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回到了一千年前,这片大陆百花齐放,百家争鸣。
龙翱翔于天际,人鱼驰骋江海,精灵们和人类施法者携手同行,矮人的技术是荣耀的勋章,兽人们枕风踏浪……
各个种族自由而无畏,化作星辰点亮了利波蒂文明的夜空。
然后,太阳升起来了,星星们消失了。
光,明亮的光,纯粹的光,独一无二的光自本顿维尔的地底爆发,如黑洞般将整座圆形建筑吸了进去。
本顿维尔消失了。
唯一能证明它曾经存在的过证据,就是一处空落落的深坑。
还有突然在林无咎脑海中响起的那道空灵的声音:
“我是拉斐尔·希思科特,叛教者,同时也是真正的太阳信徒。”
“那美好的仗我已经打完了,应行的路我已经行尽了,当守的道我守住了。从此以后,自有公义的冠冕为我留存。”(注:1)
钟楼下战火未熄,火光将夜空染成橘红色。
“不,不是流星,是人……草!不是人类!是、是异端们!”
“天主啊!这些异端是从哪里跑出来的!”
“是本顿维尔, 我看到他们是从本顿维尔里飞出来的!”
鱼尾少女,尖耳朵青年, 长着透明翅膀的小妖精,怒吼的银狼,断尾的兽人……各种各样的种族如悬挂在夜空之中的星座,隔着翻滚的云雾, 隔着几百年的时光和仇恨,同下方的人类们遥遥相望。
单调枯燥了几百年的夜空第一次如此生机勃勃。
那一刻,许多人不约而同想起了自祖辈流传下来的传说。
他们是孩童床前的童话故事,是市井荒诞不经的谣言,是古书上的只言片语, 但是却在不知不觉中残留在他们的记忆深处。
传说从未断绝, 历史从未被遗忘。
利波蒂并不独属于人类。
鱼尾姑娘唱起了歌。
这是古老的塞壬之歌。
传奇年代里的每一个月圆之夜, 塞壬们会聚集在礁石上纵情高歌,这一次不为引诱远行的船只,不为迷惑愚蠢的水手,只为呼唤远方的族人。
【思念啊,请乘着风, 踏着海浪,到达世界的那一边
请帮我问候素未谋面的血亲
我们是海洋的子民
我们的灵魂沉眠海底
你的痛苦便是我的痛苦
我的悲伤便是你的悲伤
海鸥啊,请飞去未知的远方
请帮我转告素未谋面的远亲
族人们的身体已经沉入海底
塞维尔部落最后的公主向你祈求帮助……】
凄厉的狼嚎声进一步撕破了这个夜。
银色巨狼对月长嚎,唱起了兽人们的战斗曲,火热的情感几乎要融化今夜的雪霜。
很快,这首变奏曲加入了其他不同音色, 有凄厉的鸟鸣,有愤怒的狮侯,有熊的咆哮。
不同形态的兽人,不同部落的兽人们,在天上用不同的语言唱起了同一首歌:
【这是最后的时刻,这是最危险的前夜
歹毒的入侵者已经踏入我们的森林
绝不后退!绝不屈服!绝不投降!
小伙们握住了剑,姑娘们举起了弓
并肩进退,同生共死
献祭生命,燃烧灵魂
向我们的王献上忠诚!
战斗!战斗!
死亡是战士最荣耀的勋章!】
堕入黑暗之中的尖耳朵的精灵用最后的灵魂之火幻化出琴弦,弹奏出今生最为惊心动魄的乐章。
每一个振幅都慷慨激昂,每一下拨动都杀气腾腾,这是精灵们的冲锋曲,传递着视死如归的坚强信念。
大胡子矮人撑起自己的半截身体,勉力举起自己的胳膊,大声呼喊:“兄弟们!姐妹们!我是西奥多,传奇矮人大师,钢铁魔像的缔造者后裔,矮人之国的遗民,我们的技术流传千古,矮人的荣光永垂不朽!”
还有其他异种,他们或高歌,或怒吼,或呐喊,用他们各自的方式传达其复仇的信念。
一名正在与布鲁斯刀剑相向的皇室士兵,突然停下挥剑。
塞壬的歌声无孔不入,与他的灵魂引发阵阵共鸣,他痴痴仰望着头顶,耳边的海潮声如此澎湃。
布鲁斯没有趁机了结自己的敌人。
他同样抬头仰望着天空,为矮人声嘶力竭的呐喊声热泪盈眶。
他是纯种人类。
可是他也是矮人的继承者。
他举起手中的铁锤,大声回应道:“矮人的荣光永垂不朽!”
