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云一下回过了脸,眼中已赤红一片,死死地盯着李照。
李照,他怎敢这般往他的心上扎!
“殿下是我的什么人?有什么资格在此盘问我?”卿云眼中泪滴滴渗出,“死罪?什么是死罪?死罪便是殿下你看中了我,我若不知好歹,那才是死罪!死罪便是……”
卿云眼中不断落泪,一时间,他忘了,什么都忘了,也什么都不怕了,他的心那么恨,那么苦,他已经假装不是那么痛了,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在他的心上剜一刀!
“死罪便是两个相爱的人永远不可能活着在一起!”
卿云低吼道,“是你们,是你们逼得他们不能在一起!是你!李照!我恨你!我一直恨你!是你逼我的!”
卿云用没被李照攥住的手疯狂拍打,“是你害死了他,是你和秦少英一起逼死了他!”
李照随着他的力道节节后退,一直退到墙上,这才抬手将卿云的手抓住,凝神看向卿云,见卿云满面是泪,眼中全是痛苦,他心中竟生出有几分奇异之感。
卿云并非是无心无情之人,他的心和他的情谊,原便是这个宫里头难得最真的,只是没有给他罢了。
李照看着卿云面上的泪,哑声道:“所以你才投入父皇的怀抱,想借他的手来向我们报仇?”
卿云扭了下脸,泪水顺着他的面颊滑落,他再次看向李照,眼中除了痛苦,还有满目的凄色,“李照,你是他的儿子,你最了解他,你告诉我,我连你都拒绝不了,又如何拒绝得了他?”
“是我投入他的怀抱?还是他将我掳走?”
“你告诉我,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素白面上泪水涟涟,便是哭成了这样,他也仍是美,一张小脸楚楚可怜,却又饱含无尽的愤恨哀怨,比他平素的模样更惹人怜爱。
“你们父子俩都一样,逼着我上了你们的榻,还要口口声声说是我投怀送抱,我告诉你们——”
卿云轻轻顿住,随后看向李照,坚决地,一字一字道:“我、爱、长、龄。”
李照眼瞳猛地一缩。
卿云却是已豁出去了,“我爱长龄,他是内侍,我也爱他,我只爱他,只有他抱我、亲我的时候,我才是心甘情愿的,你们在我心里,根本连他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李照定定地凝视着发狂的卿云,他说不清他内心此时到底是什么感觉,卿云此刻诉说着他有多爱另一个人的模样是他从未见过的,兴许这才是他最真实的模样,让他心中生出了强烈妒恨的同时,却又生出了另一股浓烈的欲念。
他多么希望,这般狂烈不顾一切的爱意,是卿云倾注在他身上的……
李照放开手,随即便一手按住卿云的后颈,一手揽住卿云的腰,狠狠吻了下去。
卿云立即便挣扎起来,他用力推着李照的胸膛,李照却是死死地按住他的后颈,逼着他张唇承受,这样霸道又侵略的吻几是瞬间唤起了卿云在皇帝床上的记忆,不知不觉间身子竟软了下去,心头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涌上,甚至抬手抱住李照回应了起来。
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动静,好像殿外远处有人跑来,卿云如梦初醒,立即推开了李照,“糟了,”他似是已恢复了冷静,紧皱眉头地看向李照,“有人来了!”又想起外头上锁的门,急道:“快走,有人要害我们!”
“我知道。”
李照不以为意,低头又在卿云唇上亲啄了一下,冷静道:“秦少英伙同李崇设计想让父皇和宗室来捉你我二人,好叫我从太子之位跌落,也害了你的性命。”
卿云浑身猛颤,外头脚步越来越近,他的头脑几是一片空白,抓了李照的袖子发抖,李照道:“无事。”
果然,很快,脚步声便渐行渐远,卿云身上一松,猛地看向李照。
“我早知他们设下的这圈套,首尾两端的人永远不可能改变,来喜是我的人,”李照道,“也是李崇的人。”
卿云再次瞪大了眼睛,那那张字条岂不是——
李照见他那眼珠在泪水浇灌后显得尤其剔透,便情不自禁低头又亲了他一下,柔声道:“放心,我不过是将计就计,现下他们应当去抓淑妃和秦少英私下会面了。”
卿云又是浑身一颤,“殿下,你……”
李照一向高傲,从不弄权,便是识破了阴谋,也不会这般反过来对付别人的。
“是,我从来不屑用这种计谋,”李照看着卿云的眼睛,“为了正大光明地被设计见你一面……也只能出此下策。”
卿云心中大起大落,一时茫然,面庞满是泪痕地便这样怔怔地看向李照。
李照手臂微一用力,低头再次吻上卿云,这一回,卿云没有反抗,李照的嘴唇很柔软,湿润地贴在他的唇畔,他是他第一个男人,他的一切都是从他开始……他对他,又真的从始至终便只有纯然的恨意吗?
