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小孩子不懂事。”宁酌垂眸随意挽起了衣袖, “我不介意。”
谢镜筠闻言两步上前来,他撑着椅子扶手微微俯身靠近宁酌:“家主觉得我是小孩子吗?”
这是个极其冒犯的姿势,谢小少爷冲破了正常社交距离,闯入了宁家主的私人领域。
没等到宁酌回他,一股子猛力就把他拽开来,宁弦眉头紧皱,嘴角浮现一抹不客气的讥讽弧度:“小谢少爷,您很没礼貌。”
“啊,抱歉。”谢镜筠没什么诚意道了声歉,站直身体瞥向宁酌,“家主,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您觉得我是不懂事的小孩子吗?”
宁酌不紧不慢地掀开眼皮他对视,不咸不淡道:“至少在我这里是。”
谢镜筠狭长的眸子弯起:“因为我没妈教。”
这话一出,在场的另外三个谢家人脸色齐变。
谢小少爷大剌剌地半蹲在地,仰着头看宁酌,咧开嘴两颗尖锐的犬牙一览无余:“家主教我好不好?”
谁都没有想到他会闹这一出,兄妹俩登时黑了脸。谢家主过来就要逮人,咬牙切齿道:“你发什么疯!”
“我教你?”
宁酌依旧没有半分气恼的意思在,两条长直的腿懒懒散散交叠起来,垂眼睨着他:“为什么。”
“我刚刚说了嘛。 ”谢镜筠笑着,“我没有妈教。”
他目光落在那半截黑色冲击之下衬得越发白如雪的脖颈,煞有介事道:“家主是我未来的嫂嫂,长嫂……”
“不是,你有病是不是?!”宁昭听不下去打断他的话,大小姐的仪态都维持不下去了,“谁是你……”她顿了顿,把那两个字吞了下去,“谢家主,恕我说话难听,您家的小少爷也太没礼貌了。”
“谢太太。”宁大小姐小嘴一张喷洒毒液似的无差别攻击,“您虽说不是谢二少亲生母亲,但也占了谢太太的名头,该负的责任得负吧?”
“还有谢大公子,您的弟弟您是半点不管教吗?”
谢栖自打听到那一句胆大包天的“嫂嫂”便惊的连自己在哪都忘记了,一张脸白了红红了白,现在听宁昭这么说,更是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抱……抱歉宁小姐。”
“还有……宁家主,抱歉。”
Omega声若蚊呐,一句宁家主喊得连风都掀不起一丝。
两位长辈被一顿喝斥更觉面上挂不住,谢家主疑心这死小子今天就是来搅混水的。怪不得来之前又是装乖又是卖笑的,敢情是在这里等着呢。
而谢太太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谢镜筠生母还在世时她便对着那位软性子的女人百般挑衅,那女人被逼得自。杀她起码得占一半的责任。后来她如愿以偿登门入室,本以外那女人留下来的孩子也是个好欺负的,岂料五岁大的孩子心眼子多的可怕,她一次也没在谢镜筠手上讨到过好。
特别是他现在大了,两人的关系越发水火不容,常常被气到心肌梗塞。叫她去管谢镜筠、去担母亲的责,怎么可能?没被气出个好歹都算她命大。
“真是抱歉哈。”谢家主背脊恨不得弯进地里,“等回去了,我们夫妻俩一定好好管教他,保证不会有——”
“留下吧。”
宁酌忽然开口。
“啊?”谢家主傻了。
“哥?”宁昭也愣了。
宁酌姿态闲散撑着下颌,仿佛只是做了个稀疏平常的决定:“小少爷想留就留。”
“正好谢大少爷今天过后也会留在宁宅,兄弟俩可以做个伴。”
按照宁城豪门联姻的传统习惯,双方协议好联姻后便会住在一处培养感情,等择个良辰吉日就把仪式办了,所以这次聚餐挑的地方是宁宅,方便结束后谢栖直接入住宁家。
【恭喜宿主大人剧情推5%。】
原著中主角受也是在今天入住宁宅,不过没有谢镜筠这遭,所以这个剧情进度没有打满。
996好奇道:【宿主大人为什么会答应谢镜筠住进来呀?】
宁酌:【他明摆着不想宁谢联姻,拼了命的想惹我生气搅黄婚事。正好我也不想,由着他闹,搅黄了正好,不用我自己动手了。】
996眼睛一亮,发送了一个飞吻:【宿主好聪明。】
【少来。】
谢镜筠没想到宁酌真的会答应,还答应的这么爽快。没忍住想:难不成宁酌真的对这桩双方势力悬殊的婚约没半点不满?或者真的喜欢谢栖?喜欢到连他这个便宜弟弟都愿意一块接到宁宅?
