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靖扬吸了一口气,有些语重心长地说道:“其实我知道你是芸姨儿子这件事后,挺安心的。芸姨现在的事业挺成功的,虽然比不上郁家,但你和她母子关系搞好,不用害怕受欺负,也会更自在些。”
“你这话说的就跟死前遗言一样。”温嘉觉得宁靖扬的语气有些奇怪,瞟了他一眼,但看到的依旧是那张波澜不惊的脸。
对于宁靖扬的话,温嘉颇为不忿地说道,“她现在成功,她现在过得好是因为我,是因为我没有让我成为她的累赘。”
“你不是累赘。”宁靖扬反驳道。
温嘉转身看向宁靖扬,他的眼睛在黑夜中亮得可怕:“现在的我不是累赘,但八岁的我是的。”
第81章 他一定要回来
“一个普通的家就是这样,一家三口在一起怎么都好说,但徒留一个大人和孩子,就不好过了,总是要有人多付出点。当时他俩年轻,也喜欢享受,我爸死的时候都没攒下什么钱,当然因为年轻也没留下遗嘱,所以剩下的点遗产七七八八的分了,我妈也不知道为自己多争取点,带着我在尾南待了几天就受不了了。”刚才还亮如明火的眼眸逐渐熄灭,温嘉垂头低目,将最为柔软的侧脸和脖颈显露出来,在黑夜和雨中显得格外可怜。
宁靖扬垂下眼睛,细密的雨丝打在身上很轻,也很重。
“所以,芸姨后来抛弃你了?”他尽可能温和地开口问道。
温嘉摇了摇头,看上去有些疲惫:“是我让她走的。”
“我当时想,没有我,她应该会过得好些。”
宁靖扬不动声色地靠近着温嘉,看着温嘉颤抖的肩头。两人的身上都是湿的,身上的温度都有些下降,他小心翼翼地将手搭在温嘉的肩上,而后将温嘉的头放到自己的肩上。
好在温嘉并没有抗拒,这让宁靖扬松了口气。
“当开始认识到自己是个拖油瓶后,在以后的日子中,就会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拖油瓶,所以我很感激郁家,是他们看在父亲的份上接纳了我这个拖油瓶。当时我想,无论怎样,我都不会离开他家。”温嘉继续慢慢述说着,而宁靖扬则是静静地听。
“宁靖扬我问你,你是不是比我早些知道先生出轨的事情,然后故意引诱我过去亲眼看到现场。”温嘉靠在宁靖扬的肩膀上问道。
“对。”宁靖扬嘴角微动,但很肯定地回道。
温嘉叹了口气:“郁家不像我想象中的真的好,我是知道的。先生出轨这件事是让我失望,夫人对我的态度也让我很左右摇摆,但我能忍。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忍不下去了吗?是你出事了,那一瞬间种种迹象都表明是郁椴和宁静阳动的手脚,我突然忍不下去了,连他的一句解释都没听,生气得失去了理智。”
“但你骗了我,宁靖扬。我为了你违背了我自己的良心和誓言,但是最后的结局是你骗了我。”温嘉愤恨地举起一根手指,狠狠地朝着宁靖扬的胸口戳去,一下又一下,每一次都比上一次要用力。
“对不起。”宁靖扬认真的,不厌其烦地重复说道。他制造车祸的本意是让温嘉在他与郁鹤凇之间做出选择,而温嘉因此和郁椴产生嫌隙,进而离开郁家,这对他来说完全是意外之喜。
但对温嘉来说,这都是痛苦。
“你什么时候知道郁鹤凇的。”温嘉又问道,指尖的戳动停了下来。
“真正了解的话,是裴因之跟我说的,他挑衅我,说我……”
“是个替身?”温嘉接着宁靖扬的话说道,“一个个都跟神经病似的挑拨离间。”
“我最初确实因为你跟他长得像注意你,但和你在一起与他没关系。如果真说又把你当替身的话……”
宁靖扬耳朵立起来,仔细听着。
“那就是你打篮球的时候,能蹦能跳的时候,我希望他也能这样,可以跟个正常人,或许那样我的心理负担还能小点。”
“我和他真的很像吗?”宁靖扬问道。
温嘉转头细看了几眼,说道:“脸部的轮廓有些像,其他地方没这么像,毕竟郁椴才是他亲弟弟。但是气质很像,你们两个人眉眼间总是拧着,结着一股气,一看就心思深沉,别人也猜不透,做事风格也很类似,稳准狠,目标明确、思路清晰、一击毙命。”
