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战部部长勉强同意叶彬青探亲,临了说了句:“早点回来!”
叶彬青风尘仆仆地回到家,像是一个意外的惊喜,他的父母都高兴得流下眼泪。他的妹妹刚刚长大,还不知道忧愁,一直在跟他说自己遇到的一些新鲜事。
叶彬青在家里,父母为他做可口的饭菜,全是他喜欢吃的东西。他的母亲经常去抚着他,满脸幸福的样子。
他的父亲担心影响他的工作,还没有休完,催他回去上班。
叶彬青心知,休息那么多天绝对不行,不仅是作战部不满意,办公室说不定还要找他。
叶彬青把攒下的钱交给父母一些,自己买一张回程票。
回去之后,他待办的事务一件不少。
在阮子燃的婚礼之前,叶彬青抽空去百货商店购买礼物,仔细地选了好一会,购买了他认为阮子燃会喜欢的礼物。
叶彬青也不懂自己是什么心态,去参加婚礼就罢了,精心地准备礼物,这究竟是什么原因。总之,叶彬青还是希望阮子燃快乐一点,尽管他不能跟阮子燃在一起,他是肯定不能快乐的。
阮子燃的婚宴在五星酒店举行,整个酒店被包了下来,里里外外装饰着玫瑰花。
叶彬青进去的时候,不少客人已经到达,提前带来节日的热闹。
阮子燃的爷爷奶奶坐在主桌上,他们周围坐满了陆军、海军、空军的客人,刘书记也在座,还有金生的老领导,一位德高望重的退休医院院长。不知什么缘故,张鹏的爷爷没有来,但是张鹏来了,他坐在一个僻静的地方。
叶彬青在册子上签名,把礼物交过去。
金生来得有点晚,看见叶彬青,热情地说:“来!彬青,我带你到这边坐!”
叶彬青急忙躲开。
金生有点意外,笑道:“彬青,没有请你做伴郎,你是不是介意?我本来想给你打电话的,但是子燃说你有事情……”
叶彬青勉强笑笑:“我家里有事……”
金生没有多问,乐呵呵地点一下头:“你多吃点东西!今天的菜是我妈点的,盘子都是从家带的,专门给子燃结婚用的。”
叶彬青看了一眼桌上的瓷器,果然异常精致,是出口换汇用的高档瓷器,釉色浓厚美丽。菜品摆在里面,像是可以吃的艺术品。
阮子燃带着李晓棠出现在宾客面前,李晓棠穿着大红色的喜服,薄施粉黛。
宾客们都被新娘的美貌吸引了,抬起头。李晓棠是很漂亮,但是她今天分外美丽,平添了一种楚楚动人的韵致。
李晓棠的妈妈、大姨、弟弟,还有姨父全部坐在另一张桌子上,激动地看着这一幕。想给娘家撑点门面,李晓棠的大姨隆重打扮,穿了一身貂皮,显得相当突兀。姨父穿上一套高档西服,样子不怎么合身,但是他很高兴,没有跟亲家坐在一桌,他可以放松地喝酒。
李晓棠的妈妈穿着一身款式有点旧的锦缎衣服,搂着李晓棠的弟弟,一脸难以置信的恍惚。
直到刚才,李晓棠的妈妈、大姨看见阮子燃挽着李晓棠的手,感觉都好像做梦一样,不敢呼吸,只能含着眼泪,轻轻地抽泣着。生怕出气声大一点,自己把美梦给吹碎了。
为了这一次迎亲,李晓棠家里把所有的钱拿出来,给她置办嫁妆,买了五彩的丝带,箱笼,还有各种各样的果品。
李晓棠的家沉浸在一种五彩斑斓的羽化之中,厨房是彩色的,旧衣柜是彩色的,破桌子是彩色的,弟弟的头是彩色的,连痰盂都是五彩的。家里的老猫披着霓虹,被她们抱到宴会厅。
李晓棠的弟弟傻笑着,抱着猫,跟猫一起看着他姐姐。他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外面这么热闹,他从来都不知道。没有人追打他,大家都待他很好。
李晓棠只往台下看了一眼,泪水就从眼里滴了下来,滴入她脚下的尘土。
李晓棠的家人跟阮子燃爷爷的警卫员,朱阿姨的保姆坐在一起,稀稀拉拉地围成一桌,但是她们非常满意。
宾客中有人窃笑,这下子鸡犬升天了,但是大家不能不服。地委的人也来了好几位,坐得很远,样子低调,送了昂贵的礼物。
阮子燃穿着军服,微笑着,像是会发光一样,跟李晓棠看起来如同一对璧人,十分登对。
破天荒的,阮子燃的爷爷阮育华带着喜悦的笑容,穿着一身在人民大会堂授衔的军礼服,注视着一对新人,透出一种罕见的柔情。
朱阿姨一脸喜气洋溢的神情,含着笑,同样注视着她的孙子,一直没有左右看。金生在跟旁边的客人应酬。
叶彬青很庆幸,这个时候没有人注意到他。
在这样一个至暗时刻,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坐在哪里才好,哪里才适合。
张鹏那张桌上,只有零星的几个客人。张鹏没有跟任何人交流,表情冷峻,自己在那边自斟自饮。
叶彬青听见姚志勇讲话。
姚志勇问江世华:“张鹏怎么了?”
