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枝一下倒在床上,抽泣起来。
阮子燃腾地站起来,把沈初枝买的礼物摔了一地,忿忿地吼:“他有什么好,不就是花钱?怎么就算遮风挡雨,让你心甘情愿的走?你瞎了眼,脑子不做主!”
见沈初枝哭得讲不出话,阮子燃停止发作,跑出客房。他不能呆在那个房间,决定跟叶彬青住。
叶彬青睁着惺忪的睡眼,烧一壶水,给阮子燃喝水消气。
阮子燃浑身杀气腾腾的,正在把他的鸭绒被换掉,换成薄被。他嫌被子太热,会妨碍他睡觉。
叶彬青胆战心惊地看着。距离成年男子,阮子燃仅有一步之遥,除了他亲爹,不能有其他男人企图越位。连他的亲叔叔金生想要桃僵李代,给他当一会慈父,都被阮子燃打得跟陀螺似的。沈初枝跟他不喜欢的男人结婚,不得不远离故乡,除非阮子燃的精神分裂,他才会接受。
叶彬青只好安慰阮子燃,说他父亲去世的时候,沈初枝是很伤心的。
叶彬青把白天听说的情况跟阮子燃又说一遍,劝他不要发火。他们明天就要走了,再忍一忍。
听过以后,阮子燃有些回心转意,气氛平静下来。
叶彬青躺在床上,心想,幸亏明天他们就走。生活不仅让沈初枝跟他们父子分离,还不许过多的温情残留下来。照这样讲下去,他们还不知发现多少不如意的地方。
第三天早晨,他们起床后,沈初枝来找阮子燃。
阮子燃说他不想去别的地方,他还要去看外婆。
沈初枝带他们两个回家。
家中很安静,布置得温馨而整洁。叶彬青看到,阮子燃的外婆年事已高,在绕毛线球。
阮子燃在旁边陪外婆绕一会毛线。沈初枝在客厅忙碌,布置午饭的桌子。气氛还算可以。
阮子燃跟他外婆讲一会话,忍不住问她,是否想跟妈妈出国,他们以后恐怕见不到几面。
外婆对阮子燃说,她不想去,是沈初枝要她去的。
听见外婆的回答,阮子燃抬起头,冷冷地看妈妈一眼,目光中带着芒刺。
沈初枝在一旁辩解,她之前问外婆,外婆是同意的。
外婆对阮子燃说,沈初枝可以自己去,两口子去过。如果外孙愿意,她就一直呆在这个房子里面,等他有空回来。
沈初枝急忙跑进厨房,暂时不敢出来。
外婆没有管女儿,她用手握着阮子燃的手,笑眯眯的,又同他说了不少话。阮子燃在旁边坐着听。
叶彬青暗中捏一把汗。倘若阮子燃再不走,沈初枝的世界就要崩塌,一块块剥落,直到化为一砖一瓦,重新以阮子燃为中心组建起一个新的世界。她们有多爱他,他的威力就有多大,非把沈应辰弄出的这个安乐窝搞垮不可。
叶彬青忧心忡忡地,不知他们会不会接着吵下去。他不敢想,还能吵成什么样。叶彬青的运气不错,阮子燃还算平静,沈初枝也没有什么动作。
吃完午饭,沈初枝问阮子燃要不要回房间休息一下。
阮子燃跟妈妈一起去休息。他们在屋里呆了几个小时,直到叶彬青发觉临近出发,跑去敲门。
叶彬青推开房门,看见阮子燃卧在床上,沈初枝正在轻轻地拍他,像拍小孩一样。与其说是拍,不如说是抚摸。那是一种充满不舍、充满温情的抚摸。
阮子燃没有睡,他睁着眼,看着沈初枝,目光很柔和。
叶彬青有点惊讶,在沈初枝心里,阮子燃可能还是一个小孩,她都没有方法跟长大的他相处,只能回到小时候。
沈初枝很专注,依然在爱抚她的儿子。直到阮子燃坐起来,说:“妈妈,我走了。”
阮子燃把一卷他抄写的地藏菩萨经文拿出来,还有白色的塑料小瓶,里面装着他的乳牙,一起塞到沈初枝的手中。
沈初枝亲自将叶彬青跟儿子送到车站。
沈初枝穿着她最喜欢的一套衣服,在站台上目送,尽量露出笑容。
阮子燃没有挥手,他站在窗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沈初枝,一直到列车启动,把她的影子远远拉长,带走。