布鲁斯放下锤子,重新投入战斗中,目光投向敌人时却险些惊呼出声。
对方苍白的脸颊上突然浮现了几个蓝色麟片。
缇娜惊险地躲过了向她劈过来的巨剑。
灼热的火焰在这名圣殿骑士的身上熊熊燃烧,他却感知不到疼痛,双目赤红一片,陷入彻底的疯狂,不要命似的向缇娜发动狂风暴雨般的攻击。
在缇娜又一次躲开他的进攻后,他抬头对着月亮,发出野兽般的愤怒嚎叫。
帕诺斯特街的格林出版社。
紧急避难的两三名审稿人挤在窗前,震撼地看着空中的群星璀璨。
“这……我是不是在做梦?”
“异种,好多异种!”
“教会到底在搞什么!怎么能放这么多异端大摇大摆出没?”
“天主啊,他们怎么都上天了,是不是在绘制什么邪恶的魔法阵?天主保佑,他们的阴谋一定不会得逞的!”
审稿人们又惊又怕地好好批判了教会的糟糕表现。
“真见鬼,这场动乱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不过一些暴民和异端罢了,这都几天了还没处理掉,皇室和教会都在梦游吗?”
一名审稿人惊恐地小心翼翼提出一个猜测:
“难道……难道桑恩城真的要沦陷了吗?”
“……不可能!完全不可能!”
“之前皇室和教会只是没反应过来,一时大意!放心吧,要不了多久我们的军队就可以消灭所有的邪恶,桑恩城会重回和平宁静。”
他们讨论了半天,突然意识到有个同事格外安静,一直没有加入他们的谈话。
他们回头看去,却惊讶的看到他沉默着泪流满面。
“吉米,你怎么了?为什么哭?”
吉米擦了擦自己的眼泪,裂着嘴露出傻里傻气的笑容,“我终于要回家了。”
“回家?你家不就在桑恩城吗?”
“不,我的家在森林。”
在同事们惊恐万分的目光中,吉米的脸颊长出毛茸茸的黑色皮毛,他的身体迅速膨胀,轻而易举地撑开了衬衣,不过短短几秒,人类吉米就蜕变成了一只优雅危险的黑豹。
“天主啊!”
“我要疯了!”
同事们惊恐地四下奔逃,其中一人不小心跌坐在窗户下,腿软站不起来了,只能绝望地看着精壮的黑豹迅猛向他扑去。
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被带起的风擦过他的头皮,他几乎能感知到擦过头顶的野兽毛茸茸的触感,然后只听一声清脆的窗户玻璃破碎声,一切重归寂静。
某位白袍施法者走出漆黑的红月巷,注视着璀璨的夜空潸然泪下。
他张开双臂,又哭又笑,形容癫狂,疯子一样大喊大叫: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们不会消失!”
“利波蒂是属于所有种族的利波蒂!”
“总有一天,人类将重新与他们同行!”
瓦尔克好不容易才从致命的龙息中捡回来一条命。
教廷这边也伤亡惨重,只能等战后再统计了。
他还没来得及重振旗鼓,向和异端联合起来的暴民们发动清算,就再次遭受到了又一个打击。
本顿维尔地牢里异种们集体越狱了,这是他在最可怕的噩梦中才能出现的情景!
教廷隐藏了几百年的秘密即将大白于天下!
虽然屠神令成功了,本顿维尔消失了,但是这些异种们还活着!
他们知道了太多要命的东西!
他们中有多少知道祂的存在?
如果最后一个囚徒的身份曝光,毫无疑问将会对信徒们对太阳神的信仰造成沉重的打击。
试问,就连圣典中神明的造物、随侍在神座之下的六翼天使都会判教、都会被关进异端监狱,在如此巨大的冲击下,有多少信徒还能保持纯粹而坚定的信仰?又有多少信徒不会对太阳神的正统性产生怀疑?
“法师呢!发射火弹流星!把这些该死的异种给我轰下来!”