他想着想着唇边的笑意便不自觉地敛了起来,锋利的薄唇拉成一条直线。
眼光真差。
这个想法在谢小少爷心头萦绕不散,他心里头压了事,吃饭时没再作妖,安静的和先前判若两人。
没了他闹腾,后面的事情进展的很顺利,连婚礼时间都敲定了下来。谢家主滔天气恼抛到了九霄云外,走的时候眉梢的愉悦都要溢出,他拉着谢栖的手交代着:“小栖啊,在宁家要守宁家的规矩,家主很喜欢你,要好好珍惜知道吗?”
谢栖听了这话脸红了个彻底,面带羞意:“嗯,我知道了。”
谢镜筠插着兜站在他们身后,阴气沉沉的眼睛像是要把那几个人盯穿似的。
他轻嗤一声,看起来还真像感情好得不得了的一家人。真是全天下的便宜都被那对臭不要脸的母子俩占去了,他胡喊宁酌一句嫂嫂,谁真想要他当嫂嫂了?
谢家主看着小儿子便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一声:“你给我老实一点,再像今天一样犯浑看我不收拾你。”
谢镜筠拉长声:“知道了。”他冲着宁酌弯眼,“况且这不是有宁家主看着我呢?我怎么会犯浑呢?”
宁酌没理他,命人带着他们两个住进了主院空闲下来的偏院,离宁家三兄妹住的地方只一巷之隔。
宁昭见人走光了便胳膊一伸赖在哥哥身上当挂件:“哥,真要和他结婚啊?”
“怎么了?”
“我不喜欢他们家,哥哥和弟弟都不喜欢。”她语气稍顿,“尤其是那个谢镜筠,他简直……简直是不可理喻。”
宁酌顺手帮她把散乱的发丝扎在脑后:“谢家于我有恩,婚事很早就定下了,于情于理我都不能毁约。”
宁昭抿了抿唇,咕哝着:“如果非要牺牲一个人的婚姻,我宁愿是我的。”
宁弦听见了也小声道:“我也宁愿是我的。”
“说什么傻话呢。”宁酌皱了皱眉,语气不自觉带上几分肃然,“有我在怎么会轮到你们。”
他屈指赏了兄妹俩一人一个弹指:“都不许瞎想,时候不早了,上楼休息。”
“哥……”兄妹俩还想说什么,就听见宁大家主冷不丁开口:
“如果你们今天还想闻我的信息素的话。”
没有哥哥信息素就会干瞪眼到天亮的兄妹俩直接被扼住了命运的咽喉,不情不愿上了楼。
谢家两位少爷住进了宁宅,大的那个安分的不像话,完全符合原著中寡言自卑的人设。除了吃饭压根见不到人,在饭桌上也是埋着脑袋,表面上看都不看宁家主一眼。
倒是金光团子第一次见到这种暗恋剧本,得了老大的兴趣,天天在饭桌上盯着谢栖看,看他一顿饭到底要偷偷摸摸看宿主大人几次。
【报告宿主大人,谢大今天小偷小摸看了您十九次。】
【谢二光明正大盯了您三十四次。】
【宁小姐看了您二十五次,翻了谢大谢二各十次。】
【宁少爷看了您二十九次,不耐烦地扫了谢大谢二各五次。】
宁酌:……
如果说宁宅多了个谢栖只是添了副碗筷,那谢镜筠活脱脱就是在宁宅养了条恼人的狗。
宁城入了秋,宁家主套了件薄衫坐在沙发上看资料,边上蹲着只恼人的狗。
“家主。”谢镜筠蹲在地上手肘撑着膝看他,“您讨厌我吗?”
宁酌头都没抬:“不。”
“那谢栖呢?”
“不。”
谢镜筠站起身来,单臂撑着沙发靠背垂首继续追问:“那您喜欢他吗?”
宁酌将手中的资料卷成筒状把人抵开,扣的松散的薄衫晃荡两下,两块饱满的雪白一闪而过:
“如果谢二少实在很闲,我可以把你当作宁家的孩子一起安排了。”
他没回答。
谢镜筠眸子暗了暗。
“我之前都说了我没妈教嘛。”谢二少扯了扯嘴角,“家主大人教导我我自然是十二万分愿意的。”
宁酌抱臂往后一靠:“真让我教?”