春光依旧明媚,照耀着他们幸福破碎后的残骸。
许多乘客在谈笑,开始倒水,谈论旅途中的见闻,或者回家的感受。
阮子燃缓缓回到包厢,坐下来,没有说话。
叶彬青内心很惶恐,不知道这趟出行到底是对是错。
叶彬青清点他们身边的行李,发现少了一个袋子,里面装有沈初枝给阮子燃买的一些礼物。
离开沈初枝家的时候,袋子还在身边,路上也在,他们都没有留意何时消失的。
叶彬青急急地跑到车厢走廊,来回寻找。折腾一趟,他还是没有找到袋子。叶彬青惴惴不安地回到软卧包厢,考虑要不要请乘务人员帮忙再找找。
阮子燃安慰叶彬青,说不需要麻烦,礼物掉了也不要紧,都是一些日常用品。
阮子燃喝一口水,对叶彬青说:“不要紧,家里还有。”
归途中,叶彬青记不得有什么风景,他的心被沮丧占据。
他们走下列车的时候,站台上已经站着一队等待多时的卫兵。
阮子燃跟叶彬青下车后,没有人上前抓叶彬青,而是跟在他们两人后面,不远不近的。
走出车站,一辆黑色的汽车在等候,无声无息地打开车门。
叶彬青认出,开车的是首长的司机。叶彬青坐上车,跟阮子燃一起回到将军楼。
到家后,朱阿姨语气轻快地招呼:“进来,快进来!小叶,你们累了吧?饿不饿,我让厨师早点开饭?”
朱阿姨依旧和蔼,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叶彬青不敢应声。
阮子燃也不敢大意,远远地坐下来,冷淡地说:“等会再吃,我不饿……”
朱阿姨挨着阮子燃坐下,拿手轻轻地抚他,抚慰她的孙子。
阮子燃被奶奶摸了几下,胆子大起来,对她说:“彬青没有钱了。给他一点好不好?”
朱阿姨站起来,到房间拿出几百块钱,交给叶彬青。
叶彬青不敢接。
朱阿姨耐心地说:“小叶,这是给你的路费。子燃出门,我们不能让你出钱。”
叶彬青只好接着。
看奶奶把钱给叶彬青后,阮子燃放心些,跟朱阿姨说了几句话。
保姆把饭菜端上桌,香气四溢。阮子燃的胃口恢复,开始吃饭。叶彬青也坐下来,陪着吃了几口。
吃过饭,阮子燃感到一种浓浓的疲倦,这几天的经历耗尽他的心神,一旦放松下来,他困得提不起劲来。
临睡前,阮子燃对叶彬青耳语:“别怕,不要离开我的房间。”
阮子燃让叶彬青坐在他床边,紧紧捉住叶彬青的手,睡着了。
叶彬青回过头,朱阿姨在门外看着自己,对他招手。
该来的总要来,叶彬青心想。
叶彬青把阮子燃的手轻轻移开,走出去,跟朱阿姨一起到她的房间。
朱阿姨坐在叶彬青对面,点上一只烟,审视着他。
叶彬青不敢隐瞒,把几天的情况如实汇报。
朱阿姨没有盘问,她没有问,沈初枝究竟提出什么要求,阮子燃是怎么回答的,叶彬青到底有没有撒谎。
烟雾缭绕,朱阿姨抽完一根烟,缓缓地说:“小叶,从明天开始,你不用再来家里。可惜,我还挺喜欢你的……”
叶彬青愧疚地看着地面。
首长决定把他退回学校,不再要他服务。不守纪律的士兵,首长肯定不需要。叶彬青不能再来将军楼,他跟首长夫妇的亲密关系到此为止,他暂时见不到阮子燃,其他的处罚可能还在后面。
朱阿姨对叶彬青点点头:“育华有话要跟你说,你去吧。”
叶彬青走到首长的书房,阮育华在做理疗,看到叶彬青,保健医生结束了治疗。
阮育华把军服整理一下,往书桌前走:“回来了?”
叶彬青立正站好。保健医生走出去,带上门。
阮育华在书桌前坐下,问:“子燃呢?”
叶彬青回答,阮子燃在午睡。
阮育华发出一声冷笑:“睡着了?我以为他要打上灵霄宝殿呢。”
叶彬青头皮发麻。
阮育华拿起茶杯,吹吹浮在上面的茶叶,低头喝一口:“他没有叫你紧紧跟着他,他好保护你吗?这么没有担当?”
