全不像是父亲失踪是他干的。
傅礼楹的身量其实并不矮,哪怕是坐在轮椅上,臂膀都是有力的,可见平时也没少锻炼上半身,可当他红着眼眶,露出哀伤之色,成年人的身形就被弱化了几分。
洛石真十分同情,他也是有奶奶的,立刻联想到了如果奶奶失踪,他的心情会是怎么样,连忙安慰:
“怎么会失踪?傅礼楹你别着急,一直找,肯定会没事的。”
轮椅上的俊美青年红着眼摇头:
“根本没有时间让我去找,x国时局不稳,父亲失踪之后,我匆促上位,x国一些人游行反对我坐上这个位置,所以我不得不匆匆回国,希望能够得到夏国的支持……咳咳咳……”
他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脸色也变得发白,配上泛红的眼尾,更加可怜。
楚宵握紧的拳握的更紧了。
洛石真赶紧上前轻轻帮他拍着后背:“你没事吧?你是不是感冒了?”
他记得,傅礼楹上学的时候,身体就不太好。
傅礼楹咳嗽:“咳咳咳……回国之后,我一直在忙着和各种重要人员见面,咳咳……36小时都没合眼,可能是,太久没休息了……”
楚宵的脸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又来这一套。
傅礼楹此人。
阴险狡诈,最会装可怜装弱,当初在学校的时候,就各种用腿不方便的借口,对着石真得寸进尺。
偏偏石真还就是吃他那一套。
他总是容易心软,又容易怜弱。
按理说都是年轻人,很难压得住性子,可傅礼楹就是能压得住。
上高中的时候,楚宵有时候还会因为一些乱七八糟的事生气,但傅礼楹从来不会。
明明同样是十几岁的年纪,他却老辣无比,眼也不眨的示弱,给楚宵和张川埋坑,挑拨他们与洛石真之间的关系。
总是那样,坐在轮椅上,三言两语,就能让事态按照他所想的那样发展。
楚宵每次对上傅礼楹,都要吃上一份暗亏。
他现在还记得,当初这个人恶心至极的笑着说:
“楚宵,真羡慕你,身体健康,成绩也足够优秀,等到毕业之后,你一定会去首都之类的城市上大学吧?不像是我,就算是考的再好,腿脚不方便,身体也不好,注定不能走远,在哪里上学也一样。”
“石真,等毕业了,说不定我还要麻烦你呢。”
就是从那之后,石真认定了楚宵考上大学之后,就会留在大城市不回来。
洛石真并没有因此而疏远楚宵,他甚至是抱着祝福的心态去想这件事的,但当时在他心底,自己和楚宵早晚要渐行渐远这件事,也已经留下了印记。
傅礼楹从来不说楚宵的坏话,相反,他总是当着洛石真的面夸楚宵如何如何优秀。
家境也不好,却能靠着自己的能力,走上人生顺遂的道路。
看着是好话,可每一句话,都不光是在暗示楚宵迟早会离开洛石真身边。
还切断了楚宵原本的想法:考上大学之后,带上洛石真一起到新城市生活。
毕竟,他家境不好,只能靠自己,哪里能再带上一个人呢。
——这对楚宵来说,太吃力了。
楚宵自己当然不会这么认为,可傅礼楹只是将这种想法扎根在了洛石真心中。
洛石真一定不会愿意自己拖累最好的朋友。
结局必定是他留在老家。
而傅礼楹呢?