卿云心下迷茫,他方才还大哭大喊地说他只爱长龄,现下却又在李照怀里温顺地承受着李照的吻,甚至再次慢慢回应了起来。
两人脖颈交缠,便这般在祭祀用的殿内毫无顾忌地抱在一处。
外头远远地传来嘈杂之声,大约是秦少英和淑妃被自己的毒计所陷了。
在这般危乱时刻,卿云却是什么都顾不上,李照在吻他的脖子,他仰着脸,丝毫没有推开他的意思,反而拱起了肩膀,好让李照能向更深处吻去。
卿云脑子里头乱极了,他爱长龄,长龄也爱他,可是李照今日的反应让他明了……李照也是爱他的……他逼着他承认他爱长龄,涉险见他,正是因为他也爱他,即便他们已分开了两年,即便他已成了他父皇的人,即便他已知道他对他一直是虚情假意,他对他的心意也仍然不变……
卿云抱着李照的脖子,他低声道:“殿下,我离开你的两年,你身边……”
李照吻了下他的肩膀,抬脸,深深地凝视了卿云,“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卿云不在身边的日子,反而让李照看得更清楚,他对卿云的心意绝非简单的情窦初开,快两年了,他依然心中始终只有卿云,每日夜里睡在安静的寝殿,仿佛处处都是卿云的气味,张口便能得到卿云的回应……
卿云浑身一颤,双眼迷蒙地看向李照。
李照双臂搂着人,低声道:“你不知你在林子里被箭追着的时候,我的心有多疼,那是我第二回 ……”李照压低了声音,将最后的话语独自咽回。
卿云心下无力,“原来你当时真的在。”
“父皇为了敲打我,也为了驯服你,”李照看向卿云,“卿云,告诉我,你被驯服了吗?”
卿云浑身又是一颤,他也同样看向李照,李照眼眸深邃,他也是丹凤眼,可他的眼瞳比皇帝的颜色更深。
卿云惨然一笑,他微微仰脸,道:“殿下,我爱长龄,但我更爱权势,谁有权势,我便跟谁,我便是这样的人,当年你在听凤池遇见我被人欺辱,也并非为师父报仇,我恨他,我巴不得他死,其实你不来,我也早已藏好了刀,预备取而代之,在宫中奋力攀爬,获取荣华。”
“所以,并非你教坏了我,”卿云抬起手,手指在李照唇上抹过,“是我天生便是那般。”
李照抓住他的手,他早已知晓他过去有多苦,又怎会因他这般说便心生厌弃?卿云越是如此,他便越是心疼,恨自己为何没早一些走入卿云的心,兴许那些事便都不会发生。
他捡到了他,却没有好好对他,将他丢了两回……
看着李照眼中毫不掩饰的心疼,卿云心想,从前长龄在时,有长龄的爱,他可以狠狠地去踩李照所谓的“真心”,可如今长龄不在了,在这宫里,李照的这一点“真心”也变得珍稀起来,可那终究还是他不需要的。
“殿下,我恨你,我依然恨你,”卿云从李照掌心抽出手,冷然道,“忘了我,以后也不必再见。”
外头几乎是适时地传来了齐峰的声音。
“云公公,殿下,皇上让臣来接你们出去。”
第102章
卿云坐了马车提前回宫,翌日,他才得知,那日祭祀,淑妃和秦少英也未被真的抓住,皇帝和宗室们进殿时,只看到了瘫软在地的淑妃,压根连秦少英的影子都没有。
卿云猜测,大约是秦少英发觉事情不对,便跑了,也或许是秦少英早便留有后手打算。
祭祀最终还是无波无澜地完成了,皇帝若无其事,只是在祭祀当日回宫时,将太子和齐王全都留在了太庙,让他们继续在里头祈福三日,在祖宗牌位面前好好跪一跪。
这些事卿云都是听丁公公说的。
皇帝让齐峰把他带走之后,就没再召他,他这几日都没出小院,丁公公来送膳食时,会同他说些外头发生的事。
卿云不知道这是不是皇帝的授意。
此事本是秦少英和李崇设计……想到李崇,卿云便禁不住地冷笑,他原以为他真的和那父子俩不一样,也真是他糊涂了,一个宫里头养出来的种子,能好到哪去?!