江世华窃窃私语道:“他的婚礼不办了,你少问。”
叶彬青没有兴趣听他们说什么,他没有任何心思。
叶彬青无声无息地走到张鹏那一桌,缓缓坐下来。
世界终于清静了。
叶彬青默默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看着婚礼的盛况。
司仪先是让新郎新娘拜天地,接着,对着父母高堂鞠躬……刘书记代表家长致辞,说完之后,他拥抱了一下阮子燃,跟李晓棠握了一下手……
叶彬青喝了一大口酒,这个时候,只有酒的烈辣能配合他的心情。
张鹏好像没有认出叶彬青一样,没有跟他打招呼,只是跟他相对无言,神色黯然地饮着酒。一杯接一杯。
没有太久,这桌仅剩的几个客人受不了这种阴沉的气氛,迅速离开,只剩下叶彬青跟张鹏。
叶彬青没有想过,他跟张鹏坐在一起会舒服。张鹏的沉默,冷漠,还有无法言说的痛苦,叶彬青都能感觉到,但是他无法安慰,因为他也要忍着痛……
可能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欢喜,就有几个人忧愁。欢乐是有限的,没法太多人分享。
叶彬青握着酒杯,默默旁观着。
司仪让新郎新娘喝交杯酒……阮子燃跟李晓棠分开,大家分别把他跟李晓棠围住,热闹起来……
新人没有带伴郎跟伴娘,一切从简,但是宾客们不能从简。许多人想跟阮子燃交流,再喝两杯酒。
阮子燃一杯接一杯,喝到有点飘忽,周围人还是很多。这种好日子,他是不便于拒绝的。
叶彬青有些不放心,从角落里走出来,挤到人堆里面,往阮子燃的跟前挤。
阮子燃看见叶彬青,松了一口气,笑道:“不好意思,先不陪你们。让开一下,我要跟我最好的兄弟喝一杯。”
众人一看,叶彬青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原来他是阮子燃的亲友。
司仪立即拿出倒着红酒的两个酒杯,提议道:“你们两个也喝一个交杯盏!好不好?既然是最好的朋友!”
宾客们感觉这个提议不错,要求他们互相让对方喝一口,然后再交杯,喝得复杂一点,最好念个诗词……
阮子燃的头有点痛,但是他还能挺一会,如果对方是叶彬青的话。
阮子燃慷慨地笑道:“彬青,我跟你喝一杯。你同意吗?”
