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一个钥匙,打开了某种锁,晶核接触到谢彦后,便进一步深化了某种执念。
“所以, 想要完成执念,或许还得满足很多限定条件。”
谢时貳解释道,而可悲的是,直到现在,他们也不能够百分百列举出谢柒所想要的事物。
就像现在,风止已经加班了整整三天时间。
自从他成为新任首席执行官后,夜鸦的其中一个执念碎片,便找上了他。
但除了盯着风止工作,比办公监督软件还严苛外,那只趴在风止办公桌上的漂亮黑猫,几乎便没有其他任何变化。
猫兽用尾巴末端轻轻拍打着桌面,躁动不安。
这是自从夜鸦感知到耶梦加得的降生后,便一直悬在他心中的吊石,让他很早就开始翻倍地处理事务,一点点部署好污染防护工作。
对内,是高阶异能者的谩骂阻挠、广泛民众的不解抨击、就连曾经的家人和朋友,也冷眼相待。
对外,则是足以覆灭整个人类的威胁。
处理不完的政务,仍待完善的基本人权法,还没有构建完整的黎组织结构,本该交付给玩家的系统升级模块……
所有没有完成的事情,成为一个执念,让他担心自己死后,一切是否能够真的按照计划进行,会不会哪些地方的节点出现纰漏。
简单来说,他不放心人类。
想要完成这个执念,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风止甚至不敢处理任何与【堕化体夜鸦】相关的政务。
猫怕人类覆灭。
他怕猫知道自己死后,身体被污染侵蚀,和人类为敌,也嘎巴一下心死覆灭。
风止甚至不敢带着猫一起出门,中心城几乎已经是人类最后一片安稳的地方,那些绝望的场景,显然不可能让谢柒放心。
但他遮掩得再好,行为中透露出的角落情绪,依旧被猫感知到,那只由影子凝聚成的,矫健灵活的猫兽,突然走到风止的电脑屏幕前,坐下。
事实证明,哪怕是高阶异能者,也熬不过连续三天的加班。
风止眼下出现轻微的鸦青色,午夜,烟花爆炸的声音和钟鸣声,他一愣,留意到影兽的视线方向,抱着猫来到窗台前。
他记起来,这是中央异能学院的学生们组织起来的一场活动。
为了在污染灾难前互相勉励,也为了纪念那些死在灾害中的无辜生命,那些还没有毕业的异能者联合没有异能的普通人,共同举办了这场覆盖整座城市的夜宴。
黑猫从青年手中挣脱,跳到窗台上。
组成影兽的影子仿佛吞噬掉了所有光亮,深不见底,像沉寂幽邃的漆黑空洞,无论多么耀眼的灯火,也没能在猫兽身上留下任何印记。
穿着学校制服的学生们,正在深夜的街道中分发自制的异能道具。
制作方式来源于终夜论坛,那些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小道具,能够在污染灾害到来时,替没有任何防范能力的普通人,拦住污染物的致命攻击。
虽然,可能只能拦一两次,就会报废。
但或许就这么一两次,便能够救下一个人的性命。
作为中央异能学院的学生领头人,兼这次活动的组织者,于南站在队伍的最前端。
他平静地分发出一个又一个道具。
每发出一个道具,他就忍不住在心中想,这是正确的吗,是被那个人所认可的吗?
