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想远了。
林无咎连忙拉回自己同样跳跃的思维,开始胡诌他捏的人设。
“唉。”
他先重重叹了口气,然后语气沉重地给安娜讲了一个西幻版本的因为抱错孩子而导致的真假少爷的故事。
他呢,就是那个被回家的真少爷赶出来的假少爷,因为被剥夺了姓氏,所以他过去的家庭都不必说了。而且他过去的人生都是偷来的,所以他过去的生活也不必再提。
然后呢,他心灰意冷之下,就想要去寻找自己真正的家人。真正的家人在哪里?这个他也不知道呢,总之就是要用自己的一生继续找。
从没出过远门的村姑安娜被唬得一愣一愣的,满脸你们城里家里真乱的震撼,顺理成章的对西蒙满怀同情,甚至懊恼自己不会说话戳中了西蒙的伤疤。
她连忙转移话题,“你知道吗?冬歇期的时候上山是很危险的,不过咱们这一路来都没有遇到野兽,好奇怪啊。”
林无咎笑眯眯地点了点头,仿佛无意间偏头看了眼身后凸出来的一块山石,重复道:“是啊,好奇怪啊。”
珍妮烦躁的说:“那头豹子都跟了我们一路了,到底要干什么?”
这只黑豹是在他们刚进村就跟上了他们。
一直尾随他们到了这里,还自认为自己藏的很好。
她再一次向林无忧确认道:“我真的不能宰了他吗?”
林无咎就警告地看了她一眼。
珍妮瘪了瘪嘴,无精打采地嘀咕道:“算他走运。”
林无咎突然抬起头,声音有些凝重,“雪下大了。”
此时他们已经爬到了山腰,前方是一片雪白的松树林。
安娜当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她抬头狗一样嗅动着鼻子,瞳孔紧缩,表情突然难看起来。
“我们快走!”她转身就向跑,速度很快。
林无咎注意到她身体都在止不住的颤抖,“发生了什么事?”
“兽潮,竟然是兽潮,我也只是在小时候遇到了一次,这么多年过去了都平安无事,为什么偏偏在今年!”
“要快点回去,一定要快点回去!”
安娜再也想不起自己之前对母亲的怨恨,遗忘了自己想要逃离村庄的梦想,只想快点跑回去通知他们逃跑。
林无咎:“兽潮是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他根本没有听到野兽的声音。
他看向珍妮,珍妮也和他一样茫然。
“我闻到的!”安娜此时也顾不得隐藏,脱口而出道:“从小时候就那样了,我可以闻得到,闻得到野兽们的骚动,我甚至能够隐隐约约察觉到它们的想法,上次村里死了好多人,好多好多人……这一次给我的感觉很危险,很不好,很可怕,比上一次还要危险……不,不要!我要快一点!再快一点!”
她永远忘不了那一天。
成群结队野兽们包围了村子三天三夜,猎人和猎物的身份顷刻间逆转。自缪万物之灵的人类,在此时也不过是一块块行走的肉。
她亲眼看到了父亲是如何被熊啃掉了半个脑袋。
这是她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噩梦。
当时村里不知道牺牲了多少人,好不容易才送出一个人跑出了野兽们的包围圈,向距离他们镇子最近的贝福郡救援。
然而,他们等了两天两夜,都没等到人。
没有人救他们。
后来的事情,就有点奇怪了。
在第四天的零点,安娜隐隐约约似乎听到了一声狼嚎,野兽们仿佛得到命令般自行散去——事后她问过村子里的其他人,他们都没有听到狼嚎,似乎只是她的幻觉。
“你放下我。”林无咎冷静地说:“你先去村里通知,我自己慢慢走回去。”
安娜:“不行!你一个人在这里太危险了!”
正在说话间,安娜的耳朵动了动,从远方的风里听到了一些声音。
“安娜!你在哪里?”
“安娜!”