仿佛听到了他的命令,安静悬挂在天空之上的光点突然加速,如流星雨一般向四面八方飞射,在夜空留下绚丽的光弧线。
流星坠落,掉入世界各地。
瓦尔克颓然地闭上眼睛。
手下小心翼翼地请示道:
“圣座,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瓦尔克睁开眼睛,露出一个杀气腾腾的眼神。
“动用神器。全力攻击,不折手段也要消灭这场动乱。”他冰冷地说:“杀掉挡在我们前面的一切敌人。”
与此同时。
圣翡翠宫。
斯特雷奇三世无力地靠坐在软椅上,整个人已经出离愤怒。
“三天了,我们麾下都是最精锐的法师和士兵,而对方只有几万名没有受过专业军事训练的工人,天亮之前,必须给我结束战斗!”
“查封所有工厂!收缴所有的矮人制品!”
“集中精锐部队围剿码头!我要彻底荡平骷髅会!”
“必要的时候,可以发动禁术!”
天亮了。
太阳迫不及待蹦出地平线,赶走了黑夜与红月,重新成为唯一的光与热。
战斗也走到了尾声。
码头成了一片废墟。
士兵们围住了工厂,戒备森严。
累累尸体堆在路边,血染红了街道。
皇室和教廷的百年积累不容小觑。
在度过最初的手忙脚乱后,工人和异端们小小的起义立刻被联合起来的守旧势力强势扑灭。
但是,只要这不公的制度依然存在,只要工人们的呼声继续被忽略,骷髅会永远存在,反抗的火焰也永远不会熄灭。
12月13日,冬歇期第一天。
“走吧,布鲁斯。”缇娜说。
布鲁斯最后看了一眼晨光中的高大城墙,领着一只小小的工人队伍,在女巫、德鲁伊、亡灵种族,以及新加入的部分兽人的掩护下离开了桑恩城。
桑恩城之变所造成的影响,要用几十年的时光来证明。
后世的历史学家们对这一夜极尽讴歌。
他们中有的人把这一天叫做“觉醒日”,将其视作人类勇敢反抗神明、反抗帝制、反抗所有不公的起点。
有的人把这一天叫做“团结日”。几百年血腥时代之后,异种们第一次和人类携手同行,为了共同的夙愿并肩作战,共同装点利波蒂文明的夜空。
但是,唯有一点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同:
自此以后,革命的火种四处开花,生生不息,桑恩城之变鼓舞了世界各国无数革命者前仆后继,舍生忘死,继续进行战友们未竞的事业。
并且真的在未来的某一天,所有种族团结起来,一同开创了一个自由平等的新世界。
一个名为兰斯·卡文迪什的作家,会被后世无数历史学家、文学家反复提及。
与此同时,林无咎也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桑恩城。
兰斯·卡文迪什这个名字在此以后肯定要被通缉。
他接下来要隐姓埋名一段时间了。
他的下一个目的地,是距离莱特帝国最远的冰雪之国,埃茨帝国。
这是一场漫长的旅行。
他将去寻访一个又一个非凡种族,他将重新找回那些星星。
他的身后,魔鬼相随,乌鸦目送着他的身影渐行渐远。
他的前方,是无数革命者们举起的火把。
在莱特帝国和西杜兰王国的西北交界处, 隔着一座名为斯塔的高大山脉。
斯塔,在古莱特语中是银狼的意思。
据说在远古时代,曾经有一头巨大的银狼, 它力大无穷,战无不胜。
战死后, 它的身体化作了高山,继续守护故乡的森林。
斗转星移,沧海桑田。曾经茂密的森林被开垦成了良田,人类们在斯塔山下繁衍生息, 并逐渐形成了一个边陲小镇——斯塔镇。
斯塔镇与其说是城镇,不如说是几个聚集在一起的村落,全镇只有几千名居民,居民祖祖辈辈靠打猎维生。
这本来是一个很闭塞、平静的小镇。
但是最近却有一件事打破了小镇的平静。
“安娜姐姐,神诞日那天晚上, 您真的看到了银狼吗?”
“你是在撒谎吧?”