他不知道。
自从知道《基础权益保护法》的创作者是夜鸦后,他原本所坚持的信念,似乎全部崩塌了。
那个时刻将视线停留在人们身上的存在,怎么可能是夜鸦呢?于南曾一遍遍在心中质问自己。
那个冷漠无情、视人命如草芥的首席执行官。
人总会想方设法避免承认自己的错误。
于南不敢相信,他所敬仰的《基础权益法》作者,和他所辱骂的夜鸦,竟然是同一个人。
他想方设法地去驳斥。
但扒出的证据,却越发支持这个观点。
哪怕他再不想接受,也不得不承认,无论夜鸦是不是编写者,他也为《基础权益法》保驾护航过。
是夜鸦让这个威胁到高阶异能者利益的法律,得以正常地发布,施行。
如果不是一个S阶异能者带来的压力,这部法律只可能在提议阶段就胎死腹中,更遑论被票选通过,乃至施行,甚至发挥效用。
而这部法律,也几乎就在夜鸦死亡的同时,成为空壳。
于南失魂落魄地试图驳斥这一切。
夜鸦似乎为他所坚守信仰的律法,带来不可磨灭的污渍和裂痕,他不敢相信,这部完美的法律,竟然被那样一个残酷的异能者所沾染。
在他的认知中,夜鸦只可能是法律和人权的阻碍,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压迫者。
直到那场直播出现。
那场被曝光出来的戕害。
于南看着视频中,曾无数次在电视中出现的面貌,青年笑容温和,形象光鲜亮丽。
在这个视频前,他叫来中央异能学院演讲过,身上挂着一个又一个赞誉,立下诸多战功。
为了对抗污染物潮,重伤濒死,却依旧记挂着城市中的平民,哪怕是疗伤过程中也冷静发布指令……
数不胜数的功勋告诉所有人,他就是人类的勇士,是抵抗污染物的希望,是夜鸦,那个冷血怪物彻头彻尾的反面对照组。
于南曾将这个高阶异能者当做自己的偶像。
他也看见,在那个像素都模糊不清,似乎只是简单的监控录像中,高阶将夜鸦情报告诉污染物时,扭曲的笑容。
还有更多被曝光出来的影像和资料。
两个月前,夜鸦最后一次活着出现在视频中的影像。
青年仿佛没有任何痛觉,安静地处理完自己的伤势,安静地和助理交待好所有事物,安静地离开基地,像一抹苍白死寂的虚影。
这又完全不是于南想象中的夜鸦。
既不咄咄逼人,更和《基础权益法》的著作者毫不沾边,明明按照他最初的猜想,这部法律的作者,理应该是最为炽烈的理想主义者。
可他却被戕害成这样。
于南死死盯着视频中瘦削的身影,试图看出任何一点与《基础权益法》作者沾边的影子。
但没有。
青年只是静默地处理着雾灰城最后的政务。
助手走进房间,他抬起头,问:“庇护所的资源储备做的怎么样?”
助手说:“都处理好了。”
“多存些吧。”
夜鸦语气平和,“到时候能救更多的人。”
异能者墨色的眼中,看不出任何情感。
这是于南第一次如此清晰看见他们执行官的面容,如此干净,如此年轻。
又如此苍白和虚弱,就像是纤薄易碎的瓷器,事实上,这是夜鸦留下的最后记录,在留下这些指令后,他独自前往灰域深处,仿佛预料到自己的死亡,临走前将一切都处理完备。
可一个真正冷漠的高阶异能者,怎么可能在死前,关心储备的资源能不能救人?
而一个暗中勾结污染物、背叛人类的存在,却反倒成为电视屏幕里被人尊敬的勇士。
无眠的深夜,于南只是想到。
他们的首席执行官,《基础权益法》的编写者,竟然被戕害到这个模样。
夜鸦已经死掉了啊。
他唯一能做的事,甚至只是追寻对方的脚步。
于南面无表情地给人们发放道具。
接过道具的人,有无异能的普通人,有低阶异能者,只要是来到这个地方的所有人,都能领到一个救命的异能道具。
队伍中,还有衣着破烂,流离失所逃亡到中心城的幸存者,身上散发出混着血污腥气的恶臭。
察觉到旁人异样的视线,女人不好意思地将受伤的手缩在怀里。
污染物造成的伤口就在手臂上,只被几层简单的布料简单包扎,腥黑的血液渗透过布料,和逃亡过程中沾染的泥土污秽混在一起。
治愈系异能者的出手费用,动辄四五位数,再加上中心城本就高昂的物价,让女人哪怕只是最简单的清理和包扎,也根本负担不起。
——她的家产,已经在污染灾害中覆灭了。
她随身带着的钱财,也于逃亡过程中流落。
“污染物造成的攻击很危险,如果不及时治疗,极可能会造成更严重的侵蚀。”
于南注意忽视女人的难堪,也没有对她身上恶臭的味道露出嫌恶的神情,他只是平淡指往另一个方向,治愈系异能志愿者的所在地,陈述道,
“需要清创疗伤的话,可以去找那边的同学。”
并不是所有人都满意志愿者学生的无私行为。
尤其是中心城的原住民。
就算污染物的威胁已经快到城门脚下,他们也始终记挂着自己高人一等的地位。
并为自己为什么没有获得更多福利,而只是和一个脏污恶臭的女人摆在一起而斤斤计较。
他们不敢将质疑的目光投向中央异能学院的高天赋异能者,便看向那个领走道具的女人。
“臭死了!”