谢镜筠故作乖觉点了点头。
“好啊,先把宁家家规背熟了再来找我。”
宁家家规是出了名的多,谢二少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铩羽而归。
不比谢镜筠每天在宁酌面前报道一次,谢栖安静地像宅中的透明人。可他再透明,也有个时候不得不跳出来。
Omega的发。情期。
宁酌和他的婚约关系板上钉钉,这个时候肯定是该由他这个未婚夫出面处理的,给一点信息素或者给个临时标记,婚前住在一起也有这层原因在。
别院管家来汇报的时候宁酌正在处理其他几房交上来的报告书,他神色未变,在签名处提笔落下一个“酌”字:“我知道了。”
“给他送抑制剂过去。”
刚准备离开把别院清场的管家愣住:“啊?”
“怎么?”
“没什么。”管家忙不迭低下头,他跟了宁酌很多年,对他的行事风格还算了解,“对外需要怎么说?”
宁酌扣上笔帽:“说我去过了。”
“是,家主。”
每天看着吊儿郎当一身痞气的谢二少并不是无业游民,他接手了亲生母亲家的产业。他的生母俞瞳是俞家的独生女,唯一的女儿没了两老自然是把所有倾注到了孙子身上。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就算谢家主对这个小儿子再看不过眼也没真正对他做什么。
在俞家忙了一天的谢镜筠还抽了空背宁家的家规,正觉着背着差不多了想找宁家主检查时,就听宅中的人说,宁酌去了别院给了谢栖信息素渡过发。情期。
谢二少:……
他每天勤勤恳恳当两个人的绊脚石,谢栖但凡鼓起勇气想和宁酌讲话,必定会被他抢先一步打断了去,结果才一天没看住就生米煮成熟饭了。
哦,只是给了点信息素。
算个夹生饭。
谢镜筠脸色冷不丁地沉了下来,他本就生得凶,今天去余家还把头发全梳了起来,凌厉的骨相一览无余。他站在主院楼下,舌尖抵了抵尖锐犬牙传来一阵刺痛感,而后果断抬脚走了进去。
宁家推出了一个五家联合的大项目,宁弦宁昭这两天回来的晚,家里没有兄妹俩的身影。只有几个仆从在收拾餐厅,见他进来已经习以为常:“谢二少。”
谢镜筠问:“家主呢?”
“家主刚上楼。”
谢镜筠三两步上来楼,抬手敲门:“家主。”
房中没有动静。
他耐心又敲了敲门:“宁家主——”
“家主——”
他拖长声音,吊儿郎当地:“嫂嫂,开门。”
宁酌倏地打开门,他刚洗完澡,挂着一身酒红色的睡袍,系带松松垮垮系在腰间,胸廓只挡住了一半,流畅饱满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未擦干的水滴坠在如玉似雪的皮肤上、在灯光下泛着零碎的光点。
“谢二少。”自喉咙间溢出一声不明的轻笑,宁酌拽下头顶的毛巾顺手撸了把头发,微微歪了歪头道:
“我发现你确实太欠管教了。”
谢镜筠个子高,瞧着谢家主明显冷下来的眼神丝毫不惧,反倒是往前走了两步垂眸看人:“所以要管教我吗,宁家主。”
宁酌察觉到空气中波动的木质香味,眼睛微眯,冷声道:“收起你的信息素,谢镜筠。”
这还是谢镜筠第一次听他喊自己的全名,宁酌声音很好听,那天这人说第一句话的时候他就发现了。
是很清冽又带着磁性嗓音。
谢镜筠耳朵麻了一瞬,低声道:“我易感期提前了。”
“能像帮我哥一样帮帮我吗,嫂嫂。”
宁酌不知道谢镜筠是什么等级的Alpha, 但从他的信息素控制上来看,级别应该不低。
带着冷调的木质香只在方寸天地蔓延,如同细密的蚕丝一点点将呼吸的空间吞噬殆尽。他释放的信息素不带着攻击性, 调情般的将宁酌包裹了起来。
宁酌鸦羽般的长睫狠狠一颤, 薄薄的眼皮掀开来:“不收?”
