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正在批折子,卿云将茶奉上,皇帝余光瞥过去,见他眼睛一圈还残余了艳红颜色,便淡淡道:“朕不是让你歇着吗?”
“皇上这么快便嫌我碍眼了?”
皇帝扫了一眼殿中宫人,道:“都下去。”
宫人们立即鱼贯而出,看来以后这位云公公入殿,他们就全该回避了。
皇帝搁了朱笔,向后靠了靠,“你这是特意来扰朕的?就因为朕同你开了个玩笑,便不让朕批折子了?”
卿云垂着手仍站在后头,“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呢。”
皇帝道:“过来。”
卿云立在原地,迟疑片刻后慢慢走了过去,皇帝一伸手,直接将人抱在了怀里,卿云自己都吓了一跳,瞪大眼睛看向皇帝。
皇帝神色平常,道:“龙椅舒服吗?”
卿云面色微红,“没坐着龙椅,坐在龙腿上呢。”
皇帝笑了笑,“那龙腿如何?”
“不如何……”卿云垂下脸,“很硬,不舒服。”
皇帝一面笑一面揉了卿云的耳朵,“你这到底都哪学来的妖妃做派,头一回,朕便不同你计较了,下回朕处理政事时,你再来扰朕,看朕怎么罚你。”
卿云瞥了一眼皇帝展开的折子,是下头拟好的圣旨,大致内容是封赏秦氏父子,赐爵位,封将军,要皇帝朱批御改。
皇帝注意到了卿云的眼神,道:“看得懂吗?”
卿云道:“在东宫也学了识文断字的。”
皇帝道:“不错。”
“皇上要给秦大将军封地,赐爵位,还要封小将军……”
卿云道:“果真是极尽宠爱,怪不得朝野内外都说秦大将军是皇上最倚仗的重臣,想必日后秦小将军必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功绩一定远胜——”
后头的话被掐住,下巴被虎口捏住猛地转了过去,卿云直对上了皇帝的眼睛,皇帝的眼睛在透过窗户的日光照耀下竟隐隐泛着琥珀色,令人捉摸不透,“你仗着朕对你有几分宠爱,就起了这搬弄是非,挑拨君臣的心思?秦家父子何时得罪过你?”
皇帝淡淡一笑,“卿云。”这还是他第一次这般直接叫他的名字,皇帝提起朱笔,冰冷的笔尖在卿云眉峰轻轻一点,卿云浑身一颤,皇帝却是移开了笔。
手上微微用力,卿云被迫完全抬起了脸,只觉脖间传来一阵凉意。
皇帝用朱笔滑过了他的脖颈。
“你想要什么,可以向朕献媚讨好,索取乞求,但朕不喜欢你这般玩弄心思。”
卿云头仰着,只看到宫殿华丽的穹顶映在他的眼中,身上轻轻颤抖着。
脖间冰凉湿滑,皇帝放开手,手掌用力地在他脖间一拧,卿云“唔”了一声垂下脸,不假思索地抬起双手抓住自己的脖子,心中涌上一阵战栗。
只见皇帝已放下朱笔,拿着帕子正在慢条斯理地擦拭掌心方才从卿云脖间拧出的朱笔痕迹,淡淡道:“没有下次。”
卿云看了皇帝的侧脸,慢慢垂下脸,平复了心情,懒懒回道:“是。”
第96章
一连三日,皇帝都未召见卿云,卿云安之若素,他说了那样的话,皇帝若还毫无反应,那才说明皇帝真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皇帝正是因为听进去了,才觉得不快。
果然,到了第四日,皇帝夜里便召了卿云。
卿云也没拿乔,神色如常地过去,沐浴梳洗后穿着寝衣,直接往龙床上一躺。
皇帝还拿着卷书半靠在里头,见状扭头看向卿云。
卿云睁着眼,双手交叠地放在腹前,一副老老实实的模样。
皇帝道:“嗯?”
卿云眼珠转动,却不说话。
皇帝拿手中书卷轻拍了下他的脸,“说话。”
卿云淡淡道:“皇上要宠幸就快些宠幸吧。”
皇帝道:“怎么,你还有要事处理?”
卿云冷笑一声,“不敢,要封赏是图谋江山,说两句话便是离间君臣,我还说什么做什么,只躺着让皇上宠幸完了便是。”
皇帝微微一笑,“你是觉着朕消了气,便可以颠倒黑白了?”
卿云又是一声冷笑,“好啊,罪名又多了一条,”他一面说一面坐起身,下榻趿了祥云睡鞋,“我只有一颗脑袋,担不起那么多罪名,我走了,你找别人伺候吧。”
卿云起身便走,皇帝在他后头懒懒道:“走去哪儿?又要回东宫了?”