人群里突然有人捂着嘴,大声说道,
“也不知道收拾一下自己,很恶心啊,不会刚从垃圾堆里走出来的吧,边城的劣等人简直了,和蛆一起住都不会臭成这样吧...”
在对上于南冷淡的目光后,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彻底消失。
玩家将捣乱的npc一个闷棍敲晕。
【与夜同行】是触发升阶任务的必要条件,而越是“不平等”的事件,开启升阶任务的概率就越高。
玩家已经训练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条件反射,红枫蝶放下手里的锤子,头痛得揉着太阳穴,
“烦死了,怎么现在还有傻缺?”
“污染物都打到眼跟前了,还搞这些事情。”
这三天,是宙斯开放的全服活动。
通过贡献特定材料、制造道具、或者在活动现场作为志愿者将道具分发给npc,都可以获得大量奖励,并累积升阶任务的【与夜同行】点数。
更多像红枫蝶一样的玩家,在为活动保驾护航。
在女生回到队伍的瞬间,于南问:“他满意吗?”
这样做是正确的吗?
他们的做法,是否是按照夜鸦指出的道路前进?
男生近乎执拗地问,唯一能够给出解答的存在已经死去,红枫蝶不确定地摇摇头。
“或许吧。”
另一边,百晓生和所有与黎达成合作的高阶玩家,正在追猫。
在夜晚,影兽简直和鱼入水,获得碾压级别的场地优势,每次玩家只一个眨眼,黑猫便融进影子里,不知道去了哪里。
“找到了吗?”百晓生喘着气问。
玩家是人手一只影兽,这并不是个好消息。
几乎所有影兽都跑没了影也没有了兽,意味着他们需要一个个抓回来。
尘漠脸色铁青地摇摇头。
队伍里所有主播,只有四月流风抱着的黑色猫猫球安分不动,在所有玩家都鸡飞狗跳抓猫的时候,他在路边买了一串烤鸡腿肉,撕成一条条。
很快,这一条一条的鸡腿肉,被影子搜一下卷走,随之而来的,是窸窸窣窣的咀嚼声。
“吃好吃的,也是夜鸦的执念吗?”
尘漠问,“这游戏系统怎么还搞区别对待?”
为什么他们的影兽根本不给摸,更不给抱?
百晓生懒得搭理倍受打击的好友,按照任务指引寻找影兽的位置。
在这场由中央异能学院组织,所有人都能平等参与的活动中,几乎所有收到消息的人,都来了。
来了太多人。
整个灯火通明的街道都挤满了人,竟然在这个绝望的黑夜,显现出些许祥和的感受。
只有街边的一个角落,因为灯光电路的故障,成为无人靠近的空缺之地。
【永夜】已经成为堕化体,黑暗再也不是安全的象征,也再不为人们带来庇护。
污染物能借助黑暗隐蔽身形,潜藏在其中,对靠近的任何存在发起突袭。
经过一个又一个惨痛的案例,人们不得不改变自己的习惯,远离这些可能藏匿危险的场所。
哪怕是在安全的城市,他们也提防着避开。
只有不死且热衷于冒险的玩家,才敢在任务指引的情况下,靠近这个格外黑暗的角落。
率先闻到的,是淡淡的血腥气。
并不浓烈,混着股莫名让玩家熟悉的气息。
百晓生一愣。
《深渊之底》以全息仿真出名,就连嗅觉也能一比一模拟,和真实世界无异。
玩家的大脑,如实将气味转化为记忆信号,并与曾经记下的信号所对应。
就像人总是容易在闻到特定气味时,想起与这种气味相关联的记忆,以及上一次闻到类似气息时所处的场景。
在这个瞬间,让百晓生觉得,他们还在五年前某个挑战完副本的夜晚。
七周夜总是喜欢一个人在角落窝着,而众多玩家则把寻找角色当作是副本后的彩蛋。
率先找到角色的玩家,能得到一点用于敷衍他们,打发他们离开的奖赏。
百晓生安静下来,靠近那处黑暗的街角。