有很多人在喊她,她在其中还听到了妈妈的声音。
珍妮从空中落了下来,对林无咎说:“有二三十个人上山了,正在找你们,如果按照这样的速度继续前进,差不多十分钟后你们就会相遇了。”
她饶有兴致地看向狼一样警惕地抖动耳朵的小村姑,“我怀疑她不是人。”
是有兽人血统吗?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话,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吧。等兽潮结束了再上山。”珍妮冷漠地说:“这些人类在捕猎的同时,也应该有了自己会被野兽杀死的觉悟。”
“总之,和我们没有关系。”
林无咎沉默了一下,“这里还有很多无辜的小孩子。”
珍妮烦躁地对在脑海中喋喋不休的杰克啧了一口气,“知道了,我会救下这些孩子的,但是成年人就算了。”
她看了眼诡异地保持了沉默的黑发少年,讥笑道:“怎么?你还想做救世主?你又不认识他们,他们的命和你有什么关系?”
珍妮说的对。
这些人的确和他没关系。
离开这里才是最优解。
他叹了口气,轻轻说:“这样妈妈会失望的。”
安娜:“什么?你刚刚在说话么?”
林无咎笑了笑,平静地说:“没什么。”
他费力地扭头看向被抛在身后的主峰,透过皑皑白雪和陡峭山石,在脑海里幻想那头银狼的身影。
这是……你发出的复仇吗?
杀戮,真的可以平息你的愤怒,带来和平吗?
雪花纷纷扬扬, 夜色下的斯塔镇看起来像童话小镇一样祥和安静。
一些风尘仆仆的神秘人们趁着夜色聚集在了小镇前的小森林里。
“就是这里了吗?”
布鲁斯抹了把脸上的热汗,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前方的在夜幕下若隐若现的雪山,轻轻吐了一口气。
一道黑影突然从一旁的树上跳了下来。
“布鲁斯!”
熟悉的声音让布鲁斯放下了高举的铁锤, 激动地喊出了对方的名字“吉米!情况怎么样?”
吉米全身都和夜色融为一体,只有一双亮黄色的兽瞳如鬼火般发着光。
“情况有点奇怪。”
“两个星期前, 的确有人目击到了银狼。”吉米沉声道:“目击者带着一个陌生旅人上了山,却在半山腰突然折返,目击者,一个叫做安娜的小姑娘, 声称即将爆发兽潮,让村民紧急避难。”
布鲁斯敏锐地捕捉到了重点,“陌生旅人?”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兰斯·卡文迪什先生。
他会不会也来这里了?
因为他们的缘故,他也跟着被皇室和教会联合通缉。《杰克复仇记》第一部也彻底成了禁书。
他离开桑恩城后,最担心的就是他的安危。
还好, 他也躲了起来, 皇室和教会一直没抓到他, 这着实让布鲁斯松了口气。
桑恩城之变失败后,他其实一直很迷茫。
他们准备了那么久,牺牲了那么多人,甚至还有了意想不到的来自神秘学世界的增援,可是即便如此, 他们还是失败了。
战友们十不存一,活下来的人仓皇逃窜,而桑恩城依然繁华昌盛。
清道夫拉走了失败者的尸体,洗去了所有鲜血,皇家士兵们闯入了一个又一个家庭,将残党和他们的家眷逮捕入狱, 瓦尔克大主教为受惊的绅士们小姐们举办了盛大的祈福弥撒。
他们的死似乎是无意义的,毫无价值的。
报纸上把他们形容成十恶不赦的罪人和魔鬼,他们的思想和理念被歪曲,他们的死大快人心,普天同庆。
他们是为了所有平民而死。可是他们为之守护的人们,在他们死后极力咒骂他们。
因为他们的缘故,无数工厂被查封,无数人失去了工作。
他们的反抗,反而造成了更多的饥饿、贫穷和死亡。
……所以,是他们错了吗?
布鲁斯得不到答案。
如果是兰斯先生,一定能给他一个答案吧?
还未发行的《杰克复仇记》的第二部里是不是就有他们所渴望的那个答案?
他听到自己声音有些颤抖,“那个旅人长什么样子?”