卿云回头,一头乌发跟着甩过,“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不准我再提东宫,为何你还要再提?!”
皇帝手压着书卷轻轻一笑,“朕不是州官,是皇帝。”
卿云抬起脚,脱了脚上的睡鞋便砸了过去。
皇帝一闪,睡鞋落在床上,皇帝脸上终于真正笑了起来,“朕从前倒真没发觉,你竟有这么大的气性。”
皇帝一面说一面放下书卷,三两步过去,便将单只脚踩在鞋面上的卿云给抱了起来,“这摔摔打打的毛病到底是从哪来的?”
卿云手搂着皇帝脖子,轻描淡写道:“从皇上你不让提的那个地方来的。”
皇帝胸膛起伏,是在笑,“朕看你是真想造反。”
卿云挑衅地看过去,“龙体都咬伤过了,也算造反了。”
皇帝道:“还说呢,等闲人倒是不敢看朕的脸,偏秦家那小子促狭,问朕到底是哪位爱妃如此野蛮,将朕的嘴都咬破了。”
卿云心下一紧,淡淡道:“皇上你是怎么回的?”
皇帝淡笑道:“朕能怎么说?朕只能说是惊雷咬的。”
卿云抬手要打,皇帝早有防备,他一抬手,便吻了上去,叫卿云的手落在了他的肩上,卿云手掌抓住他的肩膀,微微仰头,竟是主动迎合了皇帝的这个吻,舌尖轻轻舔过皇帝唇上已经愈合的伤口。
皇帝忽的睁开眼,四目相对,近在咫尺。
片刻之后,卿云放在皇帝肩上的手掌缓缓移动,一直摸到皇帝的脖子、下颚、面颊,他双手抚着皇帝的脸,仰头一下一下地啄吻着皇帝的嘴唇,一双杏眼水波横流地看着皇帝。
皇帝毫不迟疑地转身将人扔到了床上。
乌发如绸缎般洒向明黄色的龙床,卿云撑起双臂,微微后退,皇帝上床抬手便拉了床幔,他总是这般,和卿云同床时,便喜欢将卿云困在这小小幽暗的世界里。
卿云抬起手,双眼看着皇帝,手指拉开系带,素色寝衣微微散开,纤白手掌伸入寝衣之下,一点一点将寝衣撩下肩膀。
皇帝眼眸深深地看着卿云。
他便是卖弄风情,也做得那般青涩,像是初尝情事的少年不得其意的模仿。
卿云心下正通通乱跳,这是他第一回 勾引皇帝,也不知道皇帝会不会吃这一套,见皇帝只冷淡地瞧着他,同那日在两仪殿内瞧的神情似无甚区别,心下一横,便将手掌又放到了父子俩都极爱把玩之处。
他自己轻轻一碰,便忍不住“唔”了一声,身上也抖了一下,肩下寝衣也随之下滑,漏出他如玉般的小臂。
卿云忍着耻意,照着平素他们爱抚的模样,轻轻揉捏着,唇畔微张,呵气如兰,在不知不觉当中甚至已轻轻岔开了腿。
皇帝一动不动地盯着,像是想看看他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
卿云心下知道皇帝在看,身上禁不住绷紧了,眼里也不自觉地渗出水光。
胸膛连带着腰间微微上下起伏,他眼眸半开半闭,眉峰红痣暗藏,似由那一点起染红了他的脸色。
皇帝终于动了,半跪着过去,单手扼住卿云的后颈,张口便同卿云唇舌交缠,卿云鼻间微哼,将放在自己身上的手移到了皇帝肩头,纤细单薄的手伸入皇帝后颈寝衣之内,指尖慢慢地在皇帝后颈画着圈。
皇帝也不着急,尽情地吻着卿云,直到两人之间口舌濡湿之后,这才低头去吻。
卿云抱住皇帝的脖子,抬起双腿夹住皇帝的腰轻轻蹭着。
皇帝笑了笑,重重吮了一口,在卿云骤然尖锐的哼鸣声中抬脸道:“今日是怎么了,先前不还怕得跟什么一样吗?”
卿云抱着皇帝的脖子,已是满脸春意,“皇上,这几日,有没有想我?”
