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睁开眼看看吧。”抱着她的那个金甲骑士低头,如此近的距离她的脸颊却无法感知到一丝呼吸的热度, 她果然是幽灵吗?
“我们的伙伴来接我们了。”
她眼皮颤了颤, 鼓足勇气慢慢睁开了眼睛, 温柔的银白色光芒在她瞳孔如花朵般绽放。
虎视眈眈、择人欲噬的凶兽们此时驯服向两边退开,谦卑的俯下身体,为缓步向她走来的银色庞然大物让开了路。
它有着白银一般耀眼的皮毛,丝滑璀璨如铺满天空的银河。
在银狼之上,坐着一个安娜很熟悉的人。
一个灰发蓝眸少年。
他骑着狼向他走来, 笑容带着古老的韵味,仿佛穿越了漫长时光,自传说年代向他们走来,一股无形且奇异的威慑力笼罩住了整片广场,夺走了所有的声音。
安娜一阵心悸,同样摄于这种奇异的威慑力, 无法发出声音。
无形的力场霸道地排开了前方挡路的村民,银狼不紧不慢地走到了火刑架上。
安娜这才发现,它的身体比火刑架还高!
对上银狼居高临下的琥珀色凛然兽瞳,莫名的喜悦和悲恸涌上心头,安娜视野渐渐模糊开。
不知为何,她现在的心情就好像终于找到家人的小孩子,只想哇哇大哭。
“安娜。”
西蒙对她伸出了手,声音如清澈的小溪拍打河岸,似乎也能洗刷掉她内心的阴郁和污浊。
“我们来接你了。”
安娜前不久还在心中不断脑补着骑着银狼离开斯塔镇、让妈妈和其他不相信她的人后悔的场面,这让她暗爽不已,十分解气。
现在梦想实现了。
她却不觉得扬眉吐气,只有空落落的茫然。
“别怕,安娜,你绝不会孤身一个人。”
她望着少年递过来的手,手指修长娇嫩,手心洁白光滑,没有一点粗茧。
这是一双保养得当养尊处优的手。
和她干惯农活的皲裂粗糙的手天上地下。
他所代表的也是一个陌生的新世界。
她别开眼,深深忘了一眼台下强制性保持噤声的镇民们。
他们很害怕,全身都在发抖,看着她的目光只有浓浓的哀求。安娜竟然很轻易地察解读出了他们的想法——他们怕安娜指使银狼杀了他们。
“安娜,走吧。”
安娜惊讶地看向突然发声的壮汉。
他叫……唐恩?她记得他似乎是一个小有名气的雇佣兵。不过她和他没怎么说过话。
“走吧,别回来了。”唐恩叼着一只烟,费力地从怀里摸出火柴,划了好几次才点着。
他深深吸了口烟,舒畅地吐了个烟圈,惬意地眯起了眼睛,“你不欠他们什么,是他们对不起你……走吧。别回来了。”
“你其实是被偷来的,弗格森夫妇并不是你的亲生父母。走吧,去找你真正的父母吧。”
骑着银狼的少年救下了被送上绞刑架的少女,这多像一个童话故事的结局,亦或者是一个伟大传奇的开端。
他能作为一个伟大传奇的见证者,哪怕下一刻就会死去,也真是荣幸之至。
“少女握住了少年的手,银狼驮着两人的身影渐近渐远,身后百兽相随,一起消失在了寒冷的冬夜。
斯塔镇的故事结束了。”
“然后呢?”尼特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瞪着抬起头的年轻学者,“这就没了?”
“是啊,结束了。”
“不可能!故事还没讲完啊!”尼特憋闷地从年轻学者手中夺走了这叠手稿,匆匆扫了几眼,就只能不甘心地放弃——里面的字他大部分都不认识!
年轻学者无奈地瞪了他一眼,从他手中抢走手稿,心疼地抚平上面的几条褶皱。如果尼特不是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天赋者,他早就给这个鲁莽的小家伙一些终身难忘的教训了。
神秘学世界的人都知道,法师对待知识就像巨龙守护自己的财宝。法师从生到死都在一直狂热的追求知识,这点不分白袍和黑袍的区别,许多白袍法师为了守护或者获得新知识,手段甚至比黑袍法师还要酷烈。
尼特丝毫不知道他刚刚死里逃生的惊险,他懊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嘀咕道:“怎么可能结束了啊!故事还没讲完呢!斯塔镇的居民到底怎么样了?银狼杀了他们?还是放了他们?”