雪变小了,红月短暂地在乌云中探出头来,月光透过茂密的松针,在吉米全身漆黑的毛发上撒下几块暗淡的光斑。
吉米抖了抖耳朵,习惯性地警惕着四周的动静,“是一个大概十四五岁的少年,灰发蓝眸,个子不高不矮,我认为他很可疑。所以我一直在监视他。可惜他很谨慎,一直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布鲁斯失望地在心里叹了口气,暗嘲自己的不切实际。
想也知道,怎么可以随便遇到一个旅人就是兰斯先生?
他搓了搓脸,问:“真的会爆发兽潮吗?”
吉米:“我也不确定。山上的野兽的确有点骚动,但是还在正常范围内。那位大人如果真的回归了的话,以他的性格,应该会约束山上的魔兽。”
“但是这一切都建立在他还有理智的基础上。”布鲁斯叹了口气,对接下来的事情根本无法报以乐观态度,“你觉得,在被教会折磨了这多年以后,他还是原来的他吗?”
吉米沉默了。
这件事很容易想到,他却一直在逃避思考这种可能性。
因为,那是他们的银狼啊。
是兽人们唯一的光。
如果就连他都迷失了方向,他们又要如何前行?
“他具体情况怎么样,我们上山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深渊女巫芭芭拉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她的目光同布鲁斯一样投向斯塔雪山山顶。
自桑恩城之变后,他们虽然逃了出来,但是教会的走狗一直在他们身后穷追不舍。为了实现那个梦想,为了实现那位大人的期待,他们还需要更多更多的力量。
所以他们踏上了寻找伙伴的新旅程。
那日,流星划过天空,被关押在本顿维尔地牢里的异种们四下散落,他们也是反抗军们重点吸纳的对象。
在经过多放打听,他们旅途的第一站便是眼前的斯塔镇。传说中的兽神眷者一族,银狼安格尔就是他们想要争取的第一个目标伙伴。
因为人多太惹眼,所以这次就由芭芭拉,布鲁斯,黑豹吉米以及一名德鲁伊作为各方势力的代表来这里收集情报和踩点,其余人都化整为零融入了最近的贝福郡,按兵不动等待接下来的指令。
布鲁斯想了想,“我想先去村里看看,那个神秘旅人让我很在意——我担心他是教会的人。”
芭芭拉思索了一会儿,也做下了决定,“你不会魔法,我和你一起,方便拷问。”
“吉米和……那谁,你们一起上山吧。”
德鲁伊苦笑了一声,好脾气地再次重复道:“我叫威尔。”
很快,这个小队就一分为二,开始各自的任务。
在芭芭拉的隐匿术的加持下,布鲁斯如阴影一般悄无声息流入了斯塔镇,全程没有惊动一个人。
斯塔镇现在的状态明显不太对,空气中漂浮着焦虑莫名的气息。
村民们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窃窃私语。
“真的会有兽潮吗?”
“不可能!”
“可是安娜说的那么肯定……”
“撒谎谁不会啊,我还可以说我昨天见到了大主教呢——安娜说兽潮要来了,证据呢?”
“对啊,连个证据都没有,就让我们快点逃跑,我们的房子怎么办?田地,牛羊,财产这些都不要啦?我们都跑走了,要是进了小偷把东西偷走了怎么办?她赔得起我们吗?”
“对啊而且这大半夜的,我们能跑去哪里?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我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安娜这孩子我是从小看到大的,他不是那种谎话精,一向老实,她既然这么说一定是有原因的。”
“反正我不跑,你要跑你去跑,我才不拦着。”
“对了,村长怎么说?”
“村长现在正在和安娜聊天,也不知道到底在说什么?”
安娜现在已经精疲力尽。
“安娜,不是我不相信你说的,你说兽潮要来了,总要有点证据吧。”村长不耐烦地说:“这次,唐恩他们几十个人都在山上,他们都是一等一的捕猎好手,他们都没发现野兽的不正常骚动,只有你发现了?”
安娜的嗓子已经冒烟了,发出的声音如鸭子一般粗哑难听,她无力地解释道:“可是……我真的感知到了,我知道听起来很奇怪,我就是能感受到野兽的状态,十年前就是那样,我提前觉察到了野兽的骚乱,只是我那时候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所以……”
她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父亲被熊啃食的画面一直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当时什么也没能做!