“不一样。”宁靖扬反驳道,“他受不了失败的代价,但我可以。”
“说得好像在这个地方挣个高低显得你很厉害。所以你就是因为这个,不把自己的命当命了?”温嘉怼道。
宁靖扬也摇了摇头,两人的发丝不经意间相缠。
“我第一次知道郁鹤凇的名字是因为你。你是在圣温的老图书馆里,你看着他的名字哭了;你看到月亮,也会想他看的看不见。即使时间过去好久,我也依然能记得那个场景。我不确定在你心里的天平里,我和他谁的砝码更重,你是会偏向他还是偏向我。我……只能用这个方法。”
雨是骤然停的,晚间突然吹起了一阵很小很小的风,让人打了一个寒颤,温嘉的叹息随风而去。
“我是一个虚伪的人,我对大少爷很愧疚,也想着能为他多做些事情,但是我没有为他离开郁家,没有陪着他一起去国外,甚至在郁家一家人去探望时,也从来没参与进去过。我在躲他。”
温嘉剩下的半句话没有说,但宁靖扬知道他想说什么,温嘉没有因为郁鹤凇而离开郁家,但是却因为宁靖扬离开了。
“所以你原谅我了吗?”宁靖扬急切着问道。
温嘉将自己的头离开宁靖扬的肩膀,瞥了他一眼说道:“没有,这么大的事哪能这么容易被原谅。”
话是这么说,但是温嘉的态度已经明显软化了。
“可你都收了我的花,看到了上面的道歉。”宁靖扬专注地看着温嘉,他语气温和,带着一丝示弱,明明是这样一张脸,此时竟然有些可怜兮兮的茶味。
“你再不原谅我,就没有时间了。”
温嘉眉头皱起,随后问道:“你是最近体检检出什么重症了吗?说这种让人害怕的话。”
“没有。”宁靖扬立刻说道,他觉得温嘉的想象力也太强了,但随后一想,还是想象力太匮乏。
“没有,就不要说这种话。”说完,温嘉回头望了一眼开满了灯的小楼,一楼的灯下还有一个身影。
“回去吧,芸姨能在这里等你这么多年,一定很想找你,只是不知道该如何找。”宁靖扬劝道。
温嘉咬了咬嘴唇里的肉。
两人一同进屋时,方芸还一动不动地坐在餐桌上,出屋时的狼藉已经被收拾好了,听到开门的声响她马上起身,见两人一块进来还有些吃惊。
“芸姨,下午那件事我和您解释一下,是个误会,是我自己没站稳。温嘉在学校里没欺负任何人,请你相信自己的孩子,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一进屋,宁靖扬便开始向方芸说道。
温嘉被夸得将头低下,看着他前面高大的背影。不管怎样,温嘉都觉得待在宁靖扬的身边和背后是最安全的。
“我和他之间是有些其他的误会,但无论如何温嘉都没朝着你想象中的歪方向去长。”
温嘉悄悄地将手放在宁靖扬的背后,用右手的食指轻轻地挠着,漫无目的,只是习惯性地挠着。
宁靖扬忽然回头看了他一眼,他才停下,而后他的手被宁靖扬紧握住。
方芸被宁靖扬说得有些触动,眼中有水光闪烁,但在外人面前忍住了,于是目光掠过宁靖扬来到了温嘉的身上,对温嘉说道:“嘉嘉,对不起,妈妈说话伤到你了。”
面对母亲的道歉,温嘉有些无所适从,不知道应该说句没关系,还是就这样默不作声。
但母亲看出来了温嘉的为难,没有在多催着说什么,只是让两人赶紧去洗澡,别感冒了。
宁靖扬是最后一个洗完澡的,出来的时候,房间的灯都关了,整座农场都沉于寂静之中,只有一些小虫子和夜鸟的叫声,证明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好在宁靖扬的夜视能力不错,在全黑的环境中也能走到休息室里。
朝外的门被锁死,靠近屋内的门只是轻轻关上,窗户开着,外面的风透过纱窗吹进屋里,宁靖扬预感今晚他一定能睡个好觉。
“444,我预计什么时候走?”宁靖扬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问道。
【根据555的计算,大概是在春假的最后一天。】
“我会在别的世界经历什么?”宁靖扬像是在自问。
【不明。】
“我能成功回来的概率多大?”