一个照理来说,这辈子都站不起来的人,肯定在双腿这件事上是有自尊心的,甚至大概率会比同龄人更要自尊。
可傅礼楹不要。
按照张川的话来说,就是这个家伙何止不要自尊,脸都不要了。
傅礼楹一直称赞洛石真将他照顾的有多好,又在洛石真面前卖惨,说傅家请的保姆如何如何不上心,下雨天带他出去,光顾着聊天,让他在雨中淋雨,他要上厕所,保姆却嫌麻烦。
他说他在家里都是咬牙死撑着不肯上厕所,为了不上厕所,一天不喝一滴水。
简直是把自己最难堪的一面剖出来,让洛石真看,让洛石真同情他,从而换取洛石真对他的一点点照顾。
从这件事,就可以看得出来傅礼楹有多么阴险,又多么会伪装。
不出意外的话,当高三毕业之后,傅礼楹会以祈求者的姿态,对洛石真说“请他来专业照顾自己”。
如果洛石真不答应,他甚至会自导自演出一系列卖惨,最终哄的心善好说话的洛石真到他身边。
毕竟,这人可是在洛石真答应了张川下课一起去图书馆后,只半个小时,就“狼狈的摔在地上”,摔的额头冒血,手心里都是尘土,还带着伤笑着说:
“我没关系的,不用管我,你不是还要和张川一起去图书馆吗?我自己转动轮椅去医务室就好了。”
楚宵亲眼看到张川暴跳如雷,愤怒的指出真相,说傅礼楹是故意的,就是刻意不想让他们去图书馆。
楚宵知道,张川不中用了。
果然,洛石真没信张川,还小声劝说他不要在傅礼楹面前说这种话,傅礼楹也是不想的。
当时楚宵就知道,傅礼楹必须走。
如果不是当初傅家要他去国外留学,石真不愿意跟着他去,不出意外的话,所有一切都掌握在父母手中的傅礼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国,这人也不可能像是之前那样破防。
当伪装没了用处,他毫不犹豫就抛弃了伪装。
那时的傅礼楹像极了一只被困在牢笼中的野兽,丢掉了所有的体面,做着他最看不起的事,疯狂纠缠洛石真。
因为他很清楚,一旦出国,他和洛石真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那是傅礼楹最后的机会。
巧了,楚宵也是这么想的。
他落井下石,火上浇油,恨不得亲自开着飞机把傅礼楹送走。
原本一切都好了。
可谁能想到,一场诡异,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
傅礼楹觉醒,被父母操控的他,重新拥有了主导权,甚至反杀了父亲,以胜利者的姿态归来。
此刻,经历了几年变故,装弱越发娴熟的傅礼楹,正半靠在洛石真怀中,眼底盈着满足。
他就这么虚弱咳嗽着,拿出了一个钥匙。
“石真,这是礼物……咳咳咳,暂时让人送到老家的一处厂房里存放起来,这是钥匙。”
洛石真赶紧拒绝:“礼物就不用了,你都这么难受了,还是先休息吧。”
“不,要的,当初是我不好,虽然是我爸妈拉黑的,但是手机是我的,我没能阻止他们,就是我有错,咳咳……而且,这个礼物严格来说也不是只给你的,是给奶奶的,回来之后,我才知道她去世了。”
他眼眶又红了一圈:“奶奶当初对我也很好,还给我带地瓜干,这些礼物,是我找专门做纸扎的大师,扎的一套别墅,车,还有一些纸人元宝,让奶奶在地下也能过的舒心。”
洛石真一听到是给奶奶做的纸扎礼物,果然不再推拒了。
奶奶一直都对他的同学朋友很好,要是奶奶知道,傅礼楹也一直惦记着她,肯定会高兴的吧?
他不好意思的接过钥匙:“那谢谢你了,下个月回老家正好可以祭拜我奶奶,你要一起吗?”
傅礼楹立刻回答:“当然,咳咳咳……我也很想念奶奶,我想和她说说话。”
他口中咳嗽着,眼神却望向了楚宵,以及他身旁,隐约露出警惕之色的其他年轻觉醒者们。
“楚宵,出国的这几年,咳咳咳……我很想念你们,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我的朋友,我也给你带了礼物,你愿意收下吗?”
这次的礼物就敷衍多了,只是一根钻石钢笔。
傅礼楹抱歉的笑着:“当初石真送你的那根钢笔被我不小心摔坏,我一直想赔你一根,这是我精挑细选的。”
他不说还好,一说,楚宵就想起来当初他过生日,洛石真送给他一根钢笔。
他喜欢极了,走到哪里都带着,但偏偏被傅礼楹“不小心”摔坏。
那个时候,这个家伙也是这副表情,说着要赔偿他,小心翼翼的道歉,显得他在欺负他一样。
楚宵已经被这股熟悉的恶心感膈应的炁体都在隐隐透露着暴躁了,眉目间都透露着冷意,自然不可能伸手去接。
傅礼楹也不意外,只保持着递过去的姿势,俊俏的面容微微蹙着眉,看上去有些可怜。
他坐在轮椅上,当然不可能站起来给对方,这一幕看起来,简直就是楚宵在霸凌残疾人士。
洛石真就是再怎么迟钝,也看出来气氛不对了。
他看看楚宵,又看看傅礼楹。
正要张口说什么,程云绍突然推了一把楚宵。
他虽然不知道傅礼楹是什么情况,但傅礼楹出现之后,和楚宵你来我往几次,也差不多明白这人是个什么性子了。
楚宵现在可不能摆冷脸。
毕竟傅礼楹口口声声他当楚宵是朋友,楚宵冷着脸,那不是给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在洛石真面前卖惨的机会吗?