这一次,她绝不能让悲剧再一次重演!
她跪了下来,抓住了村长的腿,红着眼睛绝望地祈求道:“村长!你相信我吧,我没有撒谎,再不跑就完了!”
村长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安娜,你先起来。”
安娜大喜过望!
她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脸上鼻涕眼泪糊成了一团,在旁人眼里看起来很恶心。
“呜呜呜,村长,谢谢你。谢谢你相信我!”安娜兴高采烈地转过身,想要冲出去告诉所有人逃离。
突然,后脑勺传来一阵剧痛,安娜眼前一黑,踉跄着栽倒在地。
“安娜被月之邪灵附身了。准备净化仪式。”
然后安娜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雪停了。
乌云散开,三只血红的眼睛幽幽地注视着斯塔镇。
斯塔镇中心的小广场上已经挤满了人,似乎所有的村民都来了。
在人潮的中心位置上,放置着一个火刑架,一个女孩闭着眼睛,被五花大绑捆在火刑架上。
“安娜!”一个老女人泣不成声,挣扎着想要向火刑架冲去,却很快就被周围的人强行拉住了。
“弗格森太太,请节哀。”村长说:“她已经不是安娜了,月之邪灵占据了她的躯壳,会给村庄带来可怕的灾厄,必须要用火焰净化!”
不知道谁喊出了声。
“烧死她!”
像一块巨石落入池塘,立刻激起一片前仆后继浪潮:
“烧死她!”
“烧死她!”
所有人红了眼睛,团结而狂热地大喊道:“烧死她!”
“烧死这个怪物!”
安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呆滞了几秒,发出了毛骨悚然的尖叫声。
“不!”
林无咎坐在屋顶上,静静地注视下方。
珍妮笑嘻嘻地问他,“你真觉得这些人值得被拯救吗?”
在群体性的狂热呼喊中, 少女绝望的哭叫声不值一提。
林无咎和安娜只有几面之缘,对她也称不上了解。
他只知道安娜力气很大,性格固执, 倔强,但是也很勇敢直率, 就像所有这个年纪的少女一样,她也很向往外面的世界,梦想着离开家乡去大城市闯荡。
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
世界上像她这样普通的小姑娘还有很多。
她不是纯白无瑕的圣人,但是也绝不邪恶。
就连他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旁观者都能看出来的事情, 和安娜朝夕相处了十几年、可以说是看着她长大的村民们却集体“失忆”和“失明”了。
他们单方面宣判了安娜的死刑。
安娜其实已经死了。
被她信赖的家人、朋友和邻居们联合起来社会性杀死了。
他们在精神上判了她死刑,现在正在迫不及待地要在□□方面将她挫骨扬灰。
林无咎面无表情地看着下方。
妈妈的脸上也罕见的失去了表情,她难过地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她回拥了林无咎,在他耳边哀哀地说道:“高尚者总是会死于卑鄙者之手, 即便如此, 你也要热爱人类。”
“爱他们的热情、高尚与纯洁无私的信仰, 同时也要接受他们的卑鄙、肮脏与罪恶。”
热爱人类吗?
林无咎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
他又想起了陀思妥耶夫斯基说的一句话:“爱具体的人,不要爱抽象的人。”
可是人是不能细看的。
具体的人总是会让他失望。
还是爱抽象的人更加轻松,这样也不会消磨他对人类的热爱。
他摊开手,第一次当着珍妮的面召唤出了龙骑士卡牌。
尤兰达还留在桑恩城,继续当惩戒骑士, 卧底教会。
动乱发生的时候,她的身体正好被同事们捆了起来,这反而为她创造了一个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所以事后教会清算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把她同大放光彩的神秘龙骑士联系在一起——毕竟,她可是众所周知的屠龙者后裔。
所以她并没有受到波及,也没有遭受怀疑。
在第一次召唤出龙骑士的时候, 林无咎就与尤兰达建立了一种神秘的链接,两人之间可以视野共享,他也可以单方面感知到尤兰达目前的状态和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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