伴随着玩家的靠近,空气中的血腥气也越来越浓,直到最后,一个颀长高挑的身影映入眼帘。
身形像七周夜,又不是特别像。
百晓生凝视着那张戴着面具的脸,一点点将夜鸦和记忆中的身形对照。
这个象征夜鸦的执念虚影,似乎是察觉到他的靠近,似乎没有。
他只是安静看着远方喧哗的人群。
有带着孩子的夫妻,有亲密的情侣,或许在明天、后天,他们便会因为污染的灾害而分别,但正因如此,能够同行的现在越发显得珍贵。
他们嬉笑着,拥抱着,互相诉说着情绪,勉励着祝福自己,祝福对方,能活到下一个明天。
夜鸦站在这处污染的角落,仿佛有某种隔阂,将他和整个人群分割开来,孤单而漠然。
漆黑冰冷的面具,依旧覆盖在他的脸上,将所有神情和痛苦都遮掩在面具之下。
他不属于那些热闹的人们。
他也不属于光亮。
尘漠率先走到夜鸦的身前,他看清楚那些血腥气的来源,几乎无可避免的,心中一紧。
很快,其他玩家来陆陆续续感到。
就像曾经那样,终于被玩家寻找到角色微偏过头,淡淡地望着他们,是和pv中相同的染满血的衣摆,和支离破碎的伤痕,惨烈得让人心悸。
执念的化身,复刻出异能者死前的景象。
青年眼神平静,仿佛早就预知到玩家的到来。
整个空气都静默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人群中才有玩家声音暗哑,终于说出这声迟到了整整两年的:
“找到你了。”
百晓生忍不住想。
所以夜鸦的执念, 是在离开前,最后看一眼这座欢闹而平和的城市吗?还是看一眼那些被他用生命保护的人们?
不然为什么那些影兽,最后会聚集在这里。
聚集在这个视线最好, 能够将所有活动的场景收入眼中的点位。
青年仿若根本没有留意到玩家的存在,他只是继续看着那些被他所保护的事物。
那些平和安详的人们。
百晓生甚至无法确认,他是否还有自我意识。
隔了好几秒, 亦或者更长时间,夜鸦才回复道:“你们,是找我吗?”
青年语气发自内心的困惑, 仿佛根本没有预料到, 竟然会有人专门找他。
不是抱着仇恨,也没有带来责备怨恨,而是单纯在这样热闹的场景, 来找他。
百晓生试探着问:“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这一次,夜鸦沉默的时间更长。
“有人需要帮助”,似乎是刺激夜鸦的特殊词汇,这个由执念幻化的影子在听到玩家的话后, 竟然真的向百晓生看去。
他似乎并不理解玩家的问题, 哪怕转移了视线,也只是静静看着玩家, 漆黑的眸子中什么都没有。
幻影没有给出回答。
但至少有反应,百晓生便继续追问:“你有什么想要做的事情吗?”
他担心凭借npc目前的状况, 无法理解太过复杂逻辑的问题,便尽可能的简化用词,直入话题。
但很显然,这样毫无关联地两个话题,更加让夜鸦死机, 好一会,虚影才回道:“站在这里。”
“看着他们,就挺好。”
话题肉眼可见地被聊死了,最后,还是角色主动追问:“你们看上去遇到了困难。”
玩家放弃挣扎,一口气说出现况。
“污染灾变降临,马上就要席卷这个城市,那些活动现场的人们,可能明天就要死在污染物的攻击中,所以,我们需要借助您的力量。”
结果出乎意料的顺利。
“可以。”
青年顿了片刻,点点头,答应了玩家的邀请。
几乎同时,系统的全服提示音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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