年轻学者宛如一个谆谆善诱的老师一般,亲切的问道:“你觉得呢?你希望银狼怎么做?”
“当然要把他们全部杀光啊!”尼特不假思索地说:“当初是他们伤害了银狼,并且还想杀了安娜,他们太坏了,就应该把他们杀光!”
年轻学者惊异地看着尼特,皱着眉头明显不赞同地说:“你杀性太重了,这样未来早晚会走到邪道,你想变成无恶不作的黑袍法师吗?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会先杀了你清理门户,我保证!”
尼特吓了一跳。
自从被这个自称白袍法师的奇怪男人强行收徒后,他还是第一次被他凶。
“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尼特胆怯地缩了缩脖子,干笑了几声,小声嘀咕道:“老师,你未免太认真了,这不过是一个故事而已,又不是真的。”
“按照童话故事的套路,不都是恶有恶报,坏人受到严重惩罚,然后好人获得了幸福快乐的生活吗?”
他嘟了嘟嘴,有些不爽地说:“这个作者到底会不会写故事啊,结尾没头没尾的,就连主角安娜的结局都没交代,让人看了不上不下,真难受。”
“哎呦!好疼!”他捂着头,委屈地看着慢条斯理收回手的老师,“您打我干什么?”
“因为你的无知浅薄,还有对这本书的作者不敬。”外表年轻的白袍法师露出了如老人一般沧桑眼神,这种不协调让他看起来更加神秘。
“你以为这只是故事吗?”白袍施法者淡淡地说:“如果我告诉你,斯塔镇是真实存在的小镇呢?”
尼特揉着额头的手僵住了,他睁大双眼。
“如果我再告诉你,就在一星期前,斯塔镇已经不存在了呢?”
尼特傻傻地张大了嘴巴。
“那、那银狼,那种神奇生物……”
白袍施法者肯定地点了点头,气定神闲地欣赏着徒弟目瞪口呆的丑态。
他甚至还补充道:“你应该称呼他为银白之神冕下,他是红月的呼唤者,圣山守卫者,银狼之王,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半神,在传奇年代,就连我的老师见到他,都要弯腰行礼表示尊敬。”
“老天爷啊!我的妈呀!我不是在做梦吧?!”尼特发出乱七八糟惊叹声,大脑乱糟糟的,如同拉磨的驴一样在屋里转来转去。
白袍施法者,奥古斯丁宽容地给自己的小徒弟留下了一些整理心情的时间。
他在刚看过这个故事的时候,内心的激荡丝毫不比尼特少。
受限于认知水平和知识储备量,尼特只能看到最表层的一些东西。
而他作为一名施法者,观星密会的成员,掌握了较为完善的神秘学知识体系,所以他能解读出更多东西。
在读完这个故事后,他第一时间就赶到了斯塔镇。
斯塔镇已经消失了。
这个曾经容纳了两三千人、以猎人和雇佣兵好手闻名遐迩的小镇,在一夜之间如空气般蒸发了。
斯塔镇的镇民大多数还活着。
只是……没有了记忆。
他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脑海中只有一道意念——离开。
离开斯塔镇的旧址,离开斯塔山。
侥幸返回的人,都消失了。
如此神异的事件自然新来了教会的调查。
调查员来了一波又一波却一无所获,无功而返。
在最初,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直到这份手稿横空出世,向众人还原了发生在斯塔镇的故事。
奥古斯丁的目光停留在封面上那个署名,思绪万千。
“老师,这本书的作者是谁?”尼特好奇地看着老师手中那叠看似平平无奇的手稿。
奥古斯丁的表情是他从未看过的严肃,他敬畏地吐出了那个名字,“果壳之王。”
果壳之王?
尼特困惑地问:“果壳之王是谁?他也是一个施法者吗?”
施法者?