皇帝盯着他含水般的眼,道:“没有。”
卿云轻笑了笑,他人微微往下滑,浅浅坐到了皇帝怀中,又立即抬腰起身。
如此反复两次后,皇帝便抓了他的腰猛地向自己贴了过去。
卿云惊叫一声,身上的寝衣片刻之间便被扯了扔到床外,一瞬之后,明黄衣物也被扔了出去。
床幔之内惊叫连连,很快便又化为爱欲之声。
卿云被皇帝持着腰重重顶着,先前的主动勾引早已烟消云散,双腿挂在皇帝臂弯,双手抱着皇帝脖子,一头乌发半湿地在他纤细弯曲的薄背后颤动,他歪着脸不断与皇帝口舌相戏,面上不知是汗是泪地淌了满脸。
待得帐内终于安静下来,卿云已然精疲力竭,歪靠在皇帝肩膀,脸颊贴着皇帝汗湿的胸膛,连喘了几声后,面颊便又被皇帝抬起,皇帝手掌把着他的下巴,嘴唇在他面颊上游移,从下唇吻到额头,带着人又倒了下去。
如此到了半夜,皇帝才叫用浴池。
皇帝赤着身将同样赤身的卿云从床上抱起,娇小的一个,能完全落在他的臂弯里,侧着脸呼吸浅浅,已是又昏睡过去了。
皇帝抱着人入了浴池,一面按照先前一般清洗,一面又将人挪到怀里,捏了两颊,叫他迷迷糊糊地张开嘴,又同他戏吻。
卿云皱眉哼了两声,不乐意,皇帝笑了笑,将拇指嵌入卿云唇角,卿云轻轻舔了舔,似觉不对,便又用力咬了下去,幸好皇帝撤得快,否则牙关落下,他恐怕又要见血。
“真是属狗的么?”
皇帝掌心掬起一瓢热水泼在卿云面上,卿云躲了躲,嘟囔了两声,皇帝垂头听了,便听到一声极轻的“老畜生”,他勾唇一笑,捏了卿云的鼻子,逼着他张开嘴,乱吻一气。
“对朕又打又骂的,”皇帝道,“朕是给自己接了头河东狮回宫吗?”
卿云闭着眼只管昏睡。
皇帝轻摇了摇头,等他抱着换上干净寝衣的卿云出来时,床上已经收拾干净,皇帝抱着卿云坐下,一旁四五宫人持着熏暖的干帕子替两人擦拭湿发。
片刻之后,皇帝忽然向着其中一个宫人抬了手,宫人被吓了一跳,慌忙跪下,皇帝道:“给朕。”
宫人一头雾水,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将手中帕子递上。
皇帝抬手擦了卿云鬓边湿发,只擦了两下,卿云便吃不住力道,脸往皇帝臂弯里一扭,不给擦了。
宫人余光瞧见,想笑又不敢笑,皇帝也只好将帕子交还过去。
宫人忍笑接过,上前轻柔地擦了两下,卿云便慢慢又回转过脸,皇帝淡淡一笑,捏了下卿云的脸,“比朕的儿子幼时还要娇气。”
宫人们听皇帝如此做比,都低着头假装自己耳聋。
皇帝自己倒不以为意,等头发干了,便屏退宫人,搂着卿云睡了。
没过几日,皇帝便定好了封赏,将秦氏父子宣召入宫。
“若插嘴,朕可罚你。”
皇帝提前警告卿云。
卿云道:“皇上赐死吧。”
皇帝摇头,“你便只有上了床才嘴软。”
卿云面色一下便红了,见他又羞又气,皇帝道:“不准扑上来咬朕,旁人看了,像什么样子。”
卿云扭脸道:“那我走便是。”
皇帝偏还不让卿云走,上回卿云在他这儿给秦家父子上眼药,皇帝警告了他,这一回,宣召秦家父子入宫,就是看看到底卿云还有没有分寸,懂不懂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若是恃宠而骄到了想干涉朝政,皇帝绝不手软。
卿云心下也明白,只是故意在皇帝面前撒娇,反正皇帝爱看,他也撒了气。
等到秦氏父子真正奉召入殿时,卿云便乖乖地立在皇帝身后,低垂着脸,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
皇帝先前迎接二人时已说了好一番欣慰称赞之语,这回正式将二人召入殿内赐座,话说得便没有那么亲切,卿云听着都是些君君臣臣的话,心下更加确信皇帝对秦氏父子虽有情谊,但那情谊也就只是那般了。
“说来阿含年纪也不小了,”皇帝话锋一转,语气也温和起来,“元峰,可有中意的人选,朕可以给阿含赐婚,如此封将娶妻,人生两大乐事,双喜临门,如何?”