“收不起来, 家主。”谢镜筠垂眸, 不慎将睡袍下的风光尽收眼底。
胸前的肌肉轮廓是未经日晒的冷调, 如起伏的雪岭。
喉咙间忽然干燥起来, 谢镜筠不自觉吞咽一下,哑着声音重复道:“易感期,收不起来。”
“听说S级Alpha的信息素很不一样。”
他的目光又挪到宁酌脖颈上的环上,其实高等级的Alpha很少戴抑制环了,因为基本不会发生信息素泄露的事。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宁家主从来没有摘下过, 外头的人都在猜测是不是S级的信息素太过强悍,为了彻底杜绝意外的发生他才无时无刻都带着抑制环。
宁酌眼底坠着点冷光:“你想闻我的信息素?”
“嗯。”
宁家主忽而笑出声来:“谢镜筠,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
“信息素收不收?”
谢镜筠道:“收不起来。”
宁酌轻嗤道:“死不悔改。”
这句话落下的一瞬间,谢镜筠就感受到如潮水般席卷而来的压迫感。没有任何味道的、沉重的、凶狠的重力碾遍全身,谢镜筠扣着门框的手登时一紧,脸也白了下来。
这场无声的对持足足有五分钟, 谢二少额角渗出冷汗, 却始终没有收起属于自己的信息素。甚至胆大包天地一顶膝盖,进了宁家主的房间, 反手一巴掌拍上了房门。
宁酌睨着身体肌肉战栗的人, 不动声色加大了信息素的释放。
谢镜筠溢出声闷喘, 终于软了膝盖“砰”一声半跪在宁家主脚边。
梳起定型的黑发散开来软哒哒垂着额前,宁酌居高临下看着他,忽而伸出一只手插。入他的发间。如玉石打磨的五指修长匀称, 淡青色的经脉蜿蜒其间如缠绕玉镯上的翠色飘带。
宁酌稍稍用了点力把他的头拽了起来,道:“还在我这犯浑吗?”
头顶刺眼的灯光激地谢镜筠虚了虚眼,宁酌的面容也在弥散的光圈中失了真,他只能看见那枚黑色抑制环扣环的金属色。
没有来的,他觉得那两颗尖牙有点发痒。
谢镜筠自认自己是个混不吝的性子,还很有点混账。虽说他的身世确实带上了点悲剧色彩,母亲早亡,小三带着孩子上门,父亲更是个徒有其表的废物。
但除了这件事他确实是没受过什么委屈,谢家就没一个在他手上讨到过好。七大姑八大姨个个被他气的脸红脖子粗,谢家主和小三更是被气到在医院闯了七进七出。
这还是他第一次吃瘪。
这一次在一个人手上被压得抬不起头。
本来他死缠烂打要进宁宅,只是铁了心搅黄这场婚事,让谢家攀不上宁家这颗大树。
但现在他又不满足于此了。
他对这桩婚事的注意力眼下尽数转移到了眼前这个男人身上,身心都在叫嚣着想要靠近的欲望。
谢镜筠半跪在地仰视宁酌,心中没有半分屈辱。反而全身的血液在血管中躁动起来,奔腾着、翻涌着。细微的电流涌遍四肢百骸,炸得他神经末梢都发出了愉悦的颤抖。
他咬紧牙关磨了磨犬齿。
好想咬宁酌的腺体。
尝一尝藏在抑制环下的究竟是什么味道。
更想在这个人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想让他因为自己浮现出别样的颜色。
“你在不服?”宁酌拽着他的手晃了晃,手顺着谢镜筠绷紧的下颌下滑,手掌张开用虎口卡住他的下巴,“嗯?”
谢镜筠狭长的黑眸一弯,猛地偏头咬住颊侧白皙的指尖。
宁酌脸色一沉,尖锐的齿间陷入皮肉的钝痛让他不受控制的拧了拧眉。他想要抽出手时就被地上的人拽住了手腕,袖口中露出的腕登时蔓延上了一圈红,连带着被咬住的拇指也红了彻底。
他对谢镜筠的第一印象果然不错,这就是头未经驯化的狼崽子,稍不注意就扑上来咬你一块肉。
这头狼崽子还比他在宁家见过任何一头都要凶。
“啪”地一声,宁酌尚有活动空间的四指并拢,狠狠抽在了谢二少的脸侧。
他声音冷得掉碴:“松嘴。”
刚洗完澡沐浴露的香气还未消散,宽大的睡袍袖口晃荡着,溢出丝丝缕缕的香气直灌鼻腔。
这一抽让谢镜筠脸都麻了半边,奇迹般的,他心中还是升不起半分恼意。那股子热血沸腾的感觉却是越强烈的,宁酌的信息素到底是什么味道,比这个沐浴露的味道还要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