奥古斯丁嗤笑着摇了摇头,“能让银白之神安格尔充当坐骑的,怎么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施法者。”
这个故事很简单,并不复杂,里面的主要登场人物只有三个,分别是神秘旅人西蒙,银狼安格尔,以及主人公安娜。
故事以安娜为视角展开,但是果壳之王能写出来这么多细腻的细节,证明他从头到尾都在旁观,甚至参与进了这个故事。
如此,事情就水落石出了。
那个名为西蒙的神秘旅行者,就是果壳之王的化身。
那么,果壳之王为什么要写这个故事?
奥古斯丁认为,这是一场复仇秀,也是一个宣言。
血腥时代即将结束,太阳并不永垂不朽。
自古老年代苏醒的神祇,正在光明正大的召集手下,组建推翻这个时代的势力。
反抗军,还有银白之神安格尔,都是果壳之王的力量。
果壳之王光明正大,没有丝毫隐瞒,因为祂的强大让他无需隐瞒,唯我独尊的太阳无法让祂生出一丝丝惧怕。
如果说,《与太阳搏斗者》是对神秘学世界的伟大馈赠,帮助孱弱的异种们重新找回力量。
那么,果壳之王的的新书《群星闪耀时》,就是一个召集令。
新神诞生,众星归位。
奥古斯丁也是《与太阳搏斗者》的忠实粉丝。
在他心中,早就对果壳之王的身份有种猜测,而这个故事里,充当坐骑的狼神安格尔,则是更加应征了这个猜测。
“不是他。”他纠正道:“是祂。”
尼特悚然而惊。
即便刚入门不久,尼特也懂这个词的概念。
他压低声音,害怕地说:“果壳之王……是一位神明?”
“祂自沉睡中醒来,正在逐渐收回权柄,群星即将归位!”
奥古斯丁狂热地抓住了尼特的胳膊,眼神亮地惊人,
“太阳,就要落下来了!”
他转身,开始收拾行李, “我们快走吧!”
尼特:“老师,我们要去哪里?”
“去寻找反抗军。”奥古斯丁说:“然后加入他们!”
第67章
冬歇期, 家家户户都会烧壁炉取暖,往年的这个时候都是桑恩城雾霾最严重的时候,即便是正午时分也只能看到朦胧模糊的太阳光晕。
霍尔顿站在工人路的街头, 震撼地抬头看着晴朗的蓝天,深吸了一口气, 难得没有被雾霾呛得咳嗽。
自他有记忆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桑恩城这么干净的天空。
这都要归功于皇帝陛下查封了许多工厂。
据说在那次动乱中,工人们和矮人勾结到了一起,不仅使用了大量矮人武器, 还偷偷把工厂改造成了兵工厂。
所以在平叛之后,卫兵们就查封了无数工厂,逮捕了许多矮人余孽,一时间桑恩城人人自危。
工人路也彻底萧索起来了,以往, 这里是桑恩城的工业中心地带, 路两旁工厂鳞次栉比, 工人运动也因此在这里得到蓬勃发展。
如今,路两旁的工厂十不存一,到处是巡逻的士兵排查可疑人员。
霍尔顿走来的这一路,足足被排查了三次。
按理说,如今局势如此风声鹤唳, 聪明人应该审时度势,保持低调的态度,实在不应该在事故的中心地带转悠,以免被引火上身,被当成叛军残党抓起来,那可就太冤枉了。
霍尔顿绝不是那种看不清形势的蠢货。
他也明白这有多危险。
但是, 他只能这么做。
神诞日那天,包括霍尔顿在内的几十万桑恩城居民都亲眼看到了矮人们的杰作。
沉默耸立的水泥和钢铁混合造物被赋予了人形,每日都在生产煤灰的烟囱变形成了巨大的炮筒,工厂化作的巨人顶天立地,每一步都惊天动地,仿佛神话传说中的钢铁神像。
多么雄伟。
多么豪迈!