叶彬青脸上红一下,艰难地吞一下口水。
阮育华扫叶彬青一眼:“你也没想好怎么办?就这么随随便便的呀。”
叶彬青等候首长的发落。
阮育华放下茶杯,看着叶彬青。
叶彬青被看得发毛,不知首长到底要怎么发落。
阮育华的脸上飘着阴云,盯了叶彬青一会,不知想怎么处置。看了两分钟,他的脸色逐渐缓和下来,让叶彬青靠近一些。
阮育华说:“他想看看他的母亲。看就看吧,本来准备他考上大学以后再看的,提前一些,也没什么大不了。”
叶彬青站在首长旁边,竖着耳朵。
阮育华深深地看叶彬青一眼,评价道:“你算是聪明,但是还不够。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
叶彬青脸上热辣辣的,看着地板。
阮育华对叶彬青说:“子燃的缺点很多,感谢你帮助他进步。我对他父亲管得比较严,后来他父母离婚了,他心里一直不痛快。这次,他算是痛快了一回。”
叶彬青依然看着地面。
阮育华又说:“我没有给子燃的父亲一些帮助,本来想做个表率,让军区其他领导都不要过分关心自己的孩子。结果你也看见,他们没有接受……示范效果不好……”
叶彬青稍微抬起一点头。
阮育华淡淡地说:“子燃的爸爸死了,我也是有些后悔的。这次就算了。没别的事,你就回学校吧。”
叶彬青往门边退去。
阮育华说:“你是个军人,不能没有规矩。让警卫员罚过再走。”
叶彬青急忙站好。
阮育华挥挥手,示意叶彬青可以退出书房。
离开书房,叶彬青跟着警卫员下楼,准备接受体罚。首长安排卫兵们好好揍叶彬青一顿,给他点教训。
临走前,叶彬青发现金生在家。
金生跟叶彬青说了几句,让他以后有机会再到家里玩。
跟金生道别后,叶彬青被好几个警卫员看守着,准备去接受处罚。叶彬青心想,顶多伤筋动骨,痛一阵就过去了。
几个警卫员押着叶彬青,走出首长家大门,刚刚要离开首长家的院子,阮子燃不知何时醒来,一骨碌爬起来,披着一件外套冲出门,大吼一声:“别走!”
平地一声雷,把叶彬青跟警卫员一起震得晃了晃。
阮子燃穿上外套,眼里燃烧着怒火,对着警卫员咆哮道:“放开他!不许动他!谁敢打他,我就把谁打死!”
咆哮声响在首长家的院子里,震得一圈砖墙有点扑簌簌响。朱阿姨跟金生闻声跑出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警卫员被阮子燃拦住,暂时不敢前进。
阮子燃要去拉叶彬青,把他拉回自己身边。金生急忙扯住侄子,劝哄道:“子燃,彬青等下会回学校去。”
阮子燃一把挥开金生的手,骂道:“你怎么还在?我以为你早回去了,像个卵一样缩在老家干吗?!”
金生的鼻子差点气歪,想不到,阮子燃还在生气,怪他没有理他。
金生用手指着阮子燃:“你,你……讲的什么混账话?以为我,我不敢打你是吗?”
阮子燃说:“打我干什么?你有本事走,现在就跟他们走,彬青留下来,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阮子燃把金生甩到一边,上前一步,要去捉叶彬青的手臂,被警卫员们阻拦。
阮子燃正要推开警卫员,朱阿姨带着首长从后面追来,首长厉声呵斥道:“松手!你敢推警卫,我就送他进牢房!”
阮子燃被吓住,手放下。
阮育华走过来,对着孙子的脸就是重重的一巴掌,斥道:“什么东西,你还想耍脾气?”
阮子燃被爷爷打得扑倒在地,脸上浮出几道血痕。
朱阿姨靠过去,想要去劝慰孙子,被阮子燃挣开。
阮子燃从地上爬起身,眼里带着泪光,对爷爷哀求:“我不想彬青走……爸爸走了,妈妈也要走。彬青好好的,你不要送他走,也不要打他,好不好?”