阮子燃把酒杯递到叶彬青的眼前。
叶彬青用手挡开,冷淡地说:“别闹了。”
阮子燃楞了一下,放下酒杯。
众人一下子扫兴不少,没想到,叶彬青作为阮子燃的亲友,这么缺乏配合意识。新郎都同意了啊。
阮子燃大方地笑笑:“算了,我的兄弟不想喝。我们走吧。”
说着,阮子燃扶着叶彬青的手,开始往人堆外面挤。这一挤可不得了,好多人又想把他们围住,幸好刘书记来解围,让叶彬青带着阮子燃离开人群,先回他的房间休息一会……
叶彬青扶着阮子燃,一路走到电梯间,来到顶楼的房间。
阮子燃确实是醉了,他开始走不动路。
叶彬青搀扶着阮子燃,找到贴着双喜的房门,把他送进去,小心地靠到床上。
红艳艳的房间里张灯结彩,充满喜气。
阮子燃躺倒之后,呼出一口气,无意识地握着叶彬青的手,呢喃了一句“彬青……”,听不清楚。
叶彬青在旁边守着他。
阮子燃躺在深红色的被单之中,闭着眼睛,睡了过去,慢慢地松开手。
叶彬青静静地,看着阮子燃的脸。
叶彬青感觉到,自己的心流血了。流出的血就像床单的颜色那么红,那么鲜艳。
尽管如此,这颗流血的心还是爱他的,依然顽强地跳动。
忙完婚礼,阮子燃度过了一个极其忙碌的春天。
阮子燃的爷爷春节就住进医院,S市的一家综合医院,由著名专家负责主刀。在金生的安排下,一位经验丰富的中医先给病人做准备治疗,配合饮食和药浴。
除了李晓棠,阮子燃一家人都在医院的病房里面忙碌,等待手术。幸运的是,手术还算成功。
金生告诉他们,好好调养一阵,爷爷问题不大。
阮子燃松了一口气。刚刚结婚,军区给他分了一套不错的房子,阮子燃顾不上打理,全权交给李晓棠折腾。
阮子燃奔忙在两地,牵挂着他的爷爷,匆忙之中,他没有忘记去作战部一趟,看看叶彬青。
阮子燃到作战部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准备新一年的工作。阮子燃是一个稀客,但是没有人注意他。
阮子燃在作战部绕了一圈,像是很关心工作的样子,最后,他到叶彬青附近坐下,轻轻的,没有什么响动。
叶彬青正在写通知,并不分神,始终没有扭头。
阮子燃坐了一刻钟,感觉自己的吸引力比不过叶彬青手上的文件,只好走了。
隔了几天,阮子燃让作战部给他制作一份情报,交到他的办公室。
接收情报的时候,阮子燃发现,不是叶彬青送来,而是其他人。
阮子燃不得不打一个电话给作战部部长,要求他专门派一个人来跟他讲解一下,最好是叶彬青。
作战部部长命令叶彬青,立即去阮子燃的办公室一趟。
叶彬青拿着资料,到阮子燃的办公室,跟他详细地报告一通。
心不在焉地听完之后,阮子燃说:“彬青,我想把你调到别的部门,你同意吗?”
叶彬青没有答话,也没有点头。
阮子燃看着叶彬青,等他说点什么。
叶彬青说:“不用。”
阮子燃解释道:“作战部很复杂……彬青,去别的地方会更好……”
叶彬青把情报放下,离开了房间。
看着他关上门,阮子燃没有再作声。
叶彬青的脾气真是不小,阮子燃气得将手里的笔扔到一旁。
一开始,没有把叶彬青调回这里,确实是阮子燃不想关心他的结果;但是叶彬青任性妄为,根本就是一个罪犯,难道不给他一个教训吗。阮子燃生气地想着。
阮子燃把情报资料全部撕成碎片,扔进纸篓。
阮子燃怀疑,是不是自己对叶彬青太坦诚,现在低头又太快,造成对方的气性特别大。叶彬青曾经表示,愿意当他的士兵,现在看来是有条件的。
阮子燃想起来,叶彬青曾经忤逆他的爷爷,让爷爷丧失了兴趣。当时他没有想过,如果哪天叶彬青反过头来,给自己来这么一下,他会是什么感受……
果然让人窝火,阮子燃默默地想。
算了,自己还是忍耐一下吧。
阮子燃把一些军事文件粗略整理一下,打开抽屉,准备放进去。抽屉的一角微微闪光,捆着金线的玉勒子被他放在这里,还没有拿回家。
阮子燃将玉勒子取出来,轻轻地放在手掌上。
这个宝贝还是叶彬青找回来的,阮子燃叹了一口气。在新家装修好之前,他不能拿回家去,免得李晓棠乱动。
阮子燃将缠绕在玉勒子上的复杂金线轻轻解开,看一眼里面的东西,那是一小截白色的凸起,看起来像是碎瓷片。
阮子燃检查了一下,这是他父亲的一小片骨殖。入土之前,他从骨灰盒里面取出来的。确定完好之后,阮子燃又重新把金线系好,把玉勒子捆紧,攥在手中。
阮子燃的父亲被安葬在牺牲的地方,不是城市郊外。没什么意外的话,这辈子见面的机会不多。阮子燃偷偷留了一片,藏在勒子里面。