最杰出的诗人看到它都会词穷。
任何华丽的词藻都无法形容它万分之一的壮观。
霍尔顿震撼地望着它,大脑一片空白,失去了所有语言。
哪怕事情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霍尔顿回忆起那时的惊鸿一瞥,还是心潮澎湃无法言表。
惊鸿一瞥下,他们似乎短暂地窥探到了远古矮人文明的风采,只短短一角,就让包括他在内的无数人浮想联翩,暗恨自己生不逢时。
现在,皇室和教会在一点点抹杀矮人留下了痕迹,大概要不了多久,桑恩城将再也找不到一件矮人制品了吧。
……多可惜。多心痛。
这么多精妙的机器,只能在不见天日的暗室里落灰,他只是稍微想想,就心痛地无法呼吸。
所以在犹豫了很长一段时间后,霍尔顿还是来到了工人路。
他想要最后再看一眼矮人的文明造物。这样就算它们最后消失在了时间长河中,起码他的记忆里还保留着它们的模样,起码在未来的某一天,他还能拿起手中的笔为它们讴歌。
“滚开!闲杂人等一律不能在这里停留!”
“老爷,行行好,让我进去工作吧!我还有一家老小要养啊!”
“我都说了多少遍了,这里已经被查封了!你要是再闹,我就把你们也一同抓起来!”
在卫兵不留情的暴力驱赶下,几个工人抽噎着惊慌失措地四下散开了。
霍尔顿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这些日子以来,桑恩城差不多有1/3工厂查封,1/3工厂减产,剩下的1/3工厂因为是皇室和教会的产业所以幸免于难,反而趁机加大招工,进一步压低了工人们的周薪,皇室和教会一同发财。
他没有统计过,但是也差不到能估算出来如今桑恩城失业的工人得以万计数。
如此众多的失业贫困人口在街头到处游荡,怎么看都十分危险。
人在没有活路的时候,会化作毫无理智的野兽,敢于践踏世间一切的道德和法律。
眼下,叛乱是平息了,但是在未来,肯定会爆发越来越多、越来越声势浩大的叛乱,那时候,疲于应对的皇室和教会还能轻易平叛吗?
霍尔顿此时的心情十分复杂。
身为桑恩城居民,他自然是盼望着和平的。
但是他却对此无能为力。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作家。
他既不能给予工人们新的活路,又无法说服陛下解封工厂——他甚至都没有面见陛下的资格。
他无端地想起了兰斯·卡文迪什。
他现在已经是帝国的B级通缉犯,等待他的是九死一生。
老实说,霍尔顿觉得他有点倒霉。
他不过是写了一本书,就莫名其妙被当成了叛军中的一员,不仅自己被通缉,他的小说也成了禁书。
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提心吊胆,生怕哪天就听到了卡文迪什被逮捕归案处死的消息。还好,他藏的很好。
只是,《杰克复仇记》的第二部恐怕不能问世了。
这对于读者来说真是一个损失。
霍尔顿现在对卡文迪什已经没有嫉妒了,他开始同情他了。
才华横溢,又年纪轻轻,却还没来得及大放光彩,就被强权封杀,被迫结束了自己的文学创作生命。这对于任何一个有基本倾诉欲的作者而言都是毁灭性的打击,更别提卡文迪什还是一个天才!
唉,祝他好运。
希望他能多藏几年,起码要等到下个皇帝上台,说不定就赦免了他。
这样他也能光明正大的回来了。
西杜兰王国,郁金香城。
达伦现在非常紧张。
现在全体法罗报社的工作人员都十分紧张。
因为他们即将见到自己的新老板。
法罗报社是郁金香小城里的一家三流报社。
前老板是乡下的一个小地主,进城以后为了给自己镀金,赶时髦收购了一家小报社,却因为不善经营,销量惨淡,很快就破产了。
达伦他们本以为要失业了,没想到,竟然有个冤大头从老板手中收购了他们报社。
今天,是新老板与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会。达伦和同事们都很怕新老板会解雇他们。
郁金香城是一个人口只有三十万的小城,适合达伦的工作岗位并不多。更别提他还没有什么耀眼的履历——毕竟他的现在工作的报社已经因为销量惨淡倒闭了,听起来像是他能力不行,接下来他更难找到合适的工作了。
希望新老板是个和气好说话的人。
就在无数人暗中的祈祷声里,办公室的门被从外面推开了,他们首先看到的是一个秃头的胖子——这也是他们的旧老板。
旧老板此时脸上挂着殷勤的笑容,身体恨不能弓成虾子,就像餐厅的服务生一样热情地伸手招呼道:“您看,这就是我的老部下了,都是一些勤恳的老实人,您一定会满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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