楚宵被提醒,只能不情不愿上前,接过钢笔。
“谢谢。”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轮椅上的青年,神情冷淡。
明明说着温情的话,每个字却都像是装满了冰渣。
“你能回来,我很高兴。”
程云绍笑着在后面接话:“对啊,以后大家都是朋友了,是吧萧善?快帮忙扶着一把,别累着石真。”
萧善不明所以,他可不想靠近陌生人,但一听到会累着石真,还是上前,将洛石真揽走,自己让傅礼楹靠着。
荣念大步上前,抱住洛石真的胳膊:
“石真,你朋友晚上也要一起吃饭吧?我们要不要一起去湖里抓几条鱼?”
陆秋瑾不动声色占据了另一条胳膊,将一个圣女果递给洛石真:
“这是我刚刚用能力催生出来的,你尝尝味道怎么样?要是好吃,晚上就加个菜。”
温护哪条胳膊都没蹭到,只能围着几人打转:
“石真,你还没拉伸呢,我帮你拉伸,来伸腿。”
林恪捂脸。
但谁让,他也是一小队成员呢。
他往温护身边一挤:“那这样,温护你帮忙按摩左边腿,我来按右边,石真你坐下来,坐下来方便。”
洛石真回答了这个又回答那个,刚伸出一条胳膊又要伸出一条腿,果然很快被伙伴们吸引了注意力。
但他很喜欢这种被伙伴关心的感觉,脸上忍不住露出笑意,抬头冲着大家笑。
年轻的净化者被包围着,离的自己很近,却又像是很远。
一直笑着的傅礼楹不咳嗽,也不笑了。
楚宵倒是心情好了。
他冷笑道:“你离开的太久,这里已经没有你的位置了。”
“是吗?”
傅礼楹优雅的伸出手,整理着毛毯的毛边。
“你在他身边那么久,不也照样还是个【好朋友】吗?”
他笑着,又望向洛石真,眼底盈着温柔,像是在黑暗中看到了唯一的一束光一样。
“这一次,我绝不放手。”
虹溪市第三中学。
诡异横行并没有让学生们拥有更多的假期,除了刚开始官方公布的那段时间,一些学生请了假,发展到现在,大家基本上恢复了正常的上学状态。
不同的是,学校里多了一支驻扎部队。
这些驻扎人员,有的是普通军人,有的是守护者,任务就是坐镇学校,将可能靠近学习的诡异一一清除。
除了学校,还有各大医院,各类政务场所,都被安排了军队驻扎保护。
虽然说没可能百分百保证安全,但至少可以清除百分之八十的威胁,比起其他地方,已经是相当不错了。
这自然让家长们放心了不少。
毕竟大部分小区都没有军队驻扎,学校却有,孩子在学校,可比在家里安全多了。
一时间,甚至有不少家长提议取消节假日,让学生们可以一直待在学校。
学生们很抗议这个提议,他们这个年纪,虽然也懂了生死,可到底还年轻,总有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平时学习就已经够累了,最想的就是玩,被关在学校里,还怎么玩?
虹溪市有的中学选择接纳家长提议,节假日开放加课。
有的中学拒绝了这个提议。
毕竟就算是学生可以不放假,那老师也要放假啊。
而第三中学则两样都不是,校方还在考虑中。
高溪端着保温杯,慢悠悠走在校园里,心里也在想着这件事。
校长的意思是,老师们匿名投票,决定到底要不要节假日加课。
说真的,高溪不想加课。
只有当过班主任的老师,才知道当老师是一件多么折磨人的事。
上辈子杀猪,这辈子教书。
一群正处于青春期,生理和心理都在发生巨大变化的孩子,哪里是那么好管教的。
高溪本来也是个年轻人,自从当上了班主任,整个人看上去老了至少五岁,皱着的眉毛就没有放下来过。
平时大部分时间和学生们相处就已经很让人难过了,再几乎每天都看着这帮小崽子们,她真怕自己未老先衰,劳累成疾。
“诶。”
高溪深深叹了口气,心想,要是每个学生,都像是洛石真那样乖就好了。
那孩子,简直就像是来给老师报恩的,除了学习成绩不好,真是哪哪都好。
就是性子有些太怯懦了,本来他要去技校上学就够让人担心的了,结果又听说觉醒了能力,成为了觉醒者,被永昼接了去,那就更让人担心了。
洛石真这孩子,太听话,软绵绵的像是一团棉花,和网上传说的觉醒者性格简直完全是两个极端。
虽然每次洛石真打电话回来,都说一切都好,大家都很照顾他,但高溪其实不太相信,这就像是一条萨摩耶进了狼群一样,她怎么能不担心这孩子被欺负呢。
高溪正七想八想着,一道声音突然在前方响起。
“高老师!”
她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到前方兴奋朝着她摆手的青年时,甚至有那么一刻不敢认。
这……这是洛石真?
年轻的觉醒者身高长了一些,身形也比以前壮实一些,上学时总是讷讷低头的灰扑扑年轻人,此刻笑容明媚,眉宇也完全舒展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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