每次他握住这个玉勒子,他就好像握住父亲的手。
本来,他不想将这个宝贝带去营地,但是他又不能放在家里。
自从他们家的保姆回乡陪读,来擦地的都是一些生面孔。擦着擦着,沈初枝亲手做的虎头小帽子一下子不见踪影,哪里都找不到,让阮子燃血压升高。
阮子燃把玉勒子带去八十二军,离开的时候,他又忘记带走。
阮子燃一度灰心地想,没办法,生活就是这样的。你珍爱的东西都会慢慢散落,不管曾经多么爱惜,一样会隐匿在烟尘中。
重新把宝贝握在手里,阮子燃内心有一种难言的滋味。
自从上次争执之后,叶彬青没有再笑过。
阮子燃收起手里的东西,无心地望着空房间。
叶彬青跟他之间的相遇,到底是一种善缘,还是一种折磨。
看见叶彬青的面容,内心就会安定,情绪愉快,这是一种毫无杂质的感情吗?阮子燃感到,他很难回答这个问题,但是他明白,这种感情目前已经控制住。
阮子燃提起精神,把自己的日程表打开,继续工作。
叶彬青气性大一点就大一点吧。
不到必要的时候,阮子燃还是不想跟他失散在茫茫的人群中。
叶彬青度过了一个难熬的春天。
值班的日子里,他每天都在整理往年的情报资料,免得自己沉浸在伤感的情绪中。见他这么用心,作战部部长回嗔作喜,满意地喝着茶。
阮子燃想找叶彬青说话,叶彬青一时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如果阮子燃望着自己,眼里有期待,叶彬青还会想跟他讲话,但是叶彬青不确定,自己这样做,是否会破坏他的幸福。毕竟,让阮子燃生活得幸福是叶彬青最初的梦想。
叶彬青意识到,除了自己,别人一样能让阮子燃感觉到温暖,没有苏冰,还有李晓棠。
心爱的事物,你愿意付出一切去追求,结果你没有如愿,别人似乎轻而易举就得到了。这种事也常有,算不得什么。
下了班,叶彬青就会去江边的滩涂转一转,那里天高云淡,人烟稀少。
叶彬青会抽一支烟,看稀少的鸥鸟在寒江上飞翔。
阮子燃的爷爷和奶奶都希望他早点结婚。叶彬青心想,只是自己一开始不愿意面对。
人都会被自己的愿望蒙蔽双眼。叶彬青不希望阮子燃结婚,他就相信,这一类说辞富有力量。
吸了一会,叶彬青把烟掐灭,让风把烟草的气息吹散。
他现在才算想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首长和朱阿姨都认为,拥有家庭作为后盾,阮子燃才不会势单力薄。这一点,他们两个没有差异。
差别在于,朱阿姨认为,最好为阮子燃选择一个有实力的对象,确保他获得他想要的生活。而首长认为,不需要用婚姻做筹码,阮子燃可以任意选择对象,他的妻子必须爱他,维护他。首长认为,只要自己活着,他就能让阮子燃步入轨道,拥有他想要的生活。
为此,首长不得不尽快住院,争取多活几年。首长对活着兴头不大,不想治疗,他宁愿出去钓鱼散心,但是阮子燃希望爷爷康复。
李晓棠是阮子燃心中合适的对象,他这么快结婚,意图是让爷爷感到幸福,更快地治疗,更早治好。
对于首长来说,没有看到儿子结婚,假如看不到孙子结婚,尤其是他最喜欢的阮子燃结婚,内心肯定是遗憾的。阮子燃决定结婚,这个想法让他由衷地喜悦。
婚礼延续下来的好心情很有助于他的恢复。
虽然阮子燃的出身显赫,但他是一个没有父母的孩子。哪怕姚志勇都是有父母的。在这个院子里,阮子燃在未来的竞争中依然存在弱势。他活动的领域是危险的,布满暗礁,存在未知的风险,能让他倒下。
叶彬青望着天边飘荡的云影,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在这一桩婚事的酝酿中,朱阿姨一度认为,首长过于狂妄自信,后来,她还是同意了他们两个。
爱情有时会造成不必要的情绪波动,对军人尤其有害。阮子燃的父亲就是因为心灵被他所爱的女人刺伤,没有挺过去。
首长热爱他的事业,给家人造成一些伤痛,但他一直精力充沛。阮子燃的父亲富有柔情,他把感情倾注到爱情上面,造成灵魂的分裂,倒在半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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