【不明。】
“算了,不问你了。”宁靖扬深感这帮系统的不靠谱。
他原本只是想回家度过最后一段日子,对于能否回来并不抱太大的希望。但或许是上天的眷顾,让他再一次遇到了温嘉,宁靖扬的心态也发生了变化,现在的他一定要回来,一定。
刚结束了与444的谈话,宁靖扬便听到了外面悉悉嗦嗦的声音,还没来得及查看,便感觉有个人从里屋推开了休息室的门,撩开了休息室的门帘,一步两步地走过来,躺在了他的床上。
“往墙那边挪点。”是温嘉的声音,语气中带着故作的恶狠狠。
“你怎么来了?”宁靖扬没想到半夜会得到温嘉的骚扰。
温嘉没有回答,只是一个劲地往宁靖扬身上挤。
休息室并不是个专门的卧室,甚至叫休息室都是抬举了,其实就是个小屋子摆上了一张床,用来看家的。
床也并不大,因为是人工打的,比普通的单人床略宽些,但两个人躺在上面总归是拥挤的。
“胳膊伸出来。”温嘉命令着宁靖扬。
宁靖扬听从着,将左臂伸出,而温嘉就这样顺势躺在了宁靖扬大臂的肌肉上。
软硬适中,很有弹性。
“谁让你把我最喜欢的屋子给占了……”温嘉嘴里嘟囔住。
洗完澡的两人身上都带着清新的薄荷柠檬味,温嘉身上穿着的也并不是严实的睡衣,而是一件白色的男士吊带背心,下身穿着一件宽大的短裤,皮肤也露出不少。
这样的躺姿,两人肉贴着肉,皮挨着皮,倒是都没有不耐烦。
温嘉将脸紧紧贴在宁靖扬的胸膛处,牙还不老实的,时不时地啃着宁靖扬胸肌。
“早就想这么干了。”温嘉一边装睡一边说出心里话。
而宁靖扬则是一边忍痛,一边将手放在温嘉的后背,轻轻的拍着。
圣钟敲响的第三下,此前的第一道钟声恰好消散于不远处的一家疗养院里。
疗养院位于卢塞恩的郊外,被群山环绕其中,周围是一大片茂密的森林,在窗口处还能见到卢塞恩湖,环境静谧,让人身心舒适。
第三道钟声传到屋内人的耳朵里时,外面的走廊里也传来咚咚的走路声,粗暴的步伐和古老的木板碰撞,让听的人感到心疼,紧接着极大的动静通过脆弱的门来传播。
郁椴拍开门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一间昏暗的房间,阳光的光线虽然能透过窗口进入屋内,但在郁椴的眼中,这间屋子依旧带着黄棕色的安静与古老。
窗边放着一张白色的方桌,上面摆放着国际象棋还有棋盘,棋子放得乱七八糟,方桌的旁边放着一个略高些的小圆桌上面摆放着些杂物,一本包着黑色书皮的书,一杯喝了半杯的黑咖啡,一块正散着热气的白色毛巾。
桌旁的男人肩膀宽厚,背脊挺直,他的长相极为英俊,堪称完美,美中不足的事他的身体是坐在轮椅上的,膝盖的上方还盖着一张灰蓝色的毛绒毯子,微低着头,正垂目看着面前的棋盘,像是再和某人对弈,他的注意力很集中,以至于没将目光分给莽撞进入的郁椴。
“又没人,你还下什么?”郁椴整个人都带着一股难以压制的暴躁,只是在这人面前生生压下去了。
“在跟‘你’下啊。”男子悠悠地说道。
“哥,你腿坏了,脑子也坏了。我又不会下这玩意。”郁椴的语气就跟吃了火药一样。
手中的棋子在低空处坠落,打乱了一盘的棋。
郁鹤凇眼神从棋盘上移开,移给了郁椴半分。随后便拿起轮椅旁边小圆桌托盘中放置的白色热毛巾,在细致如玉的双手上仔细擦拭着,不留尘土,只是玉有瑕疵,左手接近手腕的地方待着明显的疤痕,且一直向里延伸,隐于长袖之中。
“无事不登三宝殿,但我实在想不出来你找我来干吗?”