他与李照,算是被陷害的,李照不过反制罢了。
卿云唯一担心的是他与李照说的那些话,是否会被齐峰听去,皇帝又会在意吗?
内侍相亲是死罪,可长龄已死,也都是从前的事情了,皇帝真的有必要杀他吗?
皇帝心里应当也明白,他是为了什么才跟着他的,大家本也互相心知肚明,难道还有什么真情吗?
这事他并无多大过错,根本就是被无辜卷入,皇帝顶多像之前一般,冷落他几天罢了。
果然,又过了三日,皇帝就召他去了两仪殿。
卿云仍是穿着绯色宦官服饰前去伺候,他神色如常,端着茶入殿,殿内照例宫人们都已退下,皇帝却不在正殿,卿云端着茶在内殿找到了正侧靠在软榻上的皇帝,卿云见皇帝姿态闲适,过去将茶放在一旁案上。
“来了。”
皇帝语气也如常,拍了拍身边,卿云坐下,余光看向皇帝,皇帝神色淡淡道:“两个小畜生,在太庙里胡来。”
“皇上生气了?”卿云道,“皇上事前一点儿也不知道吗?”
皇帝手压在侧额,“朕也不是事事都关心,否则朕每日都不用忙了,不过在宫里头互相放些眼线,朕实在懒得管他们,如今到底是大了,一个两个都没有幼时听话,心全野了,朕倒也想看看他们到底能搞出什么乱子来。”
这意思是……皇帝大概知道这件事了,但却没有阻止。
皇帝伸出手,卿云把手递过去,皇帝捏着他的手道:“你觉着太子和齐王谁更好?”皇帝抬眸,把人拉到怀里,点了下鼻尖,“这回可不许再敷衍朕了。”
卿云笑了笑,躺在皇帝臂弯道:“哪是敷衍呢,我一个奴才,如何评价两位皇子?”
“旁人都觉着朕偏爱太子,实则朕心里对这两个儿子都喜欢。”
卿云静静地听着,心说,他都不喜欢。
李照……可恨。
李崇……可恨!可恶!可杀!
“他们二人性情大抵相似,只有些许不同,也算是各有所长。”
皇帝一根根把玩着卿云的手指,“知道朕为何立维摩为太子吗?”
卿云道:“因为太子是先皇后所出?”
皇帝摇头,“你猜猜,维摩和无量心,谁的字写得更好?”
卿云想了想,“是齐王吧?”
皇帝笑了,“为何?”
卿云道:“我瞎猜的。”
“那你觉着朕的字如何?”
卿云不说话,皇帝晃了他的手,注视着他的眼睛,含笑道:“怎么,经了事,便不敢说话了?”
“皇上的字……”卿云仰头道,“尚可?”
皇帝笑了笑,“不错,也算给朕面子了。”
卿云也笑了笑,继续听皇帝对这两个儿子的看法。
“维摩和无量心幼时习字时,朕当时正在起事,实在没有空闲教导,二人便各自拜了师傅学习。”
“无量心比维摩学得刻苦,夜以继日,几乎不停歇,后头学武也是一样,他一心想越过维摩。”
“维摩便不同,他明白练字习武,这些都不是他将来安生立命的本事,大差不差即可,经天纬地之能,岂是拘泥于几个字,一点拳脚上的?他明白自己的精力应该放在哪,也从来不会在意那一点点得失。”
卿云听罢,心下仍是不由轻颤,尽管他心中对李崇也已恨上了,但还是不禁道:“既然皇上看得这么明白,为何不提点齐王?”