阮育华沉着脸,让警卫员把武装带交给自己,转过身,对着叶彬青的头就是两下,当场打得叶彬青头上开花,流下鼻血。
叶彬青没有挣扎,被鼻血呛得轻轻咳了一下。
阮子燃终于停止讲话。
阮育华骂道:“怎么不能打?被你一撺掇,他就变成了战斗英雄啊?不守规矩就要打!”
院里一片寂静,众人秉着呼吸,看首长收拾阮子燃。
阮子燃的泪水在眼眶里转了一会,恨恨地咽回去,咬牙说:“好!我这就回房间,你不要打了……”
阮育华不耐烦地说:“你的账我还没跟你算,还讨价还价?再敢讲一句,我就公事公办。把他从部队开除,送回原籍去!”
阮子燃萎靡下来,哽咽了一下,慢慢迈开腿,往家里走。
朱阿姨到前面去开门,在高血压上头之前,赶紧把孙子弄回家。
金生跟在他们后面,心有余悸地走着,叹一口气。
首长把武装带还给警卫员,重新平静下来,说了一句:“去吧。”
叶彬青被警卫们用武装带抽了一顿,送回学校。可能是看见叶彬青已经被首长亲自打过,挂着彩,他们下手不算重,还用纱布帮他包裹一下头部的伤。
同学们看见这个架势,都以为叶彬青被车撞了,议论学校怎么不管管。有车敢撞他们的团干,撞过就跑,还不给医疗费?
刘书记不敢声张,带叶彬青在校医院包扎。
叶彬青在宿舍躲一个礼拜,等头上、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他才敢去上课。
刘书记告诉叶彬青,算他运气好,首长没有告诉校长。
李校长一听说首长不要叶彬青了,问刘书记他究竟犯了什么错。
刘书记说,叶彬青差不多该回来。首长的孙子进入复习冲刺阶段,不能过多玩耍,浪费宝贵的时间。
李校长不满地问:“没犯错,为什么会打他?”
刘书记捏着一把汗,解释道:“首长的孙子有点调皮,不好打孙子,打小叶几下。不要紧的。”
李校长叫刘书记好好管教叶彬青,不能刚提起来当学生干部,他就开始掉链子。
刘书记嘱咐叶彬青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暂时不要管别的。由于叶彬青连续夜不归宿,校内已经知道,刘书记不得不给他一次警告处分。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叶彬青给父母打一次电话,告诉他们,因为自己的过失,他离开了首长家。学校警告了他一次。
父母听说后,宽慰儿子,说不要紧,离开首长家没事。万一在部队发展得不好,他回家找一份工作就行。
叶彬青出一口气,挂上电话。
第18章
离开将军楼后,叶彬青回归他的校园生活。出操次数不够,成绩不够拔尖,他要补齐短板。意想不到的是,团委的事情多如牛毛,动不动就要检查、巡逻,开会写材料。
刘书记认为,既然叶彬青不给首长服务,他必须把团委的事抓一抓,不能挂个虚名。隔三岔五,叶彬青戴个红袖章,不是检查内务就是检查出操,连他自己都觉得检查太多。
刘书记对叶彬青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凶一点!”
叶彬青一时转换不过来角色。
刘书记摇着头:“你太腼腆了,干行政还是差点意思。谁叫你不在首长家好好干?如今别再挑三拣四的!检查不通过的班级,狠狠教训他们!加强纪律管理!”
刘书记告诉叶彬青,从下一届新生开始,学校要开始招收女生,他们要提前把管理严格起来。军校里出现女孩就像铁树开花一样,有特殊意义,要提前防范。
叶彬青终于把脸拉下来,一门心思检查。
听说沙漠中要开放鲜花,同学们感到训练不累,腿脚不软,背着包也能走五公里。新的宿舍楼即将完工,男生们暗中给两栋新楼起个“公主楼”的名号,无限期盼新学期的到来。
暑假里,叶彬青找回往日的轻松,跟家人团聚在一起,但他总是魂不守舍。阮子燃到底会不会考C大,首长还让不让他考?叶彬青的内心忐忑不安着。
离开首长家,叶彬青轻松许多,可是他心里空落落的。他不能打听阮子燃的事情,因为刘书记曾经跟他深谈一次。
刘书记说,将军成堆的地方太复杂,叶彬青最好当作南柯一梦。如果首长喜欢他,把他一直留在院里,他才能生存下去。倘若叶彬青看淡这段经历,他就能重新从士兵干起,不耽误事;反之,他可能会变质,变成一个眼高手低的士兵,很不利于往后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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