“我爸爸说, 你是被月之邪灵附身成了一个疯子, 所以才看到了幻觉。”
“我没有疯!我真的看到了银狼!”安娜提高了声音,向质疑的邻居家孩子们坚定地诉说着她已经重复了无数次的话:“银狼是从东南方向飞来的,就像流星一样!我当时正趴在窗前赏月,正好看到它落到了山上,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安娜!”身后传来母亲愤怒的咆哮声, 安娜吓得一个哆嗦。
刚刚还围在她身边小鸟一样叽叽喳喳的孩子们机灵地四下散开,只留安娜一个人迎接母亲的怒火。
安娜垮着脸转身,鹌鹑一样缩着脖子,胆战心惊地嗫嚅道:“妈妈……我……”
母亲叉着腰,气势汹汹道:“你竟然还赏月。我要被你气死了!我给你说了多少次了!像你这样的年轻女孩子晚上不要坐在月下!会召来可怕的怪物!你忘记隔壁村的小杰瑞了吗,他就是因为满月的时候在外面睡着了……”
“从而被月之邪灵附身, 害了月痴,变成了什么也不记得了的白痴。”安娜麻木地一字不差地背诵着让她耳朵都起茧子的台词。
母亲狠狠瞪了她一眼,看起来更生气了,“既然你都知道,就不要做这种事!你已经15岁了,我像你这个年纪都已经生下了你哥哥……”
“妈妈!”安娜忍不住打断了母亲没完没了的絮叨,“传说是真的!神诞日那天夜里,我亲眼看到了银狼,它就在……”
“啪!”
安娜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向脸色阴沉的母亲。
她刚刚打了她一巴掌?
“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安娜!不要再说这种疯疯癫癫的话!这样你会嫁不出去的……安娜,你这个孩子,你要跑去哪里?回来!”
安娜充耳不闻身后的呼喊,捂着脸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家门。
她竭尽全力的奔跑着,恨不能将那个冰冷窒息的牢笼永远抛在了后面。
冰冷的北风狠狠拍打着她的脸颊,糊满了泪水的湿漉漉脸颊结了霜,就连鼻孔间的呼吸似乎都冻住了。
她跑得是那样快,仿佛真的稍微抓住了一点自由的尾巴。
她要去斯塔山!
她要去找到银狼!
蓝天清澈见底,如一大块透彻无瑕的宝石,连绵不绝的高大雪山依偎着棉花糖一样的白云,呼吸间是独属于冰雪的凛冽和清新。
林无咎摘下兜帽,回首凝望坐落在雪山下面的斯塔镇。
一个白头发满脸皱纹的老人悠闲地坐在通往雪山的路口,好奇的看向一位风尘仆仆的旅人。
“小哥,你这是从哪里来?”
林无咎随口道:“我是从贝福郡来的。”
贝福郡是距离这里最近的繁华城镇。
老人精明地笑了笑,“你看起来不像贝福郡人哩。”
林无咎笑嘻嘻说:“我是旅行者,四下游走,居无定所。”
“那你来这里可算来错地方啦!”老人嘟囔道:“我们这里什么也没有!如果你要是想穿过这里去西杜兰王国的话,也要等到春天。现在大雪封山很危险的。”
“这里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呢?”林无咎指着前方的云雾缭绕的雪山,“这么美丽的雪山可不是哪里都能看到的。”
老人困惑地眨了眨眼睛。对于住在这里的居民来说,每天开门就能见到的荒山绝称不上美丽。
林无咎兴致勃勃地说:“而且,我还听说,斯塔山流传着一些有趣的传说。”
“哦,你是指狼神的传说啊。”
老人慢吞吞地说:“我小时候,村里的老人们都说,斯塔山是传说中兽人们的圣山,总有一天兽人们会在山顶点燃圣火,告慰狼神之灵。”
他笑着摇了摇头:
“哈哈哈,这都是一些骗小孩儿的故事,我活了四十几岁了,可从没见过什么兽人。”
一道黑影一闪而逝。
老人突然愣住了,他用力揉了揉眼睛,“奇怪,是我花了眼吗?”
他刚刚……好像看到了一只黑豹?
不等他探究,就正好看到弗格森家的小女儿安娜如愤怒的母牛一般气呼呼地冲了出来,三两步就超过了他们。
他连忙叫住了她:
“安娜!你要干什么去?”
安娜转过身。
林无咎看到了一个平凡的少女。
她头发乱蓬蓬的,长着一脸雀斑,眼眶通红,右脸微肿,可以看到一个明显的巴掌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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