皇帝的回答极为冷酷,“朕提点他做什么?不是靠自己悟出来的,便说明他没那个才能。他的本事做个臣子也够了。”
“便是二人大了之后,也是一样,维摩的心胸实在远非无量心可及,故而朕想着,日后若是维摩登基,以他的心胸自然能够点化无量心,他们兄弟二人其利断金,江山百年可望。”
原来如此,皇帝心中早就安排好了,怪不得李照能稳坐太子之位。
“朕没想到的是……”
皇帝一手把玩着卿云的手,一手轻抚卿云的头发,漫不经心道:“太子为了你,竟会自贬身份,和无量心真斗起来了。”
卿云原本放松了身子靠在皇帝怀里,随着皇帝的话,身子便不由开始一点点发僵,待皇帝将那话说完,一股无形的威压便在殿中漫开。
卿云几乎一动不动,他动不了,皇帝的怀抱陡然变得冰冷,让他几乎僵直了。
殿内一片死寂。
往日二人也时常如此,屏退宫人,耳鬓厮磨,言语无忌。
可那终究只是卿云在皇帝允许之内,二人心中彼此都很清楚,那些在卧榻中的缱绻不代表什么,皇帝可以给他宠爱,可以赐他金银,升他官职,甚至让他翻阅奏折,但绝不会纵容他踩到他的底线,他影响了他的继承人,这,不行。
卿云一点点抬起脸。
皇帝正静静地俯视着他,他面上没有半点表情,就只是,那样纯粹地,看着他。
那眼神叫人觉得寒冷,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正在扼住卿云的咽喉,让他呼吸不畅。
卿云从来都知道皇帝的心底最深处极为冷酷,对待自己的儿子尚且如此,他又算得了什么?
卿云眼中渐渐浮起水色,皇帝的神情依旧无动于衷,前段时日,他还搂着他翻云覆雨,宠着他连弑君的话都敢随便说,今日,他便要杀他了……尽管他其实什么都没做。
便如那日在林中万箭齐发,他始终还是为了用他来磨炼他的继承人。
如今,李照这个继承人没按照他的预想,出了岔子,该死的反倒是他了。
好、好、好,实在好极了。
泪水滑过面孔,卿云心下逐渐冷硬,恐惧到了极点反而不怕了,他看着皇帝的脸,忽而破涕为笑,道:“你要杀我?”
皇帝神色不变,依旧那般静静地看着卿云。
卿云也依然躺在他的怀里,在皇帝那冰冷的注视下,面色却是逐渐变得狰狞扭曲起来。
“我犯了什么错,你要杀我?”
卿云低吼道。
“李旻——”
“你生的两个好儿子!一个,逼着我上他的榻,一个,表面同我交好,暗地里置我于死地!你呢?你就是两个小畜生的爹,老畜生!最无情的便是你!我恨你!李旻,你要杀我,我先杀了你——”
卿云最后几是咆哮出声,抬手便不管不顾地掐了上去,自然皇帝一手便制住了他,将他剪了双手反身按下。
皇帝仍旧一言不发,卿云自知今日恐怕在劫难逃,干脆破口大骂道:“李旻,你不是人!你刻薄寡恩,杀尽同侪,你等着,你会有报应的!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卿云双手被按在背上,整个人都被死死压住,面颊贴在榻上,眼中泪水横溢,一股强烈的无助席卷了他,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命会是这样!
李照,李崇,李旻,还有秦少英!这些出身高贵的人分明已有了一切,为什么非是不放过他!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那般对我……便因我出身卑微……”卿云惨笑了一声,哭道:“可恨我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生身父母到底是谁……”
“你是前朝宫人同内侍所生。”
皇帝语调平静道。
卿云的哭嚎声猛地停住,他抬起满是泪水的脸,惊愕地看向皇帝。
皇帝膝盖压着他,弯腰过去,手指点了卿云眉峰的红痣,“这一点红痣,便是朕当年的刀尖留下的。”
“那日,朕破城入殿,正遇上你生母生产……”
宫里到处是逃窜哀鸣的宫人,年轻的李旻提着刀杀入宫殿,却意外撞见竟有宫人正在角落生产。
他是来清君侧的,可不是谋反,宫人生产,理当相助,而一旁的宫人却磕头说这孩子并非皇室血脉,而是内侍强占,暗结珠胎,留下的孽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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