秦恕涛今日穿了朝服,他身形魁梧,体格健壮,阔面方脸,大笑道:“臣多谢皇上美意,皇上也知道,臣就这一个儿子,虽不成器,却也是臣心之所爱,平日里惯坏了,他自小又在宫里头深受皇上您的宠爱,在家里头更是骄纵,臣也问过他多回了,他偏是说还不想成亲,臣也无法勉强,臣斗胆请皇上为阿含挑选一位名门闺秀赐婚,也好了了臣的一桩心事。”
“哦?”皇帝在龙椅上向着秦少英的方向微微欠身,含笑道,“原来阿含你在家中如此任性?嗯,看来朕是要替元峰帮你找个好妻子,来管管你了。”
秦少英坐在椅上微微一笑,道:“皇上偏心。”
对面的秦恕涛连忙道:“大胆,你胡说什么呢!”
皇帝抬了下手,仍是淡笑着:“无妨,阿含,你说朕偏心,为何?”
秦少英笑盈盈道:“太子和齐王与臣同岁,皇上心中关怀,为两位殿下千挑万选,到现在还没定下,怎么到了臣这儿,就随口赐婚了呢?臣可不依。”
“若皇上非要赏赐……”
秦少英一面露齿笑着一面状似随意地抬起手道:“臣瞧那小内侍相貌不错,不如便将他赐给臣吧!”
殿内一时寂静。
被指到的卿云几是一下便抬起了头,却见秦少英笑容肆意,眼中光芒四射,卿云面上绷紧了,垂在身侧的手掌也不由猛地蜷了起来,双眼直直地与秦少英对视。
秦恕涛立即站起身来,“放肆!在御前岂容你如此撒野!”
秦少英却是仍抬着手,笑盈盈道:“皇上,您就说赏不赏。”
皇帝微微一笑,仍是那副叫人不辨喜怒的模样,“小子轻狂,”抬手便将手边封赏秦氏父子的旨意扔了过去,秦少英举着的手接住,便听皇帝含笑道:“滚出去。”
皇帝翻了折子,笑道:“怎么了?”
秦少英接了旨意,笑着谢恩,没事人一样地出殿,秦恕涛也只能跪下谢恩告罪出殿。
才出两仪殿,秦恕涛便一脚踹了上去。
“皇上御前内侍,也是你能随口讨要的!如此轻狂放肆,我看你真是被宠坏了!”
秦恕涛一面说一面连踹带打,他和秦少英都是皇帝特许在宫中带刀行走,踢了几下,便拔刀以刀背当军棍,狠狠追着儿子的背打。
秦少英抬手抵挡,手臂被重击打得发麻,仍是不以为意道:“一个奴才罢了,皇上才没那么小气。”
秦恕涛勃然大怒,“那也是皇上的奴才,你个逆子——”
一顿暴打,将两边宫人都吓得缩背躲藏,丁开泰连忙来报。
“他伤还没好全,何必为了孩子动气,”皇帝道,“齐峰。”
外头齐峰领命,带了人过去,这才将父子两个拉扯开来。
齐峰笑道:“大将军消消气,小将军只是玩笑罢了。”
秦少英躲在齐峰身后,笑道:“我就说,皇上知道我只是玩笑罢了。”
“你个小畜生——”
秦恕涛抬刀还要打,忙被人拉扯住。
齐峰则想到卿云一口一个“老畜生”的喊皇帝,眼皮微跳,转头对秦少英笑道:“小将军,您也少说两句,还是先出宫回府吧。”
齐峰带着侍卫送了秦氏父子上了马车,秦恕涛还在唉声叹气,“家门不幸,叫齐大人见笑了。”
齐峰淡淡一笑,“怎会,小将军头一回上战场便屡建奇功,光耀门楣,大将军切勿多虑,皇上宠爱小将军,知道小将军便是这般爱说爱笑的性子。”
秦恕涛上了车,马车出宫门,秦恕涛这才冷道:“你今日在殿上是疯了吗?一个奴才罢了?你以为你便不是皇上的奴才?!”
“奴才要奴才,怕什么,”秦少英转着腰上的络子,“我若不放肆些,说不定皇上会更看不顺眼。”
秦恕涛深知这儿子只是表面狂放,实则心细如发,心下也不由深深叹了口气,只面上仍肃着脸,“在皇上面前,你还是收敛些为好,我听说那内侍很得皇上的宠,你便要假作腔调,也该挑个不起眼的。”
秦少英道:“我堂堂少将军,要个普通内侍,岂不跌了身份?便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我才特意讨的。”
秦恕涛无言摇头,又再轻叹了口气。
“倒是您老人家,追着我打成那样,伤没事吧?”秦少英神色微微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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