“我想让你回国。”郁椴憋出来这么一句。
郁鹤凇听到后忍不住轻笑出声,然后随手拿起旁边的书,细细翻阅,书像是被他翻了很多次,都起了毛边,郁椴觉得很奇怪,他哥一直以来都是过目不忘的,书看过一遍就都能记住,也不知道这本书怎么得了他的青眼。
“我没记错的话,当年是你告状,爸妈才将我扔出来的,你现在应该是来我面前炫耀的,而不是祈求我回国的。”郁鹤凇语气淡淡的,仿佛眼中只有手中那本书。
“温嘉要和别人跑了!”郁椴对着他哥大声说道。
给书翻页的手戛然而止,不知道恰好停在哪一页,“这不是很正常吗?他又不可能一辈子留在你身边。”
听着郁鹤凇的话,郁椴震惊不已:“你怎么能这么冷静,他离开我们家了,他去和别人谈恋爱了。你不是喜欢他吗?怎么就一点都不着急。”
书骤然合上,郁鹤凇抬头:“你不是也喜欢他吗?怎么来找我了,你应该有手段去解决这个事才对,再说我和温嘉已经一年多没见面了,说不定他早就把我忘了。”
“我没招了,那个男人把温嘉勾搭走了。你回去吧,家里的继承权给你,温嘉也给你。只要,只要你把温嘉带回来,我们还是一家人就行,这样就可以。”郁椴语气突然变得挫败,他蹲下身去,看上去很狼狈。
见到这样的郁椴,郁鹤凇皱起眉,轻声说道:“难以想象你是‘郁椴’。”
“不要耍小聪明,也不要每次到了这种程度才来找我。”郁鹤凇指尖轻触着纸张。
“你答应了。”听到郁鹤凇的话,郁椴松了口气。
“嗯,正好有点想家了。”郁鹤凇的手指轻敲着书脊,“温嘉现在在哪?”
“他跟咱妈说他回家了,但当天就去找宁靖扬了。不过听说两人又闹翻了,现在不知道去哪,就连宁靖扬都找不到人,我很害怕他俩又混到一起去了。”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回去,温嘉就会和他分开呢?”郁鹤凇放下了书,将轮椅转动了个方向,他的背脊微微放松,双手交叠着,放在腿上,眼神清明却淡泊,隐隐给人以压力。
“因为你跟宁靖扬长得像啊,温嘉拿他当替身啊,这谁都看的出来。”郁椴非常肯定地说道。
郁鹤凇觉得有点意思,他将后背靠在轮椅上,带点好奇地问道:“有多像?”
“就你这个样子特别像,觉得别人都比不上你们,让人看着想打一顿。”郁椴非常不客气地说道。
“是吗?”郁鹤凇短暂地笑了一下,将落寞被隐藏住。
郁椴没等到接下来的回话,他的目的已经达成,确定郁鹤凇要回国,他就立刻用手机联系好飞机,正当他打算从屋内退出去时,他听到了来自郁鹤凇的叹息。
在距离宁靖扬离开这个世界还有两天的时候,农场的沟渠终于挖完了,地里的草也除得七七八八,方芸和林叔看假期也快过去了,就给宁靖扬放了两天假。
宁靖扬想了想,打算去上东区看一眼任慧心。
从尾南到上东,最早的一趟大巴是六点的。宁靖扬起来的时候,差不多五点,天才微微亮。温嘉还躺在小床上睡得正熟。
两人挨得很近,宁靖扬要极为小心地将自己的胳膊从温嘉的脖子下面抽出,这样温嘉才不会醒。之后他将熟睡中的温嘉横抱起来,动作轻小地将温嘉抱回了二楼的卧室。
温嘉睡得很熟,半点没被他的动作闹醒。宁靖扬坐在床的旁边,看了一会儿温嘉,然后在他的额头上,轻轻的留下一个吻。
二楼的窗户昨天没关,风和湿气透过纱窗吹进了窗台放着的太阳花,又经过了一两周,花苞已经出现在枝头的顶端和茎秆的叶腋处,原本绿色的小球现在开始逐渐膨大,外层浅浅的苞片开始显现着它们真正的、丰富的颜色。
临走之前,宁靖扬将其抱入怀中,一同带走。
前几天刚下完雨,湿蒙蒙的天气让水珠附在了宁靖扬的身上,总觉得有些不舒服。他是今天大巴车的第一位客人,司机大叔和他比较熟,开车途中总是和他聊天说话,用于解闷,宁靖扬也认真地回答着。
到达母亲所在的住宅时,已经是早上八点了,这片高档的小区里种满了梧桐树,任慧心的住宅就隐于这片树荫之中。
相似小说推荐
-
钓系美人又在钓古板教授(不许动) [近代现代] 《钓系美人又在钓古板教授》作者:不许动【完结+番外】晋江VIP2025-09-08 完结总书评数:276 当前被...
-
赶海捡到了特殊海洋生物(紫矜) [玄幻灵异] 《赶海捡到了特殊海洋生物[末世]》作者:紫矜【完结】晋江VIP2025-09-08完结总书评数:2130 当前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